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婚不离家
“诶？佩姐，你也在啊？”
当朱霖丢盔卸甲的从公司回到合租屋，正费力地蹬下马丁靴的时候，一抬眼，还没等看到沈佩佩，就看到鞋架钥匙碗里的丰田车钥匙了。
她虽然是县城出来的，但丰田对朱霖来说，并不陌生。
沈佩佩的车钥匙之所以不收进她的高仿包里，无非还是因为那是丰田47系列的，也就是陆地巡洋舰。
“啊，昊昊前几天吵着要吃车厘子，家里买多了，想着你和茗茗天天对着电脑，多吃车厘子有助于缓解视疲劳，就特意给你们送过来了。”
沈佩佩翘着逆天的大长腿，连头都没回，像是在回答朱霖，可更像是再次和沙发对面的傅茗强调般。
果然，还是和她大学同一屋檐下相处四年的傅茗，最是了解沈佩佩。
“这是智利进口的4J车厘子吧！”
傅茗眯缝着双眼，弯弯的浅笑，明明是一如既往的人淡如菊，但在沈佩佩的面前，却要故意发出很夸张的问话，打进朱霖的眼底，实在是有够违和的。
同样违和的，还有茶几上的车厘子，个头是不小，不过除了最上面的几个，剩下的都不需要朱霖仔细端详，就能看到很多表皮都瘫软破损了，看来所谓“特意带来”和“买多了快放烂了”，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行了，你们就当饭后甜点吧，昊昊兴趣班也快下课了，我得去接他了。”
沈佩佩拽上就连刚毕业的朱霖，都能看出一眼假的大logo包包，起身就要离开。
“那个，不管最后做什么决定，你和文远都得把昊昊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啊。”
就在沈佩佩起身的刹那，傅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提醒道。
“嗐，这点你放心，我和卓文远两年前就已经是离婚不离家的状态了，你以为孩子会察觉不到吗，现在的孩子可不像咱小时候了，一个个比猴都精，他只是不说而已。”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们毕竟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孩子说明白，再说了，当初不是说好是为了买房子才假离婚的，谁知道……”
接下来的话，傅茗就说不口了。
沈佩佩和卓文远两年前，为了买房子少交点首付，在民政局门口鬼鬼祟祟小半天，结果进去后大妈听了二人的来意之后，直接二话不说，就给盖章了。
这也就是两年前，放现在不管怎么样，都得一顿苦口婆心，外加一个月的冷静期。
“谁知道假戏成真了？”
沈佩佩微微苦笑，就当初城南的那个老房子，别说是百分之五十的首付，以她娘家的实力，就算是全款，也是以秒为单位拿下的。
还不是她妈觉得自己岁数大了，想要把一部分资产转移到沈佩佩的名下，可又怕卓文远也有一半的继承权，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趁着他俩要买房子从婆家搬出去住的空隙，出了这么个假离婚的主意。
结果第二天，当沈佩佩拿钱去首付的时候，她妈直接就扔给她一张卡，“不就差几十万吗，还贷什么款啊，不够麻烦的呢！”
这一扔，在沈佩佩看来，是得了不少的便宜，毕竟这些年她不上班，卓文远在外面瞎折腾，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她妈虽然有钱，但还是像她上学的时候，定期给她一两万的生活费，所以说这些年，沈佩佩虽然手里没断过钱，但属实也没什么积蓄。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妈这一扔，却把卓文远的自尊心再次给砸出来了，从打那天起，就更加坚定了他搞钱的念头。
送走了沈佩佩，傅茗这才注意到朱霖一脸吃屎的表情。
“怎么了，在公司又受气了？”
傅茗手脚麻利的将上面几个完好的车厘子挑出来，然后随手将盘里剩下的丢进垃圾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分拖泥带水，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边丢边问道。
“还不是我们主管，茗姐，你说明明你们都差不多大，但她怎么就那么尖酸刻薄啊，今天当着我们这些实习生的面，大谈特谈什么低配人生，说是像是我们这种普通学校出来的大学生，90%换来的都是低配人生，就像是我现在这样，住在合租屋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说的没错啊，你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傅茗大咧咧的用手擦了擦车厘子，一个丢进自己嘴巴里，剩下的一股脑的塞给朱霖，耸耸肩，认命般的说道。
“你可不一样！”
朱霖带着几分不安，几分解释，赶紧走到傅茗面前：“茗姐，你是因为追求的太高了，早几年，你要是想结婚的话，不早就把自己嫁出去了，何必到了现在还和我挤在这里呢？”
“诶唷，现在人做事，谁还看过程啊，重要的是结果，就说我呢，现在还不和刚参加工作的你一样，挤在这间老破小里面。”
望着朱霖满脸愧疚的样子，傅茗真想伸手摸摸她的刘海，抚平一下小孩子心内的不安。
不过一想到和她接触时间长了，没准儿朱霖也容易养成眼高手低的习惯，就只是淡淡的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她的静默，倒是再度引来朱霖的焦躁，她回头看了眼大门，像是为了确定沈佩佩已经离开多时似的，然后转过头，对着傅茗极其认真的说道。
“不结婚怎么了，我看你一个人过的挺好，不然的话，像是佩姐，就算是结了，闹到最后，不还是离了，最关键的是，她现在瞒着远哥胡闹，都整出了小三四五六，这要是在我们老家，会被叫做破鞋的，你说昊昊要是知道了，该怎么面对啊！”
说到这里，傅茗也下意识的透过窗外，瞟了眼刚刚发动离开的陆地巡洋舰，在门口一众车堆里，它是那么的鹤立鸡群，身形大到她甚至怀疑沈佩佩是怎么令它穿进密密麻麻的小胡同的。
然而，当驾驶着它看似风光的沈佩佩，频繁的出入于各个超A高仿店的时候，其中的心酸，或许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吧……
第二章 虚拟情人
距离被唤作只能拥有低配人生，已经过去了三天，对于朱霖来说，每天依旧是风雨无阻的996。等通勤车的间隙，她站在煎饼果子摊儿前，望着大妈娴熟的翻面刷酱。
与此同时，傅茗刚从事故现场回到报社，开始整理稿件。目前城东那片老城区，正在集体进行外墙改造，本是造福百姓的事，但是在招标的过程中，中标的单位却又将工程外包出去了，层层剥皮下，到了最后干活的公司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利润了，所以他们铤而走险，选用的都是最差的材料不说，就连对工人安全连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进行防护，这才酿成了昨晚的悲剧。
当傅茗敲完最后一个标点，发完邮件的时候，沈佩佩的电话刚好进来，在傅茗的手机上，沈佩佩的名字显示的是“暴发户”，这个代号沈佩佩也知道，很多时候，朋友就是明知道她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你还能接受的那个人。
“贵妇宝妈，难得你能在大白天的给我打电话啊！”
“快别说了，城东旧小区外墙改造那事儿你知道不？”
听到这里，傅茗一下子紧张起来，据她所知，卓文远这些年，除了钻钻金融行业的空子，也没少和人共同承包工程，难不成！
“嗯咳！”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傅茗的嗓子就莫名的发干发痒，直到沈佩佩再度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都没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我跟你说啊，刚才送昊昊去幼儿园的时候，我在广播里听到新闻，差点没把我魂儿都吓出来！就城东那项目，半个月前，文远还和我提过呢，当时是因为他问我要一百五十万，说是才能拿下来，被我拒绝了，这才没干上，你说后怕不后怕！”
听到这里，傅茗才不禁舒缓的深吸口气：“合着你跟我虚张声势了半天，这事儿和文远没关系啊！”
“哟，一口一个文远叫的可真亲！你说你当初要是没把卓文远介绍给我，而是留给自己享用了，是不是也就不会有我俩之后的孽缘了？”
沈佩佩坐在陆巡里，横在幼儿园门口。
经过的，全都是侧目的家长。
H市属于二线尾部城市，这个接近百万的车，已经属于豪车的范畴了，再加上坐在里面的又是一个女人，无不令人遐想这户人家得多么有钱啊！
沈佩佩很是享受这种感觉，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孩子都已经进去半天了，她还磨磨蹭蹭不愿意离开的原因。
“诶，别介，我当时是真心觉得你俩挺般配的，毕竟他想找个高个儿的，而你一米七四的个头也不是穿高跟鞋堆出来的，至于我俩，要是有那心思，从穿开裆裤到高中，要有早就成了，也轮不到你！”
作为发小，卓文远没在工程项目上栽跟头，还是令傅茗很欣慰的。沈佩佩之所以要给她打这个电话，也是为了让傅茗给卓文远提个醒儿，在城东的事儿上，要不是她拦着，出事儿的可就是他卓文远了。
“行了，总之你让卓文远今天回家一趟，昊昊想爸爸了。”
“那你怎么自己不说？”
傅茗边看向领导发来ok的表情，清楚自己可以下班了，边挑眉问道。
沈佩佩坐在车里，悠哉地望着美甲：“呵呵，你嫁不出去还真是有原因的，你这个情商啊，我说咱俩说半天唠啥呢，还不是因为城东这事儿，我没同意拿出一百五十万，人家跟我闹别扭，已经小半个月没回家了。我倒是无所谓啊，有家梁陪着，但是你也知道的，孩子离不开爸爸，他闹也闹了，好在现在没出事儿，就赶紧找个理由回来吧！”
“不是吧，你还和那个骗子打得火热呢！”
听到这里，傅茗真想一激动就把手机摔了！
沈佩佩口中所谓的家梁，细算起来，也不能算是她出轨的对象，毕竟两个人“交往”半年了，还没见过面呢，每天都要抽出五六个小时的网聊，单是想想就足够劝退傅茗了。
“呸呸呸，人家有自己的火锅城，才不是骗子呢！”
对于自己的虚拟情人，沈佩佩向来深信不疑。
即便傅茗已经磨破了嘴皮子，就差和她翻脸了，依旧没有撼动沈佩佩的信心。
最后两个人算是达成共识，只要不往白家梁身上搭钱，沈佩佩乐意怎么聊就怎么聊吧，傅茗索性也就不管了。
“嗯，随你怎么说，我得收拾收拾下班了，熬了个大夜，整个人感觉老了十岁。”
傅茗无意在白家梁的问题上继续纠缠，毕竟人家沈佩佩有妈养着，每天不差五六个小时耗在骗子身上，她连睡眠时长都成问题的打工人，就没必要操那份闲心了。
听到这里，沈佩佩却来了神：“诶诶，你没事啦？那叫上丹丹，咱仨出去下午茶啊！”
“你快拉倒吧，我要补觉，估摸丹丹也一样，她昨天夜班，也是早上才到家的。”
隔着手机，傅茗都不禁犯了大白眼，要是说她每天的睡眠不足，那张盼丹就更不足了，毕竟除了要给打工养活自己以外，张盼丹可还要兼顾着养她那个超级大宅男呢。
“不是吧，丹丹现在还一人打两份工呢，从年初就开始了吧，我本以为她只是说说呢，没想到还真坚持下来了！”
沈佩佩张盼丹和傅茗，三个大学室友，在学校的时候，大家没看出来生活有什么不同。毕业十年后，再反观目前的生活状态，沈佩佩自然不用说，有富婆亲妈养着，除了老公扎点心以外，衣食无忧。
傅茗也还算凑合，工作稳定，属于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可当初最天真可爱，没事拽着她们两个去漫展穿萝莉服的张盼丹，反倒是成了最苦逼的一个。
究其原因，还在于那个比她还长不大的啃老族老公——黄杨身上。
“不坚持怎么办，你就说他俩结婚快四年了，当初买的期房下来都两年半了，可就是没钱装修，眼看着其他邻居都陆续进户了，可他俩还在婆婆家赖着呢，能不着急吗？”
第三章 未婚先孕
“嘁，急有什么用！”
身后，有其他家长催沈佩佩离开，正在疯狂的按喇叭，她从后视镜剜了一眼，随手戴上墨镜，启动车子离开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和傅茗八卦。
“你就说，她要嫁给黄杨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哪个不反对，一个在漫展上认识的男人，他能成熟到哪里去，可丹丹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死命的就要和他在一起，谁说都不听！现在好了，不光要养着她那个死宅老公，还要在婆家受气，也不知道图啥！”
“那你不也是一样，嫁过去的时候，也没有自己的新房，和婆婆住在一起的？”
就沈佩佩和卓文远那点事，傅茗可以说是从头跟到尾，两家的经济实力相差实在是太大，从一开始沈佩佩她妈就没看上卓文远，但是架不住沈佩佩喜欢，为了嫁给卓文远，还不惜来了个未婚先孕，打了她妈一个措手不及，这才在卓文远家还没有准备新房的情况下，就草草的嫁了过去。
按理说，沈母随便在H市内的空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哪套都能给小两口先将就着，可偏生为了抗议，沈母就是不吐口，害得沈佩佩整个孕期都是在婆家挤过来的。就连生昊昊的时候，都是在公立医院顺产，连月子中心都没钱进去。
直到昊昊一岁半会说话，叫了声姥姥，这才算是给沈母的心叫化了，重新开始给沈佩佩漏点零花钱。
“我那能一样吗！该怎么跟你解释呢，这就相当于有豪车不开，有名表不戴，和压根就没车没表的区别！”
或许是被刚才的喇叭声给整烦躁了，也或许是因为卓文远真的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家了，细细算来，这次还真是他最长的一次离家出走。沈佩佩都已经快要进小区了，猛然一个掉头，车尾的流氓钩险些刮到身后的小车，隔着车窗挨了一阵咆哮后，直接下命令似的对傅茗说道：“行了，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现在去接丹丹，咱们CBD星巴克见！”
此时的傅茗原本已经点开打车软件了，听到沈佩佩的话，又默默的退了出来，还没等她质疑，沈佩佩又不忘补充一句。
“用那个超级星期五的信用卡啊，这样点完之后，咱们还能少A一点。”
挂断电话，傅茗不禁扯了扯嘴角。沈佩佩就是这么自私惯了，明明是她疾风急雨的需要找人倾诉，可到头来，账单却要赔上其他两个人共同承担。
这或许就是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能干出来的蠢事吧。
无奈之下，傅茗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想着和张盼丹也有快两个月没见了，以前三个人天天跟连体婴一样腻在一起，现在却为了各自的生计奔波，品来也挺唏嘘。
傅茗的报社离CBD很近，她只需要步行过去即可。
北城春夏交迭之际，还并没有很热，一路走来，已有不少年轻人迫不及待的换上了短袖短裤，再看看自己包得如同木乃伊的一身，不服老是不现实的，早就过来还需要父母喊着穿秋裤的年纪喽！
落座后，傅茗趴在座位上小憩，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她们两个至少要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出现。
果然，等傅茗被肚饿叫醒的时候，那两个深度拖延症患者还没有到。
她起身给自己点了份香草拿铁配提拉米苏，都是永远不会出错的搭配，正如同傅茗目前的状态，没有跌宕起伏，一路稳扎稳打。
“茗茗！”
就在她刚被扫码过后，张盼丹就从她身后绕了出来，俏皮的拍在她的右肩上，整个人却藏在傅茗的左边，等傅茗习惯性的向右后方看过去的时候，她整个人再从左边拥了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啊！”
傅茗重新调整方向，映进眼睛里的，还是那个娇小灵动的张盼丹，生活给了这个女孩极大的压力，但是她眼睛里的光，却半点都未曾减少，甚至远超于富足安乐的沈佩佩。
“嘿嘿，等着急了吧，刚才我和黄杨都睡着了，佩佩敲了半天的门才把我敲醒，然后我又赶紧洗了工服，要是今天不洗，明天就没得穿了，这才晚了的。”
就在张盼丹解释的间隙，傅茗的拿铁和提拉米苏也准备好了，她端起餐盘，带着张盼丹来到卡座，沈佩佩的视线一落到餐盘上，就开始了喋喋不休。
“不说好了用信用卡点套餐，这是什么玩意？”
“谁知道要等你们俩等到什么时候，这个我自己付。”
伴随着咕噜咕噜的肚子叫，傅茗直接张开血盆大口，咬掉大半提拉米苏。
沈佩佩为了挽尊，不自觉的掖了掖耳边的碎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认识十年多年了，她什么样其他两人心知肚明，懒得计较。
别看张盼丹现在手头拮据，一人打两份工，卡账外债一堆，但在花钱方面却从不算计，直接拿出手机扫码，递到沈佩佩面前。
“佩佩，这个樱花口味是他家的新品，信用卡上刷不到，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咱们就别吃套餐了。”
“可是我不知道该选哪个啊？”
望着如数家珍的张盼丹，沈佩佩就知道这些所谓的新品，她一定已经不止吃过一次了。
当初张盼丹和黄杨在漫展上能够一见钟情，除了两人动漫腐宅这些以外，还有共同作为资深吃货的属性加持。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除了身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以外，其余的一切都出奇的合拍。
而一米八配一米五，二百斤配八十斤，也在视觉上造成了所谓的反差萌。
活脱脱的就是从动漫世界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嘛！
“你不喜欢吃太甜的，就选带樱花的茶饮好了，蛋糕选择带桃子的那款，酸溜溜的很适合你。”
不多时，根据沈佩佩的口味，张盼丹已经帮她挑选好了，傅茗这边的拿铁也刚好喝到一半，暂时缓解了她的低血糖，这才抬起头来，笑道。
“以前我就觉得丹丹有当陪吃陪玩的潜质，不论去到哪里，都能提前做好攻略。”
沈佩佩也附和：“可不是，这新款才出了没多久吧，丹丹就门儿清！”
第四章 小心翼翼大方的穷人
或许是被夸得有些羞赧，张盼丹垂下头，面色稍红：“嗐，还不是黄杨定的外卖。”
“嗞——”
听到这里，沈佩佩刚拿起傅茗放下的叉子，刮着她剩下不多的提来米苏，一下子就划到了瓷盘子上，发出令人不爽的噪音。
“喂，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丹丹不是给你点餐了吗？”
眼看好几个顾客都不约而同的朝她们这边望过来，傅茗翻了个白眼，制止沈佩佩。
“那不还得等嘛，你吃不了也别浪费！”
沈佩佩倒是无所谓，继续划拉着蛋糕送进口中，边砸吧嘴，还不忘对张盼丹说教：“丹丹，你们两个现在什么经济情况啊，怎么还能像是原先一样胡吃海喝呢，自打你家新房下来，黄杨就失业了吧？一开始他不肯找工作，说什么要跑装修市场，把你们的小家布置得温馨浪漫，让你住的安心，就这种骗小孩的鬼话，也就你能相信。直到现在，别说是工作和装修了，你俩的外债都快又能交个首付了吧？”
“差不多吧。”
面对沈佩佩的问话，张盼丹早就习惯了，熟络的下单之后，面不改色的回道。
“你看看！”
在张盼丹的脸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表情，沈佩佩又转头寻找傅茗一起拉进她苦口婆心的阵营
“看什么啊，要我看，丹丹挺上进的啊，但是就是要注意一点，别逞强累坏身体，其它的不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的。”
傅茗撇嘴耸肩，表面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身体却不自觉的朝着张盼丹所在的方向略微倾斜。
可事实上却是，她不像是沈佩佩那样，可以在公众场合，就能如同倒豆子一般将别人的隐私给噼里啪啦的说出来。
了解沈佩佩的人都清楚，她就是这样的没脑子，她觉得自己确实是出于好心提醒，只不过方式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了的罢了。
类似上述那番话，傅茗私底下不是没有和张盼丹讨论过。然而张盼丹对黄杨的态度，令傅茗只感觉她不是嫁了个老公，而是得到了个儿子，满满的全都是溺爱。
沈佩佩一直都觉得张盼丹和傅茗的关系，要比和她更铁磁。大学寝室一共四个人，除了高曼童人家一直以来就有明确的职业规划，毕业后，一路根正苗红的走仕途，不和她们瞎掺和以外，她们三人中相比较而言，张盼丹和傅茗一直是走得较近的两个。
可沈佩佩怎么也没想到，傅茗居然这么绝情，眼看张盼丹现在过的不如意，白头发都是成簇成簇的往外涌，就连她这么小气的人，上周都看不下去，刷卡带着张盼丹去造型染发，可傅茗却能不闻不问，到底是谁不懂人情世故呢？
这些话，沈佩佩只是在心底想想，她将剩下本就不多的提拉米苏刮干净之后，刚好张盼丹也把新品给端上来了，算是续上了。
“多少钱，我转你。”
如果换做是别人，或许等到这餐结束，沈佩佩都不会主动提钱的，更多时候，都是能拖就拖，有几个同学就是这么让她生生的给拖没了感情。
但眼前的人是同时打两份工的张盼丹，沈佩佩就算是再自私，在她的面前，也不忍心拖人家一顿钱。
“什么钱啊，你上周不是还请我染头了么，这顿就当我请你了。”
和张盼丹出去最大的好处，就是她习惯性的大方请客。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穷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大方，富人则是大大方方的小气”。
傅茗的眼光流转在两人之中，觉得这句话刚好应景。
果然，沈佩佩在听到之后，倏然眼神放光，这种表情，傅茗只在两种情况下见到过，一种是初见卓文远的时候，另一种，则是在她每次占便宜的时候。
“那也行，转来转去怪麻烦的，下回我请你哈！”
沈佩佩说着就闷头开始大快朵颐，傅茗不禁叹了口气：“别说，大高个儿每天所需摄入的热量就是比咱们多哈，你看佩佩，都生完孩子了，身材还是不错。”
“你可快拉倒吧！”
听到这里，沈佩佩忍不住反驳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刚上大学那时候，同样是一米七四的身高，就只有九十来斤，自从生完昊昊啊，现在都一百二了！”
“大姐，你一米七四啊，一百二也不多好么！”
傅茗夸张把手顺着沈佩佩的头顶，一路捋到鞋边，强烈表示对她身高的羡慕。
“你放眼望去，有哪个女生有你高，你再看看我和丹丹，一个一米六出头，你一个还不到一米六，每每跟你走在一起的时候，我俩就像是两个小孩子，自己明明生了个模特的身材，都不知道好好珍惜。”
傅茗说着，就想站直了身子，踮起脚尖，虽说她比张盼丹一米五几的个头高上几厘米，但是在南方还行，在她们生活的北方，这个身高属实也没有什么优势。
张盼丹见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一面拽着傅茗往下坐，一面笑吟吟的说道。
“你长得好看啊，不像是佩佩，除了个头以外，那脸根本就没法儿看！”
“嘿，你个小矮子！”
沈佩佩算是被说到了痛处了，如果说一米七四的女生确实是不多见的话，那长得像是男人的女生，就更不多见了。
没错，上天在给了她超高的个头的时候，同时也剥夺了她某些女性特有的温柔娇小的属性。有几次明明是在路灯下，傅茗挎着张盼丹去找沈佩佩，离远了，她俩都统一没认出那是沈佩佩，还一口笃定的说道：“路灯下站着个男人，佩佩去哪了？”
“哈哈哈，那我说的是事实嘛，你就说，要不是你现在留长发了，刚上大学那会儿，你一进寝室，我差点都以为是有男生误入尖叫起来了呢！”
“可不咋的，佩佩，你明知道自己长得像是男生，上学的时候就不要梳短发嘛！”
眼见能让张盼丹暂时忘却生活的重压，傅茗也跟着补充道。
第五章 鱼塘又见新人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我妈，小的时候，就习惯性的儿子儿子的叫我。诶，我跟你俩说过的吧，我家小时候穷得叮当响，我爸欠债跑路了，就剩下我和我妈相依为命。大冬天的要债的把我俩赶出去，最后在我们老家的谷仓里住了一冬，你们见过比小孩儿脸还大的耗子吗？就那条件，你们还要啥自行车啊，留长发？洗发水不要钱啊！”
友谊这个东西，也跟大浪淘沙一般，在人前显贵的沈佩佩，也不是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对于自己的过往，向来都是她不愿提及的痛苦，就连卓文远，知道的都只是些皮毛，但是面对傅茗和张盼丹，沈佩佩却能毫无保留的将自家过往的心酸，一股脑的全都倒出来。
“要不说我姨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人呢。”
傅茗深吸了口气，原本以沈佩佩的做派，是绝对不会被她纳进好友列表的，但随着对她的深入了解，傅茗渐渐意识到正是因为她童年的不幸，后来沈母偶然发迹，两者相结合，这才使得沈佩佩的性格特别的拧巴。
有了这种认识，很多时候，傅茗也能感同身受的理解她的一些行为了。
“诶唷，这话要是让我妈听见了，肯定拍拍我的肩膀，说儿子你找了两个好朋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丹丹，我妈前一阵子买包的时候，还看到你婆婆了，说她也在挑呢，行啊，都去奢侈品店消费了！”
“啊？是么？”
张盼丹对于这个情况，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她歪了歪头，略带尴尬的问道。
“啊？难道她不是去给你买的吗？我妈说她拿的是淡粉色的啊，她那个年纪，再买那种颜色恐怕不太合适吧！”
沈佩佩就是个一根筋，丝毫没看出来张盼丹的不适，还在继续哇啦哇啦的说个没完。
直到傅茗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沈佩佩这才收了声。
张盼丹没有抬头，闷闷的说：“哦，或许是给杜叔叔姑娘买的吧，那孩子快要毕业找工作了，或许是需要好包包装饰门面。”
“杜叔叔又是哪一个啊？行啊，细细算来，光是你认识黄杨短短几年的时间，你婆婆都换了七八个男友了吧，这效率，啧啧，可比咱们强多了！”
一听到张盼丹婆婆杨玲玲的鱼塘又来新人了，沈佩佩的八卦之火就再度被点燃了起来。
她颀长的身子，探过去大半，生怕听漏了一个字眼。
张盼丹搅动着饮品：“杜叔叔挺厉害的，好像是个老总，自己有公司，丧偶，我婆婆自从认识了他，收心了不少，饭局也少了，最近除了和杜叔叔约会以外，都是下班之后早早就回家了。”
沈佩佩：“哟，没想到还有能治住你婆婆的男人啊，看来这个杜叔叔可不一般，你们见过了没有？”
张盼丹：“还没呢，不过应该快了。”
傅茗：“诶诶诶，之前那几个不是也说快了，但我可记得最长的一个都没超过半年，你婆婆的再婚之路啊，我看够呛！”
张盼丹咧咧嘴，颇为无奈的笑了笑：“我倒是真心希望她能幸福，成功的把自己嫁出去，这样一来，我和黄杨寄人篱下的日子也能早点结束，省得她一分手，就拿我俩，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拿我撒气。”
“嘿！还反了她了，凭什么拿你撒气啊，她儿子没工作，没钱装修，她咋不说呢！要么就她拿钱给你俩装修，凭什么对你发脾气啊！”
一听这话，沈佩佩当场就火了，直接一拍桌子，再次引得在场的顾客频频侧目。
张盼丹赶紧猫腰，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省得万一这群人有认识她婆婆的，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快小点声吧，其实我也理解我婆婆，她那么爱漂亮，自己的工资都打扮买衣服和化妆品了，这些年来，你光看到她一茬一茬的换男友了，但是她背后的自律，我自认都做不到，你不觉得她和同龄人相比，至少年轻十岁吗？”
张盼丹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或许是受了她的影响，傅茗和沈佩佩，也凑成一团，小声回道。
“别说十岁，我看夸张点说她是你大姐都有人信！”
张盼丹：“这不就结了，一个女人能活成这样，也算是成功了，再说了，跟我公公有空房子都不让我俩去住相比，我婆婆能收留我俩，已经算是不错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虽然在黄杨看来，他爸要比他妈好多了，但是在张盼丹心里，只能记得在他俩失业还要还贷款没钱交房租的时候，他公公黄茂学那躲闪的眼神。
傅茗：“你说的也在理，不过我提醒你啊，黄杨可是她儿子，你没有必要为你们两个人的生活买单！”
“嗯嗯，这些我都懂的……”
一要开始提到黄杨的不是，张盼丹就会本能的岔开话题，就在沈佩佩要借着话头再补充几句的时候，张盼丹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被她们热烈讨论的杨玲玲。
“我去，她该不会是在你手机里装监控了吧！”
沈佩佩翻了个白眼，半开玩笑的说道。
张盼丹的小脸唰的就白了，她倒是不担心什么监控，也清楚杨玲玲没那个技术手段，不过要是在场的有认识她打小报告的，可就说不准了。
“喂，妈？”
来不及多想，铃声还没出三声，张盼丹就赶紧接听，一手捂住听筒收声，一面略带心虚的问好。
“哦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嗯嗯，放心吧，我现在就回家，经过市场的时候带回去。”
“就这些么，还用不用再添点什么？”
“香菜啊……好的，没问题！”
在一顿点头哈腰的操作之下，张盼丹的面色减缓，从她们的对话中，看来只是婆媳间买菜做饭的日常，听到这里，傅茗也就渐渐的放下心来。
直到她从张盼丹的口中，听到了“香菜”二字，她的眉头不禁再度皱了起来。
等张盼丹刚挂断电话，傅茗直接就毫不客气的问道。
“都这么多年了，黄杨他们家人，还不记得你不吃香菜的事情吗！”
第六章 不做媒人三代好
“你们知道吗，据说不吃香菜的人，是因为身体里携带着一种基因，这种基因会对香菜中的某些特有的物质特别敏感，严重的，别说是香菜，就连和香菜同科的蔬菜里，他们也会吃出肥皂味！而且这种人还不在少数呢，全世界大约有七分之一！丹丹，你就是属于这七分之一里的一员！”
面对沉默的两人，沈佩佩兴奋的卖弄，显得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况且，也并没有缓解多少萦绕在傅茗和张盼丹之间的紧张情绪。
傅茗之所以没有对张盼丹荒唐的生活指手画脚，那是因为在一次次私底下的沟通中，张盼丹始终都表示只要黄杨对她好就足够了。
可事实是什么呢？
事实就是，就连最基础的，张盼丹无法接受香菜味道这种小事，黄杨明明很清楚，都不肯和他家里人顺嘴提出来。
缓了半晌，傅茗深吸一口气，皱眉问道。
“我就不明白了，之前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黄杨也挺贴心的啊，会帮你把香菜特意挑出来，怎么有他家人在场的时候，就绝口不提了呢？”
沈佩佩：“不提也可以，但是他有没有用实际行动，比如耐心的把香菜挑出来，或者告诉他家人，要吃香菜也可以，毕竟咱们也不能因为自己个人的原因，影响了人家一大家子跟着不吃香菜，可以单独盛出来嘛！”
这边好友们搜肠刮肚的想办法，那边张盼丹只能淡淡的苦笑了一下。
“晚上是吃火锅，怎么单独盛出来？”
沈佩佩一拍桌子：“火锅啊，那就更好办了！最后放香菜不就结了！”
然后还不忘想要寻求夸奖一般，用胳膊肘怼了怼傅茗，等傅茗抬起头来与她视线相撞的瞬间，俏皮的挑了挑眉。
面对沈佩佩的日常求夸奖，傅茗压根就没搭理她，转而就继续用探究的眼神凝视着张盼丹问。
“真的是这样吗？”
“哪样？”
张盼丹的习惯性的掩饰反问，傅茗心中已经了然，但还要继续逼问。
“别让我重复，就是火锅，真的是最后等你吃完了之后，才放香菜的吗？”
沉默半晌，张盼丹也清楚，一旦傅茗开始认真起来，逃避是没有用的。
“不是，一般都是刚开始放蔬菜的时候，香菜就一起扔进去了。”
沈佩佩听后龇牙咧嘴：“哈？那岂不是你还没吃几口呢，整个一锅就都不能吃了？”
说完之后，又翻了翻眼皮，小心翼翼的望着傅茗，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傅茗继续选择性忽视沈佩佩：“那我就想知道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黄杨在做什么！”
“和他们喝酒，或许是他的精力都全神贯注在应付他家人身上吧，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俩没有工作，他家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要是一来的话，就会问长问短的，光是回答那些‘你打算什么时候上班啊’、‘现在靠什么生活啊’、‘你俩是不打算要孩子了吗’、‘装修到哪一步了’之类的问题，就够麻烦的了！”
张盼丹越解释，音调越是不自觉的提高。
让傅茗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捍卫鸡仔的老母鸡，咯咯咯的噗嗤着翅膀，极尽全力的为黄杨开脱。
而坐在对面的她，则讽刺的成为了俯冲进攻的老鹰，在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中，傅茗即将破坏的，是张盼丹给自己住建起来的爱的假象。
傅茗始终相信，人类之所以能做出惊人之举，比如同时打好几份工，也算其中之一，背后必是都有信念在支撑。
一旦梦想破灭了，那整个人也就废了。
在她还没有能力完全支撑起张盼丹开销的时候，还是不要轻易的触碰到她的底线。
眼看张盼丹解释的时候，拳头都已经不自觉的攥紧了起来，傅茗渐渐深吸一口气，等她絮叨完了之后，直接指着她的手机，转移话题道。
“那个你们两个的新品好像挺好吃的，既然你都请她了，也不介意再多给我点一份吧。”
原本已经打算好据理力争的张盼丹，没想到下一秒傅茗居然没再纠缠不放。
她微微一愣，然后抓起手机，迅速的操作一番，点餐对于她这个各大软件的白金资深吃货来说，简直是行云流水的操作。
完事后，她抓起几年前买的轻奢包包，站起身来依旧笑得如同孩童。
“那个姊妹们，你们也听到了，我婆婆说晚上我公公要过来给黄杨介绍工作，吃火锅哈，我要去买食材就先走一步了，餐都点好了，取餐码我发群里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咱们改天再聚！”
“哎！回去的时候慢点！”
一整段话里，沈佩佩能听到的，就只有餐已经点好了这句话。
她扬着大长胳膊和张盼丹道别，完全忘了，就在两个小时前，还是她火急火燎的开车把人家生拽出来的……
新品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妙，傅茗咀嚼在嘴里，觉得并没有适才经典的提拉米苏好吃。
不过或许因为是免费的，沈佩佩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喂，我上午让你给卓文远打电话回家，你打了没有啊！”
傅茗需要自己急速的从张盼丹的凌乱中摆脱出来，不然的话，深知自己性格的她，恐怕接下来的几周，一想到张盼丹所处的水深火热之中，就会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傅茗呷了口咖啡：“你不是说面谈吗，我以为要当着你的面打，要是万一哪句话说错了，你再跟我秋后算账！”
沈佩佩没脑子，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将其打发过去。
她十分配合的跟着点点头：“也是哈，算你小丫头有心了，细细算来，我俩之间也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毕竟还有一个昊昊在呢，那你现在打吧，我听着。”
沈佩佩说着，就双手交叠支在下巴上，眼神落在傅茗的手机上，暗示性极强的在手机和傅茗之间来回游走。
这个时候，傅茗的心底升起一句老人常说的话——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
还真是年少轻狂啊，怎么就没有悟出来老人话中的真谛呢！
现在倒好，她只不过是把卓文远介绍给了沈佩佩，就好像是这辈子都对她有亏欠似的，他们两口子出了什么大事小情，都要由她来负责了！
第七章 明星也得接地气
“是我。”
傅茗和卓文远的沟通，向来都是简单粗暴。
电话才刚刚拨打出去，卓文远几乎是秒接。
坐在对面的沈佩佩，神情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愠怒。
当然了，这份情绪，并非针对傅茗，而是电话那边的卓文远。
要知道，就一百五十万的事情没有谈拢之后，卓文远可不单单是半个月没有回家，更是接连掐断沈佩佩的来电。
要不是有两次昊昊实在是想爸爸了，她在微信里告诉卓文远是儿子要和他视频，恐怕他这个半个月于沈佩佩而言，真的能做到音讯全无。
所以即便是面对傅茗，事情也并非如同沈佩佩说的那般轻松。
在听到卓文远秒接的瞬间，沈佩佩强烈克制住抢夺手机的冲动，这才勉强使得坐在对面的傅茗，没有一丝丝的察觉。
“嗯咳，我知道，是沈佩佩让你打来的吧，她现在是不是满脸堆笑，正跟你那儿邀功呢！”
电话里，卓文远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周遭的环境也是一片吵杂。
傅茗甚至能联想到卓文远正顶着个鸡窝头，浓重的黑眼圈，双眼无神的一夜没睡的情景。
谢天谢地刚刚没有一时冲动而公放，此时不论是卓文远的话语，亦或是他身后的背景，若是被沈佩佩听到了，恐怕都将是一场灾难的开端。
“你知道就好，行了，既然没什么损失，昊昊这几天也快到暑假了，你也知道，现在幼儿园也开家长会，尤其是你们那种高端的，往往还要求父母一同出席，就算是为了孩子，今天能早点就早点回去。”
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沈佩佩虽然对人情世故并不通达，但卓文远也了解她，如果不是真的被逼急了，向来自认为要强的她，也不会去找傅茗做说客。
“嗯，我知道了，早点是够呛了，不过我会尽量回去的。”
卓文远在电话里清了清嗓子，算是卖了傅茗个面子。
挂断电话，傅茗舔了舔嘴角：“他说今晚回家了。”
“嘁，我都找人给他台阶下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回来！”
沈佩佩翻着白眼，不自信的反手抓着脖子，轻轻挠了几下，还在嘴硬。
“嗝——”
两个已婚好友的生活，接二连三的发生变故，傅茗反胃似的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泄出些浊气，这才勉强舒坦了不少。
“呵呵，优雅的傅茗女士，公共场合你能不能注意点，要是在现场采访那些名人政要，你没忍住可怎么办啊？”
沈佩佩所掌握的商务礼仪，完全都是在韩剧上获得的。
在那些无脑剧里，一个个的都是商业精英，不光是衣服上不带有褶子的，就连生活也是被熨烫的服服帖帖的，精致的如同在水晶球里生活一般。
可现实是，成年的世界里，哪个每天经历的不是鸡飞狗跳，蒜皮小事？
沈佩佩就是被那种剧集洗脑太深了，才导致她得了韩剧里的娇弱公主病，但身上又没有那些财阀小姐一掷千金的豪爽，这才导致她的生活别扭的不成体统。
傅茗也仿着她的样子，捂住嘴巴，呵呵一笑。
“放心啦，现在的名人，生怕自己不接地气，也怕被媒体报道出耍大牌的负面消息，我要是当着他们的面的打嗝的话，说不定他们也会跟我一起互动打嗝呢！”
“啊？”
沈佩佩听到这里，联想到自己最近迷恋的小鲜肉要是当众打嗝的话——
那形象，那酸爽……
猛地使劲儿摇头，沈佩佩拒绝自己的偶像失了包袱。
如果明星和普通人一样，失去了光环，那她还怎么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诶唷，我不和你扯皮了，从你的嗝里我也听出来你是真的饱了，昊昊也快放学了，要不咱们？”
“散了？”
还没等沈佩佩说完，傅茗就很识趣的抢话道。
沈佩佩眨巴眨巴眼睛：“那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顺便消化消化。”
在傅茗回答的时候，分明看到沈佩佩放松的呼出一口气来。
沈佩佩拎起不知真假的大logo包包：“那行，等哪天文远不忙了，我们一家三口请你出去吃饭！”
傅茗默不作声的点头，目送沈佩佩离开。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摆脱束缚，要不说当女人真的太辛苦了，至少男人每天就不徐需要为了防止下垂和尴尬而戴bra。
之前欧美女权解放的时候，也不戴了一阵，不过这风终究没有大到吹过来。
尤其是在三伏天的时候，戴着bra一整天，那感觉真的如同上了枷锁一般。
“茗姐回来啦！”
原本就是一个大夜没睡，本想趁着下午好好补觉，不想就连朱霖都早下班到家了，她才挤着地铁姗姗归来。
傅茗咧了咧嘴，不爽嘀咕：“还真是砍柴的和放羊的似的无用社交，这一下午啊，人家的绵羊老公吃饱了打算回家了，我的睡眠柴火却是颗粒无收！”
“茗姐，你困糊涂了吧，都开始说梦话了！”
作为室友，傅茗一晚未归，朱霖便知她又是出现场了，就刚刚到家的时候，还想着茗姐可能是在补觉，拎着菜蹑手蹑脚的进屋，连灯都没敢开，不想房子里居然没人。
“啊，没事儿！”
傅茗望着朱霖迷惑的小眼神，尴尬的笑道，视线落到摊在桌上的塑料袋上问道。
“哟，看来你今天下午是去摸鱼了，回来的这么早，还有功夫去菜市场呢！”
“诶嘛，你不提我都忘了，刚看你不在家，我自己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那兜子里还有鱼呢，要么放冰箱要么赶紧蒸上，不然就这天气，不得捂臭了！”
朱霖触电般从沙发上跳起来，拎着塑料袋就往厨房跑。
傅茗跟在后面，就这一连套的小动作，早个几年，她或许也能做出来，不过现在的老胳膊老腿儿，连多上几节楼梯都喘得厉害。
“不服老是不行滴！”
洗手后换好居家服，傅茗便感慨着来到厨房，跟着朱霖一起忙活。
“还好厨艺这件事不会退化。”
傅茗挑出葱姜，利落的切丝，朱霖也没接茬，她现在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具体要从何说起，一时间却又止住了，只能干瞪着水池里收拾好的鱼，发呆了好久……
第八章 比你优秀的人更加努力
“霖霖，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还没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呢！”
傅茗比朱霖大了八岁，也是从毕业的迷茫中过来的，此时的女生虽然表面上不说话，可傅茗单从她的侧面就能看出来她的心思。
“啊？嘿嘿，其实呢，是公司来新人了，让我帮忙带着参观。”
“来个新人就分到相应的部门好了”，哪里还需要找人专门带着参观啊，又不是领导！”
傅茗轻轻将朱霖挤到一边，戴上塑胶手套，按住鱼头，就开始在上面划出漂亮的十字花纹。
朱霖单手撑在桌边，望着干练的傅茗，终还是开启了喋喋不休模式。
“我说茗姐啊，你算是说到点上了，其实是两个新人，不过虽然说是新来的，人家两个可都是大有来头的，其中一个女孩，好像是我们公司老板朋友的女儿，是属于过来体验生活的，你也知道，我们老板在咱们这儿也算是十大富豪了吧，能跟他说得上话的朋友，那肯定也是非富即贵吧！我今天打眼一看那女孩，和我就不是一个风格的，啧啧，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亿万富豪家的千金呢。”
傅茗他们所在的城市，虽说大小也叫个省会，什么星巴克喜茶统统都有，但不比北上广，动辄几个富二代开着超跑飙车还随处可见的情况，肯定是不常出现。
所以说，面对朱霖一脸歆羡的提到那个小公主，傅茗半点都不觉得奇怪。
其实相比于那些仇富心态，朱霖的真实，更加讨傅茗的欢喜。
在不了解小公主的脾气秉性之前，至少朱霖能不加修饰的展现出自己内心的真实反映。
不像是网络上很多人，还没等开始了解一个人之前，首先就因为她家有钱，就直接将这个人给否定了。
“嗯，霖霖，虽然说我也知道，你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是实际行动起来，肯定是连这位小公主的微信都没加吧？”
朱霖刚端起一杯水，就被傅茗的料事如神给惊到了，赶忙放下，一个劲儿的点头。
“我就知道！”
说话的时候，傅茗手上的刀始终没停，她能接连在鱼背上划出精美的十字花刀，还能同时保持鱼肉不烂，看的朱霖眼花缭乱的。
“其实我也很欣赏霖霖你这样的性格呢，太真诚了，说实话，别说是你这个年纪的我，就算是现在，我都未必能如此洒脱的坦诚自己的内心！可是你虽然嘴巴上那么说，但内心却不屑于做富二代的舔狗，所以我才推测在参观的整个过程中，你也肯定是和接待普通来访者一样的流程，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对待。”
傅茗说完之后，整条鱼也改好刀，添上她之前准备好的葱丝和姜丝，直接就上锅开蒸。
“那倒是。”朱霖喝完水，继续点头:“我就是觉得大家非亲非故的，她有钱是她的事，就算我一脸哈巴狗样儿，人家也不能就赏赐我什么。再者说来，那样得到的东西，就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
朱霖说完之后，还不忘撇了撇嘴，稍作停顿，不过她马上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对傅茗说道。
“可是茗姐，你说要是因为我清丽脱俗的反向操作，这位富二代小姐姐觉得我与众不同，就是死皮赖脸的要和我做朋友，要供着我养着我，从此以后，我就走上让人生巅峰了，你说我到底要不要接受啊！”
“……”
傅茗摘下胶皮手套，伸出手指戳在准的额头上。
“看过玛丽苏小说的，都只敢幻想哪个不开眼的霸总爱上自己，你倒是好，直接把霸总的性别都给换了，还富二代小姐姐看上你不为权势低头的性格了，你咋不说她看上你一顿饭能吃三海碗米饭的豪爽了？”
傅茗边说边去淘米，自从和朱霖合租之后，单位逢年过节发的大米就没剩下过。
从前和她一起合租的是个模特，人家向来是拒绝**致碳水的，而单位发的大米豆油这种东西，又不像是月饼粽子礼盒一样，可以邮回老家。每每到了年底，傅茗都要卖陈米陈面，心疼得她就会抱怨，要是单位能把这些大米豆油折现就好了。
可朱霖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傅茗的焦虑，现在俩人的合租屋里，不仅不会再有收陈米陈面的光顾，甚至还需要定期去超市采购。
“茗姐，你不觉得我让这个老破小里重新充满了烟火味吗？”
朱霖半撩开体恤，露出肚肚上的一圈肉肉，无比自豪的掐了上去。
“是有烟火气没错了，可你自己也说了，那个新来的富二代，和你是两种气质，我猜她肯定是没有‘游泳圈’吧？”
傅茗说着，就在朱霖的肚肚上弹了一下，然后笑着问道。
一提起这个，朱霖就更加忍不住了：“何止没有游泳圈啊，以前都说精英社会都是极度自律的，我还不信呢，我就是觉得，我要是那么有钱的话，我得天天泡在网红饭店里，各种打卡，想吃什么吃什么，可今天一看啊，人家还真是蚂蚁腰，直角肩，天鹅颈，大长腿！”
这些女神集中词从朱霖的嘴里蹦出来，一个比一个音调高。
毕竟面对自己本身没有的东西，讲出来的过程中，总是会莫名的产生一种兴奋感。
“诶哟哟，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位富二代可真就说传说中的，比你优秀的人还要比你努力的典型代表了！”
傅茗能看出来，朱霖对这位富二代很是欣赏，她倒是不反对她和优秀的人交朋友，但是毕竟人性难测，就像是朱霖自己也说了，人家这样的人，什么舔狗没见过啊，如果她要是也表现的太热情了，很难不会被想成有所图谋。
朱霖先是掏出手机，点开秒表计时：“蒸鱼十分钟就够了，时间长了就老了。”
望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傅茗这才放下心来，估摸着就凭着这份馋劲儿，她也不会把自己逼到和自律小姐姐成为闺蜜的。
第九章 贩卖焦虑
“茗姐，我可真是一点都没夸张！”
朱霖这边调好倒计时，赶紧还口。
“就是月底北京刚开的BM店，你知道的吧？”
傅茗听到BM当即就把嘴角扯到了耳边：“哼哼，当然听说过，那不就是贩卖身材焦虑的一店么？”
这点无需傅茗强调，三里屯的那家BM自打出现以来，一路顶在风口浪尖上。
在那里，BM女孩争相打卡，把能将自己塞进近乎是童装的小衣服里为荣。
朱霖捏了捏肚子上的肉：“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吧，最起码在那段时间里，也算是激励我少喝了两杯奶茶。”
傅茗翻了个白眼：“你那一身膘，恐怕不是少喝两杯奶茶能解决的。不过话又说回来，霖霖，我给你算过了，你的BMI值23其实是在正常范围内的，当然了，超过24就属于过重，可是因为咱们现在‘白幼瘦’的畸形审美，导致你就显得有点胖嘟嘟了。”
朱霖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个我当然也清楚了，其实我在大学的时候，还是能穿得上小裙裙的，只不过自从上班了之后，几乎每周都996，莫名的就使得我的压力特别的大，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只有通过吃东西是最容易获得幸福感的行为，结果你也看到喽。”朱霖摊开掌心，垂头再次看向肚肚。
傅茗站锅边上，摩挲着她的头发：“行了行了，胖了就减，就那BM的主打的风格是‘短、小、幼’，整个店里就一个size，已经不适合你这个年纪再去穿了。说到底，不就是商家的营销套路么，看中的是现在畸形的审美观，你又不是那些脑袋空空的少女，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朱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俏皮的对着傅茗嘿嘿一乐：“哈哈，骗到你了吧，我才没往心里去呢！那几天看到朋友圈有人打卡，确实刺激的我少喝了两杯奶茶，不过事后想想，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就算是穿上了给谁看啊！不过我跟你提这事，是因为今天有同事当舔狗去巴结小姐姐，问小姐姐身上穿的是什么牌子真好看，小姐姐直接就回他BrandyMelville，那男的哪知道这牌子啊，当场就石化在原地，场面一时间别提多尴尬了！”
傅茗皮笑肉不笑：“所以说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嘛，人家小姐姐身边什么样的没有，就这种腻乎上来的肯定没戏。不过你说哈，到底是托关系进来的，上班第一天，要是我的话，肯定会穿得倍儿正式，哪里敢穿小裙裙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茗只是随口一提，不知怎的，朱霖的脸色唰的红了，就好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般。
“说说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啊！”
在傅茗的面前，朱霖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仅仅通过微表情，她就能把她看得明明白白的。
朱霖眯缝起眼睛，陷入回忆模式：“其实公司这次一共来的两个新人里，还有一个我认识，和我一个县的，也是我高中的学长，他可是凭实力进来的哦！在上学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校草级别的人物了，总之就是那种家长眼里别人家的孩子，篮球场上，学妹争相送水的大神级人物吧！”
傅茗双手渐渐抱肩，听得很是认真：“合着说了半天什么富二代小姐姐，都是烟雾弹啊，你最想说的，是这位学霸学长吧！我可提醒你啊，在高中的时候，他或许是全员关注的焦点，那是因为你们县城就那么大点地方。虽说咱们市也就是个二线，不过毕竟也是个省会呢，你那学长或许出了你们县就没那么光辉了，在今后的工作中，你们保不齐肯定还有不少交集，我拜托你可千万别用花痴的行为去缠着人家啊！”
“那你放心，我最矜持了！”朱霖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闪闪发光的盯着傅茗保证，弄得傅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连摆手。
“诶诶，要是对方真是个优秀的主儿，你也不必太过端着，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你要是不主动的话，好白菜可就让猪拱了。”
鱼蒸熟了，傅茗又简单的做了道西红柿炒蛋，配上米饭，两个人坐在桌边，继续就学长的情况进行讨论。
朱霖：“我那学长叫肖凯，这个名字，在我读书的那几年，可谓是家喻户晓，谁提起来都得竖大拇指。”
傅茗夹了块柿子往嘴里送，漫不经心随口问道：“此话从何说起呢？”
朱霖瞬间放下碗筷，“那就要从他是我们县里第一个考上清华的说起了！”傅茗就着米饭砸吧了两下嘴还不忘点点头：“能从你们的县城里考到清华，果然不一般，值得钦佩！”
“那是自然，但是肖凯学长之所以被大家称赞，除了他本身学习能力超强之外，最关键的是他的家境不好，他爸原来是我们糖厂的合同工，但是因为一次意外过世了，可因为没有编制，再加上当时确实是因为他爸自己操作不当导致意外的，所以糖厂只是象征性的赔偿了一些抚恤金，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提起当年的这场意外，朱霖就好似亲赴现场般义愤填膺，小胳膊小拳头统统抡了起来，在空气中比比划划，弄得傅茗晕头转向，“行了，快点吃吧，一会儿鱼凉了就腥了。”
“哦。”
朱霖正说到兴头上，忽被浇了冷水，转念一想到这鱼正新鲜，她也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就像是傅茗说的，腥了就不好吃了，于是乎赶紧猛扒了两口米饭，叨了一大块鱼肉就饭囫囵到嘴里。
傅茗很是满意的望着朱霖，这种豪爽不扭捏的性格，跟她住在一起是真心舒坦，等朱霖风卷残云吃完之后，她才继续补充道。
“茗姐以你专业记者的角度看肖凯他爸这事，是不是应该糖厂应该包他们娘俩后半生的生活费？”
傅茗有些为难，碍着对肖凯的好感，朱霖明显已经夹杂了私人情绪，而想要报道一则新闻，最关键的就是要客观公正。
“呃，还的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不过要是按照你所说，你这个学长在丧父的情况下还能考上清华，实在是不简单啊！”
第十章 社会大哥的标配
“是不是！我就知道茗姐你能理解我！”
朱霖一拍桌子，看那架势，就好像是两个陌生人，忽然发现彼此钟爱的是一个爱豆般惊喜。
傅茗挠了挠脑门：“诶诶，你别误会啊，我只是单纯的感叹而已，并没有对他有什么想法。再说了，艰苦学习的例子有很多，只不过是因为肖凯是你的学长，是你生活中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例子，所以你才会这么关注和上心的。”
朱霖不同意，疯狂摇头不止，那模样似是在强调，要是接下来的话，傅茗不听她说，就会生生错过一个亿一般。
“肖凯可跟你印象中那些刻苦学习的男生不同，茗姐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能考上清华北大的，都是过马路都要背题学习的书呆子，我跟你说啊，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肖凯之所以能封神，是因为这男人简直是无所不能啊！在高中的时候，邻里就都知道他是学霸，再加上他家的原因，所以家里有需要补课的，就都会找他去当家教，你说一面还要准备高考，一面还要外出当家教打工，本身就应该很辛苦了吧，可是这货偏偏还能在此基础上，抽出时间打篮球，还是我们校队的主力！要不是当年他是我们学校升学的指望，老校长最后忍痛强制把他从校队里踢出去，现在说不定都能打CBA了呢！”
望着朱霖一脸认真的样子，傅茗强忍住笑意憋到肚痛。
“嘿！你还别不信好不好！”
别看朱霖年纪小，可好歹也和傅茗住了小半年，她垂头带着浅浅的坏笑，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被戳穿了的傅茗半真半假的解释：“我信我信，谁说我不信了，你的学长什么都好，但是现在关键的是需要刷碗，请问他能现在大变活人出来帮咱刷吗？”
“嘁，用不着他，我来！”
朱霖撸起袖子就开干，她用力过猛倒了一堆的洗洁精，像是在无声的抗议，她的学长肖凯就是什么都优秀，现在上天既然把这个优秀男降临在她的头上，上学的时候内心不敢表白，再加上肖凯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的莺莺燕燕，这一次朱霖发誓一定要趁着天时地利一举将其拿下，再带回来好好跟傅茗耀武扬威一番……
城东老工厂区家属楼五楼二门，正敞开门飘散出火锅的香气。
张盼丹一低头，就望见浮在整个红油锅底上面，一大堆绿油油的香菜，差点直接就yue出来。
身旁的黄杨，正在跟他老子黄茂学干杯，这爷俩也就三天没见，之前晚上张盼丹上夜班，黄杨闲来无事下楼乘凉的时候，俩人还一起在道边儿看抓酒驾的呢，这会儿倒好像是又攒了一堆说不完的闲话，在互相推杯换盏中，唠得不亦乐乎。
“黄杨，我听说你上个月买的那个暴力熊升值了，啧啧，我儿子的眼光正不错啊，你快给爸看看，我的这个熊的钥匙扣，能不能升值？”
黄茂学说着，就把从裤腰带上别着的一大串叮叮当当给摘了下来，平时理念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的张盼丹和她婆婆杨玲玲，这个时候的表情倒是出奇的一致——全都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不屑的望着黄茂学，对于他老不正经的行为很是不爽。
没错，直到几年后的今天，张盼丹依旧记得黄杨第一次带她见公公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张盼丹很紧张，尽管黄杨一再强调他爸很和蔼，能和年轻人打成一片，可毕竟是第一次见家长，张盼丹一早就准备了各种养生保健品，并且还提前打听了黄茂学也有抽烟喝酒的习惯，买了烟酒礼盒，并且穿的极其质朴，乖巧的诚意十足。
然而，在黄杨的带领下，当张盼丹刚踏进包间的一瞬间，她的脚步就下意识的往后退，潜意识告诉她肯定是进错了。
里面坐在主位上的，是个戴着黑方墨镜，大金链子小手表，紧身裤豆豆鞋，就差来顿小烧烤的社会大哥。
可在她都已经往后退了半步的时候，黄杨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直接就一把拽住她那时还挺纤细的小胳膊，直接冲着里面喊了声：“爸！”
张盼丹当时第一感觉就是头皮发麻，一来但凡喊错了，以里面人物的造型，被叫得那么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万一……
没错，就是那个万一，卡着黑方的大哥，抬头看到来人是黄杨之后，立刻单手摘掉墨镜，站起身来，双眼都眯缝成月牙儿了，咧嘴呲着牙笑道。
“大儿子来啦！”
一张口，还露出两颗金牙，果然是大哥标配无疑。
晃得张盼丹差点晕在原地。
“哟，这就是你说的小女朋友吧！”
或许是因为黄杨的身形过于硕大的缘故，直到落座了，黄茂学方才注意她，张盼丹陡然打了个激灵起身，结结巴巴的回道。
“叔叔，叔叔好！”
“你也好。”
对待张盼丹，黄茂学可没有见到他大儿子时候热情。根据黄杨对她的交代，自打他八岁起，父母就离婚了，而他一直是被奶奶拉扯大的，也就是说不论是黄茂学还是杨玲玲，都和黄杨相处的时间不长，除了在零花钱上黄杨能能拿到三份，在同龄的小朋友里算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以外，在亲情上获得的幸福感并不多。
或许是出于愧疚的心理，不论是黄茂学还是杨玲玲，在对待黄杨的态度上，始终都是客客气气的。
正如此时，之前杨玲玲在电话里，明明是说黄茂学这次过来，是为了黄杨的工作而来的，但是酒过三巡，父子俩就山寨钥匙扣都已经嚷嚷半天了，但还是决口不敢提“工作”儿子，生怕一个提不好了，就会触碰了黄杨的逆鳞，好不容易建立起和谐的父子关系，也会一朝回到解放前。
对于这种情况，张盼丹简直是如坐针毡，尤其是一整锅煮香菜的味道，一个劲儿的往她的鼻子里钻。
“呕！”
天气的闷热，再加上心情的燥郁，她一个没忍住，赶紧起身往厕所奔去！
第十一章 他不就是个保安吗？
正常情况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应该已经转移到张盼丹身上了。
可惜，在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拿她当回事，黄杨只是淡淡的朝着卫生间的方向瞥了眼，而杨玲玲和黄茂学，则还自顾自的捞着火锅里的香菜，皱着眉头，暗想着该怎么和儿子提找工作的事儿呢！
“呕！”
或许是天气闷热的原因，张盼丹在卫生间里，接连吐了三次，一开始的时候，她的脑袋就那么明晃晃的扎进马桶里，直到吐得黄胆水都已经没有了，再一抬头的时候，本想着能有块湿毛巾什么的。
只不过，除了漏水的抽水马桶滴答的响声外，整个昏暗的卫生间里，就只剩下她呕吐的回声，以及飘荡在空气中的发酸发臭的味道。
客厅里，黄杨一家三口吹着空调，杨玲玲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若有似无的，往卫生间的方向瞟了一眼。
桌底下，她朝着黄茂学的方向蹬了一脚。
即便两人已经离婚二十余年，但早年相恋期间打下的默契依旧还在，黄茂学也登时顿住了手，顺便给了她一个眼神暗示。
儿媳不在，是时候了！
“嗯咳！”
每每在说话之前，黄茂学都会习惯性的清清嗓子，那是这么多年来，他在众人面前养成的拿乔的习惯，即便在面对前妻和亲生儿子的时候，这个习惯一时间也很难改掉。
“爸，你有话就快说，待会儿音儿的直播就要开始了，我可没时间听你废话了。”
纵使多年不在一起居住，黄杨依旧能辨别出父亲每一个微表情后面，所代表的含义。
或许这就是来源于单亲家庭的敏感吧。
别看黄杨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可实际上，当初能搞定张盼丹，靠的也是心细如尘。
黄茂学并没有动怒，在人前，他或许是大金链小手表的社会大哥，可在黄杨面前，自小父爱的缺失，总是让他不自觉的就矮了一头，既然把儿子表示待会儿还有事儿要忙，黄茂学本能的不敢有半分怠慢，简单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赶紧像是倒豆子一般的一股脑儿的和盘托出。
“那个是你严叔儿，他现在大小不也算是个头头儿嘛，听说他们单位现在正招人呢，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让他给你留个名额嘛！”
“严叔儿？呵呵，他不就是保安吗？”
对于黄茂学认识的那几头蒜，黄杨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和那些个夏天喝酒撸串儿的混混最大不同的是，这个严叔，多少也算是个有工作的。
即便一开始只是个保安，现在好歹也算是混出头了，成了保安队长了吧。
“诶诶，这你可就说错了！”
黄茂学身边，好不容易出了个正经上班的，他当然受不了听到别人这么诋毁，赶忙下意识的就还嘴。
可还没等下句出口，黄杨接下来的一个眼神，直接就逼得他噤声。
还是杨玲玲见他那怂样儿，想着要是等他开口逼儿子上班，还不得等到他嘎嘣那天，实在是受不了了，眼神再度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觑了觑，眼见张盼丹并没有出来的意思，这才星星开了口。
“儿子啊，妈不是撵你俩哈，你就说丹丹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冲进厕所就直接开吐，该不会是有了吧？！”
“她敢！”
最近黄杨又新迷上了个虚拟主播，基本上是没日没夜的守在手机边上观看，小两口有多久没那个了，他掐着日子自己都能算得清。
所以还没等他妈继续说下去，黄杨就斩钉截铁的给堵了回去。
“行行行，你手没有就没有，但是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要是有了，现在你们两个还和妈挤在一起，咱家就这么大点地方，冷不丁的多了你们两个，妈都觉得不适应，要是再添一个娃娃，可怎么办啊！”
杨玲玲越说越开始脊背发凉，一开始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直到她完全意识到了但凡张盼丹要是真有了，这两个明明还是孩子的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生，以及在此种情况下，她这个当奶奶的，又将要承担的是什么样的责任的时候，杨玲玲是真的还是头皮发麻了，也就开始不再顾忌黄杨，有一说一，把这两年憋在心底的话，干脆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儿子！妈可真不是挑理啊，你说你们两个自从结婚以来就闹着辞职，在家待了整整两年，妈说过什么没有，可是现在眼看着新房子去年就下来了，别人家都欢欢喜喜的装修搬进去了，你们两个倒好，装修装了一半没钱了，弄得新房不新房，毛坯不毛坯的，就那么干放在那里，想住也住不进去，妈不还是半个不字都没说一句吗？”
这话如果换做是黄茂学说，黄杨自然有一百个理由等着他。
可偏生说话的是杨玲玲，当年两个人离婚的原因，黄杨也从他奶那里听说过，无非还是因为黄茂学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自打那时候起，黄杨对他妈的态度始终还算是客气，很多时候，相比于对待黄茂学的不客气，和杨玲玲相处的时候，还是很在乎她的情绪的。
“妈，我这不是一直找着的么，你说之前你俩给我找的辅警的那份儿活，在交警队上班，听上去挺好听的，可是只有真正去了之后才发现，脏活累活都是我们这些小辅警在做，可是不论是工资待遇，还是福利保障，却远没有那些正式工来得轻松赚得多，你就说这种情况下，我有什么理由不去辞职呢！”
对于黄杨来说，已经很久都没有一口气说那么的话了。
此时体重二百多斤的他，一口气舒出过后，已经明显的开始气喘，并且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就挂在他宽大的额头上，看的黄茂学心疼不已，完全忽视掉了此时卫生间里，儿媳早已吐得天旋地转，身上的味道自己轻嗅了一下，都觉得恶心！
“行了，儿子，妈妈也不是要逼你，但是你爸刚说的严叔介绍的工作，好像是坐办公室的吧，听上去也体面，要不你考虑看看？”
第十二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么多年来，不论是黄茂学还是杨玲玲，都没有担负起对黄杨的养育任务，所以每每交流起来，无不是一副讨好的模样。
杨玲玲这次还算是牟足了劲儿，吐出长久以来憋在心底的浊气，这才一吐为快。
可说到最后，还是难免又露了怯，试探性的挪过去半个身子，带着半脸谄媚的笑意，还是让黄杨本能的觉得占了上风。
“哟，马上开播了，行行行，就听你们的，不就是去上班吗，之前风吹雨淋的，我都熬过来，现在不过是坐办公室吹空凋，有什么受不了的！”
望着杨玲玲一脸期盼的神情，黄杨不自觉的吐口同意，顿时令他爸妈欣喜若狂。
尤其是黄茂学，直接当场就干了剩下的大半杯白酒，口中还一个劲儿的念念有词。
“哎呦喂，我儿子是出席了啊，我们老黄家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杨玲玲倒是没说什么，不过从她的表情里，黄杨也能看出来，画满了大写的“满意”二字。
与这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相比，卫生间里的张盼丹可谓是苦逼到了极点。
一面揉着酸胀不已的小肚子，一面有手背擦抹着嘴角的呕吐物，妈的，还说是过日子人家呢，厕所里的卫生纸用完了都不知道添补！
天知道她到底嫁进了一个什么样的虎狼窝里！
“出来了！黄杨进屋看直播了，正好锅里还剩点肉，这大热天的，今儿不吃的话，明天就该坏了，你快点打扫干净了，我一会儿还要刷碗呢！”
等张盼丹洗漱干净，为了修饰自己吐红了的眼眶，还特意在卫生间里缓了好久再出来以后，发现除了她本人以外，压根就没有一个人在乎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呕吐的时候，才赫然惊觉，什么叫做“小丑竟是我自己”。
“不吃了，我也回屋了。”
虽然说黄茂学没等打个招呼就离开了，杨玲玲也没有多关心她的身体情况，还好，她还没丧心病狂到要求张盼丹来刷碗。
即便心中的怒火，已经烧到了脑瓜仁儿，可寄人篱下的张盼丹，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轻轻的推开房门，再轻轻的阖上，一开一进中间，仿佛是一缕青烟般，没有任何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尽量弱化自己在这个家的存在，是婚后几年，尤其是自打没钱交房租，搬进她婆婆家之后，张盼丹学会的第一条生存秘籍。
“老公，我都快要吐抽抽了！”
她进屋的时候，黄杨便没有回头。
准确的说，他已经完全沉浸在音儿的声波中，压根就没留意自家媳妇推门的响动。
“你吓我一跳！”
张盼丹娇滴滴的嗓音，并没有换来黄杨的心疼，恰恰相反，更多的，则是恼火于她打扰到了他与音儿的happy时光。
若是换做别的女生，一准就原地开炸了。
可张盼丹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她真的很擅长于忍凡人所不能忍。
这点不光是傅茗，就连沈佩佩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说丹丹，黄杨家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了吧，就那种情况，我不当场掀桌子才怪呢！”
早前张盼丹才刚结婚不久，作为唯一两个面临婆媳关系的新媳妇，沈佩佩还总是愿意拉着她，当着傅茗的面，控诉婆婆们的恶行。
可大多时候，沈佩佩所谓的控诉，什么谁花钱多谁花钱少，一大早上醒来做饭声音奇吵无比，和张盼丹所遭遇的奇葩相比，简直就是大型凡尔赛现场，压根就不在同一条level上。
“呵呵，你要是家里也有个弟弟，就知道类似的情况在我身上，早就上演一万遍了，我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
张盼丹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这个小丫头，笑起来总是眉眼弯弯，生活的不公与重压，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负担，反而经过这些历练，倒是造就了她今天这副宠辱不惊的性子。
前提是，只要，黄杨还站在她的身后。
此时，面对黄杨的不耐烦，张盼丹咬了咬嘴唇，没有吭声。
或许是黄杨也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氛不对劲儿，他留恋着手机屏幕，不舍的将视线转移到媳妇身上，然后扬起嘴角，安慰道。
“行啦行啦，我错了还不行，你也知道，作为一个粉丝的基本素质就是为偶像打call，音儿今天才刚开始，正需要粉丝疯狂点小心心呢，这也不花钱，我要是再不有所行动的话，那不就真成了个假粉丝了，白嫖的事情，你老公我科做不出来，你当初看上我，不也是看上了我这份担当与责任么！”
“……”
张盼丹甚至不知道，黄杨的嘴，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还是说，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具备这项技能，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全心全意看重的，只是所谓的他对她很好这一点上，而忽略了很多细节呢。
张盼丹愣怔在原地，半晌，也仿着黄杨的样子，勾起唇角，凑近了手机屏幕，笑道。
“是么，那我能做点什么呢？”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赶紧上线给音儿打call啊，媳妇儿，我跟你说啊，别看她只是一个新晋主播，但是在我们这些粉丝的推动下，可是一举就窜到了新人榜的第五位呢，我记得上一个有这样成绩的，可还是在2018年呢，能不能创造奇迹，可全权掌握在咱们手里了，冲啊！”
黄杨说着，眼神早就从张盼丹身上转移开了，好似他只要稍微离开一会儿，这位新晋主播就能直接陨落神坛般。
张盼丹砸吧了两下嘴，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仅仅是一口，混着空气，直抵她空无一物的胃底，那感觉，别提又多火辣酸爽了。
默默点开手机，找到一早就被迫关注的音儿，横在黄杨身边，张盼丹也开始了疯狂点赞的输出……
与此同时，卓文远拖着疲惫的身躯，才刚刚回到家中，才脱下一只鞋，还没等站稳呢，沈佩佩迫不及待的数落声，就幽幽的飘了过来。
第十三章 价值十块钱的媳妇
“哟，这是谁啊，还知道回来啊，还真是稀客啊！昊昊，昊昊呢，快来看看，这孩子，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出来迎接，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这么没有礼貌！”
沈佩佩掐着腰，指桑骂槐的扯着嗓子喊，没将孩子叫唤出来，倒是引得卓文远渐渐皱起了眉头。
“我说你瞎嚷嚷什么啊，都几点了，孩子不睡觉啊！”
这边卓文远也渐渐没了耐心，直接一脚蹬掉鞋子，也不换上拖鞋，直接赤脚走进客厅，将手中拎着的塑料袋冷脸塞给沈佩佩。
“什么玩意，你想烫死我啊！”
在刚接过塑料袋的瞬间，闻到熟悉的味道，沈佩佩大致就已经猜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只是可惜，今儿下午的时候，她刚在星巴克被张盼丹的豪爽给打击到了。
明明是身负重债，人家黄杨还能可着张盼丹，一出什么新品，必是最新打卡。
可反观她呢，百万豪车开着，老公回到家里，递给她的，却仅仅是一碗价值五块，即便加了料也不超过八块的土豆粉！
对比之下，沈佩佩心态失衡的一撇嘴，立刻就重新将土豆粉塞回到卓文远的手里，嘀咕着。
“半个月没回来，一回来想拿十块钱都不到的东西就把我给打发了，卓文远啊卓文远，是你觉得给你生了个大儿子的我，就值十块钱，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就配娶个价值十块钱的媳妇！”
金刚山家的砂锅土豆粉，一直以来，都是沈佩佩的最爱。
之前两个人上大学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给卓文远省钱，每次约会，沈佩佩没都会特意选在这家小店。
由于味道好又便宜，等到他们两个都结婚了，这家小店也做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人气店铺，可以说，沈佩佩和卓文远的恋爱之路，也算是一路见证了金刚砂砂锅土豆粉的成长之路。
直到现在，店铺扩张大了原来的三倍大，把相邻的几家店铺也全都给盘下来了，雇佣了更多的服务员，每每到店，还是需要长时间的等位。
就拿现在冷不丁又被沈佩佩塞回给卓文远，结果因为两个人都已经对方能接住，而啪的掉在地上，淌了一地汤汁的土豆粉来说，那可是卓文远挤在又闷又热的小破店里，排了半个多小时才带回来的！
卓文远最是爱干净，尤其是当他穿得西装笔挺钻进金刚山的时候，与周遭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直到现在，他一低头，还能嗅到衬衫上一股子的土豆粉味儿，可为了讨沈佩佩的欢心，这些他都忍了，换来的却是连汤带粉直接摔在了地上！
“沈佩佩，你闹够了没有！”
卸下伪装，卓文远俨然已经无法再压抑住怒火，直接单手扯开领带，朝着沈佩佩怒吼道。
沈佩佩自知理亏，可一想到下午的情况，以及这半个月来，她独自一人带着昊昊的情景，也死鸭子嘴硬般的擎着脑袋，不肯低头。
“谁闹了，我要是想闹，早都到你公司去了，还用得着厚着脸皮去找傅茗吗！卓文远，咱俩结婚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我沈佩佩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吗！答案是‘没有！’一件都没有！”
沈佩佩指天指地，捶足顿胸，一米七四的大高个，就差一屁股坐在大理石上满地打滚儿了。
卓文远深吸一口气，放在平时，不为别的，就算是担心昊昊受到惊扰，也肯定会及时制止沈佩佩的行为的。
可这一次，就看着沈佩佩哭天抹泪儿的大声嚎叫，卓文远只是怀疑，眼前的女人，是否还是他曾经爱上的那个她。
他只是感觉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正推着他往后倒退，与此同时，沈佩佩的脸，也离他越发的遥远。
这一刻，头昏脑胀的卓文远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可不知为何，双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就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要不是昊昊忽然出现，扯住他的衣角，卓文远真的怀疑这几年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只是一个梦，如果可以重来的话，那他一定要警告当初的自己，万不可以重新踏上沈佩佩的这条贼船。
“爸爸！爸爸！你回来啦，你能不能让妈妈小点声，我都带上AirPods了，可还是能听到她的声音！”
昊昊边说，边给卓文远展示耳朵上挂着的耳机。
“这？”
虽说不怎么在家，但卓文远绝对不是丧偶式育儿的代表，也就是这几年孩子大了，可以上幼儿园了，他这才勉强放手的，实际上，从昊昊下生开始，沈佩佩几乎连尿片都没换过，一水儿的都是卓文远在做，所以当他看到不应该出现在孩子耳朵上AirPods的时候，还是蹙起了眉头，轻轻的把耳机替孩子摘下，然后带着他来到沈佩佩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沈佩佩还在细数这些年来对卓文远的付出，不想她还没有数完，倒是卓文远这边先发难，摊开掌心，不过是一对儿耳机而已。
“什么怎么回事，别告诉这耳机你不认识啊，还是说你嫌弃我乱花钱了？笑话！我又没花你钱买的，你瞎起什么哄啊！”
沈佩佩一时间还没注意到昊昊的存在，更没明白卓文远的用意，以她那个钱串子的脑袋，最多能联想到的，也就是AirPods挺贵的，卓文远是不是在指责她瞎花钱了？
应该不会啊，别看卓文远家只是工薪家庭，但他从小可是富养大的，上学的时候，浑身上下就都是名牌，花钱更是赚一分花三分的主儿，从来都不会考虑明天，及时享乐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两人相处至今，向来都是沈佩佩让他花钱注点意，别总是大手大脚的，可现如今是哪根筋儿搭错了，居然指摘起她来了！
此时的卓文远，横眉一挑，真想抽人！
可转念一想，最想抽的，竟还是自己。
当初，他是怎么看上了这么个市侩的女人，什么大长腿，大高个儿，简直是粗俗！
这话既是在心中咒骂自己，也是此刻最想说给沈佩佩听的！
第十四章 假包质量好
卓文远的沉默，换来的不是一时的风平浪静，而是进一步的恶龙咆哮。
沈佩佩一如既往的提上一口气，持续开喷！
“半个月前，你因为区区一百五十万就跟我这儿闹离家出走！卓文远，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当初要不是我家，你能开得起公司，能当上老板？你也不拍拍自己的胸脯问问，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我妈，单靠着你们家，你能有今天？更别说那些人见天的在你身后一口一个卓总的叫着，表面上混的人五人六的，其实要不是他们看见你开的豪车，谁会给你那个面子啊！”
沈佩佩口中的豪车，实际上就是她的座驾，价值百万的陆地巡洋舰。
没错，即便明面上这俩口子又开公司，又戴名表开豪车的，但实际上，他们两个始终都是共用一辆车的，更为讽刺的是，直到昊昊都已经上幼儿园了，这车的归属权，目前还是落在沈母的名下。
换句话说，实际上，这俩口子只有使用权，却并没有变现的权力。
沈佩佩对此自然是觉得没什么，她妈的东西，不就是她的么，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况且沈母在村儿里的事业，才刚到如日中天的地步，她可不想她妈妈这么快退休，只要有她妈一天在，全自动的免费提款机就一直在运转。
沈佩佩或许在人情世故上狗屁不通，但在占便宜的道路上，她可一直是佼佼者，甚至弯道超车过众多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可谓悭吝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可对于卓文远来说，表面风光的背后，个中心酸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呵呵，丈母娘像是防贼一般的防着女婿的，或许并不罕见，但是自小被惯宠着长大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会落到他自己的身上，要不是知道他好面儿，说不定在人前，沈佩佩一早就把他定义为倒插门女婿了！
视线里，沈佩佩掐着腰，口角磨出白色的唾沫星子，不时的伸出大长胳膊，用指尖朝着卓文远鼻头的方向在空气中挥舞，喋喋不休。
身旁，昊昊已经后退了半步，躲在卓文远的身后，胖乎乎的小手，用力的捂着耳朵，紧闭双眼，阻断接收外界的一切。
以前不是没吵过，为了孩子，卓文远可以息事宁人。
可沈佩佩是越发过分了，现如今已经是不分场合，当着孩子的面就开喷，这就大大超出了卓文远的承受范围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转身攥着昊昊就要扬长而去。
“儿子是我的！你要把他带哪儿去！”
沈佩佩正说兴头上，眼看卓文远已经开始给昊昊穿鞋了，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第一时间冲上来拉扯。
“你放手！”
卓文远也毫不含糊，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如果要是再不带儿子离开的话，长期在这样的生长环境下，肯定会对小孩子的心理产生影响的。
与黄杨之于张盼丹一样，昊昊就是沈佩佩的命根子，是她枯燥生活的全部希望，就算是豁出命，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带走她的孩子！
“不是钱闹的嘛！”
明知如果硬抢的话，自己根本不是卓文远的对手，情急之下，沈佩佩一声大吼，随即重重跺脚，这才勉强止住了正蹲下给昊昊系鞋带的卓文远。
“你说什么呢，在家里还谈钱，不是，沈佩佩，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我和你继续过下去，还是为了你们家的钱啊！”
虽说卓文远还是梗着脖子，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但至少他愿意和沈佩佩交流了。
高挑的沈佩佩，视线跟着卓文远起身，毫无形象的随手抹了把鼻涕，抽噎了两下。
“什么嘛，还不是那一百五十万闹的，你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恐怕现在早就带着昊昊出了这个家门了，孩子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沈佩佩话里话外的内容，依旧硬气得很，但在语气上，已经不再强势，甚至大有示弱的情绪夹杂在里面。
昊昊见状，也不愿意与妈妈分开，他暗自拉了拉卓文远的衣角，怯怯低语。
“爸爸，就再给妈妈一个机会吧，你们两个已经好久都没有一起给我讲故事了。”
长达半个月父爱缺失所带来的愧疚，一时间萦绕在卓文远的心头，他重新半蹲下来望着儿子殷切的小眼神，然后点头承诺。
“不走不走，爸爸和妈妈谁都不会离开昊昊的。”又转而抬头望向沈佩佩解释，“儿子才几岁，你就让他戴嵌入式耳机，知不知道那样会对耳膜造成伤害的，还误会我是因为你乱买耳机生气，你也不扪心自问，我卓文远是那么小家气的人吗？还有，我拜托你啊——”
说着卓文远的视线，就落到了头顶上方穿衣镜前挂着的包包上，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拜托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买这种一眼假的东西！之前和你一起出去谈生意，还好咱们是在光线暗淡的西餐厅，要是被同行的其他夫人看出来了，我的脸可都被你丢光了！”
说完之后，他就将昊昊抱起来进了房间，只留下声嘶力竭的沈佩佩，一个人红着眼眶站在门口。
“呵呵，你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合着我是呗！还有那些包，真包的钱，够买七八个假的了，我能开得起百万的车，不就证明我能买得起几万的包吗，犯得着买真的吗，假的还不是一样背，甚至质量更好呢！”
沈佩佩暗自嘀咕着，但却并不敢再瞎嚷嚷了。
冷静过后，她也清楚对于昊昊的成长，卓文远付出了多少心血，她刚才的那番作闹，无疑是触碰了卓文远的底线。
等卓文远重新出来的时候，沈佩佩已经完全冷却下来，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难得她安静下来，细细算来，卓文远也有近五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家本就是休息的港湾，他也不愿意主动挑起事端争吵。
“看什么呢？”
卓文远如同没事人般一屁股坐在沈佩佩身旁，凑近了一张脸，呼吸喷在她的脖颈间问道。
可惜，沈佩佩虽然不吵不闹了，但却并不想同他亲近。
尤其是今儿的卓文远也不知怎么了，向来在外注重仪表的他，此时不仅灰头土脸的，还带着一身的汗味儿，让沈佩佩的本能的就皱起了眉头，就在他凑过来的瞬间，直接利落的向旁边一闪，顺道儿蹬出大长腿，戳在卓文远的胸口上，与之保持一腿的距离……
第十五章 你喜欢就好
别说，这样的沈佩佩，倒是卓文远从未见过的模样，身上的疲惫顿时消了大半，迷惑间，多了几分想要征服的欲望。
“去去去，一身汗味儿别忘我面前凑！”沈佩佩翻着大白眼收回脚，“你刚不还嫌弃我背假包吗，现在我就去官网买几个真的回来，省得背出去给您丢人！卓总！”
一声‘卓总’瞬间令卓文远清醒至极！
嘴角微勾，带着几分自嘲，他回想起几年前公司开业前后，每天的划账就和流水一般，看不到进项，全都是花钱的事儿，准备的现金流眼看着就会断裂了，好在沈佩佩那个还算是深明大义，也知道一旦发生那种情况，那么她这个小家之前投进去的钱，也即将付诸东流，于是乎简单的和卓文远问询了情况之后，马不停蹄的就连夜驾车去找了她妈。
沈母听后，二话不说掏了八十万，回来之后，沈佩佩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趾高气扬的走进卓文远租用的写字楼。
要知道，在此之前，卓文远不是没有邀请过她过来参观，但每每都是被她以‘装修期间都是灰尘，想要呛死我吗？’，或是‘你的公司，我进去凑什么热闹’，亦或是‘还没招来人呢，里面空荡荡的我可不去’为由拒绝了。
但是自打那次之后，当着当时公司十几个员工的面，沈佩佩总算是能有底气端出老板娘的款儿了！
就拿最简单的公司前台来说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无脑斗小三的戏码看多了，在沈佩佩第一眼看艾米丽的时候，就警觉这丫头肯定是个小狐狸精，带着八十万的支票，大手一挥丢在卓文远的面前，还没等卓文远起身要给她来个大大的拥抱，旋即第二件事就是要他当场开除艾米丽！
“不是，人家小姑娘怎么了呢，你知道一个好的前台，代表的可是公司的门面，多少重要的客户，进来之后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前台，形象好气质佳，是前台的必须素质，就是因为艾米丽才刚毕业，所以她的性价比也是最高的，同等价位的，可真就找不到气质这么出众的前台了！”
当时的卓文远，还停留在创业初期，即便已经找到了人资经理，但是他凡事还是习惯亲力亲为，剩下的十几个人，都是他和人资经理共同拍板儿招聘的。
公司规模属于小微摆在那里，用人数量也是有限的，注定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其余岗位招聘的还算是顺利，直到剩下的前台岗位，由于岗位待遇一般，过来应聘的总是不符合卓文远的设想。
可毕竟是新公司，前台的技术含量又不高，卓文远想要用提薪来找到合适的人选，但是人资经理却不建议，说是如果要是让其他的员工知晓他们的待遇和前台是一样的话，那么势必会引起情绪上的波动，或者是直接离职，或者是要求加薪，不论出现哪种情况，对于一个新公司来说，都是极大的隐患。
卓文远的优点之一，就是听劝。
他的朋友很多，其中不乏有几个大哥，是真心愿意和他推心置腹，就是因为在聆听之际，卓文远一般都很安静，时不时的给出点反应，证明他在听，但绝不会有任何的建议，是个很好的倾听对象。
就在同等待遇下，终于在公司临开业的前三天，艾米丽出现了，青春靓丽的外形，再加上适宜的谈吐，让人资经理和卓文远互对了个眼神，心明镜儿似的就锁定了她。
最关键的是，各项条件都符合的艾米丽，可以接受他们开出的较低薪资！
有了如此养眼的前台，别说是客户，就连卓文远每天上班的时候，听到那声“卓总”的问候，都会觉得心旷神怡，全身上下都顿时充满了干劲儿！
年轻是好啊！
卓文远将公文包像是投篮入网般丢在沙发上，耳边回响着艾米丽的问早声，愉悦的开启一天的工作。
直到那刻，沈佩佩拉长着脸，由于连夜从隔壁市往回赶，风餐露宿不修边幅的坐在他的对面，手指一下一下击打在桌面上，眼睛瞅一下支票，再瞟一眼他，好像是在说，今儿有艾米丽就没支票，你要是强留下那小狐狸精也可以，那就别怪我带着支票走人！
“卓总！”
就在炒掉艾米丽的当天，沈佩佩第一次说出‘卓总’二字。
但与一般的妻子恭喜丈夫的口吻不同，她的那声‘卓总’，明显带着威胁和嘲讽的成分在里面。
以至于日后，每当沈佩佩在公司里耀武扬威，提出无理要求之际，她都会特意从嘴里阴阳怪气的，着重挤出‘卓总’二字来！
听得久了，这两个字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卓文远潜意识就会习惯性的皱眉近乎动物规避风险般的，本能的往沙发后背上后靠，登时什么兴致都没了！
沈佩佩并不知情，还以为卓文远也嗅到了自己身上不好的气味，她的视线始终都定在手机上，官网上，一个最新的lv包包要两万三，这还不算是因为新款所以一包难求，如果要是到线下实体店的话，难免会被要求配货。
“你看这个行不行，要是觉得不给你丢人的话，我可就下单了，卓总！”
可毕竟刚在卓文远面前夸下海口，沈佩佩一咬牙，挑眉把手机翻转过去，故意漏给卓文远看。
女人的东西，就算是装点门面的奢侈品，卓文远也没什么兴趣，再加上那一声声的卓总，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当初要不是有沈母的八十万，他的公司早就黄了，极度的不爽和自卑，令他只是淡淡的冷哼一声，“你喜欢就好”，然后就起身进了浴室，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冲洗掉什么标签似的。
伴着哗啦啦的水声，沈佩佩犹豫着要不要支付。
没错，她的手在颤抖，一想到轻轻一点之后，两万三可就不翼而飞了，而她柜子里的高仿加起来，也就只花了几万块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智能大数据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犹豫，精品推送及时到达通知页面，同样一款包，在一款新出的app上，只要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