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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有记人间事全文阅读

作者:浅浅的水湾     山河有记人间事txt下载     山河有记人间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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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阴风呼号,黑云压天,似是要将山河碾碎成齑粉。

    细雨绵绵,烈火焚世,已然是把人间锤炼成炼狱。

    古慕枫抬头看着山谷两旁的一群人影,身处大战,他这个在战场上拼杀了多年的大将军却全然忘记了应该要做什么。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在那群人影中他看到了很多人,每一个他都清楚地认识,其中甚至还有他的父皇,兄弟以及曾经围在他身边的一众大臣...

    忽然间,有一支箭矢从天边飞来,正刺中了古慕枫的胸膛。

    他那本就已满是血污的盔甲上重新蒙上了一层新鲜的血液。

    古慕枫忽地跪倒在地,但仍旧抬着头看着山谷两旁的高处,似乎是要将这些人统统记住。

    “父皇,到了如今,我还是没能成为值得你信任的人啊...”古慕枫轻声叹着,不过这话终究注定是不会有其他人听见。

    古慕枫终于转过头,看着周围倒下的那些陪着他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的士兵,他重重地对着他们磕了一个头。

    这场战斗注定是要败的,他们近十五万大军在北境刚刚与北燕的燕翎军大战过一场,如今正是班师回朝之际,又突遭数倍于他们的军队袭击,没有人认为结果会是他们胜。

    不知不觉间,这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山谷之上,那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人面无表请地挥了挥手,一刻钟后,山谷中起了一场大火。

    虽然天上还零星地飘着雨滴,但这场大火蔓延之势已不可阻挡。

    那个明黄色的身影看着这一幕,无情地转身离去,片刻后,山谷上下,空无一人。

    三日后,君临城中同样燃起了一场大火,但滔天到几乎将一条街都烧光的火势却诡异地无人问津,甚至在之后都无人敢提起此时。

    对许多人来说,那是一个悲伤的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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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日出到日落

    顾谦自睡梦中惊醒,这已不知是多少次他被那场同样的噩梦吓醒。虽然那只是一场噩梦,但顾谦心里清楚,那不仅仅只是一场梦,而是血淋淋的事实。

    顾谦没有理会被冷汗打湿的衣衫,而是先下了床,走到一旁,打了一盆尚且有些寒意的春水洗了一把脸,略微冰凉的水掠过面庞,顾谦终于清醒了几分。

    也许是这捧清凉的水浇灭了刚才梦中的那场大火,顾谦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背后有些凉。顾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在一场大雪结束后,终于春季悄然而至。

    “又是一个春天了,太阳都早了一些。”顾谦低声呢喃着,一边找了件新的衣裳换下了身上那件被汗水浸透的衣衫。

    换好了衣裳,顾谦快步走出了房间。

    这座荒山在整座大汉王朝里面十分普通,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座山其实很危险,因为这山上住着一个很危险的人。

    顾谦出门时提上了一柄剑,木制的,但明眼人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柄木剑是仿制了一柄很奇特的剑而制成的。

    这柄木剑与其它的剑相比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长,这柄木剑比起寻常的剑至少长上了三分之一,而如此长的一柄剑却并没有丧失任何美感,依旧宛若浑然天成,一柄仿制的木剑便是如此,足可见那柄被当作模板的长剑该有多么隽美。

    顾谦似乎像是一个傀儡一般,出门后便开始挥舞起那柄木剑。

    顾谦的身形修长,今年不过十八岁的他便已然与一些壮年男子身材相仿,所以这一柄木剑在他的手里舞动起来竟然有着十分相得益彰的美感。

    不过这份美感也只是对于那些看不懂剑法的人而言的,若是江湖中有练剑的高手见到顾谦如此舞剑恐怕要好好嘲弄他一番,因为这剑法固然好看,可似乎却没有任何作用,空留美罢了,可这些所谓的高手之见也只是如井底之蛙罢了,因为只有真正的大高手才清楚地知道,顾谦此刻施展的剑法意味着什么。

    不知不觉间,顾谦已然将这套剑法完整地施展了一边,结束后,顾谦神色自若,也不见任何疲累,紧接着他便再次抬剑起手,舞动起了这套剑法。

    当顾谦第二遍施展过半时,太阳也升至了空中,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这座荒山上,满山的春色也渐渐地被唤醒。

    直到阳光照耀大地之时,也许站在这座荒山上的人才意识到原来这座荒山上是有着两个屋子的,在顾谦所在的屋子后面还有着和那座屋子差不多大小的屋子,只是它的位置要处在更阴暗的地方,所以才不会引人注意。

    这座屋子里明显也是有人居住的,不过即便是太阳高照,里面的人也没有走出来,而且顾谦也并没有将一点注意力放在木屋上。

    时值正午,顾谦终于在演练完第十二遍剑法后停了下来。

    顾谦将木剑随手一扔,木剑便准确地插入了木屋前的那个树桩之上,笔直且深刻。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没有人出来的木屋里终于传出了动静,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臭小子,注意你的态度!”

    这句话当然是骂顾谦的,但顾谦却充耳不闻,径直地走到了一旁,默默地生火做饭。

    炊烟袅袅,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顾谦便做好了自己的午食,快速地吃过以后,顾谦便又拿起了木剑开始演练起来。

    从始至终,顾谦对那个声音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甚至连表请都没有任何变化,那张脸旁如同一面湖水,不起一丝波澜,也同样给人以拒之千里之外的感觉。

    吃过午饭后的顾谦又充满了气力,演练剑法的速度也略微快了一些,他每一次出剑似乎都带着清风,掠过半空之时时而有气爆之声响起。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谦的力量也逐渐变弱,直到黄昏时分,他虽然已经将这套复杂的剑法演练了三十五遍,但他也已经筋疲力尽。

    然而顾谦并没有准备放弃,而是再次抬起那柄木剑,准备进行着第三十六次的演练。

    那个木屋在这时忽然再次传出了异动,不过仅仅是片刻后,那异动便又沉寂了下来。

    一天之内,演练三十六遍剑法,这是顾谦从未达到过的程度,不仅仅是因为这套剑法复杂且困难,也因为顾谦自己身体的原因。

    不过即便如此,顾谦也并没有打算放弃,这第三十六遍虽然演练的缓慢,但其形意却比起前面三十五遍没有任何残缺,依旧完美无比。

    “嘭”的一声,顾谦突然单膝跪倒在地,那柄木剑插入地面支撑着他的身体才使得他的身体没有完全倒下。

    “三十六遍已经是你的极限,你的身体本就如此,你应当也知道。”那个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已经站在了顾谦身后,正在单手按着顾谦的背后,缓慢地为顾谦渡送着真力。

    顾谦大口喘着粗气,此刻的他只觉得体内又铁锥在搅动,剧痛使得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太阳完全落下,月亮初升,满天星辰遍布黑夜,整座荒山变得宁静且神秘。

    缓和了许久,顾谦终于恢复了许多,总算是能开口说话了,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却让那个中年男子气得不行。

    顾谦缓缓地转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我要下山。”

    听到这话,男子好不容易压下的那股火气又一次升了上来,带着火气回道:“你这个样子,下山就是去送死!”

    顾谦却根本不理会男子的话语,仍旧坚定地说道:“我要下山。”

    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让自己爆发出来,继续说道:“下山,下山,你下山了,他的仇就能报了吗?”

    听到男子如此说,顾谦终于说出了别的话语,他眼底深处仿佛燃烧着炽烈的火焰,一字一句地说道:“两年了,这天下可曾有人提及过他半个字?这天下欠他的,我要替他讨回来!”

第二章 下山之前

    男子似乎被顾谦的话震慑住了,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放下手掌,轻叹道,“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你要去,便去吧...”

    男子转身抬头,看着漫天星斗,心绪在这一刻也变得十分沉重,良久后,男子又长舒了一口气,但他的胸中却仍似是有万千郁气萦绕,舒散不去。

    “像他那样的人再也不会存在了。”男子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又像是在和顾谦感慨。

    顾谦撑着站起身,转身看着这个他应该叫一声师傅的男子,轻声说道:“其实师傅你也是希望我下山的吧,他对师傅你来讲也是很特殊的一个不是吗?”

    徐旻笑了笑,眼底竟满是怀念,在他的记忆中,那个潇洒的年轻人的身影永远都是那么清晰。

    “坐吧。”徐旻抬手一吸,两张木椅便落到了他和顾谦的脚下。

    师徒两人相对而坐,却没有人先开口,过了一会儿,还是徐旻先开口说道:“下山以后便不比在山上了,人心险恶,你万事要多留个心眼...”

    顾谦轻轻点头,其实两人都知道这是句无用的话,顾谦幼时在市井中摔打,见惯了人世间极丑与极恶,对于人情世道了解的比起徐旻可能还要熟稔许多。

    “你的病...”徐旻又开口说了一句,接着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的病呆在山上,等你到了逍遥之境,便也无事了,只是如今你不过是脱胎之境,这病还不是你能强行压制的,但你执意下山,做师傅的,不能看着你白白死了。”

    顾谦抬起头,这次下山他是抱着必死之决心的,他的病他自己很清楚,下了山,难免要折腾一番,如此一来,他能活过三年便算是老天爷赏口饭吃。

    徐旻又笑了笑,看着自己这辈子唯一一个徒弟,说道:“你的病发在幼年,当时你不过五六岁,常年与市井之中摸爬滚打,天气热时倒是还好些,但天气冷了你没有厚重的衣服保暖,寒气便透入了你的体内,继而进到了你的心脉,久而久之,在你的心脉上便长起了一层诡异的寒毒,这寒毒竟与你的血脉相连,导致难以去除。

    你这毒外力难以干扰,一旦掺杂外力,可能会引起其忽然爆发,所以即便是逍遥之境的高手也不敢帮你强行拔毒。

    不过你已经踏上了修行一途,若是达到了逍遥之境,便可以自身之力去掉这份寒毒,只是在你尚未达到逍遥之境前,你不能妄动,不能随意出手,这也是我一直不让你下山的原因。”

    “我明白。”顾谦认真地听着徐旻说的每一个字。

    徐旻略一点头,继续说道:“如今你着急下山,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这病是你最先需要解决的,不然还不等到你给他报仇,你就先死了。”

    徐旻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才终于说到了重点:“记得我和你说过,这江湖之大,有很多身怀奇才的人,其中有一个老道士,在那座清涟山上坐而论道,以期明悟天道。”

    “记得,当初你和我说的时候他已论道八年,如今江湖上还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新消息,算来年头,应当已经论道十年了。”顾谦回道。

    顾谦神色一动,忙问道:“莫非他可以治我的病?”

    徐旻轻轻点头,轻声道:“不错,当初我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身怀高绝的医术,他便是治你的病的唯一之人。”

    顾谦心下一喜,不过还不等他询问,徐旻就继续开口说道:“但我一直未将此事告诉你,原因便是因为他论道一事,他与人论道,但他本身对于世事万物之道的感悟已臻至巅峰,他论道为的只是一败,从败中明悟他未曾明悟之道,完善己身之道,所以只有你论道胜了他,他才会答应救你。”

    顾谦神色沉凝,重重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论道,我会胜了他。”

    徐旻没有出言打击顾谦,那个老道士对于道的理解早已达到了远超寻常人可以想象的地步,顾谦若是想胜,机会百不存一,但这是顾谦唯一活下去希望,他只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徐旻轻轻点头,话锋一转说道:“你此次下山,如何行事便是你自己决断了,我与人有约,五年内不得出手干预天下间任何事,所以帮不了你什么,而如今山下还有一支两千人的辑南军拦路,你要是想下山,便先要解决他们,这都要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顾谦仍旧是回答这么一句。

    徐旻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可再交代的了,便站起身进了他的那间屋子。

    不多时,徐旻拿着一柄剑走了出来,看形貌,那柄剑就是顾谦白日里舞剑所用的那柄木剑所效仿的原剑。

    这柄剑自然也是极长,不过整个剑身以及剑鞘都被一条黑布裹着,不见其全貌。

    “交给你了,我万法一脉历代祖师都不曾辱没这柄剑的名头,你师傅我也不曾埋没了它,希望你也能让它的名字再次让天下人知晓。”徐旻郑重地说道。

    顾谦双膝跪地,双手托举,正式从徐旻的手上接过了这柄天下人都为之胆颤的长剑。

    长剑入手,不似想象中那么沉重,竟比那柄木剑还要轻一些,可长剑入手的瞬间,顾谦便感受到了这柄剑上携带的寒意,即便是被一层黑布包裹着,也依旧十分清晰。

    徐旻怅然地笑了笑,说道:“宜早不宜迟,赶早不赶晚,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吧。”

    说完,徐旻便转身回了房间当中,顾谦仍旧跪地不起,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后这才起身离开。

    星月之下,这座已经一年都不曾有人下山的荒山上有一个少年背负着一柄长剑缓缓地向山下走去。

    山下,这支两千人的辑南军的统帅王麟羽从营帐中走出,就在大帐前静静地等待,他的眼睛仿佛是一片暗沉的海洋,可在那片海洋之下,隐藏着的是无比渴望的火焰。

第三章 那一柄剑的风情

    顾谦平静地走着,以他如今的实力,面对两千精锐的辑南军可以说没有半分胜算,但他似乎并不在乎,就好像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

    “顾谦...”王麟羽看到了顾谦的身影便开口叫了一声。

    顾谦停下脚步,站定在原地,还是十分平静地看着王麟羽。

    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但忽然之间,王麟羽的身影猛地一动,一双铁拳便已向顾谦砸来。

    顾谦神色不变,轻轻抬起手掌便迎上了王麟羽的一双拳头。

    王麟羽所修习的拳法是大汉军伍之人最常修练的一套拳法,伏虎拳,其拳势大开大合,刚猛无比,招数直接了断,威力巨大。

    两人沉默着对招,王麟羽与一般军伍之人没什么不同,出拳硬朗直接,而顾谦面对着王麟羽的拳招也没有任何慌乱,只是用着柔和的掌劲化解着一招又一招。

    两人交手五十余个回合,王麟羽也没能占得任何便宜。

    可顾谦毕竟身有顽疾,交锋正值激烈之时,顾谦忽感心口不适,招式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眼看着王麟羽这一拳就要砸在顾谦的胸膛之上,可他却在这时忽然收手了,并且还上前扶住了身形晃动的顾谦。

    王麟羽表情凝重,沉声说道:“你的病又变严重了?”

    王麟羽的这副语气哪里有是要拦住顾谦的样子,完全是老朋友一般的模样。

    顾谦稳住身体,回道:“不是严重了,今天有些劳累了,所以才会如此。”

    闻言,王麟羽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点头。

    顾谦当然也不是欺骗王麟羽,他如今虽然身患疾病,不可随意出手,但也不是一点手也不能动,王麟羽不过只用出了第一境入灵之境的水平而已,还不足以对顾谦造成多么大的伤害,顾谦忽感不适完全是因为白日里损耗有些大了,三十六遍剑法演练下来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

    缓和了一会儿,顾谦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两人便并肩走到了一处无人之地,有星月光芒照耀,王麟羽这才注意到了顾谦身后背着的那柄极长的剑。

    王麟羽从眼中有惊讶的光芒一闪而过,便开口问道:“徐先生将剑传给你了?”

    顾谦轻轻点头,回答道:“是,如今我便是这柄剑的主人了。”

    王麟羽心下惊骇,这柄剑的威名放眼天下恐怕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可惜一年多以前那一次后这柄剑就再也不曾在江湖天下中出现,如今终于有机会再次看到这柄隽美无比的长剑了,虽说换了主人,但王麟羽相信顾谦会是这柄剑极好的主人。

    压下心中万千思绪,王麟羽又开口问道:“你的病?”

    顾谦轻摇头与王麟羽解释了一遍,包括徐旻告诉他那个老道士一事。

    从两人的交流中可以看得出来,顾谦和王麟羽是不陌生的,但从顾谦的态度上来看,他对王麟羽似乎是心有芥蒂,语气也有些冷漠。

    可王麟羽对此却并不介意,他自知心中有愧,如今他要做的这些事不过是为了弥补一些自己当初的不作为罢了。

    听完顾谦的话,王麟羽感慨道:“徐先生行遍天下,阅历极深,既然他都说那个老道士是唯一能救你的人,应当也不会有错,只是论道你如何能胜...”

    顾谦没有解释什么,目光远眺,心中暗自思量。

    王麟羽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顾谦身后那柄长剑之上,他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一年前君临城里的那个春夜。

    那是那场大火结束后一年的时间,君临城似乎都已经忘却将那场大火忘却,但就在那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一个中年男子从距离君临城十里外的地方缓缓走来。

    那个男子每走出一步,他手中那柄剑上的剑气便更加强盛一分,直到他走到君临城城门前的时候,守城的军士刚刚准备关上城门,可见到那个男子的瞬间,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一般站在了原地。

    那个男子却没有走进君临城,而是站在城门前等着,不到五息,从皇宫中便涌出了三千御前金龙卫,其声势震天,整座君临城似乎都被他们震得发颤。

    这三千金龙卫的目标正是那个男子,可面对着足以横扫一城的金龙卫,男子却并不见任何变化。

    皇宫到城门前的那条街很长,三千金龙卫不过刚涌出皇宫两息,男子便抬起了手中那柄极长的剑,那柄剑在星月之下闪烁着刺眼的银光。

    男子的动作朴实无华,仅仅只是向前一刺,霎时间满街升腾起了如萤火一般的剑气,而后凝聚在剑身之上,与剑身上本就已经十分可怖的剑气汇聚一处,伴随着那一刺,剑气如长虹一般略去。

    三千金龙卫瞬间被剑气搅得人仰马翻,再后来,江湖上便有了那一剑破龙三千的故事。

    当时的王麟羽还是皇帝古玉乾身前的御前护卫,他跟着皇帝古玉乾一起在皇宫的最高处见证了那一剑之下的风情。

    再后来,徐旻这个名字一朝被天下所知,但世人知道的只是徐旻那一剑,而不知道后面的故事,而王麟羽则是后面那段故事的见证者之一。

    那个故事的后半段,是大汉庙堂一次并不光彩的行动,面对徐旻,大汉王朝中已经达到了第五境逍遥之境的阴阳两位供奉同时出手,配和四个第四境绝世之境的高手,这才将徐旻击败。

    自那之后,徐旻与阴阳两大供奉立下约定,五年不插手江湖之事,而他的境界也在那一场大战之后跌落到了绝世之境,不再是那个天下无敌的举世强者了。

    王麟羽是那件事的见证者,也是参与者,身为绝世之境的他正是那四人之一,可他的心中却是不愿成为那四人之一的。

    顾谦比王麟羽先从思绪中走出,他转头看着王麟羽,大概也能猜得出王麟羽在想什么,便说道:“你今天放了我,会死...”

    顾谦的话将王麟羽从沉思中唤醒,顾谦说的话很冷漠无情,也是陈述一个事实,但王麟羽面对这个很多人都很害怕的死字却只是微微一笑,而且那笑容中竟还有一丝解脱的快感。

第四章 不过一死而已

    王麟羽微笑着,许久后说道:“两年前,我做了一次懦夫,苟活了下来,但这两年来我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之中,我身为武将,可在那个时候却还不如那些平日里我最不喜欢的文官。

    他们死了,我活着,我本以为活着就好,但我后来发现活着原来有时候真的必死还要痛苦。

    我也是从安王府中走出来的...”

    说到安王府三个字,王麟羽忽然停了下来,一下子就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顾谦的表情也凝重了许多,过了许久才沉声开口道:“安王,这个名讳已经有两年不曾听到了,古慕枫这个名字也是很久没人叫过了,如今都是忌讳,天下人谁还能叫他一声呢?”

    王麟羽沉默不语,顾谦情绪忽然有些起伏,声音也变得狠厉了许多,说道:“当初那个昏君下旨昭告天下的时候你也在场吧,那道圣旨里面写的是什么屁话你应当比我要清楚得多!”

    王麟羽点了点头,终于开口回答道:“很多人都知道那是假的,但更多的人都只能知道皇帝想让他们知道的不是吗?”

    “所以这天下人欠他的,他们已经骂了他两年,应该要知道事实,也应该去给他道歉。”顾谦的语气中饱含怒意。

    王麟羽还是轻轻点头,对于那道圣旨,其中每一个字他都不曾忘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承蒙天道护佑,自朕登基以来,大汉王朝国运日益昌隆,国泰民安,内有良臣主持法度,外有猛将开疆拓土,然自数月前,卜天司有报,有奸贼窃取国之气运,朕即下令寻觅奸贼。

    经查确为安王古慕枫所为,朕痛心万分,安王为朕之骨血,其却行此覆国之事,虽亲然不可容,故朕下旨将其捉拿。

    却不曾想其绝望之际竟领兵谋逆,幸得苍天垂青,朕与众臣领兵于山谷中将安王统领叛逆之军尽数诛杀,成功护卫我大汉气运。

    现今将安王罪行告于天下,以此为示,祸大汉者,必诛之。

    钦此。”

    那道圣旨告诸天下之时,举国震动,安王,这个大汉人皆认为是贤王之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唾弃的恶人,曾经的清名被人遗忘得一干二净,到如今,天下人皆以为古慕枫就是那样一个乱臣贼子,祸乱大汉的罪人。

    王麟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当初安王府风光无限,无数的忠直良臣从定王府中走出,成为了这巍巍大汉的栋梁,但在古慕枫死后,很多人都选择了沉默,因为开口提及此事者都被诛了九族,没人再说了,没人敢说了,王麟羽也是其中之一。

    两年的时间一闪而逝,王麟羽本以为活着便是极好,可到头来他还是走不出自己内心的谴责。

    “顾谦...”王麟羽唤了一声,随即十分郑重地开口说道:“我当初进入安王府时你就已经在了,我知道你与安王的关系极好,感情极深,若说天下间还有谁敢为他洗雪冤屈,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人了...”

    王麟羽顿了一下,忽然退后三步,对顾谦深深地鞠了一躬,但他似乎又觉得这样的礼数不足够,又跪了下来,十分庄重地低下了头,额头点地,长久不起。

    这是最大的礼节,但王麟羽心中没有犹豫,像他们这样的人亏欠古慕枫的很多,可以说是古慕枫给了他们第二条命,所以为了古慕枫,他们也甘愿还命。

    “安王府府众王麟羽拜谢,请君为安王洗雪冤屈!”

    王麟羽的声音浩大,直入天际,似乎星辰的光芒都在这一声之下黯淡了一些。

    顾谦神色重归平静,像是一潭死水,也没有任何回答,径直从王麟羽身边走了过去。

    顾谦走后,王麟羽也站起身,作为绝世之境高手的他此刻竟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不过他的眼底终于出现了一丝光芒。

    王麟羽抬头看着星辰,那些光芒璀璨,就像是多年前他拜入安王府的时候一样,王麟羽呢喃着说道:“王爷,记得有一次在府中忽然谈到了生死,你告诉过我们,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死得其所,如今我也应当是没有辜负您这句话了...”

    言罢,王麟羽洒然一笑,转身回了山下的大营。

    顾谦孑然一身地站在两千辑南军之前,没有动身,那两千辑南军也没有妄动,有一句话叫做军令如山,虽说皇命是不让任何一人下山,但在军中,军令最大,没有王麟羽的命令,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散了吧。”

    就在两方对峙之时,王麟羽的声音适时响起,而听到王麟羽的命令后,两千辑南军都呆愣在了原地,因为王麟羽的命令与他们的任务是完全相悖的,可他们也只是呆楞了片刻,随即便让开了一条路。

    顾谦神色还是冰冷的样子,在让出了路后,他便抬脚向前走去,不过在他走出去的时候还是轻声说了一句:“一路走好。”

    王麟羽面色一怔,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谦很快便走远了,王麟羽的内心这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将军...”王麟羽的副将快步走来想要说些什么但被王麟羽拦住了。

    王麟羽随即开口说道:“兄弟们,我是安王府走出来的,安王古慕枫于我有再造之恩,今日之事我不想多解释什么,违背了皇命,是死罪,但我不会让你们和我一起承担这份罪责。”

    紧接着王麟羽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副将,说道:“你带着我的脑袋和兄弟们一起回君临吧,就说是我有意放人离开就好,你们应该会免了死罪,不过削军籍是一定的了,在我的营帐里还有很多银票,你给兄弟们也分了就好,足够下半生过活了。”

    副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而王麟羽交代完了所有事情后便立即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迅速地捅向了自己的心口。

    王麟羽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古慕枫,他惨淡地笑了笑,“王爷,不过一死而已,属下这就找您赔罪来了...”

第五章 一条大江

    顾谦离开后不过半日的光景,便在路边上看到了那队两千人的辑南军,他们回到君临城的路途和顾谦行走的路途是同一条路。

    而这一次两者再次相遇却没有任何摩擦,似乎就像是从没有见过对方一般,那两千人只是看了顾谦一眼便火速离去。

    顾谦看到了那个副将的马上放着一个盒子,也意识到了那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但他的内心依旧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说起来,顾谦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山了,自从那年被徐旻带回山上,顾谦就没有离开过那座山,即便徐旻有时会下山去到江湖里游历,但都没有带上他,顾谦暗自算了算,他上山已经有八年了,如今他十八岁,也就是在十岁得那一年他被徐旻从古慕枫的身边带走了。

    “竟然已经八年了...”顾谦摇头叹道,时间就是这么无情的东西,一转眼就带走了身边最重要的东西,悄无声息又无法拒绝。

    八年来,顾谦和古慕枫并不是没有见过面,几乎每一年两人都会见上那么一两次,只是这本就稀少的一两次在古慕枫死后也彻底没有了。

    顾谦继续走着,他的脚力尚且还算可以,等到他离开荒山后十个时辰,天色又一次黯淡了下来,而顾谦也在此刻停住了脚步,不仅仅是因为天色已晚,还是因为顾谦的面前有一条大江拦路。

    龙门江,这是这条江水的名字,据传言鲤鱼若是一跃能跃过此江便可化龙,而对于顾谦来说,这条龙门江名副其实,他就是那条跃过了江水的鲤鱼。

    ...

    靖安十四年,那一年顾谦十岁,古慕枫的名望如日中天,皇帝古玉乾将许多军国大事都交托给了古慕枫去办,也包括那一年巡视天下之事。

    时值三月,正是草长莺飞之时,顾谦跟着古慕枫一同巡视天下,正巧便来到了这条龙门江。

    安王府内人才济济,跟随着古慕枫一起的也有许多高手,当时不知怎么众人谈天之际就聊到了天下剑士一剑之威应有多强。

    当时安王府内修剑者众多,许多人都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憧憬,但说来终无趣,许多人便借着酒兴表现着自己的最强一剑。

    众人谈天气氛正浓,出手展示的高手也越来越多,不过对于那如何一剑最强,却始终没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服气的人出现。

    而就在此时,一个身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忽地出现在船只之上,他的背后背负着一柄被黑布缠着的长剑,那柄剑极长,偌大的船上,那么多剑士,竟没有人见过如此一柄剑。

    那个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对古慕枫行了一礼说道:“在下不过江湖中一个无名之辈,今日在江边听闻诸位谈及最强一剑,心中也有所意动,特此想来和诸位探讨一番,不知可否?”

    古慕枫征了征,这才反应过来,爽朗地笑道:“自然可以。”

    中年男子略一点头,随即从背后拿出了那柄剑,不过那块黑布却并没有取下,在场的诸多剑士纷纷面露不悦,论剑不出剑,实为辱人。

    不过还不等有人开口言语,那男子便忽地腾入半空,拿着那柄剑向下一斩。

    天地间的剑气从未如此浓烈,伴随着这一剑落下,那剑气似乎在整个空中形成了一道屏障一般,但很快就急速下坠,一剑之下,奔腾数千年的龙门江竟被斩成两段。

    一剑断江,纵观数千年的江湖历史,不过寥寥数人才做到了这一地步,如今却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更何况那个男子竟然连剑都不曾真的用上。

    即便是古慕枫在那一刻也没有办法保持淡然,而那个男子却只是轻飘飘地落回船上,轻轻弯身行了一礼,轻笑道:“诸位看此剑如何?”

    彼时船上落针可闻,面对男子这一剑,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那一刻,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只有一片空白。

    知道许久后,龙门江江水再次拍打在船身上,巨大的声音才将众人惊醒。

    “先生此剑当为世间第一。”古慕枫最先开口说道。

    男子淡然一笑,随即直接地说道,“王爷,今日是在下唐突了,不过确有缘由,只是像带走这船上的一人而已。”

    “哦?”古慕枫有些讶异,不知这男子是何意思。

    男子转头看向了在古慕枫身旁的顾谦,轻声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当时不过十岁的顾谦懵懂无知,看了看身边的古慕枫,这个唯一一个对他极好的人,然后坚定地摇头拒绝了男子。

    古慕枫阅历何其丰富,自然看出了男子对顾谦没有恶意,而且是极可能想收顾谦为徒,便立即插嘴道:“先生,我替他应下了。”

    男子却摇头道:“你应下无用,我与他有无缘分要看他的选择。”

    说完,男子又看向了顾谦,同时古慕枫也看向了顾谦,其眼底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顾谦看出了古慕枫眼中的深意,沉思了许久,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后,男子便将顾谦带走了,来到了那座荒山之上,这一呆便是八年,而古慕枫每年也会来看顾谦一两次,久而久之,便也和男子相熟了起来,再然后,古慕枫身死,江湖上也有了那个一剑破龙三千的故事。

    ...

    顾谦闭着双眼,静静地听着龙门江水流动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八年前,其实那一天他不愿意离开古慕枫,但他知道古慕枫是为了他好,所以才答应了下来。

    这次下山,顾谦是为了替古慕枫洗雪冤屈,但其实顾谦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他的手中都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证据。

    但顾谦相信,古慕枫做过的每一件事,大汉王朝的每一座山川,每一片大地,每一条江河都清楚地记得。

    它们不能言语,但这些事迹会随着时间的变迁深深地刻印在它们当中,人间已经没有了安王,但这每一寸大汉疆土都隐藏着古慕枫曾经的影子。

第六章 君临城,暗潮涌动

    君临城。

    这座城池在大汉王朝地位举足轻重,甚至在整座天下,不论是北燕,南梁,西原抑或是东海,几乎所有人都曾听说过它的传说。

    大汉王朝历时一百四十余年方才开国,期间八任皇帝呕心沥血,历经上万场大战,方才使得大汉的旗帜插在了这中原的沃土之上,而君临正是大汉王朝的起点。

    一城立一国,古往今来,唯有大汉,唯有君临。

    如今的大汉王朝雄据中原已有两百余年,君临城在开国之处便是大汉的王城,两百年也未曾更改。

    而其实在百年前,曾有朝臣上表请柬迁都,当时大汉的皇帝云景帝罕见地在朝堂上大骂出口,将那个进谏的大臣骂的体无完肤,然后当即将他逐出了朝堂并且永不录用。

    君临城是大汉的命脉,任何人都容许对君临不敬,这是大汉的铁则,不可更改,不可违逆。

    如今这座城同它的历史一样,辉煌无比,城中每一寸土地都值得上十两黄金,而每一个生活在君临城中人都以能够在城中拥有自己的一方土地而自豪骄傲。

    在大汉王朝,有很多人富甲一方,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在来到君临城后就会变得十分普通,在这里,只有极少数的人才配得上富有这个词。

    而在这众多可以称得上富有的人中,又那么寥寥几个人不仅仅富有,而且地位十分显赫,在君临城,他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烈王府。

    古慕棠端坐在自己那张书桌前,淡然地看着一封从千里之外传回的书信,他的身前站着的是自己府中的一众谋士,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惊扰到了古慕棠而人头落地。

    过了一会儿,古慕棠终于将那封书信收好,随即抬头说道:“这封信的内容你们应当也知道了,说说看,应该怎么做?”

    一众谋士心下几乎同时心头一紧,古慕棠每次如此询问那定然是心情极为不好,虽然面上看着无异,但恐怕他的心里已经怒不可遏了。

    “嗯?”见许久无人答话,古慕棠挑了挑眉,“你们都没有什么建议吗?还是说你们不想提什么建议,想要帮那个谋逆之人翻案?”

    众人顿时无比惊慌地跪伏了下来,所有人都疯狂地解释着。

    古慕棠当即冷哼了一声,将书信扔到地面上,说道:“准备一下,我不想让他活过三个月。”

    言罢,古慕棠便拂袖离去,只留下一群谋士面面相觑。

    另一边,羽王府,羽王古慕竹同样在和一众谋士商议,不过与古慕棠不同的是,羽王府内的气氛倒是轻松一些,古慕竹也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但在这里也不会真的有人认为古慕竹会是一个很好接触的王爷,在王府多年,每一个人都知道羽王才是真正心狠手辣的那一个。

    “诸位觉得这个顾谦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古慕竹轻声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同烈王府的谋士一样,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状,古慕竹淡然一笑,随手将书信扔在一旁,说道:“不管他能做到怎样,杀了吧。”

    说完,古慕竹也同古慕棠一样离开,两位皇子,平素在朝堂上斗得不可开交,但到了此刻决定竟出奇地一致。

    其实不仅烈王古慕棠和羽王古慕竹,肃王古慕兰也在几乎同时做了一样的决定,只不过他这个决定是在皇宫中做的。

    肃王的母亲正是当今的言皇后言翡,而他的舅舅也是当今大汉王朝的宰相言鸿。

    皇帝古玉乾一共育有五子,五皇子不过四岁,尚且年幼得很,而其余四人到都已成年,只是大皇子,也就是安王古慕枫已然身死,剩下的二皇子是烈王古慕棠,四皇子是羽王古慕竹,肃王古慕兰是四皇子。

    其实按理来说,言皇后生子如此晚,不应当是皇后,只是古慕枫的母妃在生下古慕枫时难产而亡,故而皇后之位一直悬空,烈王、羽王、肃王三人前后又只是相差了几个月出生而已,加之宰相言鸿的关系,言翡这才得以成为皇后。

    对于肃王古慕兰来说,有如此庞大的家族势力支撑,他夺得皇位的可能性比起烈王和羽王都要大上不少,而言鸿更是对他全力支持,为的就是能够让言氏一族更加辉煌。

    当顾谦下山的消息从远方传来时,古慕兰没有任何犹疑,当即便进了宫,与言皇后和言鸿一同商议此事。

    为恶者不藏真面,古慕枫身死的背后推动者有很多,因为他的光芒太耀眼了,以至于没有人能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所以在许多人一起陷害之下古慕枫最终身死。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心里清楚古慕枫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若是古慕枫的冤屈被洗雪,那么他们都要死,所以没有人希望古慕枫能够翻身,即便他已经死了,既然死了,那就应该老老实实的死,不要再出现在视线当中了。

    因此,当初每一个为古慕枫的鸣冤的人都被他们杀了,如今安稳了不过两年,却又出现了一个人,那当然也要除之而后快。

    古慕枫的风头太盛了,当初安王府之名天下皆慕,那是大汉的朝堂上,近乎有七成的官员俱是从安王府中走出来的,如此一府,如此一人怎能让人不心生忌惮。

    到如今,古慕枫已身死两年,安王府中走出的官员也被屠戮得寥寥无几,而虽然如今大汉国势没有什么变化,但在朝中的大臣们都知道,也许翻天覆地得改变就只是在一瞬之间,古玉乾对朝政的把握并没有随着古慕枫的身死而更加有力,反而是三个皇子的争锋让朝局更加混乱,不过古玉乾对此却并无任何约束,这似乎是古玉乾想看到的样子一般。

    大汉的命脉是君临,而与此相同的,若是大汉国势改变,最先改变的也一定是君临,而对于如今的大汉来讲,君临若变,大汉危矣。

第七章 雨幕

    近来溧阳地界的天气不好,顾谦不过刚踏足这里便遇到了一场春雨。

    对于顾谦来说,下雨这样的天气只会诱发他体内的寒毒,虽不至于让其全面爆发,但那阵阵作痛的感觉也是极其难忍。

    不过好在的是,顾谦在淋了一会儿雨后便遇见了一个好心的农夫,得以在其家中借宿一宿。

    在得知了顾谦的身体不能承受阴寒后,那农夫还特意给顾谦找来了一个火炉,以便他暖身之用。

    晚饭后,顾谦帮着收拾碗筷,不过却注意到农夫一脸愁容,便停下手问道:“胡大哥怎么面色忧愁?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胡泉哀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见状,顾谦觉得胡泉应该是有难言之隐,便没再多问了,两人匆匆收拾好碗筷便各自睡去了。

    深夜,这场春雨越下越大,在房间里,雨点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异常清晰。

    顾谦本就心绪杂乱,听到这些雨声就更加无法入睡了,只好闭目养神。

    不过就在一片风雨声中,顾谦隐约间好似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若是放在平时绝对会无比清晰,只是如此大雨却给了这声音极好的掩盖。

    顾谦从床上坐起,想要走出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不料胡泉却也没睡,在他出门前便拉住了他。

    “胡大哥?怎么还没睡?”顾谦疑惑地问道。

    胡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顾兄弟,你要出去?”

    顾谦点了点头,答道:“嗯,我刚刚听到了外面好像有点异动,所以想出去看看。”

    闻言,胡泉却一脸着急的模样,忙说道:“不可!”

    顾谦心下疑惑,茫然地看着胡泉,胡泉这才解释道:“不瞒顾兄弟你说,我们溧阳地界每到这个时候,一般都会下一场大雨,节气如此,所以也导致我们这里物产较其它地方要好一些,生活也算是富足。

    但富足就引来了灾祸,两年前,有一群山贼忽然来了这里,借着这场大雨,他们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疯狂地打家劫舍,我们村子里家家户户每年攒下来的那点东西都得被他们洗劫一空。

    我们都是普通人,有敌不过他们的身手,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我们也报过官,但这群人一年就出来这么一次,官府也无从查起,而且这场雨一下可能就是几天,谁也摸不准他们哪天来,官府劳心劳力,但也无能为力,我们只能忍着了...”

    胡泉满心无奈,但对于一个农夫来说,这群山贼确实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事情。

    听完胡泉的解释,顾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原来胡大哥晚饭后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放心好了,他们交给我来对付就好,今晚保准斩草除根,胡大哥放心。”

    胡泉一怔,似乎不敢相信顾谦的话,顾谦也不只是嘴上解释,说完便随手拿起了胡泉家里的一把伞以及一旁的烧火棍走了出去。

    外面大雨连绵,顾谦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拿着烧火棍,身后背着那柄极长的剑,一副像是大侠但又不像是大侠的样子,倒是有些奇怪。

    顾谦很快就走出了院子,刚才和胡泉交谈之际,那阵声音已经走远了,顾谦也只好慢慢地走着,在村子里寻找。

    有时候世间之事就是那么巧合,顾谦才不过走了半刻钟都不到,迎面便撞见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一共大概有三十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柄刀,即便是阴云密布的雨夜,这些刀依旧能折射着那些暗淡的光芒,刀身依旧能够被清楚地看到。

    “银鱼刀?”顾谦一眼就认出了这刀的形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看来你们还不是山贼了...”顾谦心中怒火一下子就升了起来,接着一字一句地说道:“银鱼刀是官府专用的兵器,是一城府衙官兵方可配备的,你们竟然带着银鱼刀来打家劫舍,真是太嚣张了一些吧...”

    大雨中,顾谦的声音无比地冰冷,那群黑衣人听到顾谦的话登时大惊,没有想到他们的身份竟然被一语道破。

    顾谦越说越愤怒,低沉着嗓音说道:“身为官兵,竟如此猖狂,不仅不恪守职责,甚至还视百姓于鱼肉,呵,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群黑衣人也早已见势不妙,在顾谦只说到一半时便向着顾谦冲杀了过去。

    顾谦双眸微眯,左手执伞不动,右手微抬,那根烧火棍似乎是有了灵性一般,竟好似长蛇在一众黑衣人中来回穿梭。

    顾谦丝毫没有留手,以他脱胎之境的实力面对着三十几个府衙官兵还是不成问题的。

    大雨漫天,风雨声中,顾谦的身形如同鬼魅,带着那根烧火棍在三十余人之间来去自如,那根烧火棍在顾谦手中就是一柄剑,每一次点在人的身上都会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杀人,对于顾谦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但这也的确是第二次而已,不过面对这些渣滓一般的人,顾谦心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着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念头。

    约莫一刻钟的光景,顾谦的脚下已满是尸体,大雨带着浓稠的血液流向了远处的土地,最后又消失不见。

    顾谦站在一地尸体中一动未动,他左手中那把伞依旧坚定地撑着,但即便如此他的衣衫依旧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其中还夹杂着丝丝血迹。

    顾谦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疼痛,瞬间扔下烧火棍,用手捂住了心口,良久后才缓和过来。

    疼痛缓解了以后,顾谦这才重新起身回到胡泉家中。

    见顾谦略微有些狼狈地回来,胡泉有些慌乱,不过很快顾谦便解释了一下,胡泉这才安心下来,当听到那群人都已经死了以后,胡泉简直大喜过望,但顾谦还是先把他安抚住了,毕竟那群人的身份不一般,还是要先解决了才行。

    顾谦让胡泉带人将尸体转移到安全地带,又解释了一通,这才放心。

    胡泉匆匆离去,顾谦坐在门口,外面的大雨似乎越来越大了,顾谦微微抬头,心情复杂,若是古慕枫未死,这天下何至于变成如此地步...

第八章 一块肉

    大雨在夜半时达到了鼎盛,随后便开始变小了,等到了黎明时分,天空中只是零星地飘着几滴雨点,胡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胡大哥,我走了。”

    见胡泉赶回来,顾谦便起身准备离开,胡泉本想留顾谦歇息几日,但却被婉拒了,这里的事后面只要胡泉他们不透露是不会有人知道的,也不需要他做什么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离开村子,顾谦又行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在丰原城停歇了下来。

    进了城,顾谦寻了处客栈便歇息了下来,丰原城物产也十分丰富,故而城中的客栈也比一般的要好上许多。

    顾谦身上没什么钱财,只得要了间下房,当然,也就讨不到掌柜的什么好脸色。

    顾谦到丰原城时正是傍晚,也是晚饭的时候,所以在进房间前顾谦也要了两个菜,一荤一素,素菜只是普通的炒青菜,肉菜就更显寒酸了一些,只是一块蒸肉罢了。

    店小二在听到顾谦的要求后当着面便回了一个白眼,但还是去告诉厨房去了。

    顾谦在房间里盘膝修练,真力在他的经脉中缓缓地运转,他们这一脉的功法特殊,讲究的就是雄浑二字,虽说顾谦如今刚刚达到脱胎之境,但其真力雄浑程度比起那些进入脱胎之境多年的高手也毫不逊色了。

    修练之时无岁月,等到顾谦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但他要的菜却还是没有送过来。

    顾谦微微皱眉,心下有些不喜,但他还是只催促了店小二几句。

    店小二一脸不耐烦地敷衍了几句,然后眯着一双睡眼去了厨房。

    大客栈倒是也有这点好处,即便是午夜时分,厨房依旧是开着炉灶的。

    顾谦又一次回到了屋子里,这一次他也没再修练,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店小二便过来敲门了。

    “客官,真是抱歉,您要的菜可能要等一会儿了,后厨的食材不够了,不过再过一刻钟就到了送菜的时候,到时我们再给您做,您看成吗?”

    店小二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十分拘谨,顾谦有些不适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顾谦还是明白的,便只当是店小二被人训斥过了,点头表示了解。

    店小二讪讪地笑着退出了房间,顾谦则是来到了窗边。

    丰原城顾谦并不是第一次来,事实上在当初他还在安王府的时候,每年古慕枫出来游历天下都会带上他,算来这丰原城他也来过三次了。

    记忆再次占据了自己的脑海,顾谦一下子就沉浸在其中久久无法自拔,直到又一次敲门声响起。

    “客官,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谦从回忆中惊醒,甩了甩头便去给店小二开了门。

    店小二端着饭菜走进了房间,顾谦坐到桌子前等待着,只不过这是顾谦发现店小二似乎有些拘谨,手脚也有些不灵活的样子。

    “小心...”顾谦忽然间注意到店小二端着菜的手抖了一下,急忙将他扶住。

    店小二连忙道歉,“客官,对不住,我刚才失神了,真的抱歉...”

    顾谦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纠结,说道:“没事,这菜也没掉到地上,只是洒了一点汤水,无碍,你先出去吧。”

    店小二如蒙大赦,有些惊慌地跑了出去,甚至连门都忘了关上。

    顾谦起身关好门又坐了回来,看着面前的一盘素菜和那一块蒸肉,顾谦虽然饥饿,但始终没有动筷。

    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便在屋中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顾谦终于发现了一个隐蔽的鼠洞,虽说这间客栈很好,但这毕竟是间下房,有个鼠洞倒也不足为奇。

    找到了鼠洞后,顾谦便用筷子夹了一点青菜和一点肉沫放在了鼠洞之前,然后他便藏到了一旁,一点声响也不出,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闻到香气的老鼠悄悄地从洞口探出了头,又过了一会儿,确认了四下无人,它才终于从洞口中爬出来,然后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顾谦一直默默地观察着,果然,没一会儿,那只老鼠忽然间倒在了地上,并且身体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动弹。

    “呵,果然有问题...”顾谦暗暗说了一句,店小二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而且又忽然间惊慌了起来,那定然是有问题的,这饭菜果真是被下了毒。

    顾谦起身坐回了桌子旁,他倒是没有主动出击的想法,不过既然有人已经想要对他动手,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作为万法一脉的传人,顾谦会的可不仅仅只是剑法。

    万法一脉名字听起来让人觉得他们可能通晓世间万法,但这话对也不对,因为他们这一脉的称呼来源其实只是来自一剑破万法这一句话罢了,重要的还是剑。

    不过既然都已经叫了这个名字,万法一脉的先祖自然也想多学一点,于是乎在很久以前,万法一脉就开始了逐渐地改变,修习剑法虽重但其它的也要学习一些,甚至还有人专门对厨艺、农耕、卦术、医术等等都有研习,虽然达不到十分高妙,但其中的一些术理倒是都通晓一二的。

    用毒之道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对于顾谦来说,他用毒可能比不上那些江湖里的用毒高手,但对一般的毒药他也是烂熟于心的,而就刚才下毒的那人来讲,他的下毒技术很一般,甚至完全就是个生手罢了。

    顾谦从怀中拿出一瓶药粉然后洒在了桌子上的水壶之中,做完这件事,顾谦便回到床上躺着了,而那些青菜呵那块肉也被他扔到了鼠洞之中,没多久就被其它老鼠吃了个精光。

    顾谦在床上屏息以待,他很清楚,江湖上的这些杀手下毒杀人必须要自己确定一番才行,所以他确定那个杀手晚上一定会来到他的房间查看。

    果然,顾谦躺了约莫一个时辰,夜晚丑时,顾谦的房门外悄悄地潜来了一个黑影...

第九章 有多少人想杀我,便有多少人在怕我

    在那个黑影悄悄潜到门口时,顾谦便察觉到了,他还是没有动弹一下,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

    门外那个黑影仔细地听了一阵子,确认房间内没有任何鼻息后这才大胆地打开了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身为杀手,还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一个举动是无意义的。

    在进到房间后,黑影便直奔床边而去,可下一刻他的眼瞳便剧烈震颤起来,因为他本以为早就已经死了的顾谦忽然坐了起来,而且还送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好啊...”顾谦笑着,但那声音却如同从九幽地狱而来一般。

    那个黑影当即想要向后退去,但顾谦哪里会给他机会,右手迅速探出,一把就拽住了黑影的衣领,然后用力一甩,将黑影甩向了一旁。

    紧接着,顾谦立即腾身而起,不给那个黑影任何逃窜的机会,直接缠住了他。

    黑影反身便是一拳,不过却被顾谦灵巧地躲开。

    顾谦和黑影各自站定,顾谦开口说道:“开山拳?这拳法虽然不常见,但也不少见,能练这门拳法的人可是要受尽苦头的,只是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会是一个杀手。”

    黑影冷哼了一声,“这世道上有什么是不苦的吗?做杀手又如何,至少我可以俯瞰这世上一些人。”

    顾谦微微摇头,对于黑影的观点,他完全不能有一丝认同。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又一次战在了一起。

    顾谦也没有用剑,拳脚上的功夫他也会,而且比起一般的江湖人也不会差,况且客栈房间里的空间狭窄,若是用他那柄长剑恐怕也难以施展开。

    黑影又是一腿踢来,大有直捣黄龙之势,顾谦面露惊讶,同时抬腿向前踢去,脚掌相对,两人再次打了个不分伯仲。

    “断峰腿,你练的功法倒是有点意思,一拳一脚,倒也是相得益彰。”顾谦赞了一句。

    “久闻万法一脉精通各类功法和术法,只一招就能看出我练的功法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们万法一脉了。”黑影也回赞了一句。

    顾谦轻轻摇头,忽然说道:“拳脚功法练起来最费功夫,虽简单但简单到了极致才最考验功底的深厚,你这一拳一脚已得了功法精髓,想来也耗费了你许多时日吧。”

    黑影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顾谦随即又笑道:“既如此,那也让你看看我的拳脚功夫吧。”

    言罢,还不待黑影完全反应过来,顾谦便抬手一拳向黑影砸去,那一拳之上似乎带动了整个房间中的气,黑影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瞬,然后他的胸膛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一拳击退黑影,顾谦并没有打算就此罢手,反而立即乘胜追击,反身一腿破空,连续三声气爆之声响起,那条修长的腿扫在了黑影的腰间,将他踢到了窗边的位置。

    “拳势坚若磐石,腿法凌厉如电,你的拳脚功夫尚且还在我之上。”黑影捂着胸口说道。

    说完黑影又轻轻一笑,看向地面说道:“你们万法一脉最强的便是剑法,你尚且未出剑,便有如此实力,可能我今夜杀不了你。”

    “可能?”顾谦注意到了这两个字。

    黑影嘿嘿一笑,“当然,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若是真想杀人那总会有机会的。”

    黑影话音未落,他忽然腾身而起,手中也出现了一柄匕首。

    匕首上闪烁着寒芒,黑影那双露出来的眼瞳中似乎有得逞的笑容。他的速度很快,他相信顾谦是不会有任何机会反应过来的,他的匕首一定可以准确地插入顾谦的心脏。

    一切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顾谦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样,只是呆愣地站在原地,只能任由那柄匕首刺穿自己的胸膛。

    可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了,在黑影得意之时,顾谦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出现,“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那么你可以去死了。”

    顾谦的话让黑影如坠冰窖,但他的匕首距离顾谦的心脏仅有一寸的距离了,也就是在此时,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那条拿着匕首的手臂不自主地就向下垂去,整个人的身体也重重地向下方跌落。

    砰地一声,他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失败了,这是他脑海中的唯一想法,作为杀手,失败便意味着死亡,他很清楚这一点,也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只是为什么会失败呢?

    黑影倒在地上,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的寿命在流逝,很快他可能就要死了。

    “为什么?”

    “早在你进来之前我就在那个水壶里放了毒药。”顾谦侧身指着已经破裂的水壶说道,“你我交手,真力波动在这个小空间里会变得更加强烈,水壶破裂,水洒在桌子上,随着我们真力的催动而逐渐消失,毒药化作了气被你吸入口鼻。”

    黑影仍旧执拗地看着顾谦,说话对他来讲都是件困难的事了,但顾谦明白他想知道什么。

    “在你进来前我便服下了解毒丹。”

    闻言,黑影终于惨淡地笑了笑,然后很艰难地说道:“我...我...死...你...你...不...不...活...”

    “你是想说你虽然死了,但我也活不了?”顾谦笑着说道。

    黑影目光阴翳,看来的确是那个意思。

    顾谦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哪个人派来的,但我知道无外乎就那么几个人想让我死,我不会死的,死的一定会是他们,也许再不久以后,你就会在九泉之下见到他们了。”

    “对了,最后告诉你一句话,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吗?因为他们怕我。有多少人想杀我,就有多少人在怕我。”

    顾谦抬手打开了窗户,黑影也在同一时刻彻底失去了气息。

    顾谦背起长剑走出了房间,店小二瑟缩地躲在一旁,顾谦只是瞟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第十章 破阵子

    对于杀人之事,顾谦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江湖中相互仇杀,或者被杀手盯上而反杀这种事再常见不过,所以官府对于这种事也不管,除非是那种通天罪恶之人朝廷才会插手通缉罢了。

    顾谦深夜出了客栈,其实是没有地方去住的,但有一个杀手盯上了他就会有第二个,他必须快点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不能让他们发现。

    顾谦心里很清楚,普天之下想杀他的人很多,但真的会如此动手的,逃不过那几个人,而且极有可能是那几个人都想对他出手。

    深夜中,丰原城一片黑暗,顾谦寻了处黑暗的地方站了几个时辰。

    太阳升起,丰原城中的一切越发地清晰,顾谦也迈动脚步向城外走去,城门刚刚打开,顾谦第一个便走了出去。

    而顾谦才走出城就被身后的人拍了一下,顾谦下意识地就翻身推出一掌,但那人却丝毫不在意,同样一掌推来,两只手掌碰撞,顾谦却身形踉跄地后退了数步。

    不是对手,顾谦立即就看出来来人是绝世之境的高手,不是他现在能够力敌的,而就在他想要逃跑之时那人却开口了,“怎么多年不见,你不记得我了?”

    顾谦一直在低头思量,也不曾见到来人的面目,听到这话才终于抬头,仔细分辨之下,这才面露恍然之色。

    “破阵子?”

    来人轻轻点头,“看来你还记得我...”

    顾谦在此见到破阵子也甚是意外,破阵子原名陆源,是大汉王朝大将军萧霖府中的高手,多次随萧霖在战场厮杀,其一柄破军刀让敌人闻风丧胆,一刀所过无阵不破,由此也被人称作破阵子。

    事实上顾谦此次下山是要去萧家所在的天风城的,他要去哪里见一个人,一个和他,和古慕枫,和萧霖,乃至和陆源都有莫大关系的人,萧霖的儿子,萧裕尘,只是没想到萧裕尘还没见到,却先一步见到了破阵子陆源。

    “破阵子之名整座天下谁人不知,就在连以军武立国的北燕,你的名声也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顾谦淡淡地回道。

    顾谦如此态度的原因也无外乎别的,萧府当初和安王府关系极佳,但在古慕枫出事时却无一人站出来为古慕枫说话,顾谦心中还是有些怨气的,虽说他心里清楚偌大萧府若是卷进那件事必定也逃不开倾覆二字,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顾谦也是无法接受的。

    陆源听着顾谦的语气知道他心中有怨气,便说道:“其实我们萧府也有自己的难处,偌大一府,上下牵扯何止千人,当初那件事我们若不避,如今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知道...”顾谦还是很淡然地说道。

    “当初裕尘他是想要站出来的,但被将军拦下了...”陆源又说道。

    “我清楚,虽然我身在荒山之上,但是裕尘他还是时刻联系我的,我和他通过书信了。如今我下山了,你应当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不瞒你说,裕尘他已经决定和我一起,我这次就是要先去找他的。”

    陆源沉默着,他没办法劝说,当初的萧裕尘在古慕枫出事的第一时间便准备赶去君临,但萧霖的力量太强了,萧裕尘根本没办法,只能被萧霖关在家中,知道许久后才终于将他放出来。

    而自那件事后,萧裕尘竟再也没有和萧霖说过一句话,连一声爹也不曾叫过,这也成了这对父子心中永远的隔阂。

    “不过如今边境无战事,陆将军不应该和萧将军一起在军中练兵吗?怎么跑到了丰原城来?据我所知丰原城附近可不是霜霖军的地盘吧。”顾谦忽然说道。

    陆源收回了思绪,解释道:“我这次离军是奉了军令,前些时日北境来报,有北燕暗探悄悄潜入了我大汉境内,企图掌握我大汉行军布防情报,你也知道,北燕战事我霜霖军一向是首当其冲的,所以捉拿暗探一事就交到了我的手上。”

    “原来如此,那陆将军请便吧,我还要去天风城...”顾谦轻飘飘地说道,接着便准备离开。

    然而陆源却叫住了他:“莫急,我此番从军中离开,一路追寻,发现那些人逃亡的方向有一段路与从此地到天风城的路途一致,不如我们同行一段吧?”

    顾谦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说道:“陆将军莫要开玩笑,我如今下山之事整个大汉庙堂几乎都知道,但有我师傅在,他们若是敢明目张胆地对付我,我师傅那个脾气说不准就去君临城弑君了,可暗地里的杀手就不一样了,我这一路上可能遇到的暗杀我都猜不到会有多少,陆将军不怕沾染上一身麻烦吗?

    再说了,你若是与我同行,不怕给你们萧府沾上麻烦吗?诛九族?恐怕诛十族都不够我们那位皇上解气的。”

    陆源双唇紧抿在一起,顾谦的话让他有些无地自容,如此明显,哪里还听不出来实在嘲讽,但陆源还是一一受着了,不管怎么说,的确,他们萧府欠古慕枫的。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皇上不敢动我们萧府的。”陆源解释道。

    “对啊,我倒是忘了...”顾谦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样,“北境绵长,北燕又以军武闻名天下,北境的诸多战事本是安王和你们萧府一同节制,如今安王身死,北境只剩下你们萧府,皇帝当然不敢随意拿捏你们了...”

    陆源默默地听着,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既如此,那就让我带你一段吧,你的病还很严重...”

    陆源身为绝世之境的高手,加上刚才和顾谦对的那一招,自然发现了顾谦身上的寒毒依旧顽固不化,没有任何缓解。

    陆源一语戳中了顾谦最担心的地方,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死,诚如他所言,这一路上的杀手还不知道有多少,若是他死在了半路上,何谈报仇?

    思虑再三,顾谦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率先向前走去...

第十一章 破之境

    过了丰原城便进入了黎州地界,天风城就处在黎州的另一边,与凉州交界之地。

    黎州多山川,其地形陡峭,对于顾谦来说,这样的地形他受到暗杀的机会会更大,他活下来的机会也就更小,不过这一切在陆源的出现后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身为绝世之境的高手,陆源的实力在天下间也是排得上号的,那柄破军刀的名声更是名传天下,是杀手们最不愿面对的人物之一。

    但即便如此,这一路上顾谦和陆源却依旧遇到了几次暗杀,当然那些杀手都想方设法地想要绕过陆源,只是最后都难逃失败二字。

    “陆将军的刀法比起八年前要更加凌厉了...”顾谦轻声说道。

    陆源轻轻一笑,“不过只是寸进了一些罢了,要想达到大成之境恐怕还需要很久...”

    “你的刀法有问题,或者说你的修炼方式有问题。”顾谦似乎是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但听到顾谦的话后,陆源的眼底一下子就迸发出了炽烈的光芒,虽然一闪而逝,但十分清晰。

    顾谦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自然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句风凉话,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说道:“破军刀法的关键在于破字,这一个字凝聚了整篇刀法的精髓,而你的修炼问题就在于没有理清这一个破字的含义。”

    陆源热切地看着顾谦,身为武夫,自然知道万法一脉的强大,虽然对外万法一脉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一剑破万法,强大且霸道,但若是不先理解万法的精髓,何谈一剑破万法?

    陆源知道可能接下来顾谦说的话将会对他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他一个字都不敢遗漏地静静听着。

    顾谦忽然站定在原地,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子,随即向着一颗大树便扔了过去,那枚石子准确地嵌入了树干之中。

    “这是破之一字的第一重境界,以力破敌,但不过是杀敌三分而已。”

    陆源轻轻点头,这一重境界他早在第二境明心之境时便已经达到了。

    顾谦再次捡起一块石子,对着另一颗大树扔了过去,这一次那颗石子不再是嵌在树干中,而是彻底贯穿了树干,在其上留下了一个可以看穿的孔洞。

    “这是破的第二重境界,仍旧是以力破敌,但杀敌已达到了五分。”

    见顾谦如此演示,陆源似乎也有了一点明悟,暗暗点了点头。

    顾谦没有解释太多,这一重境界陆源也已经达到了,于是他有随手拔出了一颗野草,双指轻轻捏住,然后轻轻一甩,那颗野草的茎瞬间刺穿了那颗树的树干,在其上留下了一个很细小的孔洞。

    “这是破的第三重境界,也就是你现在达到了的境界。”

    陆源点头,他现在的刀道境界也的确是如此,已经可以做到类似于四两拨千斤的地步,只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被某些东西束缚住了,不知道要如何突破这个限制。

    顾谦面色平静,伸出手掌说道:“把你的刀借给我用一下。”

    陆源有些茫然,但还是解下刀交到了顾谦的手上,随后只见顾谦拔出刀走到了一颗大树之前,然后将刀身全部插入了大树的树干之中。

    “这是第四境。”

    闻言,陆源竟没有理解,反倒是有些茫然地看着顾谦。

    顾谦微微摇头,只得开口解释道:“你觉得用刀刺穿树干简单还是用一颗野草刺穿树干简单?”

    听顾谦如此一问,陆源一下子恍然,他毕竟是用刀的,而不是以野草为武器的,他之前一直在局限于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竟把刀法练的像是绣花针一样了,如此刀道若是有进步就奇怪了。

    “恭喜。”顾谦忽然说了一句,因为他发现在陆源明白了这个道理后他的气势一下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刀道境界竟直接突破了。

    “多谢。”陆源诚恳地谢道,他困扰多年,如今终于得以突破了,此刻心中的畅快无法用言语形容,对于顾谦,他唯有感谢。

    顾谦点头接受了陆源的感谢,但他又开口说道,“其实这还不是破之一字的最高境界。”

    “那破字的最高境界是什么?”陆源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顾谦扫了他一眼,没有再言语,有些事不是可以说得那么透彻的,陆源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问出口后就立即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

    “抱歉,是我问多了。”

    “无事。”

    顾谦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便继续向前走去。

    “话说,你才修炼八年,怎么懂得这么多?”陆源开口问道。

    “我们万法一脉都是天才。”顾谦的回答也不客气,陆源听了以后也愣了一会儿,想着要评价几句,但仔细想想似乎果真如此,万法一脉传承数百年,每一代都是天骄一般的人物,说是天才一点也不过分。

    太阳又将要落下,天色也渐渐昏暗了下来,顾谦和陆源便不再继续赶路,而是寻个处僻静之地升起了火堆,准备过夜。

    不过就在两人刚刚升起火堆之时,又有一批杀手追了上来,这让陆源觉得很兴奋,他的刀道境界刚有突破便有人来试刀了。

    一刻钟后,五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横陈在不远处,陆源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耽误多余的时间。

    “这些杀手的身手可是越来越强了,看来他们真的决心要置你于死地了。”陆源叹道。

    顾谦眼神冰冷地看着不远处横陈的尸体,一言不发。

    气氛忽然间凝重了许多,陆源思来想去,还是开口说道:“算了,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过好每一天就是了,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事都会有解决办法的。”

    顾谦收回目光,更加凑近了火光一些。

    陆源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了一句:“顾谦,你觉得我这辈子还有望踏足刀圣之境吗?”

    闻言,顾谦当即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转头看向陆源,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不能。”

第十二章 天下高手

    顾谦的回答简单直接,但也直接地伤到了陆源的心,几乎是彻底击碎了陆源心中的希望。

    “为什么不能?”陆源仍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顾谦的神色十分严肃,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有希望?你知道当今天下那几位刀圣实力有多强吗?”

    “莫不是你以为到了逍遥之境便可被称上一声刀圣?”

    陆源沉默了下来,天下武夫境界共五境,这五境也是普遍被接受的划分方式,分别是一境入灵之境,二境明心之境,三境脱胎之境,四境绝世之境,五境逍遥之境。

    修炼之初便是入灵,而后明悟己心方入明心之境,随之脱胎换骨,与常人区分,便是脱胎之境,脱胎换骨后,再次突破,便可于世间占据一席之地,实为绝世,然绝世尚不算大成,唯有再次精进方可逍遥天下,无拘无束,此便是五境的划分方式。

    而一般来讲,当达到了第五境之后便可拥有一些特别的称号,剑士往往被称作剑仙,刀客就是刀圣,枪修则是枪神,而对于三教修士来讲,佛门被称作金刚,道教是真人,而儒家是圣人。

    不过这只是天下人普遍的看法,事实上这些特别的称号并不是随随便便便可以被人叫的,在江湖中,若想获得这样的称谓必须要达到一定的实力方才可以,而不是简简单单的达到第五境便可以的。

    “如今江湖上有一些达到了第五境的高手倒是不假,但他们却完全配不上那些称谓,就拿枪修来说,如今江湖上第五境的枪修加起来至少也有快一手之数,但你觉得其他几人有一人可以媲美枪神白知凡吗?”顾谦笑着问道。

    陆源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地摇头,白知凡之名在多年前便名震天下,彼时天下间无一人可被称作枪神,但白知凡忽然横空出世,他只用了一枪便破掉了阴阳派那座百年大阵。

    阴阳派衰落已有百年,但他们那座护山大阵却一直没有人能够以外力攻破,白知凡却只出了一枪,那大阵便应声破碎,白知凡名震天下。再后来白知凡与多位成名的逍遥之境高手大战,不胜不败,此后枪神之名便牢牢地被他握在了手上。

    如今白知凡被占星楼列为天下第二,排在他之前的只有顾谦的师傅徐旻而已,而两人也未曾交过手,所以谁更强也是江湖中一直讨论的话题。

    “不提白知凡,如今天下尚有三位刀圣,一位在大汉,一位在北燕,一位在南梁,你觉得此三人相比如何?”顾谦又问道。

    “怕是不分伯仲...”陆源轻声回道。

    “天下间其他五境刀客比起三人如何?你若踏足五境比起三人又如何?”

    “不如。”

    顾谦微微一笑,倒没有嘲讽之意,只是觉得陆源能想清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人不怕无知,怕的是无知尚不自知。

    “偌大天下,大汉,北燕,南梁,西原、东海五国分割天下,五国江湖各有不同,但同的是对于这些高手的认同理念,逍遥之境很难达到,但成就剑仙、刀圣却是更难。”顾谦认真地说道。

    “我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不要以成为刀圣为目标,因为你对它越渴望,就会离它越远。”

    “明白了...”陆源轻声应下。

    虽说他的年纪比起顾谦还要年长许多,但在修炼上他不如顾谦太多了,有道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顾谦就是比他强,他也不至于羞于承认。

    顾谦忽然仰头一叹,说道:“当今天下,四大剑仙,三大刀圣,就连三教修士都有数个可被称作金刚、真人或是圣人的高手,却唯独只有白知凡那么一个枪神...”

    “说起这个,其实我一直都有疑问,莫非是修枪太难,以至于很难有人达到白知凡那个高度?”陆源问道。

    顾谦微微一笑,解释道:“其实这倒是有一定道理的,枪修一派颓唐百年,百年来也只有白知凡一人被称作枪神,所以说修枪很难是有道理的,但其实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比如呢?”

    “比如白知凡的风光太强了,以至于他一己之力就可以压得很多枪修抬不起头来,就好比一个人走路,他本可以走到尽头,但忽然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就算他原本可以走到尽头现在也走不到了,所以说到底枪修一派如今的地步其实白知凡不知不觉间也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当然,若是没有白知凡,如今的枪修可能也比现在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更大的问题还是出在修枪本身之上,月棍年刀久练枪,枪法本就是最难的,要练到更高程度自然更难,所以白知凡出世便是天下第二也就是这个原因了。”

    陆源听得很认真,他常年呆在军伍之中,虽说是江湖人,但身在江湖的时候却不多,很多事他都没有顾谦了解的详细。

    “那徐先生与白知凡相比谁会更强?”陆源忽然想到了这个许多江湖人都津津乐道的话题。

    “没打过,不知道...”顾谦摇头回道。

    徐旻曾经说过,若是他与白知凡一战,自然有信心胜,但白知凡也一定同样有信心能胜,所以两人之战,若不战,谁也无法言定胜负。

    “除我师傅外,普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能与白知凡较量的人了。”顾谦叹道。

    听顾谦如此说,陆源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本还想问问北燕那位刀圣可否与白知凡较量一番呢,但现在应该是没必要了。”

    顾谦轻轻一笑,回道:“北燕那位刀圣天下第三,但若论起实力,不论是我师傅还是白知凡都可以稳压他一头,不过近来我倒是听说他在闭关,若是能更进一步,便足以和他们两个一战了。”

    陆源轻轻点头。

    而就在陆源点头之际,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不愧是万法一脉的传人,即便身处荒山也能对天下大势了解的如此透彻...”

    听到这个阴翳的声音,顾谦和陆源汗毛一下子倒立而起...

第十三章 春风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从暗中走出,他单手按着腰间的剑,另一只手则是把玩着一柄小飞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收割顾谦和陆源的性命对他来讲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男子那一身黑衣也并不是完全的黑衣,其上绣着精美的银线,主要分布在袖口、领口以及腰身三个地方,似乎是某种特异的纹饰。

    “永夜的人?”顾谦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那个纹饰他曾经见过,正是如今全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永夜的标志。

    “不错,在下杜天峰,永夜银牌杀手。”男子直接承认道。

    永夜作为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其内部对杀手的管理也是十分严格的,从上至下分别有不同的等级,金牌、银牌,铜牌以及铁牌,不同等级的杀手执行任务的难度也是不同的,而其中最可怕的便是金牌杀手,永夜组织内的金牌杀手曾经成功刺杀过逍遥之境的强者。

    作为银牌杀手,杜天峰的确有自傲的资本,也难怪他会如此淡然地面对顾谦两人,甚至还亲自出面见了两人一面。

    “所以两位准备好去黄泉走一遭了吗?”杜天峰笑道。

    顾谦神色略微有些凝重,开口说道:“永夜内的银牌杀手也绝不超过五十人,我曾经还特意去查过你们的一些资料,金牌杀手和更高层次的人我倒是查不到,不过对你倒是有些印象。”

    “哦?”杜天峰似乎也有些感兴趣的样子。

    “我记得我曾看到过关于其中一个银牌杀手的记载,说那人腰间悬着一柄刻满了百花纹饰的剑,那柄剑的名字也就叫百花,他的剑法也如同百花盛放一般绚丽多彩

    不过他最擅长的却不是剑法,而是暗器,他时常手中把玩着一柄小飞刀,其实那也不是暗器,而是为了迷惑人心,他的暗器永远会出现在想象不到的位置,故而江湖中人也给他起了个绰号,双面郎君?说的应当是你吧。”

    顾谦将自己记住的资料娓娓道来,而对面的杜天峰的脸色也不再是那副轻松写意的模样。

    “看来你对我很了解了?”杜天峰低沉着嗓音说道。

    “很了解算不上,只是说说我所知道的而已。”顾谦淡淡地说道。

    “是对他说的?”杜天峰看向了一边的陆源。

    “不错。”顾谦也不避讳,直接承认了下来。

    “其实没什么用的...”杜锋有些慵懒地说道,下一瞬他腰间的百花剑便被他握在了手中并且向顾谦刺来。

    前后变化恐怕连一息都没有,但顾谦也不是那种大意之人,杀手都站在自己面前了,要是再不时刻防范他岂不是成了傻子,所以在杜天峰不对劲的那一刻,顾谦也立即向一旁侧开了身子。

    “好快的反应...”杜天峰一剑不成,便消失在了两人面前,隐匿到了黑暗中,他用了一种奇特的功法,让两人也无法根据声音来判断他在黑暗中的位置。

    顾谦和陆源也安静了下来,黑暗中只有阵阵微弱的虫鸣传入到两人的耳中。

    忽然之间,半空中响起了一阵淡淡地破风之音,顾谦长年练剑,自然一下子就判断出那是剑锋刺破空气的声音。

    可这一次不同的是,这声音并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却从四面八方传入了两人耳中。

    下一刻,顾谦和陆源的眼前忽然绽放起了一朵剑花,那朵剑花在两人的目光中渐渐放大。

    “东南方...”顾谦忽然说了一句,随后他的身形忽然一闪,同样没入了黑暗中。

    陆源也意会了顾谦的意思,他甚至比顾谦还要先一步没入了黑暗,而就在两人消失的时候,那朵剑花也随即消失不见,方圆数里内似乎瞬间就空旷了下来。

    “有意思...”杜天峰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本以为这次任务应当是十分简单的,但却没想到他确实低估了顾谦。

    下一刻,黑暗中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而交锋之时产生的势将周遭数里都给笼罩住了,树木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想来在一片黑暗中的对决当是十分激烈。

    过了一刻钟,三人的身形同时出现在火光周围,而三人的状态却完全不同,陆源倒是不见颓势,杜天峰则是踉跄着,明显是被强硬地逼到了这里,而顾谦则是要更惨一些,他体内的寒毒已经有爆发之势,整个人都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呵,看来我似乎不需要对你太重视了啊...”杜天峰笑道,“身上有伤之人还如此大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

    顾谦单膝跪地,上半身弓着,面朝大地,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样子竟显得十分狼狈。

    “你的命先留下吧...”陆源断喝一声,随即出刀,他那柄破军刀上盛放出冰冷的刀气。陆源持刀一斩。

    “久闻破军刀大名,如今这一记破千军倒真是不负你的盛名。”杜天峰平淡地说道,在他开口的同时,杜天峰缓缓地抽出了腰间那柄百花剑,刹那间,他的身前似乎有花团锦簇,百花盛开。

    刀气所过之处,漫天花瓣飞舞,遮住了人的眼帘,等到一切散去,杜天峰依旧淡然地站在原地。

    过了三息,杜天峰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不过他并不在意,而是偏过头看了顾谦一眼,又回过头看向陆源,“他刚才不是提醒过你吗?我最擅长的是暗器...”

    另一边,陆源的手臂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三枚银针,显然这不是寻常的银针,而是杜天峰口中的暗器。

    陆源面色瞬间苍白了起来,而后猛地扑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杜天峰轻轻一笑,那笑容竟有几分儒雅。他转过身,走到顾谦身边,漠然地抬起百花剑向下一砍。

    一道彻骨的寒芒划过夜空...

    顾谦提着那柄极长的剑,支撑着站了起来,“我是一个剑士,虽然刚才我都没有出过剑,但不要忘了我的手中时刻都会有一柄剑...”

    火光越来越昏暗,可那柄长剑剑身上的三个字却异常清晰,原来这柄剑的名字同它本身一样隽美——春风。

第十四章 背后之事

    不远处的陆源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他轻轻甩了甩胳膊,上面的三根银针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也没有中招。

    陆源走到奄奄一息的杜天峰身前,杜天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暗器功夫,但如今却也失败了,他如何能接受。

    “不可能,我刚才暗器出手的分寸、时机、角度都是最好,你怎么会没有中招...”

    陆源冷漠地看着杜天峰,“我想你应当不知道军中杀伐时需要佩戴铁护臂吧,我常年呆在军伍之中,面对的又是以军武立国的北燕大军,自然时刻都不会将铁护臂摘下。”

    陆源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铁护臂,那上面还有三个细小的凹陷,正是刚才那三枚银针留下的。

    不得不说,杜天峰的暗器手法的确精妙,而且力道很大,但可惜的是那毕竟是三枚银针,坚韧度不足,虽然刺破了铁护臂,但却没能刺穿。

    顾谦将剑收起,说道:“其实作为杀手你根本不需要现身的,我想你应该是有什么不得不现身的理由吧?说来听听?”

    “原来你没有一剑杀了我是因为这个。”杜天峰惨淡地笑了笑,“我想你应该记得九年前安王古慕枫巡游天下吧,据我所知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古慕枫身边...”

    顾谦一双眸子颤了颤,不过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继续说道:“九年前巡游天下,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呵,当年古慕枫掌握天下生杀大权,一声令下,我家族便彻底倾塌,如今他已经死了,你这个想为他翻案的人当然也得死,而且我要亲眼看着你去死!”杜天峰怒吼道。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顾谦抬手一拍,杜天峰的喉咙便断裂,一命呜呼。

    一旁的陆源还在沉思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到了当年之事。

    “他是梧州杜家人!”陆源忽然叫了一声。

    “不错。”顾谦承认道,“当年梧州杜家在整个梧州地界拥有着莫大的权势,其家族之人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强占土地,勾结官宦,就是梧州的一颗大毒瘤。

    当年正值王爷巡游至梧州,亲眼所见,杜家一个小小家丁竟欲强暴女子,王爷将其阻拦,其大言不惭,竟说要将王爷杀死,王爷当时便觉得杜家有异,一个小小的家丁竟敢如此行事,所谓见微知著,王爷便命人暗中查探杜家,果然发现了杜家隐藏的一面,而杜家如此行事竟有二十年之久。

    此罪滔天,王爷又手握生杀大权,一声令下,杜家便彻底消亡了。”

    “只是没想到杜家竟还有后人存于世,还做了杀手,真是造化弄人。”顾谦叹道。

    其实在一开始顾谦便心有疑问,杀手杀人可不讲究手段,往往都是越黑越好,越不见踪迹越好,但杜天峰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甚至主动报上了名号,原来其用意竟然在此。

    “难怪了...”陆源也轻叹了一声道。

    “算了,不管他是哪家人了,既然如今已经死了,与我们也无关了。”陆源说道。

    但顾谦却轻笑了一声,“呵,你真以为事情如此简单?”

    “怎么?”陆源脸色一变,“莫非他身上还有其它的事?”

    “那倒不是他,而是永夜这个组织。”顾谦冷声说道。

    “永夜?杀手组织,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没人知道其总部在哪,也没人知道它背后的真正掌权人是谁,这个组织神秘无比,江湖上的人唯恐避之不及...”陆源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对永夜的所有了解,不过还是不知道顾谦发现了什么。

    “杜天峰是个杀手,还是永夜组织里的银牌杀手。”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陆源还是十分不理解。

    顾谦轻轻摇头,说道:“我问你,杀手杀人,除了需要知道要杀谁意外,需要知道为什么杀人吗?换言之,你觉得一个杀手杀人,需要知道那人的详细来历吗?”

    但陆源似乎还是没能理解顾谦的意思,满脸疑惑地说道:“你的意思是?”

    “唉...”

    顾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永夜是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其内部的制度必定十分森严,而永夜内,除开我们所不知道的高层,金牌杀手、银牌杀手都算是它的核心成员。”

    “不错。”陆源附和道。

    “但即便他们是核心成员,说到底他们还是杀手,只需要杀人便可,而像永夜这样的组织,管理森严,一般情况下除了告诉杀手要杀的目标外,其它的什么也不会说。”

    听到这里,陆源猛地一惊,他已经明白了顾谦的意思。

    顾谦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而刚才杜天峰竟然一语道破了我的身份,还直接提及到了王爷,他与王爷固然有仇,但关于我的事情显然不可能是他自己调查出来的,我已经八年不曾出现在世上,而在九年前,谁会记得一个跟在王爷身边的仆人?就算是记得,我的容貌体态与八年前也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不是极其熟悉我的人不可能认出我,可他就是认出我来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永夜内部有你的详细资料,再加上前面几次的袭击,如今看来也极有可能是永夜做的,而永夜若是只是接了一单普通的杀人生意,是绝对不会把你的资料告诉给手下的杀手的,所以只有一个原因,永夜忌惮你的身份以及你要做的事情,他们不希望你活,说的再通透一些,永夜极有可能与那几个人中的一个甚至几个有直接的关联。”陆源越说脸色就越难看,若是永夜这样一个组织与那几个人有关,那事情的导向可就太过可怕了。

    “呵...”顾谦冷笑了一声,“豢养杀手组织这种事竟然也做的出来,还是如此庞大的一个杀手组织!这世道真是变了,变得和两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陆源沉默着不发一言。

    两人没再说什么,便各自休息去了,深夜里,春风竟还有些寒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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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有记人间事介绍:
靖安十年春,在君临城中寸土寸金的地段上建起了一座府邸,那座府邸叫做安王府。后来的十年间,这座王府中走出了无数的英雄豪杰以及国之栋梁。
靖安二十年春,那座天下闻名的安王府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从这座王府中走出的英雄豪杰以及国之栋梁们站在那场大火的背后,沉默着不发一言。
靖安二十二年春,一个持剑的少年从那座籍籍无名的荒山上走下。对少年来说,这天下间最大的道理便是那个人要活着,可是那个人死了,所以他要好好地和这江湖还有那庙堂讲一讲道理...山河有记人间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河有记人间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河有记人间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