第1章 梦回九零
“娃儿啊，家里遭遇了这样的变故，再供不起两个学生了，你和你哥得有一个下来干活了…你哥都已经高三了，成绩又好…”
“妈，我都懂，别再说了，我愿意退学打工，挣钱还债、给爸爸治病，供哥哥读书上学！”
妹妹的哭腔声打断了母亲接下来的话，母女俩抱头痛哭的声音从屋外飘进肖斌的耳朵里。
斑驳的水泥的棚顶上，挂着一个左右摇晃着的灯泡，里面漆黑的钨丝清晰可见。
泛黄的墙面上糊满了报纸，木头窗框上粘着冬天防风的塑料布。
肖斌怔怔的坐在床上，脸上的神情中满是错愕。
他还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
丝丝冷风透过塑料布的缝隙灌进他的棉衣里，一抹凉意的偷袭，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冰凉的现实告诉肖斌，这不是梦！
难道自己重生了？
从木板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屋外，看见母亲穿着一身黑色袄子，脸上都是泪痕，旁边的角落里还跪坐着一个十四五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正低着头啜泣着。
最显眼的，是屋对面的另外一张木板床上躺着的男人，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被，头发散乱，面色苍白瘦削，也是正在昏睡着，正是肖斌的父亲。
“小斌，你醒了。”
见儿子从里屋走出来，母亲连忙擦掉脸上的泪水，强笑欢颜。
她不想让儿子看到这一幕，也不希望肖斌听到刚才的话。
眼前熟悉的画面，一瞬间将肖斌尘封在脑海中多年的记忆勾了出来……
他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那时候，他的父亲是一名机床厂的工人，一个月有一百一十三块钱的工资，母亲没有工作，除了照顾已经上了高三的肖斌和他刚满十岁的妹妹肖霜，还能打些零工，一家人的日子虽然紧巴点，但吃喝不愁。
但美好的生活在90年冬天的一个雪夜戛然而止。
肖斌的父亲肖刚在下班的时候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肇事车辆逃逸，虽然被路人第一时间送去了医院，经过手术抢救之后，人活过来，但也丧失了工作能力。
一个家的顶梁柱倒下了，结局可想而知。
抢救的费用和各种治疗费掏空了这个本就贫穷的家庭，负债累累。
而肇事司机逃之夭夭，下落不明，本就拿不到一分钱的赔偿金不说，工厂却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以肖刚是在下班路上出事为由，不将其算作工伤，直接辞退。
接连的变故让这个本就贫苦不堪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家里供不起两个学生以及一个常年卧床的病人。
母亲只能忍痛让年轻的妹妹退学去南方打工，供品学兼优的肖斌上学费用以及父亲的医药费。
继而连三的打击和重创，让悲愤交加的父亲三年后撒手人寰。
母亲也随后郁郁而终。
只剩下自己与妹妹相依为命。
顺利读完大学的肖斌学了考古学，并且在毕业后被分配到了一家省级博物院，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成为了业界内知名的古文物研究专家。
尽管荣耀加身，但他的心中并不快乐。
家庭的不幸和悲剧是他一生的梦魇。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用自己得到的所有的一切换回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那一场该死的车祸，毁掉了他的幸福！
毁掉了他的家！
仿佛是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一般，让他回到了1990年！
想到这儿，肖斌紧了紧自己的棉袄，扑通，跪在昏迷不醒的父亲床头前握着冰凉的手，不禁间，已是泪眼婆娑。
金陵的冬天充满的湿冷，平房砖地，寒气腾腾的冲击着肖斌的膝盖，但他跪的稳稳当当。
“爸！你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照顾妈，照顾妹妹，照顾这个家了！”
肖斌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带着些嘶哑，但却异常坚定。
同时，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困惑他一生的疑点，那就是父亲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遭遇车祸呢？
在那场车祸发生之后，肇事司机和车辆宛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即便是交警经过各种盘查，都没有寻觅到丝毫的线索，几十年来，一直都是一桩无头案。
而工厂更是直接将失去工作能力的父亲开除，整个过程丝毫没有任何人情味可言。
这起车祸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普通肇事呢？
为什么这一切都看似那么巧合呢？
但当着母亲和妹妹的面，他只能把这件事埋在了心里。
母亲抑制着伤心的情绪，朝着肖斌说道：“小斌，我和你妹妹商量过了，家里穷，供不起两个孩子上学，你妹子就先不上了，去南方打工，挣钱养家，供你一个人读书，把高考考好了，考上好学校，将来挣钱，争光，撑起这个家！”
“我去上学，我妹妹呢，一辈子打工吗？”
前世的自己，靠着牺牲了妹妹的机会和权益才换来衣食无忧，当母亲为自己铺路的时候，他从未反驳，只是心安理得的接受。
然而，这对妹妹公平吗？
每当看着明明比自己小四五岁的妹妹，活的像是一个中老年妇女一样在菜市场和商贩论斤争两，笨拙的用着老人机打电话发短信的时候，就会从他的心底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愧疚感。
这种愧疚感伴随了他的一生。
但这一世，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他不再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而是这个家唯一的男子汉。
“哥，你学习比我好，你上学将来会比我更有出息的，我可以去打工，去挣钱。”
懂事的妹妹，说出的话却让人心疼。
“妈，我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十八岁了，妹妹不能就这么不上学了，她的未来不应该这样。”
看着双眼认真的肖斌，母亲第一次觉得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儿子长大了。
说完，肖斌起身披着自己的棉袄，看着窗外阴冷的寒风，起身就往外走，不给妈妈说话的机会。
他知道，接下来肯定是母亲的各种大道理和训斥，他不想听这种话。
“小斌，你这是要去哪儿？”看着穿戴整齐的肖斌，冯秀清欲言又止。
“妈你相信我，一定要让妹妹上学，我出去了！”
肖斌没有多说，径直出门，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来缓一缓自己激荡的情绪。
“这孩子……”冯秀清抬头看着肖斌的背影，叹息一声，两行清泪又留了下来。
第2章 瓷片
走出家门的肖斌其实也比较茫然，他虽然下定决心利用自己的所长在这个时代的冲一冲，但具体怎么做，离家之前却也还没有想好。
肖斌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拳头，要是自己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那这一世和上一世，他就都白活了。
虽说年纪回到了十八岁，但脑袋里的知识和能力却没丢了，这也是肖斌有底气的原因。
但自己的专业，古文物的坚定和修复，就算是在后世都算是小众，更别提在这经济还没怎么腾飞的八九年了。
“经商？养殖？炒股？房地产？”
想到了这些让一大批人在这二三十年富起来的办法，肖斌却在心里一个个又都给否定了。
他上辈子所有的精力和兴趣，全都在古文物上面，对于金融和做生意这种东西，他并不擅长。
略作思考后，他只能先往金陵最大的古玩市场朝天宫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思考，口袋里一毛钱都没有，难道还想捡个漏不成？
连接郊区和金陵市内的道路并不宽敞，道路两边的住房层次不齐的挤在一起，一辆脚踏手扶拖拉机，挡住了这本来就不宽的小路，手扶拖拉机的旁边还放着两件桌椅和一小堆的垃圾。
显然，这户人家正在搬家。
肖斌小心翼翼的绕过手扶拖拉机，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上面的黑白电视机和录音机，这些电器在这个时代可不便宜，新婚都指着这几大件撑门面呢。
不过刚刚走过手扶拖拉机的侧面，肖斌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手扶拖拉机边上的一堆垃圾，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这一堆破烂中，有两个不起眼的瓷片引起了肖斌的注意。
看起来，那是一个饭碗被摔成了两半，这瓷碗的花色也就是普通的白底加上几条红色的金鱼，这在这个时代是最常见的款式和样式了，几乎每一家都有那么几套。
但他的职业经验和眼光告诉自己，这破碎的瓷片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肖斌下意识的就想过去拿起来看看，但刚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
纵然是一大堆的破烂垃圾，但那也是人家的私有物品，自己就这么拿走了，一旦惹了麻烦，那就是鸡飞蛋打的结果。
如何才能不引人注意的得到这俩瓷片呢？
好歹肖斌也算是在后世古玩圈子里混了不少年的人物了。
他自己虽然因为体制内的关系，极少参加那些捡漏活动，但是他也听过不少相关的故事。
什么收藏界大佬为了一个狗食盆子把狗也没一并买了、为了一个鱼缸说是自己是来买鱼的，这样的事都是屡见不鲜。
正在琢磨间，院子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老伴啊，要我说，这个写字台咱们就不要了吧，咱们俩实在是抬不动啊，就算你能蹬得动手扶拖拉机，也抬不上去啊！”
“唉！老了，这要是五年前，我自己就能抬起来……”
说着话，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两口出现在了门口。
肖斌一看，这老两口约莫六十多岁，虽然看起来还算硬朗，但要把一个份量不轻的实木写字台抬到手扶拖拉机里，基本不可能。
看着面带愁容的老两口，眼珠一转，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心头。
“大娘，你们这是要搬家吗？儿孙不在家里吗？”肖斌装作自己是个纯粹的过路小伙，热心的问道。
“唉，儿孙都到沪上去发展了，给我们在金陵市内买了楼房，孩子都是孝顺孩子，但是他们没时间，我们就只能靠自己喽！”貌似是在抱怨，但言辞中的炫耀，任谁都听得出来。
“要不，我来帮你们吧？”肖斌主动请缨。
“帮忙？”
老大爷狐疑的看着肖斌，似乎是在质疑他是否有所图谋。
“是这样的，我家里是收废品的，看您这里倒腾出了不少不要的东西，我帮您搬家的话，这些废品能不能送我呢？”肖斌随口编造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合理的理由。
老大爷和大娘看了看肖斌的身材和年纪之后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一些笑意。
“那敢情好，就麻烦小伙子了！”
对于这种行为，老大爷并不感到意外，很多收废品的为了贪点小便宜，专门盯着拆迁户或者是搬家户。
搬家的时候，肯定不会把所有的物品全部带走，必然会倒腾出不要的废品。
对他们来说，等同于“捡到宝”。
然而，这个小伙子可能是经验不到家，他们家里，但凡是值钱的物件，已经被老两口悉数打包带走了。
剩下不要的东西，几乎全都是用了几十年、或者是几辈人的破烂瓷碗。
用一堆不怎么值钱的废品换一个免费劳力，老头老太太当然要偷着笑了。
老大爷话音未落，肖斌来到了院里，院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打包好的家具和用品。
双手搭在了实木写字台上，写字台并不是很大，但因为是实木的缘故，重量很重。
肖斌卯足了力气，也才勉强将写字台给搬动，脱离地面十厘米的样子。
“小伙子，能行吗？不行就算了。”
老大爷紧张的看着，一脸的担忧。
不知道是紧张肖斌的身体，还是担心他碰坏自己的实木家具，很贵的。
拼尽浑身所有力量，肖斌总算是把沉重的写字台搬上了拖拉机车斗里，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份搬家的活，真的是太累了。
为了得到这堆碎瓷片，肖斌也算是豁出去了。
喘了几口气之后，肖斌又来到院子里，继续搬着打包好的物品，小心翼翼的搬到车上。
整个搬家的过程，肖斌都在打量着这个家庭的家境，虽然是在九十年代，但这户人家里已经用上了少见的电冰箱，总体而言，是一个提前迈上小康之路的富裕家庭。
将最后一个家电搬上车之后，又用绳子把这些东西固定好，当忙活完这些的时候，肖斌觉得自己的双手似乎在颤抖，汗流浃背。
浑身宛如散架了一般。
“嘿！这小伙子倒是不错，干活利索！半个多小时，你看看你这袄子都快湿透了。”老大爷嘴上夸着，可就是不提钱的事。
“大爷大娘，门边不还有一小堆的杂物垃圾吗？我帮你们收了，就算是报酬了！”
肖斌装作四处看看，之后指向了门口的那堆破烂。
“唉！那就随你吧，反正我们这一去，估计两三天也回不来了，那堆东西你处理了就行了，院里和屋里的东西，你看着捡就行了。”
反正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装车了，老两口也不担心吃亏，心里反而在偷笑，干一整天活，换一堆不值钱的废品，这个小伙子，心眼儿有点实在呀。
目送着老头老太太坐着拖拉机远走之后。
肖斌这走到那堆破烂跟前，翻了翻，一共找到了四个瓷片。
来到阳光下，拿着瓷片，细细的端详了起来。
第3章 清道光官窑，矾红彩五鱼纹盏
将瓷片拼在了一起，的确就是一个饭碗的样子，底色纯白无暇，上面画着五条栩栩如生的红色金鱼。
这些金鱼体态各异，纹络清晰，动作生动，每一个都与前后的金鱼呈现出了嬉戏追逐之势。
反反复复看了几次，肖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玩意可不是普通的饭碗，而是有名有姓的东西。
清朝道光官窑，矾红彩五鱼纹盏！
瓷器这东西在古玩圈子里向来地位不低，一者是岁月在瓷器上面留下的痕迹比较少，保存起来也方便，二者，则是瓷器几乎从商周一直到近代，贯穿了整个华夏历史，每个朝代的掌权者几乎都对瓷器情有独钟，这也让大量精美的瓷器得以存世。
决定瓷器价格最大的因素自然是年份，但除此之外还有重要的一条，那就是瓷器分为官窑和民窑。
官窑，代表的是这个时代最好，从收藏价值上来讲，这种五鱼纹盏一般是要成双成对的收藏才会彰显出更高的价值，不过，就算是只有一只，但怎么说都是值些钱的。
肖斌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尤其是在瓷器方面，这些东西要是有一点伪造的痕迹，绝对逃不过自己的双眼。
从八十年代初期开始兴起的古玩收藏热潮，到了九零年，规模也并不是很大，多数的老百姓还没有意识到收藏的价值，真正的造假时代是从千禧年之后开始的。
因此，这个时候淘到的古董和宝贝基本都是真的，专门造假的并不多见。
看着这两个瓷片，肖斌哑然失笑。
就算这是官窑瓷器，但是碎成了这样，也基本不值钱了。
然而，幸好遇上了自己，作为博物馆的文物研究专家，肖斌有一门独家绝活，那就是古文物的修缮手艺。
不管是碎成什么样的陶瓷品、亦或者是残缺古书古卷，只要是到了他的手中，就能复原的几乎和原本一模一样。
前世2006年的时候，一对这种道光官窑矾红彩五鱼纹盏以十五万价格成交，自己这虽然是单只，而且是在九零年，但价格上绝对不便宜，虽然不会大富大贵，可至少也能解除燃眉之急，让家里的日子宽裕一些。
想到这，肖斌看了看日头，知道现在时间还早，小心翼翼的把瓷片收好，朝着自己家就飞奔回去了。
肖斌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冯秀清正在给老肖擦拭身体，一看呼哧带喘的冲进屋里的肖斌身上都是土灰，棉袄的袖子也脏的不成样子，心里以为是他到哪个工地砖窑打工去了呢。
“下午赶紧回学校吧，你还是好好……”
冯秀清上学这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呢，却被喘着粗气的肖斌直接打断了。
“妈，帮我准备点东西，面，筛子，捣蒜的杵子，早上剩下的大米粥再来一个生鸡蛋，都给我拿到厨房来，我有急用！”
说完了这些，肖斌拎着一小袋子在他帮忙的老大爷家垃圾里捡到的一小袋子石灰直接就进了厨房。
肖斌这些年基本都没进过厨房，而且他要的这些东西也不像是要做饭，这让冯秀清满脑袋的问号。
“小斌，你这是？”
“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了，妈你先给我找，顺利的话，今天晚上都能告诉你为了啥。”
冯秀清是个温婉的性格，见肖斌急的满头大汗，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起身帮他找齐了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家里常见的日用品，她到厨房送这些的时候，见肖斌已经用木头在炉灶上升起了火。
“妈，你继续去照顾爸吧，我下午还得出去一次，吃完就别等我了。”
一边说着，肖斌把冯秀清推出了厨房，之后直接关上了门。
这段话，不管在前世今生都深深的印在了肖斌的脑袋里，因为这是瓷器修复的鼻祖书籍《JDZ陶录》中关于修复陶瓷技术的描述。
显然以他们家的情况是不存在合适的工具和材料的，可这些都难不倒肖斌，他可以用最原始的古法修复，而越是古法，对于手艺的要求就越高，但这些难得倒别人，难不倒肖斌。
只见他把面粉和了一块，之后放在锅里蒸了几分钟，半生不熟的时候果断拿出来，跟石灰一起放进筛子，筛过之后再用捣蒜的杵子迅速捣了足足五百下，每一下都是力道均匀。
这个捣锤的过程非常重要，需要把面粉和石灰充分的融合到一起。
绝大多数人掌握不住其中的力度，从而会导致融合失败。
之后肖斌又拿来了大米粥和一个蛋清混合到一起，加入了一些刚才筛出来的粉末，又是用自己的手劲儿一顿研磨，直到碗里的液体产生粘合感的时候，肖斌这才开始修缮工作。
从厨房里找来一个小毛刷，沾着粘合剂细心地涂抹在瓷片的断裂处。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瓷片拼接到一起。
两片瓷器对在一起之后，很快的便牢牢的粘合到了一起。
趁着粘合剂还没有干涸，肖斌又用抹布蘸着清水轻轻地将瓷器表面多余的粘合剂擦掉。
在前世的实验室里，这些过程都有专业的工具，要是换做一般人，没这些工具是绝对完成那不了瓷器的修复的。
但是肖斌不一样，肖斌觉得自己还有温度的双手和纤细的手指比任何工具都要好使，特别是在面对这样破损的并不严重，粘合后只有一道裂纹的瓷器来说。
这个盏摔断的地方好巧不巧，刚好不是把一条金鱼分为两半，而是裂纹都在白色的地方，这更让肖斌减轻了不少的工作量。
第4章 孙掌柜
按道理，进行完了这一系列的操作是需要至少阴干一天一夜的，但肖斌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他用几块烧红的煤炭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不过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时间还是已经来到了下午。
手捧着修好的瓷碗，肖斌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现在的矾红彩五鱼纹盏已经修成了原本的模样，美中不足的地方是裂痕内行人仍能隐约看出来。
如果能给自己更好的修复材料的话，自己能把它修的用放大镜都看不出来！
又找来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把碗放了进去，推门就往外走。
“妈，我今天可能回来的晚一点，吃饭就不用等我了……”
还没等冯秀清回话呢，只听见屋子里的一阵子噼里啪啦的声响，她赶过去看的时候，只见肖斌从衣服架子里掏出了一身他父亲的衬衣和多少年舍不得穿的毛呢子大衣，又蹬上了父亲结婚时候留着的皮鞋，之后一溜烟就跑了。
“这孩子，这是干啥？”
看着肖斌已经跑远了，冯秀清只能叹息一声，摇摇头回屋去了。
一个高三的孩子，家庭遭遇了变故想到的却是把自己上学的机会让给初中还没毕业的妹妹，他心里忍受的东西又该有多少？
出门之后的肖斌坐上了通往金陵市中心的公共汽车。
这回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市中心的典当行。
典当行作为华夏最古老的职业存在之一，时至今日都绝对是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其实在确定了民窑瓷器的身份之后，肖斌第一个想法就是去典当行交易。
古玩城所在的地方是市中心区的商业街，在肖斌的印象里这一条街里就有好几家牌匾比较大的典当行。
到了街当中，肖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大衣，前前后后的走了几圈，终于停在了一个街角，深呼吸了几下，之后向前几步，走进了一家原木色牌匾，名叫‘孙氏典当’的典当行。
这家典当行的门面虽说不算相当气派，但却古朴十足，一进屋，就有了一种穿越到百八十年前的感觉，肖斌心里暗自点头，他知道自己这次应该是来对了。
一边想着，肖斌一边走了进去。
屋子里满是各式红木做的置物架和柜台，跟其他典当行钢化玻璃铁柜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九十年代里，能有这种偏古代风格的地方不多见。
由此可见，这家典当行的经济实力如何。
“小兄弟，看看这架子上的东西？都是好玩意，随便拿一件，你身边的姑娘小伙都得羡慕你！”
典当行大厅里招呼着的小伙计倒是个口才不错的小伙，在肖斌一进门的时候就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待着。
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典当行里摆放在面上的物件，让肖斌有点失望，除了几件撑门面的金银器和古董怀表之外，剩下的几乎都是些近代工艺品，纯纯的忽悠小年轻的地方。
“不好意思，我是来当东西的。”肖斌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好的，您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
伙计一听这话，眉头一皱，连忙朝着后面快步走去。
趁着自己一个人的空档，肖斌打量了一番典当行里间绝当区的东西。
这一看，肖斌的脚步可就挪不开了，因为这里面东西不多，上上下下也就是十来件，有青铜器，瓷器，铜器，佛像，香炉和几幅字画，看起来并不打眼。
不过真正的行家却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面的东西且不说价值，每一件都有着相当的历史底蕴，通俗点说起来，都是有名有姓有出处的物件。
“大唐海兽葡萄纹铜镜，品相完整，这要是放个二十年，价值连城！宣德炉……不错，不错！”肖斌一边看，一边赞不绝口。
可惜，自己只有看的命，没有花钱收藏的命。
“小兄弟是看中铜镜了，还是相中炉子了？”
这个时候，一个花白胡子，带着一副圆框眼睛，一身藏青色夹棉唐装，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爷子慢慢的从柜台后的帘子里走了出来。
肖斌略一打量，就看出来这老爷子应该就是这典当的老板了。
“先生说笑了，我就是过一过眼瘾，哪买得起啊。”
在有些人面前，的确是得包装一下，不能在形象上漏了怯，但在明白人面前，这些东西就没用了，所以肖斌没有隐瞒，恋恋不舍的看了两眼，就离开了柜台。
“能走到我这铺子里，就是缘分，能说出我绝当区里面的东西，更是缘分，我姓孙，小兄弟坐下谈。”
说着拉过一把黄花梨木的太师椅，让肖斌隔着桌子坐在了他的面前。
“不瞒先生，我今天来，是手里有个物件想当了，找先生这样的明白人掌掌眼。”
见肖斌年纪不大，但谈吐得体，孙掌柜丝毫没有轻视，伸出一只手，示意肖斌把要当的东西拿出来。
肖斌也没多说一句话，直接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自己包好的瓷盏，轻轻端起来放在了孙掌柜的面前，之后一言不发的候着。
孙掌柜也不答话，戴上手套，一手捏着瓷盏，细细的端详起来。
放大镜在孙掌柜手里几乎看遍了这小小瓷盏的每一个角落，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肖斌的心里并不急，而是淡淡的品着伙计端来的茶水。
孙掌柜在观摩瓷碗的间隙，也是透过眼镜默默的观察着肖斌，看了几次，见肖斌都是好像沉浸在了茶水的味道里，索性也就不再看他了，专心的研究起了手里的瓷器。
第5章 开价
看了良久之后，又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之后，孙掌柜扶了扶眼镜，笑眯眯的看着主角，笑道：小兄弟，这个瓷盏，你打算要个什么价？”
孙掌柜这么问了一句，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肖斌虽然也看在眼里，但却依旧是乐乐呵呵的，客气的回答道：“先生是这个行当里的前辈，在业界肯定也是有一号的，懂的比我多，价格上，您看着给吧！”
孙掌柜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报价道：“两百块。”
听到这个价格之后，肖斌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敛去了，显而易见，这个价位并没有达到他心里的预期。
“嫌少？”
孙掌柜察觉到了肖斌的不满之意，笑了笑。
“小兄弟可别生气，做买卖嘛，就是这样，这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大清道光年官窑矾红彩五鱼纹盏，按道理说，不应该是这个价格。”
孙掌柜端起瓷碗，指着上面的修补过的裂痕娓娓道来。
“道光年官窑矾红彩五鱼纹盏历来是成双成对，这瓷盏往往都是至少一对拿出来，才算是更有价值，而你只有单只，在价格上恐怕就得打个折扣了，两百块，如何？”
孙掌柜再看向肖斌。
然而，很遗憾的是，肖斌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不慌不忙的又喝了一口茶水，好像是在等着他的下一步说辞。
“小兄弟啊，这个折价的地方，你认吧？”
孙掌柜毕竟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把折价的地方说了个遍。
“请孙掌柜再仔细看一看。”肖斌语气淡然。
当肖斌说出这话的时候，孙掌柜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难道，这个瓷碗别有洞天？
孙掌柜重新捧在手里，用肉眼观察了许久之后，忽然间眉头一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紧接着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放大镜，细细的查看着，而他观察的位置，就是瓷器修补的裂痕之处。
本以为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瓷碗，当用到放大镜仔细再看的时候，却发现，瓷碗的全身有着细细的裂痕，裂痕将整个瓷碗分成了四块。
很明显，这只瓷碗是经过修复过的。
真正让孙掌柜感到震惊的是这门修缮手艺，简直是巧夺天工，在纯肉眼的状态下，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高明的修补手艺……”孙掌柜忽然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放大，神情中带着一丝激动，激动中透着半分不确定。“小兄弟，这个莫非就是……”
“掌柜的可曾听说过古法修补？”
瓷器古玩的古法修补手艺，是古代的手艺人修补损毁瓷器的一门手艺，早在唐朝初期就已经有人运用这门技术来进行修缮，这门手艺并不难学，难点在于其材料的配方以及配置技术。
最高等的匠师，能把破碎成无数片的瓷器修补到几乎完美如初。
可惜的是，这门独特的手艺，早在民国战乱年间就已经失传。
“难道，这个是？”看着手中的瓷碗，孙掌柜皱起眉头。
“请掌柜的仔细来看。”肖斌循循介绍着。“凝而不裂，其断纹处严丝合缝，细嗅之，有粮油清香，众所周知，古法修补的材料中，全都是日常见的米面，用粮食来修补瓷器，这才是这门手艺的独到之处。”
肖斌这话说的不咸不淡，但却让孙掌柜一阵子的头皮发麻，这回他也顾不上自己这个岁数的矜持了，立马的再一次拿起了小放大镜，另一只手拿起了瓷碗，上上下下的就把瓷碗上面的裂纹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虽然痕迹隐约可见，但没有破坏裂缝周遭的任何一点地方，金陵的一般瓷器修复师肯定是做不到。
“真正值钱的不是这只瓷碗，而是这门精湛的古法修复!”
推销瓷碗的时候，也不忘自吹自擂一把，颇有王婆卖瓜之嫌。
孙掌柜的眼睛瞪大了，正如方才肖斌说的那般，古法修补手艺，这在他们的行当里可是值钱的手艺。
“既然这样，就冲这高明的修补手艺，小兄弟请报价吧！”孙掌柜也不含糊。
肖斌知道，自己对瓷器的修复才是真正让孙掌柜动心的技能，他要是借此机会小小的向孙掌柜狮子大开口一次的话，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也会绝了两人间的交际，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让自己的家庭度过眼前的这个难关。
孙掌柜这个人，通过之前的一番商谈，肖斌觉得本质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肖斌直接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百，到了你这里能不能挣钱，先生心里透亮着呢。”
肖斌在这屋里也没坐多少时间，但是却给了孙掌柜一种人狠话不多的感觉，而且这个五百的价格，肖斌也算是正好出在了孙掌柜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只瓷碗如果拍卖的话，起码能卖个一千块钱。
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也得让人家掌柜有个赚头，不是吗？
孙掌柜再一次扶了扶眼镜，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价格。
“这个价格确实不错，值。”
“那个谁，过来一下。”
孙掌柜招呼了一下店里的伙计，伙计连忙来到掌柜跟前，孙掌柜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当伙计回来的时候，却是将1000块钱放在了肖斌的面前。
看着这一摞厚厚的钞票，肖斌的神情中闪过一抹诧异。“您这是？”
五百块钱的报价，他已经给孙掌柜预留出来挣钱的空间了，但是一千块钱的话，孙掌柜可就没啥利润了。
典当行从来不做赔本买卖，事有蹊跷，那就是要出幺蛾子，这一点肖斌心知肚明。
“这钱是给小兄弟你的，你先收着！”孙掌柜笑着招呼肖斌把钱收着。
第6章 加点配菜
“小兄弟的手艺，实在是我平生仅见，小兄弟能不能到我这典当行来上班，工资的话，我一定让你满意！多出来的五百块，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言辞中满是对肖斌手艺的认可和赞赏。
手艺人谁不爱？
尤其是掌握古法修复技术的顶级人才，更是少之又少。
别说是他想招揽了，换做任何一个古玩店老板都舍不得错过这么优秀的人才。
孙掌柜来了这么一出，实在是肖斌没想到的。
要知道，在九十年代初期，一个普通职工的月收入也就才一两百块钱，而孙掌柜一抬手就多给了五百！
由此可见，对肖斌这个人才是多么的爱惜了。
说实话，这么一大笔钱摆在自己面前，要说不心动，那都是假的。
要是有了这么一笔固定收入，直接就能让肖家的情况扭转乾坤，不光给父亲治病的钱够用了，他们家的生活也能比之前提升一个档次。
但肖斌的内心里没有一丝犹豫，堂堂博物院顶级修复专家，怎么能到典当行当修复师傅？
再说，以自己的能耐和眼力，他为啥要给孙掌柜打工？
“先生的美意，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但也只能是心领了，我这个年纪，在这典当行里怕是坐不住啊，至于瓷盏的价格，我既然给先生开了五百元，那就不能多拿先生的，这次就五百元了，先生要是想让我多赚些，下次再说就是。”
拒绝算是拒绝了，但肖斌也没把这层关系给打破了，做买卖，那就得和气生财，孙掌柜并非奸商，人品不错，正是肖斌心里面合适的长期合作目标。
“唉，可能是我唐突了的，没事！小兄弟要是再有这样的物件，尽管到我这来就是了，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你来，都是你来开价！我不还就是了。”
孙掌柜虽然心愿没得偿的了，但显然也是想要结下跟肖斌这个善缘，这个保证，也是含金量十足。
肖斌点点头，这自然也是他期盼的事，他这个人，还是怕麻烦的。
“如此，我就先谢过先生了。”
“小兄弟先别急着谢我，还有一件事……小兄弟既然有这个手艺，那肯定得好好利用，虽说不到我这来上班，但我这里要是有什么瓷器有瑕疵，不知道可不可以请小兄弟来给我修复一番，当然，这其中的报酬肯定是少不了小兄弟的。”
孙掌柜说完，用满怀期待的眼光看着肖斌，显然这才是他真正在乎的。
“这是自然，有钱赚，谁不喜欢，我还怕掌柜的不想让我挣钱呢。”
肖斌故意做出一副财迷的样子，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孙掌柜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要是今天肖斌觉得自己是个实在人，以后自然会到自己这来，剩下的，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什么用了。
说罢，孙掌柜不再多说，站起身来。
“小兄弟，记住我这个招牌，有困难的话，也可以过来。”
孙掌柜玩古玩这么多年了，这点看人的阅历还是有的，肯定是已经看出来自己面临的困境，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肖斌只是点点头，匆匆跟孙掌柜告了个别，离开了。
肖斌之所以着急，不是因为他不想跟孙掌柜多说，而是因为外面不远处的农贸市场快要关门了。
他走出孙氏典当行，在金陵市中心的街面上转了两个弯，直接钻进了农贸市场。
外面显眼的地方是卖粮食的，毕竟这才是老百姓们常用的东西，肖斌没有在外围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就迈步往里面走去。
到了快到尽头的几个摊位，他才看到了自己今天的目标：牛羊肉、猪肉和水果。
抬头看了一眼摊位上的价格表，牛肉2.78元一斤，羊肉2.98元，猪肉2.3元，而各式各样的水果，都是一毛钱到五毛钱一斤的价格。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地下连个脚印都没有，卖肉和水果的大姐百无聊赖的聊着天，压根就没注意到肖斌的出现。
“姐，麻烦您帮我称点牛肉和猪肉。”
肖斌的声音让卖肉的大姐连忙回了头，不过一看肖斌的年纪，肉乎乎的大脸又耷拉下去了。
“老弟你要几两？”
“二斤牛肉，二斤猪肉，都要肥瘦相间的，另外再给我称两三斤苹果和橘子。”
肖斌一口气把自己要的东西说出来了，本来拿着小刀要把耷拉在边上的一块猪肉给肖斌切下来的大姐当时就愣住了，好像觉得自己幻听了似的。
直到肖斌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二十块钱，大姐这才如梦初醒，手脚利索的给肖斌切下两块位置相当不错的牛肉和猪肉，之后小心翼翼的用牛皮纸抱起来递给肖斌，又装了一些苹果和橘子，称好了笑眯眯的递了过来。
“一共十五块三毛六，老弟你常来啊！”
接过了肖斌手里面的二十块钱，大姐一边兴致勃勃的找钱，一边眨巴着眼睛，那意思是让肖斌下次再来找她，毕竟在这卖货，卖的多赚得多，一出手就是一块钱以上的主顾可不多见。
“放心吧姐。”
拎着沉甸甸的肉和水果，肖斌的心里也有了底了，本来略显阴郁的心思也敞亮了不少。
再一次走上公交车，天是有点擦黑了，不过肖斌脸上却有了笑脸了。
回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但透过斑驳的木门缝隙，肖斌看到了厅堂里的灯光还亮着。
他知道这个时候早就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他们家厅堂里的灯为了省电是不常打开的，显然，自己让母亲失望了，但她依旧在等着自己。
推门进屋，只见父亲依旧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显然已经睡了，冯秀清和肖霜坐在餐桌前，桌上是一个扣着的盘子和几个煮熟了的土豆。
“妈妈，哥回来了，咱么可以吃了吗？”
肖霜虽然已经十几岁了，但饿的实在是难受，一看肖斌进屋了，眼睛马上就见了亮，盯住了桌上的盘子。
“吃吧！本来不想等你了，邻居你王阿姨今天给送来点豆芽菜，我用去年留的猪油炒了，你不吃可惜了，去吧，洗手吃饭！”
“妈，豆芽单炒不好吃，我给你加点配菜。”
第7章 涉险过关
这时候，冯秀清和肖霜才注意到肖斌手里拎着的几个袋子。
肖斌直接把包好的猪肉和牛肉递给了冯秀清，这时候肖霜也看见了透明袋子里装着的苹果和橘子，赶忙从凳子上起身几步小跑到了肖斌身边，眼睛看着苹果，却不好意思说。
冯秀清打开牛皮纸一看足足二斤的猪肉和二斤的牛肉，先是一惊，之后立刻到了肖斌的面前。
“小斌，你告诉妈，这一天你干什么去了，穿成这样出去，是不是去琢磨什么歪门邪道了？这些东西没有十几块钱你能买回来吗？干什么一天能挣十几块钱？这些东西咱们还都没动呢！你要是真不是正道来的，赶紧跟我说，现在还不晚啊！”
冯秀清是真的有点慌了，这个年月普通国营厂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能到一百块钱那都算是高收入了，肖刚是因为曾经连续被评为厂里的劳模和技术模范，再加上工龄不短了，这才能拿到一百一十多块钱的工资，大部分人还是比不上他的。
肖斌一天就拿回来了十几块钱的东西，显然不是一般的活能做到的，之前肖斌离开的时候那种急切的表情她可是看在眼里的，万一……
心里升腾起这样的想法，冯秀清更加急迫了，自己家里一共就两个男丁，丈夫刚刚出了车祸，什么时候能恢复，能恢复到什么样还都不一定呢，万一儿子再出点什么事，她一个女人家，可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妈你放心吧，我都读了十几年的书了，有些事自然明白，这肉和水果都是我从国营市场里买来的，用的现钱，不信你可以去问，这票还在呢。”
肖斌一边说着，一边还从背后悄悄递给了肖霜一个大红苹果，肖霜拿着苹果，偷偷走开了，之后开心的啃了起来，她对于自己的哥哥还是相信的。
“我问的是你怎么买的吗？我问的是你的钱怎么来的！你爸都已经这样了，你让我省点心，就这么难吗？”
冯秀清显然是不相信肖斌的这个说辞，说话间眼泪都掉下来了，显然是想到了肖斌可能会犯下的过错，心里已经临近崩溃。
肖斌没想到冯秀清对于这些肉和水果的反应会这么大，马上也收起了自己嬉皮笑脸的表情。
“妈，我今天不是回来要了一些材料吗，之后在厨房里修复了一个物件，下午去把这个物件卖了，这才得了些钱。”
“屁话，什么物件用大米粥和面修复了就能卖这么多钱，你这是忽悠我没文化还是不识数？”
本来肖斌是不想这么快就跟家里人把自己的能耐说明白的，但看着冯秀清这个模样，要是自己不说，搞不好她会直接拿着钱拽着自己去报警。
“妈，其实……”
肖斌刚要说话，忽然想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肖斌看了冯秀清一眼，赶紧闭了嘴，转身开门去了。
“王阿姨？快请进！”
门外站着的正是之前冯秀清嘴里的王阿姨。
因为肖刚和王阿姨的丈夫张国庆是工友，当年两家是一起分的政策房，这才成了邻居，就连这一次肖刚的车祸，当时也是跟张国庆一起下班的时候发生的，张国庆受的伤比肖刚轻了一些，现在生活勉强能够自理，但却也不能继续在工厂做工了，工厂给他办了病退，收入虽说也是一落千丈，但跟肖刚比，却不知道幸运了多少。
王阿姨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虽然自己家也不宽裕，但这些天还是没少帮衬肖斌他们家。
肖斌还知道，前世自己考上了大学之后，要不是他们一家，冯秀清的日子可能还得更惨一点。
“小冯啊，我就听见肖斌回来了吗，我们家小武说了，今天肖斌没去上课啊，这都高三了，说啥也得让孩子把学上完了，我们家老张这次病退，多多少少也赔偿了一些，算是我借给你的，可不能在这个是时候犯傻啊！孩子只要都能上大学，咱们早晚就能翻身！”
这番话说完，她从贴身的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布包，足足开了三层，之后拿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郑重的递给冯秀清。
“嫂子，这我怎么能要……”
之前一直佯装坚强的冯秀清在这一瞬间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肖斌一看这个情况，索性一咬牙直接站了出来。
“阿姨，我不上学不是我妈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
“小斌，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这十几年的学都上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功尽弃啊！等你以后后悔，可就晚了。”
“阿姨，我真的不是冲动的，我爸出事的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之前我不是一直爱看那些老书吗？在那里面也学了一些本事，这些天我出去尝试了一下，还是有人认可我的本事的，这些天就已经挣了一些钱了，这不是今天才买回来的肉和水果吗？不过我妈还不相信……”
肖斌说完了故意测了一下身子，露出了刚刚打开的肉和袋子里的水果。
王阿姨也愣了半天，显然没想到肖斌会在这短短的时间来了这么一出。
“小斌啊，你妈妈这是关心则乱，不过今天阿姨在这呢，你把钱是怎么来的说明白了，你妈妈自然就放心了。”
“我这几年一直在课外书里研究怎么修复一些破碎的瓷器，现在已经能修一些了，这不是认识了一个典当行的老板，帮着他修复了一个清朝的瓷器，那东西据说是个古董，他就给了我一笔报仇，而且以后他那有类似的事都会请我去，只要一次下来，就比我爸一个月的工资都多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新街口那边找那个典当行，一问就知道了。”
真真假假才能让人信，肖斌这话说出来，冯秀清果然跟王阿姨对视了一眼，表情轻松多了，因为她们都知道，肖斌不像别的男孩子喜欢整天的疯跑，就喜欢看一些偏门的书，要说学了这么个手艺，倒也不奇怪。
第8章 我来扛
“既然钱是正道来的，也就行了，你有什么事好好跟你妈妈说，还有你爸现在这个情况，有钱也别乱花，留着看病才是正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见冯秀清情绪有些激动，王阿姨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呆着了，马上收起自己的存款，就往门外走了。
“阿姨！别急着走，我这每一样肉都是二斤，咱们两家一人一斤的，要不然吃不完都坏了，小武前一阵子可没少跟我说他馋牛肉的事，明天让他过来谢我啊！”
肖斌一面叫住王阿姨，一面到厨房拿出菜刀把猪肉和牛肉分好了，又装了几个苹果，直接塞进王阿姨怀里去了。
“小斌，这怎么能行？”
“你快回去吧阿姨，我们还有事说呢！”
说着话，肖斌一把把王阿姨推了出去，之后关上了门。
看着自己手里的肉和水果，王阿姨犹豫了一下，快步往家里走去，她们家和肖斌家，并不是好的帮差的，而是差的帮更差的。
“妈，你能不能先去切点肉，给我我兄妹俩炒一盘，我得吃饱了，要不明天再去修瓷器，集中不了注意力的话修坏了还得倒赔偿人家。”
冯秀清瞪了肖斌一眼，终于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拿着猪肉走进了厨房，看着她轻快了不少的脚步，肖斌知道，自己的话应该是被相信了。
看着冯秀清小心翼翼的切好了猪肉，连一点皮都不会浪费，肖斌站在她的背后，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妈，上大学，不也是为了找个称心如意的工作吗？我现在能靠着自己挣钱，给爸治病，给你减轻负担，让妹妹好好学习，不比让全家出着血供我上大学好多了吗？再说，我这个工作，也不累，是个技术活，妈这是今天卖肉和水果剩下的钱，你别跟任何人说，放好了，过几天爸状态好点了，咱们还是得送他去医院啊！”
说完，肖斌掏出了四张百元大钞，递到了冯秀清面前。
冯秀清之前听肖斌说的，还以为他一天挣了十几块钱都买了肉和水果了，谁知道竟然直接就是四张百元大钞。
她再一次震惊了，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还算是没有失态，强忍着心里的激动和疑惑，冯秀清把一盘土豆丝炒肉端了上去，让早就等不及了的肖霜先吃上了。
“小斌，你修复瓷器，怎么可能挣这么多钱，不会是被骗了吧？”冯秀清接过四百元钱，仔细看了看捏了捏，确认是真钞，这才疑惑的问道。
“妈，他们古玩行当都是值钱的东西，今天我修的这个瓷碗，要是不修复，两半的一分钱都不值，修复了之后，至少是一千多的价格，他分给我一小半，也算是理所应当。不过以后还能不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不敢保证了。”
“旁人问起来，你可不能随便说出去！这钱也先放在我这，你需要就找我拿，有了这些钱，下周我就让你爸继续去住院！之前我都已经放弃了……”
“对，妈你这段时间就全力照顾我爸，一定要让他尽快恢复过来，我听大夫说再过几天他体内的瘀血吸收的差不多就该醒了。”
看着手里的四张大钞，冯秀清不再提起让肖斌上学了，因为相比于肖斌去上学，她更希望肖刚能有生的希望，前世是没有机会的选择，现在有了机会，在生命和前程面前，她自然要选前者。
这一顿饭，三个人罕见的露出了一些笑脸，肖霜吃着猪肉炒土豆丝，还嚷嚷着明天牛肉的做法，这一瞬间，肖斌觉得自己这次回来，真的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这一夜，三人睡的都很踏实。
次日清晨，肖斌依旧是喝了一碗粥吃了个鸡蛋就匆匆出门了，这一次冯秀清没有再问，门边的书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收起来了。
这一刻，肖斌知道自己终于不被当成是一个孩子看待了，而是能扛起这个家的男人。
这一次，出门后并没有奔着古玩市场去，他想到了一个这个时候特别适合他的营生：掏老宅子。
这个活计可不是没人干过，按照前世一些业内大佬的说法，七八十年代就已经有些古玩爱好者开始套老宅子了，只不过他们并不把这件事当成营生，只有兴致来了才会去摸索一两趟。
而金陵这个地方，虽说不算是什么六朝古都，但却历史久远，而且一直就是中原繁盛的地方，就算赶不上长安洛阳，也差不了多少了。
肖斌几乎可以肯定，自己靠这个法子，效率不敢说，弄点真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他这次出门，没奔着别的地方，直接奔了金陵最大的旧货市场了。
旧货市场跟古玩市场可不是一个概念，这里主要是卖一些日杂二手东西的地方，肖斌过来的目的也不是淘什么宝贝，而是给自己置办一个三轮脚踏车，外加一个大喇叭。
三轮车有俩功能，一个是代步，另外一个是万一收到什么大件，也好装起来，能淘到好东西的地方最近也得是郊区的平房区，靠两条腿显然是玩不转的。
大喇叭肖斌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毕竟掏老宅子这活还是很有技术含量的，谁都不是傻子，你说你是来手古玩的，人家的东西就不可能便宜给你了，谁都知道老物件之前，不知道的只不过是自己手里真有个老物件罢了。
这就需要一定的演技，还有COSPLAY技术了，什么收废旧家电的，修电视收音机的，磨剪子敲菜刀的，反正怎么能让你进屋你就得是什么角色，当然这一切都得在守法的前提之下才行，强买强卖从来就不算技术。
旧货市场可要比农贸市场热闹多了，一个个用破布铺就的小摊位鳞次栉比，男女老少的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肖斌一进去就觉得自己来对了，这里连破袜子破被单都能拿出来卖，几乎就是给钱就可以拿走，二手脚踏车反而成了大件了。
第9章 意外的收获
肖斌惦记着赶紧买完了三轮车和大喇叭好去碰碰运气，所以一般无关的东西他压根就不看。
自行车在这个时代是大件，一辆全新的永久或是凤凰牌自行车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了，三轮车自然也不例外，肖斌兜里虽然带着八十多块钱，但要说买一辆新的三轮车，还真就不够。
本来肖斌以为三轮车这种东西，骑个一两年基本上就破旧了，想卖的人应该不少，而且他进来的时候发现这市场里的三轮车也相当的多。
谁知仔细一看，三轮车几乎就没有往外卖的，基本上都是骑过来拉东西的，肖斌前后作用一打听，人家都不卖自己的三轮车，毕竟能骑着三轮车到这来的，那基本上都是靠着三轮车吃饭的，吃饭的家伙，自然不是给点钱就能卖了的。
肖斌倒是没想到自己这还没等这么着呢，在这就受了挫了。
转眼之间，旧货市场里的三轮车就已经快要被肖斌给看过一遍了，他心里已经想着是不是回去向冯秀清要个一百多块钱，直接买一辆新车算了。
不过转过了一个角落，一辆停在角落里的三轮车引起了肖斌的注意。
准确的说，是三轮车上放着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轮车上放着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半米多高的圆形大缸，上面已经有了些斑驳的青苔，重量直接把三轮车上的木板都压弯了。
肖斌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周边打听了一下旁边的几个三轮车卖不卖，当然都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这个时候他也看明白了，三轮车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女孩，她正在卖的不是别的，正是三轮车上大水缸里面的两条锦鲤鱼。
锦鲤自从1970年前后从倭国引进国内之后，一直还算是挺火的，但是也紧紧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而这个范围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所以他们是不可能到旧货市场来买锦鲤鱼的，肖斌看了看那个女孩，叹息了一声，心说你这不是到寺院里面卖卫生巾呢吗？
肖斌自然不是相中锦鲤了，她的三轮车也平平无奇，真正引起他兴趣的，是那口半米多高的水缸。
虽然被一些泥土和青苔糊的差不多了，但是水缸上的釉色和纹路让肖斌对它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样的熟悉感让他有了买下来的冲动。
肖斌观察了半天，除了一些老头去看看水缸里的鱼，有些问问价后就摇着头走了，真正攀谈的几乎没有。
他缓缓的凑上去，先是看了看三轮车，之后又学着别人的样子低头看了看水缸里，只见两条足足超过三十公分的锦鲤正游着呢。
“姑娘，冒昧问一句，你这三轮车……卖不卖？”
三轮车上靠着一个裹着厚厚的大衣的女孩，她带着厚厚的棉帽子，让人看不清相貌，只能看出是个年轻的姑娘而已。
女孩抬头看了看肖斌，又看了看自己的三轮车，犹豫了一会后才摇了摇头。
“三轮车卖给你了，我的鱼怎么办？你可以在这等着，等我把鱼卖了，三轮车倒是也可以卖给你。”
“行，那我在这等一等。”
说完这话，肖斌坐在三轮车的板子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当然，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打量装鱼的水缸。
在这旧货市场里，没人有闲心注意这个水缸，更没人注意看水缸的肖斌，直到肖斌在三轮车上坐的腿都麻了。
“姑娘，你这两条鱼……可是不太好卖啊，刚才那个老大爷说要论斤称一称，你怎么就不答应呢，这么两条鱼，论斤称也得不少钱了。”
肖斌一副安耐不住了的样子，站起来跟姑娘念叨道。
“那不行，这两条鱼是爷爷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爷爷去世前专门叮嘱我，就算是不能养了，也得找个好人家才行，这是观赏鱼，不是菜市场里的鲤鱼！”
“既然是你爷爷留给你的，怎么拿到这来卖了？”
“我在金陵师范大学上学，明年就要毕业了，最近事情太多，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一旦把他们饿死了，罪过就大了，这才准备把它们卖了。”
两句话下来，肖斌就已经探出了这个姑娘的情况。
既然鱼是她爷爷留给她的，这个缸肯定也是她爷爷留下的无疑了，这么看，从来历上还是对得上的。
“那这两条鱼，你准备卖多少钱？”
“怎么也得一百块钱以上，爷爷曾经说过，这些东西要是低价给了别人，别人是不会珍惜的。”
肖斌装作在地下转了几圈，好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
“姐姐啊，我是真的急着用三轮车，别人都不卖，要不这样吧，我出二百元，你把三轮车和你这一缸鱼都卖给我好了！”
在这个过程中，肖斌一直盯着三轮车，并没表现出对鱼多感兴趣的样子。
“都要了……那你会好好养我的鱼吗？”
“说实话我不会养鱼，但是我可以找会的人养，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你后续是可以去看的，怎么样？”
肖斌这个价格给的还是相当有水平的，鱼作价一百元的话，这个半新不旧的三轮车最多也就是一百元的价格，二百块钱在这个女孩眼里已经不少了。
“那……好吧！”
显然女孩也是在寒风里冻的有点自闭了，稍微想了一下就答应了肖斌。
“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跟你说好了，我今天的确就是来买三轮车的，所以口袋里就带了八十块钱，我可以给你一个地址，你明天或是哪天有时间到那去找我，我把剩下的钱给你，或是一会你直接跟着我去取钱，怎么样？”
肖斌现在是真的有点后悔把四百块钱那么快就给了老妈了，万一现在也有个人发现了这个缸的特别，或者是喜欢上了这两条鱼，今天这个事就无了。
混这个行当的，最扎心的就是已经看到的东西最终落入了别人手里。肖斌自然不能等着那样的情况出现，所以他得赶紧把三轮车和上面的东西都放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第10章 打眼还是打脸
能让他快速得到欠的一百多元的地方，自然是孙掌柜的典当行。
女孩看了看比自己年纪还小，还一脸书生气的肖斌，虽然也在犹豫，但明显是对他还算比较信任。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是也在金陵的哪个大学上学吗？”
“不是，我也是金陵人，本来今年高三，但家里出了点事，辍学了，要不现在应该在学校备考呢，怎么能到这买三轮车。”
这带着几分苦涩的话，让小姐姐更加相信了几分肖斌的人品。
“可惜我下午需要回学校上课，不能跟着你去了……”
虽然肖斌的面相看着不错，但女孩还是有些迟疑，毕竟差了一百二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而且现在肖斌要是给她一个地址的话，她也不知道真假，万一被骗了，找人都没地方找去。
肖斌看出了他的迟疑，当时灵光一闪，就开始摸自己的口袋。
“这是我的证件，我押在你这了，今晚六点钟，我在新街口的孙氏典当行等你，你到了新街口之后……怎么样？”
肖斌一边把自己的证件递到了女孩的眼前，一边把孙氏典当行的位置告诉了女孩。
“肖斌……你才刚十八岁啊，我倒也不是不相信你，但是这典当行，难道是你的家吗？”
“当然不是，我在胡同里住，说了怕你也找不着，所以说了个好找的地方，你拿着我的证件，要是找不着我直接报警就行了，而且我马上就给你写个欠条，按上手印，怎么样？”
女孩一想，觉得这样倒是也靠谱，再加上自己在这冻了好几个小时了，再多等，鱼都快冻死了，这才点点头，收起肖斌的身份证算是答应了这件事。
肖斌也是用女孩随身带着的笔和日记本写了个欠条，签上了女孩和自己的名字，又按上自己的手印之后，才伸手开始去推车。
一签名，肖斌发现女孩的名字叫夏沐，这个时代能起出这样的名字，绝对是个知识分子家庭，再结合夏沐是个大学生，这水缸的来历就更加清晰了
夏沐看着肖斌矫健的背影，又掏出他的证件看了一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虽然一百二十块钱不算什么，但希望别被骗，回去把我的鱼炖了……”
肖斌自然不知道女孩脑袋里的这些想法，他骑上三轮车，直接连水缸带着鱼就奔了新街口了。
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大水缸，就算是一般的古玩行内人都不会感兴趣，甚至不会细看一眼，但是肖斌一看到它，就是觉得这个玩意有点意思，不管是釉色，纹路还是器型，都沾着点古朴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让肖斌有了买下他的冲动，毕竟一个三轮车也得要一百块钱左右了。他早都想好了，要是打眼了，大不了送给孙掌柜，算是对他知遇之恩的投桃报李。
老宅子还没等掏呢，现在旧货市场掏上了，这倒是肖斌没想到，虽不是什么珍品，但肖斌想着的是以一个便宜点的价格给孙掌柜也就行了，毕竟之前人家给自己表达了善意了，自己也得投桃报李才行，毕竟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大水缸里的水显然是被夏沐倒出去了不少，现在也就是刚刚能没过鱼罢了，要不然她一个女孩子是绝对骑不动三轮车的。
这倒是给肖斌减少了很多麻烦，而且旧货市场也距离新街口并不是很远，肖斌拉着水缸，直接就奔了孙氏典当行。
孙掌柜之前送走了肖斌，心里还总是怕肖斌再有了东西直接去别人家比价去了，万一发现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实在的人，以后恐怕就不会来了，肖斌这个修补瓷器的手艺万一让金陵圈子里的哪个同行给用上了，那对于他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孙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正琢磨呢，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就走了进来。
孙掌柜习惯性的一抬头，只见肖斌已经走到了自己家的跟前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正是肖斌没错，赶忙站了起来。
“小兄弟？你这是？莫不是昨天我说的事你改了主意了？”
他还以为是五百块钱没能应付得了肖斌的困难，肖斌改主意要到他这干活了，当时脸上就露出笑意来了。
“不，先生误会了，我今天偶然之间见到了个物件，觉得跟先生这挺搭调的，就给先生弄过来了，现在就在门口呢。”
“物件？走！看看去！”
三轮车上面装着个长满了青苔的大水缸，就那么停在古色古香的典当行门口，这画面可是相当违和了，孙掌柜看见那缸，皱着眉头缓步到了跟前。
“小兄弟说的是这口缸？”
“正是，这可是刚收回来的，先生先看看，看咱们俩的见解是不是一样。”
“哈哈哈！小兄弟啊，今天你可是打了眼，这看起来就是一口寻常的鱼缸罢了。”
孙掌柜上眼看了一圈之后，便笑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口平平无奇的鱼缸，满是青苔的痕迹，估计是有些年头，但这种东西，市面上多得是。
“不见得吧，孙掌柜，要不，您再好好瞧瞧？”
肖斌也不生气，他的手指在鱼缸的青苔上使劲一抹，露出了青苔底下的釉色。
当看到釉色的那一瞬间，孙掌柜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这釉色……你稍微等我一下！”孙掌柜话还没说完，已经转身回了屋里。
两分钟之后，孙掌柜手上多了不少家伙事，拿来之后也不理会肖斌了，直接蹲在地上，用小刷子和绸子一点点的把上面的青苔和泥土抹掉，一寸寸仔细的观察着展露出来的釉色，釉色看完了一圈，孙掌柜的表情已经凝重起来了，之后再一次回到之前的地方，开始看起了上面的纹路和图案。
越是看的多，孙掌柜的脸色就越是凝重，肖斌看在眼里，心里也有底了。
肖斌耐心的等着，一个脏的不成样子的大水缸，最终被孙掌柜用毛刷和绸布硬生生的给清理了个大概，最后在寒冬腊月里抹着脸上的汗，双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先生，怎么样？”
第11章 还有意外惊喜
听了这话，孙掌柜没了之前的笑脸，惭愧的摇摇头。
“是我托大了，这应该是个大清皇室的青铜釉水缸啊！在咱们金陵，这可是稀奇物件。”孙掌柜显然也有几把刷子，一番操作之后，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先生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我隐约也觉得像是青铜釉水缸，看成色，应该也是雍正乾隆年间的物件，虽然比不得大件瓷器，但遇到合适的人，也还是能卖出个不错的价格的。”
“小兄弟的意思是？”
“先生要是觉得不错，随便出个价，这缸就是先生的了，难不成我还得骑着三轮车再把它拉走？对了，缸里还有两条鱼，先生得养着，我可是答应了人家的。”
肖斌倒是没忘了之前夏沐跟自己提出来的要求，而且这两条鱼好歹也是寄托了人家过世爷爷的一些念想，就这么扔了不管绝不是肖斌的性格。
听了这话，孙掌柜一探头，这才注意到缸里还有两条硕大的锦鲤趴在水边呢，这金陵城冬天湿冷的气候，再加上肖斌一路三轮车颠簸，搞的两条鱼也有点蒙圈了。
“快！把这个缸给我抬到后院去，把之前困的浇花的水都加进去，再去花鸟市场买一袋子鱼食！”显然，对于肖斌交代的事，孙掌柜还是给面子的。
伙计快步走出来开始搬弄大缸，这个时候孙掌柜看向肖斌，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尴尬，取而代之是一丝得意。
“行！兄弟俩来的正好，我刚从市场倒腾两条草鲤，这就让我媳妇给炖上！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
对于孙掌柜的好意他倒是没拒绝，鲤鱼在这个时代也不是便宜东西，两三斤重的大鲤鱼，也算是一道相当硬实的菜了，一般人家过年都是吃不到的。
“那我就留下了尝尝夫人的手艺！”
肖斌没有拒绝，让孙掌柜十分高兴，趁着这等着做菜的间隙，他带着肖斌穿过前厅和中间的小院子，到了他自己的书房。
“我跟小兄弟交集不多，但是你的为人我还是看好的，今天让兄弟开开眼。”
说罢，孙掌柜径直带着肖斌走进了他的书房，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一张长条的花梨木桌案，前后各一把太师椅，看木头和雕工，显然都已经有历史了。
里头的墙面上靠着一个不大的陈列架，是紫檀木的，上面的物件并不多，但肖斌上前一看，发现每一件都不简单。
“唐三彩马……宣德炉……这玉蝉，怕不是战国的。”
肖斌一件一件的看向孙掌柜的这些宝贝，之后逐一简单的点评了一下，并且准确的说出了他们的名字和出处。
他当然也明白，孙掌柜邀请他到这来，不无炫耀之意，同时也是考验一下自己的能耐。
“唉，小兄弟你的能耐，真是让人很难相信你只有十八岁，不知师承何人？”
孙掌柜试探的询问道。
“我这点天赋可能都落在这上面了，之前上学的时候，那数学英语什么的，是真的一点都学不会啊。”肖斌谦虚道。
孙掌柜见肖斌也不愿意跟他透露太多，当时也不多问。
正好这个时候，孙掌柜的夫人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水煮鱼就上桌了，孙掌柜一看，连忙招呼肖斌坐下。
“你嫂子这水煮鱼做的可是一绝，别的我不敢说，咱们古玩行当里的人，我可是一个都没请到餐桌上过，更别提让你嫂子下厨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嫂子的手艺这么好，不多吃点才是耽误了。”肖斌拿起筷子，直接夹起一大块鱼肉就送进了嘴里。
“味道正，一点腥气都没有，鱼肉也相当酥软，嫂子这手艺是真的好！”
肖斌这么说，孙掌柜也是相当高兴，当即又开了一瓶酒，俩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肖斌也有点上来了热情了，他看了看桌上被他们俩吃的就剩下鱼头和一些骨头的水煮鱼，又回头看了看安置在大水缸里的那两条锦鲤，冲着孙掌柜开了口。
“咱们今天吃的，是鲤鱼，今天我给先生带来的水缸里面养着的也是鲤鱼，但是先生知不知道这两个鲤鱼之间有什么差别？”
肖斌这么一问，倒是让孙掌柜一愣神，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水缸，里面的鲤鱼个头倒是不小。“依我看，这不就是在鲤鱼里面找出来颜色比较好的两个养着吗？这玩意要是做成水煮鱼了，估摸着不也是这个味儿？”
“这锦鲤，先生之前真的没听说过？”
“听着倒是有点耳熟，不过这玩意是怎么回事，我还真就不知道。”
“这锦鲤，可跟菜市场里的大鲤鱼不一样，这东西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它可是从倭国漂洋过海才流传过来的。”
“啥？就这么两条鱼，还得漂洋过海才能过来？”
孙掌柜颇感惊讶。
“不错，十几年前开始，这玩意在一些地方就火了，有钱人喜欢养着它，既然叫做锦鲤，寓意自然是好的，其中又以倭国进口过来的为最贵，先生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这玩意在市面上肯定是一条难求的东西，再加上先生也不是做观赏鱼生意的，隔行如隔山。”
“跟咱们玩的古玩相比，这东西价值如何？”孙掌柜说到底还是个商人，他感兴趣的还是价格。
“锦鲤的价格并不贵，可贵的是未来锦鲤的养殖市场。”
“哦？养殖锦鲤？”孙掌柜来了兴趣，放下碗筷。
“众所周知，自打改革开放以来，咱们国家的地产行业发展的极为迅速，几乎每座城市都在进行轰轰烈烈的旧城区改造工程，而新建的小区都会朝着舒适、休闲的方向推进。”
“如此一来，势必会衍生出围绕着居民区的配套的休闲公园，公园里不可能不养鱼。”
听到这里，孙掌柜点了点头，对此，他也表示认可。
远了不说，就说去年，他就在城北新开发的小区购买了一套楼房。
尽管楼房还没有全年竣工，但在小区楼下，就已经建好了水池和小型公园。
不用他说完，孙掌柜瞬间恍然大悟。
水池养什么？
肯定是鱼啊！
养什么鱼？
肯定是花花绿绿，长得漂亮的锦鲤呀！
“看来兄弟不仅仅只是懂古玩，连投资这一行都了解的这么深。”
孙掌柜现在满心都是佩服。
第12章 欢迎到我家去
心里对肖斌的态度却又上升了几个台阶。
他佩服的是肖斌对于市场预判的毒辣眼光，只是从小区的开发就能预判到未来观赏鱼市场的前景。
要知道，大规模的锦鲤养殖，在目前国内的养殖领域尚属空白。
属于未开发的蓝海领域，如果能够抢在这个先机入手，肯定能大赚一波！
十八岁的一个青年人，不光会鉴宝，会修复古玩，还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样的人，孙掌柜可以说是生平仅见。
孙掌柜在这个时候也是又下了一次决心，肖斌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当然，锦鲤到底是不是真如肖斌说的那么值钱，他倒是存疑。
这个话题过去之后，孙掌柜的酒力也下去一些了，见肖斌喝了这么多酒却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他脑袋里灵光一闪，之后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小兄弟啊，你这样的眼力和手法，要是就这么在金陵城街面和郊区混，偶尔捡一件两间的物件，实在是有点耽搁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等有合适的机会我带着你去参与一下我们金陵和周边同行们的聚会，把你拉进圈子，你看怎么样？”
“先生好意，我倒是心领了，但是这样的圈子，好像不是我这么一个没什么资本的人就能随便进去的吧，毕竟这里面牵扯的事……”
肖斌说到这，没再继续往下，孙掌柜当然知道肖斌说的这里面牵扯的事究竟是什么。
“这件事我有办法，前期有些场合我会找你，你只管跟着我去就行了，偶尔露两手，在咱们这一行，靠的不是有多少钱，是眼力和手里的活，这两点，你可是都占了啊！”
孙掌柜说到这，就连他自己都有点羡慕嫉妒恨的意思了。
“行，我听先生的，这一行的事，以后就仰仗先生了，去不去圈子的聚会，我以后的合作也都是以先生为先。”
孙掌柜跟肖斌又客套了一番，眼看着肖斌跟夏沐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这才下了桌。
肖斌提前五分钟就到了门口候着了，毕竟这个时间天色已经有点晚了。
“肖斌？”
肖斌这边正走神了，冷不防一只手直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他一激灵，直接一下子跳到了旁边，一回头才发现，一个高挑的女孩正站在他的身后。
跟之前在旧货市场看到的裹着个旧大衣，带着围巾和棉帽子的夏沐相比，眼前这个穿着绿色毛呢子大衣，宽腿蓝色牛仔裤，梳着简单的马尾辫，还带着个金属框架的圆框眼镜，皮肤白皙，身高足有一米七的知性女孩实在是有点让肖斌不能相信了。
“你是……夏沐？”
“我猜你就是这副表情，上午我实在是怕冷，这才换了身衣服，你看看这些，就知道我如假包换了。”
夏沐一伸手，之前肖斌写的欠条和证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肖斌没有先去接过自己的证件，而是直接从口袋里拿出来三百块钱，递给了夏沐。
“我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你欠我的好像是一百二十块吧，你这是黑灯瞎火没看清吗？”
夏沐没有去接三百块钱，而是抬头看着肖斌，一脸疑惑。
“这是鱼钱和车钱。”
“太多了吧？”夏沐颇为诧异。
“你这鱼不是一般的鱼，是进口的锦鲤，也不能让你吃亏，是不？”肖斌质疑要给。
“成。”
夏沐一把接过肖斌的三百元，然后把证件还给肖斌。
“姑娘你要是真有什么东西要卖，可别再像今天似的了，不然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一定要先打电话找到我，你只要告诉接电话的人地点，我知道后就会按时去了。”
肖斌抄了典当行的电话号码递给了夏沐。
“好咧！不过可别叫我姑娘了，你不是才十八吗，怎么着也得叫我姐姐啊！”夏沐轻松地笑了，对眼前这个大男孩顿时心生好感。
“好吧，夏姐。”
“这还差不多！”
夏沐高高兴兴的拿着三百元走了，肖斌看着她的背影，再琢磨琢磨她之前说的话，心里不由得燃起了一丝期盼，至于期盼的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有点拿不准。
肖斌骑着倒腾来的三轮车往回走着，心里还是相当满足的。
一天的时间，就净挣了一台三轮车和的一百多块钱，这速度在这个时代已经相当可以了。
不过肖斌满足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结识了夏沐这么个知性小姐姐。
从她卖的锦鲤到水缸，再到她说家里还有不少东西，肖斌就知道，要是真能让自己到她家里去一趟，那用后世的一句话来形容，绝对是“掏”上了。
至于最终都能掏上些啥，就得看肖斌方方面面的能力了。
今天肖斌到家的时间依旧挺晚的，一进屋，他就闻到了一股牛肉汤的香味，虽然之前在孙掌柜那吃过大鲤鱼了，但这么长时间蹬着三轮车回来，让肖斌的体力消耗不小，当时馋虫就被勾起来了，就算是在前世的2021年，牛肉也是肖斌最爱吃的食物之一。
只见肖霜已经端着碗正扣在脸上大口大口的喝汤，而冯秀清依旧坐在桌边，面前的碗筷还一点都没动呢，显然是在等着肖斌。
“妈，哥回来了，这回我能多吃点肉了吧！”
显然因为害怕肖霜把肉都给吃了，所以冯秀清只让她喝了点牛肉汤。
“我这就过来，妈你和妹妹先吃！”
肖斌走到厨房的洗脸盆，草草洗了个手，之后上了桌。
只见自己的面前放着一碗牛肉已经冒尖了的牛肉汤，妹妹的碗里牛肉也不少，但冯秀清自己的碗里，则只有一两块牛肉在上面飘着。
“妈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就得再多买牛肉回来了，一斤肉咱们几个分，你要是营养没跟上累倒了，谁照顾爸，谁给我们俩做饭？”
第13章 追根溯源
肖斌不由分说的就把自己碗里的肉给冯秀清倒了一半，冯秀清本来还想反驳，但听了肖斌的话，哪里还有反驳的心思了，她用袖口抹着眼泪，低着头一口一口吃起了自己做的牛肉。
肖刚出事的这段时间，冯秀清一直在忙活着他的病情和赔偿的问题，在肖刚从医院回家之前都没怎么注意肖斌和肖霜。
她在这一刻忽然发现，肖斌的成长实在是太快了，现在肖斌说出的话和他做出的事已经不是她这个母亲能随意反驳的了，不能反驳的原因，是她发现肖斌说的都是对的。
冯秀清明白，苦难是能让一个孩子长大的催化剂，而此时更加成熟了的肖斌，心里一定是最苦的，这让她觉得越发的对不起肖斌了。
“小斌啊，以后你就专心做你的事吧，家里的东西你不用买了，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买，之前你给我的钱我今天问了医院，足够你爸住院一段时间了。”
肖斌一边大口吃着牛肉，一边点点头，这是冯秀清第一次主动鼓励肖斌自己在外面做的事，肖斌知道，自己的母亲思想这个时候也在转变，他做的这些，母亲自然是能感觉得到的。
两大碗牛肉汤和两个大馒头下了肚，肖斌才觉得自己这浑身又有劲了，他擦了擦，从衣服兜里又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母亲。
“妈，今天我又去修了个清朝的缸，这是报酬，本来不只这么多，我屋旧货市场买了一辆三轮车，就停在咱们家院子里呢，今天的牛肉我看小霜没怎么吃够，明天再买二斤吧！”
冯秀清这次接过了这一百块钱，并没有多问，只是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之后点了点头。
“对了，刚才小武过来看你了，见你没在就回去了，这时候晚了不方便，明天是周末，你过去看看他有什么事吧。”
肖斌点点头，小武跟他是多年的邻居，从小玩到大的，关系自然是不错，这次肖刚和老张一起出事，王阿姨并没有让小武辍学，毕竟再坚持坚持高中就结束了。
他对小武是了解的，之前他给他们家拿了一斤猪肉和牛肉，小武肯定是过来感谢他的。
饭吃完了，肖斌看着妹妹用冻的通红的手在做着课后习题，而母亲则在厨房用冰冷的水刷碗，湿冷的气候让住在平房里的他们感觉寒气从脚下升腾上来，几乎是无处不在。
肖斌见到这个景象，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九零年的金陵，房价还赶不上沪上的两千多元一平米，但也早就突破了千元，他手里的几百块钱，连一平米房子都买不起。
所以肖斌在这个时候定下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赚钱小目标：成为一个小小的万元户。
万元户，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就算是迈入了以有钱人的门槛了，虽然在90年这个节点上，万元户已经出现了十年左右，但这个直到1997年才消失的名词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一定的标杆作用的。
不光如此，肖斌更知道只有挣到了第一个一万元，第二个和第三个才会接踵而来。
自己这一世重生的意义，首先就是让这个家，让前世为了自己而凄惨半生的母亲和妹妹舒适的活着，只有这个条件达成了，他才能心安理得的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发展壮大。
这次给了冯秀清一百元，其实不过是肖斌想要让她放心罢了，他要向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表明，自己挣的钱绝非是一锤子买卖，而是完全具备细水长流的能力。
当然，再往细节了说，他是在告诉冯秀清，在吃穿用度上不能再那么省钱了。
入了夜，肖霜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冯秀清也终于忙完了家务活，安顿好了肖刚，而肖斌还拿着一本书坐在桌案前，见冯秀清忙完了，才缓缓放下书。
“妈，爸住院的事，都打听好了吧？”
“打听好了，说是再等一星期左右的时间，脑袋里的淤血吸收的差不多了就可以继续住院了，这个时机是最好的，要是运气好的话，几天之内就能恢复神智，之后再恢复恢复身体，咱们要是多花点钱的话，差不多能赶上小武他爸的程度。”
说到这，冯秀清的神色都好了几分，之前因为没钱继续住院，她已经做好了肖刚成为植物人的准备了，现在肖斌的改变让她又燃起了治好肖刚的希望，虽然经历了如此严重的车祸之后几乎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但现在冯秀清的心愿就是肖刚恢复神智，那样一家人才算是一家人。
“妈，住院了之后，你就放心的在医院照顾爸，家里可以暂时不用管，我有地方吃饭，小霜的话，实在不行就去跟王阿姨说一说，放了学让她先在王阿姨家吃饭，我会把他们全家晚饭的饭菜都包了。”
肖斌虽然知道肖刚的事应该不用自己叮嘱，但毕竟家里还有一个肖霜，他不能让他们兄妹影响了自己父亲的治疗，而且在肖斌的心里，还有一个担心，之前一直未曾表达过。
“小斌啊，你现在做的已经够好了，你爸爸能有这么一次机会，完全就是你的功劳，小霜的事就算是不给你王阿姨家买什么东西，我张嘴她也不会说什么的，你别让自己太累了，你爸爸恢复了，你又垮了，那咱们家才是真的完了！”
看着眼前本应该为了高考而努力的儿子，冯秀清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要是没有肖斌的努力，她们现在又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妈你放心吧，我有分寸，倒是你，照顾我爸的时候自己也得吃好睡好，还有一件事，您可得跟我说实话啊。”
肖斌说到这，目光也锐利了起来，冯秀清倒是一脸的雾水，不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
“咱们家的事，你也不小了，我也没瞒着你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我爸和隔壁张叔叔平日在厂里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第14章 蹬三轮的日子
肖斌问出这话的时候，死死盯着冯秀清，显然不光是想要从她的嘴里得到什么答案，也想要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你爸得罪什么人？”
冯秀清的反应让一点都没有有意隐瞒的地方，反而是有点不知道肖斌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当然，现在的肖斌跟之前不一样了，问出的话也让冯秀清相当的重视，她一边反问，一边努力的回想着。
“小斌啊，你爸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他十几年前就到了厂子里，一直都是任劳任怨，得过好几次劳模，也给厂子避免了很多损失，而且他的性格那么好，从来都不跟人红脸的。”
显然，冯秀清在这方面并没有任何的发现，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那爸出了车祸之后，厂里为什么不闻不问？”
肖斌这么一问，冯秀清倒是脸色一暗，显然这件事她心里也有些芥蒂。
“人家都是按合同和法律赔偿给咱们的，都是照章办事，文件和合同我也都看了，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人家是国营厂，不是讲人情的地方……”
肖斌叹息了一声，这要是遇到了刁妇，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们厂子，毕竟那可是在下班的路上出的事，放在三十年之后，怎么可能连工伤都算不上？
但那样的做法也是他不屑的，更不可能撺掇自己的母亲去做那样的事。
冯秀清虽然现在没有工作，专心在家带自己和妹妹，但她当年却也是中专毕业，在当时并不能算是没文化，只不过为了照顾家庭，才没去挣钱。
“行了，妈你别多想，在医院照顾我爸的时候不要走远，多注意点安全，有事及时告诉我。”
“小斌，你这是？”
肖斌为啥忽然间问出这么多问题，还这么叮嘱她，冯秀清一时间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没什么事，小心无大错嘛！”
肖斌略过话题，没有再在这停留，之后就睡觉去了，留下了若有所思的冯秀清。
有了三轮车和装上电池的大喇叭，肖斌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第一阶段的工作了。
他提前在家里录好了几个不同身份的喊话心思，什么修家电了，收废品了，磨菜刀了，总之就是什么更加能让人开门他就录了什么，毕竟就算是他有火眼金睛，也得进了屋才行。
搞完了这些前期的准备工作，肖斌穿上一件军大衣，带上棉帽子，骑上自己的小三轮就出发了。
兔子不吃窝边草，他的第一站并没有在自己家的附近，而是到了一个金陵南边市郊的村子。
前世的知识还印在肖斌的脑袋里，金陵这座也能称得上是古都的城市，大概什么位置对应着古代的什么地方，他选择南边这个村子，可不是瞎选的。
到了村口，因为是冬天，外面的人并不多，但肖斌稍微观察了一下，发现几乎每一家的烟囱都冒着炊烟，这就说明村子里的人还是不少的，毕竟还没到农村青年大面积去大城市打工的时候呢。
当然这也会加大肖斌空手套白狼的难度，毕竟青壮年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含糊过去的。
但肖斌并不害怕，自己有手艺有本事的，就算是掏老宅子捡漏，靠的也是自己的本事，非是捡破烂所能比拟的。
站在村口考虑了半天，肖斌决定启用大喇叭，而且直接调出了自己之前录的一段声音，把大喇叭也一放，自己跨上战车，一个小下坡就奔赴了战场。
“修家电！修电视机，收音机，洗衣机，修各类大小家电，修不好不要钱，修不好不要钱！”
就这么一段话，在肖斌三轮车车板上的大喇叭里不断的循环播放，伴着这样的战歌，肖斌策车就冲进了村里。
之所以选择这段声音，是因为这个时代几乎每一家都会有一些或大或小的家电，最主要的可能是半导体收音机，放磁带的录音机，再高级一点的就是黑白电视机和洗衣机这样的大件了。
而这些家电相比于三十年后的那些智能电器，最大的特点就是电路原理相对简单，像是收音机和录音机这样的设备，外观没问题的情况下最长发生的就是电阻和电容的脱落了，这些问题肖斌显然都是能解决的。
缓缓的骑着三轮车，在村子里的大街小巷转悠了半天，跟肖斌之前想象家家户户都排着队让自己进门维修家电相比，场面大不相同，几乎就没人特意开门邀请肖斌进去。
只有一个出来倒水的大姐发现了肖斌，把他带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看了一台洗衣机，但那硕大的双桶洗衣机显然是早就报废了，肖斌一看就知道没有维修价值，也就没有细问，他在这位大姐家的院子前后扫视了一眼，也没见到什么可能有来头的物件，于是就匆匆离开了。
之后整整绕着村子晃悠了一大圈，肖斌的额头上都已经见了汗了，只能在村子尽头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把棉帽子脱了，迎着阳光喘口气。
“小伙子，刚才喊着修家电的，是你吧？”
肖斌一口气才刚刚喘匀乎，只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拄着一根弯头拐杖一步步的走近他，嘴里问着。
“对！是我！大爷您家是什么出了毛病？”
面对这个走路颤颤巍巍的大爷，肖斌的疲惫马上就一扫而光了，赶忙从车上下来，一把扶住了老爷子，微笑着问道。
“小伙子，你骑骑的太快了，要不是咱们村子小，我都找不着你了，我们家有个收音机，前一阵子忽然就不响了，我这个腿脚，也没法拿到市里头去修，孩子们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一回，正犯愁呢，你看看你能不能……”
“大爷，这收音机您带来了吗？我一定尽力给您看看，修不好的话，分文不取！”
老大爷上下打量了肖斌一番，眼看着小伙子面相不错，还有礼貌，这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收音机在我家里呢，家里就我一个，你跟我进去看吧！对了，修好的话，这费用……”
第15章 劳动所得
“我得先看看什么毛病，要是非常微笑的毛病，就当帮忙了，最多的话，也就是块八毛钱，一台收音机现在毕竟也不太贵不是？”
“成！小伙子跟我来吧，把三轮车停在门口就行了。”
老大爷显然是对肖斌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一招手就开始头前带路了。
老大爷的家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十分空旷，显然他这个年纪，也已经没什么精力去伺候菜园子了。
“来，进屋！我看你也冻得够呛了，喝口水，我去拿收音机！”
肖斌在坐在老爷子家的厅堂里，趁着这个当口四下看了一圈，第一时间并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这个时候，老爷子拿着个收音机出现在了肖斌的面前，同时手里面还有个螺丝刀。
“小伙子，就是这个，你看看吧，正常的话收不来频道的时候应该还是有滋滋的声音的，但是现在一打开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这电池都是我新买的，肯定是有电的，但是装上去之后就是没反应。”
老爷子一边把收音机递给肖斌，一边介绍着收音机的问题。
虽然前世的肖斌也不是学电子的，但是听了老爷子的话他还是基本上判断出了这个收音机的基本问题。
这大概率不是里面的元器件出了问题，而是不知道什么地方接触不上，导致这个收音机不通电了，而这个时代出的这些收音机连个电源指示灯都没有，所以老爷子一打开收音机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也就有点蒙了。
拿起收音机晃动了几下之后，肖斌一边动手拆卸，一边问道：“大爷，您这个收音机之前是不是不小心摔到过啊？”
“哎！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么个事，我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把它从桌子上碰掉过一次，但是当时还是好用的啊，过一段时间才坏的。”
肖斌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不过他心里面几乎已经能猜出来了，这多半是掉地上那一下子把里面什么地方给搞的虚焊或是脱落了。
虽然说自己是修家电的，但是肖斌自己并没有带来什么专业的东西，就连电笔和电烙铁都没有。
“大爷，咱们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工具，比如说电烙铁，没有的话……胶水也行！”
虽然自己是别有目的，但这么一个老大爷唯一陪伴他的收音机不响了，他路过了还是得尽量看看能不能修好的。
“这样吧，你跟我到仓房来，用不着的东西都在那呢，你看看什么东西能用上就拿什么！”
肖斌马上站起身来，拎着收音机跟在老爷子的身后，当然一路走过去目光几乎把老爷子家的陈列看了一遍。
虽说这屋里也有一些看着挺老了的茶壶水杯等物件，但目光毒辣的肖斌几乎一打眼就知道，这些都不过只有几十年的历史，并不值钱，只能算是老物件，不能算是古玩的范畴。
略显失望的跟着老爷子进了仓房，只见里面乱糟糟的摆满了工具，显然这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乐意动手的人物，只不过现在已经快到了古稀之年，没有那么多精神罢了。
老爷子示意肖斌这里面的东西可以随便用，之后就缓缓的到客厅里去等着他了。
肖斌在一个桌子上找到了电烙铁，之后在仓房里四处找电源想要看看这个电烙铁还能不能用了，就在他低着头摸索的时候，墙边上的一个落满了灰尘的不到半米高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爷子在客厅里没等多大一会，仓房方向就传来了肖斌的喊声。
“大爷，您过来看一眼？”
老爷子一听肖斌的语气，脸上就露出了一些笑容，他知道，自己的收音机多半是修好了的，没有收音机，不能听自己喜欢的评书了，老爷子的日子还是相当难熬的。
果然，还没走到仓房，他就听见了肖斌调试收音机的声音，里面没有一丝杂音，就像刚买来的时候一样。
“这是修好了？”
“对！修好了，幸亏您这仓房里面宝贝多，应该是您上次不小心把它碰掉了的时候让这个地方虚焊了，我给重新点了一下，这回没问题了！”
老爷子带着笑接过收音机，自己试了试，果然试好了，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这可多亏了你了，多少钱你就说吧，耽搁了你这么长时间，我肯定得给你个公道的价格！”
肖斌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后犹豫了一下问道：“大爷您这仓房里的东西，当真都是没有用的吗？”
老大爷犹豫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明白了肖斌的意思。
“孩子，你的意思是想要我这仓房里的东西作为报酬？”
“嘿嘿，不瞒大爷说，有些东西要是大爷真的用不上了，我就拿回自己家去用，也省着再花钱买新的了，终归不也是省钱的吗？”
“嗯！小小年纪，就这么知道人家疾苦，这么能算计，以后一定错不了！既然这样，我这里面的东西你就随便拿走一件得了！”
修好了收音机让老爷子心情相当的不错，再加上他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放在这已经好几年了，灰都落了不知道多少斤了，留着也没用，还不如让肖斌高兴高兴，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那就先谢谢大爷了，这东西太多了，我可得好好选选。”
肖斌说完了之后，几乎在不少东西面前都驻足观察了半天，直到最终都看了一圈，他才再一次走向老爷子。
“大爷，今天我正好是骑着三轮车来的，您墙角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大瓶子，能不能给我？我妈妈喜欢插花，我拿回去让她插花用得了。”
说着话，他指着墙角边的大瓶子问道。
“嘿！这好像真是个插花用的大瓷瓶子，但我记着可不太光溜，上不了台面的，你要是真想要，搬走就是了！”
“行！那我就要它了，管他光溜不光溜呢，回去让我妈高兴高兴就行，这样一来，就算是给我钱了，大爷要是没事，我可就带着这大瓶子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