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江湖郎中
秋雨剑崩碎的刹那，顾谦眼里有精芒闪过。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即便是身为一个剑士，但他依旧觉得枪修就该当有如此风采。
“干得不错...”顾谦小声说了一句，只是萧裕尘并没有听到。
萧裕尘持枪微笑，“你败了！”
风无常有些苦涩，缓缓摇头道：“你错了...”
萧裕尘双眸猛地睁开。
风无常的气势陡然一变。
狂风骤起，风无常于风雨中挺立，傲然道：“我还有一剑...”
话音落下，天地间升起了一道剑气，锋锐无比，蕴藏在风中，一瞬间就割破了萧裕尘的衣衫。
“请接剑！”
风无常怒吼，被一个刚刚突破到脱胎之境的人逼成这样，他倒不觉得愤怒，只觉得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萧裕尘挥动长枪，长枪在他的手中像是一条巨龙，挥动之时，宛若活物。
“我接你这一剑！”萧裕尘大喝一声，“但是，你也要看看我这一枪！”
枪动，狂风停止，大雨却更加磅礴了几分。
“该死的是你...”
萧裕尘的身子错到了风无常的身后，他依旧手持长枪。
风无常眼底一片平静，就像是一潭死水。
数息后，风无常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萧裕尘一口黑血吐出，差一点就瘫倒在了地上。
顾谦剧烈地咳了起来，他的脸色已经苍白，但还是费力地走到了萧裕尘的身边，将他搀扶了起来。
好在顾谦身上带了些药，给萧裕尘换上后他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顾谦，你真的没事吗？”
顾谦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却还是回了一句：“没事...”
“但我感觉你要死了...”
“别诅咒我，我还能活着呢...”
“那你的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
“一直都是这样，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之前你没注意到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到最后都沉默了下来。
顾谦背过身，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看着手臂下已经有些发紫黑色的血液，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寒毒已经开始蔓延了，看起来比想象中还要快一点。
“顾谦，我刚才晕的那一会儿，我梦到了安王兄。”萧裕尘又开口道。
顾谦转过身，打量着萧裕尘，说道：“你还会做梦？”
萧裕尘在小时候就有道门的高人给过他一枚平安符，时常被他放在身边，据说这个平安符可以规避鬼魂，驱除梦魇。
前面一句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后面那句倒是挺真的，这么多年萧裕尘还真是一个梦都没有做过，所以顾谦才会有此一问。
萧裕尘轻轻一笑，说道：“安王兄又不是梦魇，怎么不能入梦？”
“那你梦到了什么？”顾谦问道。
“我梦见他跟我说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好好练枪，以后希望我成为一个大高手，最好能超过白知凡。”
“挺好的...”顾谦轻声道。
“还有...”萧裕尘顿了一下。
“还有什么？”顾谦问道。
萧裕尘声音有些哽咽，说道：“他还让我好好照顾你...”
看着萧裕尘的样子，顾谦沉默了下来，半晌后他才笑骂道：“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你以后可是要超过白知凡的人。”
萧裕尘强眨了眨眼，尽量控制着泪水，说道：“不知道怎么，想到你要死了，就觉得难过，我的朋友不多，除了安王兄，就算是只有你了，安王兄已死，你若是再死了，我就没有朋友了。”
顾谦不知道怎么安慰萧裕尘，他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因为他觉得有时候伤心难过都是可以忍在心里的，但萧裕尘却让他的看法改变了。
半晌后，萧裕尘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我感觉自己好了很多，明天继续上路吧...”萧裕尘说道。
顾谦只是点头回了一个好。
“你可以？”萧裕尘又问了一句。
“我可以。”顾谦微微一笑。
“那就好...”萧裕尘木然地点头。
一夜无话，次日，两人再次上马赶路，只是速度慢了很多，毕竟萧裕尘的伤也不会那么快就好了。
“马上到岭东城了，要不要歇息几天？”走着走着，顾谦忽然问道。
萧裕尘想了想，本想摇头拒绝，但他最后又点了点头，“歇几天吧，去看个大夫...”
顾谦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萧裕尘根本不是要给自己找大夫，而是为了他，心里不免有些暖洋洋的。
“那好，就歇几天吧...”
两人稍稍加快了一点速度，很快便来到了岭东城。
摆脱了杀手的追杀，两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样忙碌逃亡的生活确实有些疲累。
————
“呦，来大客人了！”
两人刚走进药铺，就听见了这么一声，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年轻人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然后一把就抓起了顾谦的手。
“嗯...”
顾谦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年轻人就放下了他的手，沉声道：“身有顽疾，寿数不多了...”
顾谦有些惊讶，从前到后，年轻人不过就摸了他的脉象两息，居然就看出来这么多，再加上他刚进门时年轻人喊得那句，岂不是说明这个年轻人的医术很厉害？
“你能治？”萧裕尘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年轻人缓缓摇头，说道：“这么严重的病普天下就只有一个人能治。”
“我知道...”顾谦叹道，显然年轻人说的也是那个老道士。
“你知道就好，我想你也是想去试试的吧？”年轻人问道。
顾谦轻轻点头。
年轻人哈哈一笑，“今天碰到我算你好运，你这病我虽然治不了，但我能帮你续命，至少能让你多活这些年。”
年轻人伸出了两根手指，在顾谦眼前摇晃着。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两年。
“当真可以？”顾谦平静地问道。
对于能再活两年，他也不报什么幻想，若是真的当然是好事，但若是假的，那也不至于伤心难过。
“当然！”年轻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萧裕尘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兄台，敢问高姓大名？”
“路星河，一个江湖郎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银针刺穴
江湖郎中？
一个江湖郎中能有这样的自信说出这种话，顾谦肯定是不信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感觉这一路上他碰到的人都很不一般，难不成真的是运气变好了？
“路兄，你看看他这个样子，还有救吗？”萧裕尘问道。
顾谦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脚：“好好说话，怎么就没救了？说的好像我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
路星河哈哈一笑，觉得萧裕尘倒是个很有趣的人。
“这位兄台莫急，待我先看看再说。”
路星河说着就向内里走去，这时他才想起来问了一句：“相逢即是缘，不知两位高姓大名？”
“我叫顾谦...”
“我叫萧裕尘...”
两人自报家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就是了。
路星河眼前一亮，笑道：“两位的名字我还真是听说过呢...”
“哦？”顾谦有点讶异。
路星河随即一指药铺墙上的纸张，上面正写着几行字，顾谦和萧裕尘进来时还真没注意到。
“那个好像是江湖追杀令。”萧裕尘有点不确定。
顾谦笑了笑，说道：“不用好像，就是江湖追杀令，看来是追杀我们的？”
“不错。”路星华含笑道。
“你不是要把我们送去吧？”萧裕尘顿时紧张了起来。
“那倒不至于，我做人还是有操守的，让他们挂这个追杀令已经是给面子了，还想从我这里抓人？痴心妄想！”路星河说道。
顾谦又意外了一下，说道：“看来路兄的身份不一般？”
“嘿嘿，哪有什么不一般，就是贴这个追杀令的人不过才是入灵之境，实力太差劲。”
顾谦上下打量了路星河一下，缓缓道：“脱胎之境？”
这次是路星河很意外了：“你竟然看出了我的境界？你现在应该是功力尽失，经脉受损...”
“只是猜测。”顾谦笑道。
路星河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那进来吧，我先给你看一下你这病。”路星河继续走进了内里。
顾谦和萧裕尘对视了一眼，随即也跟了进去。
进到药铺之内，两人才被震惊了一下，这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太多了，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有些还很珍贵，正中间摆着的正是一颗千年人参。
“这...”即便是萧裕尘这种富家出身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路星河似乎很满意萧裕尘的反应，笑道：“不必惊讶，坐吧。”
“路兄的珍藏倒是多...”顾谦笑道。
路星河也是有些骄傲：“那是自然，这可是我这几年的老本...”
说着，路星河就闭上了嘴巴，似乎有什么事即将说出口又不方便说一样。
“对了，路兄，你要怎么治他？是要把这里的药材都喂给他？”萧裕尘问道。
路星河一滞，旋即苦笑了一下。
“路兄别介意，他就是有点跳脱。”顾谦摇头无奈道，萧裕尘这家伙回归本真就是这样的，脑回路清奇的很。
“无妨无妨，萧兄也是少年心性...”路星河笑道。
“路兄请吧...”顾谦抬手道。
路星河正了正神色，说道：“顾兄请听我慢慢讲来，你这病非药力可医，我也只能是延缓你体内寒毒的发作，所以并不会用药。”
“不用药？”萧裕尘又插了一句嘴。
路星河郑重地点头道：“是的，不用药，而是用针...”
“针法，也可，不过我之前在杨家也受过针，效果平平，也没什么用...”顾谦说道。
路星河神色依旧淡定，说道：“杨家的针法固然厉害，但天下没有最强的东西，任何事物都有其破绽，所以针法也是一样，只能说是各有优劣，无法比较长短。”
“此话的确...”顾谦点头道。
“我的针法不敢说厉害，但对顾兄你的病是有奇效的，所以还请放心。”路星河说道。
顾谦轻轻点头：“那便有劳路兄了...”
路星河也点了点头，旋即掏出了银针，他的银针与其它银针倒是不同，他的针针身处是带着一点纹路的。
“这针我倒是第一次见...”顾谦说道。
路星河也很骄傲：“此乃本门绝密，从不外传...”
顾谦连连点头：“我师傅告诉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我一直觉得不对，现在也是，不过这话改一改我就觉得很对了...”
路星河已经捻起了一根银针，真准备下针，听到顾谦的话又停了下来，问道：“哦？怎么改？”
“当读万卷书，也当行万里路。”
路星河轻轻一笑：“顾兄有才华...”
顾谦也笑了笑，正准备回话，但这时路星河的针已经落下，正扎在了他的心口左侧一寸之地。
顾谦眼底有些骇然，如此落针的手法他也是第一次见，快速，准确，果断。
要知道，心口处可是人的要害，一点偏差可能都会引起很大的变故。
“路兄针法了得...”顾谦赞叹了一句。
“过奖...”路星河神色有些凝重。
看路星河的样子，顾谦知道不能再打扰他了，便不再言语，默默地坐在一旁，萧裕尘也很识相地站到了一边。
又是连续三针，分别落在了顾谦的人中处、肚脐处以及脖颈上。
一瞬间，顾谦就觉得自己体内的寒意有些退去。
此刻的路星河却满头大汗，这样的施针对他来说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容易地，否则怎么会仅仅四针就变成如此模样。
“路兄是否要歇一歇？”萧裕尘忙问道。
说完，他就作势要来扶路星河，路星河当即抬手止住了萧裕尘：“萧兄请退后，还有七针，我要连续施针，不能犹疑停顿。”
萧裕尘急忙后退。
路星河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探出收回，再探出再收回，连续六次，银针都准确地落在了该落得位置上。
“呼...”
路星河又长出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又是一枚银针刺下。
银针入体得瞬间，顾谦当即瘫倒，再无知觉。
萧裕尘大惊，连忙上前揪住路星河的衣领，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路星河也没什么力气，回道：“他没事，只是针力太强，晕了过去，很快就醒了。”
说完，他竟也晕倒在地，只剩下萧裕尘一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文钱
路星河还是比顾谦要先醒来。
他醒来后似乎是有些头痛，一直揉捏着自己的两鬓。
“抱歉，刚才是我太急躁了。”萧裕尘当即道了一声歉意。
路星河摆摆手：“无妨，无妨，我看他这个样子应当是很快就可以醒了。”
说着，顾谦忽然发出了一声呓语，两人听不太清他说的是什么，但也是知道他已经醒了。
又过了一会儿，顾谦终于是睁开了双眼，萧裕尘忙上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顾谦还有点迷糊，但还是点点头：“还行，感觉确实好了一点了。”
路星河哈哈一笑：“那是自然，我可从来不说大话！”
“多谢路兄了...”顾谦抱拳谢道。
“先别急着谢，我还有一事相求呢...”路星河反而是有点不好意思。
“路兄请讲，但说无妨，我们能帮的一定帮。”萧裕尘抢先答应道。
路星河眼前一亮：“当真？”
“当真！”萧裕尘很坚决地回答道。
路星河这下心里有了底，说道：“说起来此事还与顾兄的病有些关系...”
可还不等路星河把话说完，萧裕尘就抢先说道：“嗯？莫不是你要去学什么上古失传的医术？然后有危险，想让我们保护你？等你学会了可以救他一命？”
顾谦扶额苦笑，他真想知道萧裕尘这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路星河也被萧裕尘的话弄得有些懵，半晌没回过神来。
萧裕尘略用力地拍了路星河一下，笑道：“我是开玩笑的，路兄别当真！”
路星河不知什么原因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想去见一见那个老道士...”
“哦？”顾谦和萧裕尘有些意外。
不过路星河之后就不再解释什么了，顾谦和萧裕尘也不方便多问。
顾谦低头沉思着，带上路星河的利绝对是大于弊的，但那一点点弊对他们来讲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真的值得吗？
萧裕尘也沉思着，对于这个问题他和顾谦的看法是一致的。
良久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顾谦清了清嗓，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欢迎路兄了...”
果然，权衡再三，顾谦最后还是答应了，能活着谁也不想死，如今有一丝生机摆在眼前，顾谦当然不想就那么放弃，该搏的时候还是要搏一把的。
“多谢了...”路星河抱拳道。
当晚，路星河就开始收拾着自己的行囊，顾谦和萧裕尘被他安排在了别处。
次日一大早，路星河就拉着一架马车来到了药铺的正门。
“顾兄，就请坐在马车上好了，我这几天就当你的车夫了！”路星河笑道。
顾谦也回以一笑：“那还是多谢路兄了。”
“小意思！”
萧裕尘自然没有这种待遇，他还是骑着那匹白马，走在前面开路，路星河赶着马车跟在他的身后。
“顾兄的身子还是要随时注意的...”
路星河也俨然一副话痨的模样，一直说个不停，顾谦开始还能回个几句，但后来实在是有些乏了。
“对了...”顾谦忽然想想起一件事，“路兄你就这么离开了，那你那些珍贵的药材怎么办？”
路星河嘿嘿一笑，说道：“这个我自有办法，已经都收好了，不必担心。”
“那就好...”顾谦点头道。
“话说，你知道我有一颗十年份的凤凰眼吗？”路星河笑道。
凤凰眼？听到这个东西，顾谦眼前登时一亮，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是在凤凰木上才能结的奇特的果子，具有很强的药力，炼丹时加入一点，就足以让丹药的威力提升数倍。
一般的凤凰眼都是一年生一年落，所以很难存在两年份、三年份乃至五年份的凤凰眼了，可路星河竟然有一枚十年份的，那价值多高，顾谦无法想象。
“路兄果然还是有钱的。”顾谦笑道。
“那倒不是，只是运气好，这枚凤凰眼，我只花了三根糖葫芦就买了过来，也不过才是三文钱而已。”
路星河倒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一说出口，饶是知道很多的顾谦都是被吓到了。
三文钱，那是什么概念，就等于是把城池让给了别人，然后自己只获了一块碎银一样，谁还能快乐的起来e。
“三文钱，那路兄是从哪里把这个淘出来的？”顾谦也来了兴趣，就连前面的萧裕尘也竖起了耳朵，想要一探究竟。
“其实还是很巧合的，一日我在街边闲逛，正巧碰见三个孩童在弹弹珠，其中有一个便是这凤凰眼了，我一眼便相中了，想要和他们商量买，他们提出要求用糖葫芦换，这样的买卖给我来一万次我也愿意做，于是就到手了。”
“竟是如此...”顾谦有些无奈地笑道。
“确实如此...”路星河也笑了笑。
笑过后，路星河忽然又郑重了几分，说道：“其实我觉得有些奇怪，从小到大，我与三文钱一直都有着解不开的联系。”
“此话怎讲？”顾谦问道。
“我出生时接生的稳婆只收了我爹娘三文钱，后来读书时，先生也只是收了三文钱，再后来学医术师傅也只是收了三文钱，买个凤凰眼也花了三文钱，你说我这还不算是和三文钱有缘？”路星河笑了笑说道。
“路兄这命运倒真是神奇莫测。”顾谦也觉得奇怪，这些事明显不可能是三文钱就可以解决的，但最后都是三文钱就搞定了。
“所以路兄是想去找那个老道士算一算命？”顾谦问道。
路星河轻轻点头：“不错，我倒是想知道我这命格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辈子难道就和三文钱挂在一起了不成？”
顾谦微笑：“其实这也是好事啊...”
“话虽如此，但好事一两件就够了，那么多，我不太喜欢，我不喜欢就也算不上好事。”路星河叹道。
顾谦缓缓点头，路星河这话他也是极为认同的。
就在这时，萧裕尘忽然开口：“路兄，前面这件事要是三文钱你就解决了，我就信了你的命格...”
第一百三十八章 阴阳玉
顾谦和路星河抬头看去，只见前面又有一群山贼拦路。
顾谦觉得有些头痛，这世道真的是越来越乱了，这一路上都碰到多少山贼了。
顾谦刚想说让萧裕尘解决一下，结果路星河就站了起来：“我来试试吧。”
路星河下马车，然后走到那群山贼面前，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路星河随后拿出了三枚铜钱放到了领头的那个山贼手里，那群山贼竟然真的就让开了路。
萧裕尘看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发生了。
“路兄，你这竟然是真的？”萧裕尘的声音都变了。
路星河也是很无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愿意让开了。”
路星河坐回到马车上，顾谦就问道：“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路星河满脸愁容，说道：“也没说什么，我只是说我身上只有这三枚铜钱了，再不济就是这马车，然后他们就愿意让我们过去了...”
“这...”顾谦也觉得有点太蹊跷了一些。
路星河越发地无奈，他这命格就是这样，似乎从小到大很少有三文钱干不成的事，只要他想，就可以。
“真是神奇...”顾谦感慨了一句。
路星河苦涩地一笑，轻轻摇头不语。
三人继续前行，这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没再遇到拦路的，也没有杀手出来干预。
————
“这几天真是辛苦...”
终于到了客栈，萧裕尘就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间，想要在床上大睡一觉。
路星河则是先给顾谦号了号脉。
“嗯...一切平稳，好好修养，短期不会有性命之忧...”
“嗯，多谢...”
号过脉后，三人简单地吃了些东西，随后便各自谁去了。
深夜，镇子口处忽然来了一个人，由于天色昏暗，实在是看不清这人的面貌，不过从身形判断，这人定是个身手奇绝的人。
“好生奇怪，追踪了这么久，才终于找到他，怎么会这样？”这人喃喃自语道。
不过他很快就甩了甩头，不去想那么多，总算是找到了人，那么就一切都好办了。
他向着客栈走去，不过刚走到客栈门前，他就看到了三枚掉落在地上的铜钱，他皱了皱眉，旋即竟就退去了。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谁也不知道。
次日一早，三人舒舒服服地醒来，这一夜他们谁的特别好，尤其是顾谦，这一夜是这两年来唯一一次没有做梦的夜晚。
“休息几日吧，我们采买一些东西。”顾谦说道。
路星河和萧裕尘也没什么异议，便同意了。
三人出门，走在街上，这里买一点，那里挑一点，不过很奇怪的是，凡是顾谦和萧裕尘挑中的东西皆是平价，但路星河看中的，就只要三文钱，实在是怪事。
到了后来，顾谦和萧裕尘不信邪，直接把要买什么都告诉给路星河，让他去买，结果每一件东西也不过是三文钱。
“真是怪事，你这命格这么奇怪，是该好好算算了...”萧裕尘叹道。
顾谦又想到了那颗人参，问道：“那颗人参不会也是花了三文钱吧？”
路星河连忙否认：“那倒不是，那颗人参是我爹买的，花了很大的价钱...”
顾谦注意到路星河说的是他爹，不是他，他不禁想着，若是路星河去买，会不会...
想到这儿，顾谦连忙甩头，不让自己去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就太让人心碎了...
就在这时，三人忽然听见街上有人叫卖：“纯正阴阳玉吊坠，因家中变故，特低价出售，仅卖五百两！”
“路兄...”萧裕尘忽然看向了路星河。
“嗯？”
“去把那块阴阳玉买下来，三文钱，我看你行不行...”萧裕尘说道。
路星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三人走上前，那里已经围满了人，但凭借着萧裕尘的开路，他们还是挤了进去。
“这位大哥，你这阴阳玉五百两？”萧裕尘问道。
男子点头道：“不错，五百两！”
“不还价？”
“不还价！”
“当真？”
“当真！”
萧裕尘一拍大腿：“好嘞，路兄，上！”
路星河走到男子面前，缓缓道：“我出三文，你把这个卖给我？可否？”
男子脸色当时一变：“那怎么可能，我这阴阳玉可是货真价实的，三文钱？你在开什么玩笑！”
男子这话已经有些激烈了，但路星河却很是开心的样子，眼底也有了一点光亮，就准备离开。
“路兄，你再试试？”萧裕尘劝道。
路星河有些迟疑，不过他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好了，便又说道：“不开玩笑，三文钱，我买了...”
男子脸色又是一变，还是说道：“不可能...”
路星河又开心了一下，不过他想着事不过三，决定还是再问一遍：“最后一次了，三文钱，卖不卖？”
周围的人都觉得路星河是个傻子，纷纷议论了起来。
可却不料男子忽然一把将那块玉塞到了路星河的手上：“算你狠，三文钱，拿来！”
路星河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无奈地从腰间拿出了三枚铜板，然后拿着玉落寞地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事啊...”萧裕尘哀嚎了一声。
他本以为路星河的命格就是巧合，但现在这情况，也实在是太巧合了，当一件事越想是巧合，它反而就不是巧合了。
路星河捧着玉，无奈道：“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顾谦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无声地安慰了一下，这样的情况确实不能说什么。
“要不路兄你再去赌场试试？”萧裕尘越想越偏。
路星河缓缓摇头：“我试过了，每次都只下三文钱，但每次都赢的最大，我下在六豹子都能赢，你说这是不是怪事？”
“那你有试过下一文和两文吗？”顾谦问道。
路星河点头，“有，不过都输了，我只与三文钱有关吧。”
“怪事...”顾谦和萧裕尘同时叹了一句。
三人同时沉默。
过了一会儿，顾谦猛然间瞥到了那块阴阳玉，脸色瞬间一变，一把将其夺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红颜祸水
顾谦突如起来的动作也让两人吓了一跳，路星河刚准备问些什么，但看到顾谦一脸沉凝又没能问出口。
“这是阴阳珏...”顾谦沉声道。
阴阳玉、阴阳珏，两者只有一字之差，但路星河和萧裕尘听到阴阳珏的时候脸色都随之一变，他们知道这不一样。
“这真的是阴阳珏？”萧裕尘问道。
顾谦十分肯定地点头：“不会有错，我在古籍上见到过，就是这样的...”
说着，顾谦手掌微微用力，阴阳珏就一分为二，一块为白，一块为黑，白的纯粹，黑的深邃。
玉，是一块完整的玉石，而珏则是两块合起来的玉。
阴阳玉，虽然名为阴阳，但实际上是一块玉，只是由于特殊的环境，而使得玉的质地颜色发生了变化，以黑白两种相对的颜色为主。
质地上好的阴阳玉颜色是十分分明的，就像是阴阳图一样，不会相融，而质地差一点的就会又相互溶解的情况。
而顾谦他们一开始以为遇到的就是一块质地上佳的阴阳玉，但结果不然。
路星河端着下巴，说道：“看来那个人是不知道这个是阴阳珏，他可能偶然间也将它一分为二，所以他觉得这应该是假货，而当我说出三文钱的时候，他以为我看穿了他，最后撑不住还是卖给了我。”
“应当是这样了...”顾谦回道。
萧裕尘面色凝重：“那这阴阳珏要如何处理？这样的东西可不能让别人发现，否则我们面对的可就不只是几个杀手了。”
顾谦将阴阳珏又重新合并起来交还给了路星河：“这是路兄你的福缘，还请收好...”
路星河神色复杂，最终还是接过了阴阳珏。
阴阳珏其实涉及到一个隐世不出的门派，那其实也是道教的一个分支，只是他们不像是那个老道士一样出现在世人眼前，或者说就算他们出现了也不会被人知晓。
终南山，一个神秘的山峰，在之上有一个道观，据说那里是道教的大成之处，入终南山修炼的道教之人皆是天赋异禀，实力超绝。
而阴阳珏则是终南山选拔弟子的一种方式，每过一段时间，阴阳珏就会流入天下，若是得到了阴阳珏的人就可以拜入终南山，而阴阳珏只有一块，这也意味着每次终南山只会招收一名弟子。
如此大的机遇福缘，自然是天下人人眼红的，所以一旦阴阳珏的消息泄露出去，那势必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终南山吗？”路星河轻声念叨着，“或许那里有我的最终归宿吧...”
顾谦拍了拍路星河的肩膀，笑道：“无论如何，都要去试试才行！”
路星河重重地点头，展颜一笑，旋即收起了阴阳珏：“顾兄说的有理...”
萧裕尘哈哈一笑：“既然如此，今日发生了这么开心的事，不如咱们去喝一杯吧！”
顾谦无语地送了他一个白眼，路星河则是说道：“萧兄的话倒也不错，顾兄你虽然有病在身，但你这病少喝点酒也是有好处的。”
路星河说的一本正经，顾谦要不是知道自己喝酒是真的没事一定要打他一顿才算解气。
“那就去吧...”
顾谦也不愿意扫了他们的兴致，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此时才午后一个时辰，喝酒还是早了一些，所以三人便继续在街上逛着。
三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街道的角落。
见前面无路，三人就准备转身离开，不过这时一个女子忽然间从一旁的屋子里冲了出来，衣衫不整，似乎是被人欺凌了一样。
“姑娘！”萧裕尘当即大喊了一声。
那女子也顺势跑到了他的身后：“少侠救命！”
女子哭的是梨花带雨，十分委屈。
后面追上来了四个男子，在萧裕尘面前停下。
“小子，老子劝你别多管闲事！”其中一个很凶悍的男子怒道。
萧裕尘可不会怕这个，手腕一甩，负在身后的长枪便握在了手中：“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就敢做出强暴女子的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哼，你算老几，来管我们的事？”另一个瘦削的男子道。
说完，对面的四人便一起冲了上来。
萧裕尘嘴角微勾，便出手迎上。
但就在他动手的瞬间，他身后的女子竟也拔出了一把短刃，准备刺向萧裕尘，不过她没能成功，因为路星河的手抢先一步拦住了她。
“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萧裕尘自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但眼下他最想解决的还是面前的四人。
那四个人看到计划败露，当即准备逃跑，可他们又哪里逃得过萧裕尘的枪，只一枪，萧裕尘便将他们击倒，四人的腿都被打断了，无法站立。
“你们是一伙的？”萧裕尘反身逼问道。
女子并不回话，反而她还有些愤恨的样子。
萧裕尘看她这个样子，不由得问道：“我有惹到你们？”
“你坏了他们的计划，就是惹到了他们。”顾谦摇头道。
“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萧裕尘有些不解。
顾谦指了指萧裕尘身后的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在悠闲地走着。
“他们的目标是他，不是你，谁叫你多嘴的！”顾谦说道。
萧裕尘这才想起来，刚才女子冲出来的时候，他们和那个公子哥正巧擦身而过，只是因为他一句话，那个公子哥就绕路离开了，似乎并不想管这件事。
但仔细想来，若是只有那个公子哥，可能就会有一出好戏上演了。
“倒是我坏了他们的事？”萧裕尘觉得有点荒唐。
顾谦摇头一笑：“我只是说笑，可不觉得你有错...”
萧裕尘转头看向那个女子，叹道：“姑娘，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干这种事？”
“要你管！”女子根本就不领情。
顾谦眉头皱了皱，他很不喜欢这样的人...
“萧裕尘，你自己解决吧，我走了...”顾谦根本不想管这件事，干脆就径自走开了。
路星河犹豫了一下，将女子交给了萧裕尘，随即也离开了，最后就只能剩下萧裕尘自己苦恼郁闷。
第一百四十章 圣人之言
萧裕尘在不久后也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对付女人的习惯，也不会对女人下手，除非是做了极恶之事，但显然女子如此也算不得极恶。
三人随后在镇子上歇息了两日左右才离开。
长路漫漫，老道士所在的清涟山距离他们还很遥远，顾谦还是拖不得的。
一路上，路星河又拿出了那块阴阳珏，喃喃问道：“顾兄，你说清涟山和终南山同为道教，为何不能合为一处？”
顾谦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回答不上来。
“也许见过那个老道士应该就知道了吧...”路星河又喃喃道。
“也许吧...”顾谦叹道。
终南山，这个地方终究是神秘的，就连徐旻也对那里知之甚少，顾谦也只是听徐旻说过一句终南山上有一个很厉害的人而已。
至于那人具体多强，有多厉害，徐旻也没有说过什么，对此顾谦也是一直抱有期待的。
————
这是一座不算高的山，但山上却生长着茂密的树木，树木的种类繁多，甚至有些就不像是大汉有的树木，可这些树木就偏偏集中在了一起，而且甚为和谐。
这座山上有一个砍柴的樵夫正向山上走去。
能在山上砍柴的人不多，他是唯一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很有分寸，每次只砍到了年份的树或是捡些枯柴，从不多贪，所以久而久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在山上砍柴了。
“老人家，您又来闲逛了啊？”樵夫看到不远处的老人便打了声招呼。
老人似乎有些淡漠，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樵夫继续走着，捡着枯柴。
他不知道的是，能在山上砍柴的他全都是靠刚才那个老人的照顾，而那些其他上山砍柴的人屡次碰到的鬼魂就是这个老人搞得鬼。
“心善之人当得天佑...”老人看着樵夫远去的身影，轻叹了一句。
其实他眷顾这个樵夫也不全是因为他不多贪，还是因为一次他偶然间看到了这个樵夫救下了一只幼鸟。
忽然间，老人抬了抬头，看向了很遥远的方向。
“阴阳珏，找到人了吗？”老人眼底闪过一抹炽热的光芒，像是期待了许久。
老人长舒了一口气：“多少年了，终于找到合适的传人了。”
说完，老人的身影便一闪而逝。
外人只知道终南山有着强大的道统传承，但不知道的是，其实终南山也是一脉传承，每一代的传承都只有一人而已。
“贫道墨规敬告各位祖师，终南山第七十代传人已现世，请各位祖师保佑其可顺利踏足终南山，传终南山传承。”
老人对着满屋的画像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屋中共有六十八副画像，在第六十八副画像的后面，还有一副空白的卷轴，那是他的位置，他盯着那个位置很久，良久后轻声道：“你可要快些来啊，我就要撑不住了...”
——
顾谦三人继续行着，连续十天，可谓是顺风顺水。
对于这样顺利的情况，顾谦心下也是十分疑惑，好像自从遇到了路星河以后自己的运气都变好了很多，以往追杀他们的杀手也没再出现过了。
值得一提的是，萧裕尘的枪法越发精进了，比起离开天风城的时候，他现在的枪法已经是初具了灵性，并且他对杀气的运用也是越发精妙。
“前面就是秋夕草堂了...”萧裕尘回头提醒了一句。
顾谦轻轻点头，神色微凝。
秋夕草堂，是一处诞生圣人之所，当今儒家的圣人黎培文便是在秋夕草堂一朝封圣，据说黎培文封圣之时还提笔在秋夕草堂留下了一副字。
“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这是一句留给以后学子的劝诫，因为黎培文封圣之时已然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他希望儒家能够更加昌盛，也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年轻学子可以封圣。
“圣人之言，倒是可以看看...”顾谦笑道。
路星河也很感兴趣的样子，附和地点了点头。
“那就去看看，儒家这些读书人和我们这些江湖武夫有什么不一样！”萧裕尘大笑道。
萧裕尘纵马而去，路星河无奈地摇头，也只能加快了速度跟上。
当三人来到秋夕草堂的时候已然是正午时分，但这里依旧围满了学子。
“天气炎热，我们就先不凑热闹了，等人少了再上前去看看吧。”顾谦说道。
于是乎，三人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乘起了凉。
一个又一个的学子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淡淡地瞥了三人一眼，但没说什么。
“他们总看我们干什么？”萧裕尘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能是觉得我们太悠闲了？”路星河猜测道。
“不会吧，我们就是想等人少了再看而已...”萧裕尘说道。
就在这时，一声娇斥从几人身边响起：“你们几个，观摩圣人之言竟还如此懈怠，你们这事有辱圣人！”
这一声娇斥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顿时三人就被很多学子包围了。
“这位姑娘，我们可是犯了什么错？”顾谦无奈地问道。
“你们不敬圣人，就是大错！”那女子斥责道。
三人齐齐摇头，很无奈，遇到这样的人只有无奈。
见三人摇头，女子顿时更加恼火：“你们如此不敬圣人，实为大罪！”
听到这话，顾谦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听姑娘的意思，还是要治我们的罪责了？”
女子一滞，回道：“是又如何？”
萧裕尘也有些恼怒，立即向前踏出一步，气势逼人：“你有什么资格？”
女子明显被吓到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儒家便是资格！”
话音刚落，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一副书生模样，翩翩潇洒。
“是纪承休！”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你？”顾谦笑了，笑得很放肆，很狂妄。
“阁下可是有什么问题？”纪承休问道。
顾谦神色冰冷，直视纪承休，一字一句道：“当然，儒家有个狗屁的资格？”
第一百四十一章 言传身教
顾谦的话充斥在所有儒家学子的耳中，十分刺耳。
“你知道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纪承休寒声道。
顾谦嘲弄地一笑，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儒家有个狗屁的资格！”
纪承休双眸微眯，透露出危险的寒芒。
“况且你还代表不了儒家...”顾谦又补充了一句。
纪承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还不等他说什么，萧裕尘就走上前来，当即持枪抵在了他的胸口。
“你这家伙废话真多，我们又不是你们儒家的人，来此不过是想看看黎培文的字，看过就走，至于尊敬他，这件事和你们有个屁的关系！”
纪承休大声道：“黎老先生是我们儒家的圣人，他的威严我儒家学子定当勉力维护！”
“呸！不要脸，你算老几？读了几天书就是儒家学子了？你问问黎培文，要是儒家出了你这样的学子他会不会被气死？”萧裕尘毫不留情道。
顾谦走上前，轻声道：“儒家有一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话的根本不在于前面那句己所不欲，而在于勿施于人，在我看来这句话应当是人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竟然妄改圣人之言！”纪承休怒极。
顾谦缓缓摇头，“你没救了，儒家有你这样的学子，是儒家的悲哀。”
“我认识一个读书人，他总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就和你不开口很像，但他开口时和你完全是两个人，你是疯魔，他则是圣人。”顾谦继续说道，他指的当然是易鸿。
纪承休忽然笑了，笑容中满是讥讽：“圣人？哪位圣人？我儒家如今三位圣人皆在君临，你见过他们？说什么大话！”
顾谦又摇了摇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和纪承休计较什么，因为纪承休完全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当然，不止是他，围住他们的这群人都是不讲道理的。
他们不过是在这里等了一下，就被冠上了不敬圣人的名头，顾谦似乎能理解当初古慕枫是怎么被冠上那些个罪名的了。
“兄长，这天下儒生的风气已经歪了啊...”顾谦心下叹道。
想当初古慕枫尚在，整顿天下风气，天下读书人追求的莫不是清清白白，中规中矩这类似的目标，何时会有如此攀比争吵之风存在。
“萧裕尘，下手轻点...”顾谦转身道。
萧裕尘点了点头手中的枪陡然用力。
纪承休大惊，连忙向后躲去，那一枪堪堪擦着他的衣服而过，划破了一道口子。
“你要动手？”纪承休面色铁青。
周围围上来的学子也都上前一步，各自散发着自己的气势，随时准备出手。
萧裕尘哈哈大笑：“来的好！就让小爷我领教领教儒家的绝学！”
顾谦淡漠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些人根本不配与他们为伍，读书，应当是纯粹的，可以敬圣人，但不可把圣人当作不可违背，更不能信奉圣人为神明一样的存在。
“易鸿啊，何时你能成圣呢？”顾谦忽然暗自叹了一声。
“唉...竟然会碰到这样的事...”路星河也有些无奈。
另一边，萧裕尘已经与众人战在了一起，他那一杆天戮枪在人群中挥舞的十分缭乱，围攻他的那些人竟没有人能接近他一点。
“你们儒家就这点本事？”萧裕尘一边笑着一边嘲讽道。
围攻他的人怒极，出手顿时更加凌厉，一道道真力直奔萧裕尘而去。
他们当中纪承休的实力最强，但也不过是明心之境罢了，其余人就更加弱了，最差的连入灵之境都么达到，还是个儒家的新人。
“够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打断了正在进行的战斗，一个年过花甲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子出现的瞬间，所有学子都低低地应了一声：“见过先生...”
明显眼前的男人就是这群人的老师了。
“黎培文的师兄？”顾谦猜测道。
当初黎培文成圣之后，他的师兄便接过了秋夕草堂的担子，成为了这里的教书先生，也是这座草堂里唯一的一位教书先生了，很有威严，这里的学子都很怕他。
“道歉！”薛宇昭沉声道。
纪承休大喜，想着薛宇昭是要替他出头。
但不料薛宇昭转头又过来盯着他了。
“道歉！”薛宇昭又重复了一句。
“先生您...”纪承休很是不解，他周围的人也都很不解。
萧裕尘持枪退回到了顾谦身边。
“先生大才，教出了这么一群学生。”顾谦出言嘲讽道。
薛宇昭平静地对顾谦点了一下头，表达着自己的歉意：“是我教导无方，给小友你们添麻烦了。”
顾谦摆了摆手：“麻烦不麻烦的倒是好说，只是儒家的名声在我这里可是败坏了，若不是我也认识那么几个读书人，现在对儒家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风气何以至于如此？”
顾谦这话已经大有几分质问的意思在其中了，薛宇昭一时间也语塞，说不出话来。
“是我们这些教书先生的错...”薛宇昭叹道。
“不！”顾谦坚定的摇头。
薛宇昭有些不解，问道：“小友是何意？”
顾谦目光沉凝：“是因为儒家已经变了，曾经的儒家，读书是为了家国，为了天下，为了万物，唯独不是为了自己，但现在，儒家的学子读书皆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顾谦的话宛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薛宇昭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后，薛宇昭忽然躬身行了一礼：“小友大才，老夫空活半百，我不如你...”
“老先生，学生不是教出来的，也不是管出来的，而是被影响出来的！”顾谦认真地说道。
言传身教，有时候言传的东西被学了过去，但身教之物却被忽略了，如今儒家人人崇尚的已经不再是宏大的理想，而是那一己私欲。
从纪承休的话中，顾谦就可以听出来，儒家就是资格，这句话竟没有一人站出来反对，可见如今儒家的风气如何。
“小友之才老夫自愧不如，今日受教了...”薛宇昭又一次行了一礼。
他这两次行礼震彻得纪承休等人哑口无言，都呆立在原地。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为学之道
“老先生不必多礼，这些道理想必老先生心里也懂，只是暂时遗忘了而已。”顾谦平静地说道。
薛宇昭默然不语。
“先生，他侮辱圣人，您怎么还向他行礼？”纪承休终于站出来说道。
“侮辱圣人？”顾谦忽然笑了，“侮辱圣人的不是我，是你...”
纪承休指着顾谦：“你...”
顾谦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我很讨厌别人这么用手指着我，要是再有一次，你的手就要没了。”
“你...”纪承休怒极，还想说些什么。
但顾谦根本不给他机会，直言道：“你说我侮辱圣人，我有哪一句话是针对的黎培文？有哪一句话是说黎培文不对？”
纪承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回想刚才，顾谦确实没有一句话是针对黎培文本人的。
“哼，说不出来？从头到尾，我都不曾说过黎培文一句，你们这些学傻了的家伙上来就给我们扣了一顶不敬圣人的帽子，真是可笑！”
纪承休脸色通红，反驳道：“你刚才可是辱骂了我们儒家！”
“辱骂了又如何？”顾谦反问道。
“老先生在这里，你可以问问他，如今的儒家应不应该骂，当不当的上一句骂！”顾谦喝道。
纪承休看向薛宇昭，薛宇昭沉默不语，显然也是认同了顾谦的话。
“先生...”纪承休有些慌乱。
曾经对他们谆谆教诲的老师竟然对儒家也是不认可的吗？
半晌后，薛宇昭才轻叹道：“如今的儒家，变了...”
“先生...”纪承休只觉得天塌了，能想到这样的答案是一回事，但真的听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薛宇昭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承休，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但不要被外物迷了眼，你要明白自己为何读书...”
薛宇昭这话就像是一个炸雷在纪承休头顶炸响，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位小友...”薛宇昭唤了一声。
“老先生可有见教？”顾谦问道。
薛宇昭摇了摇头：“并无见教，只是想与小友探讨一下...”
顾谦想了想，旋即答应了下来，这其实也是坐而论道的一种形式，答应下来也算是和那个老道士论道的时候做一个提前的练习吧...
“那小友这边请...”薛宇昭侧开了身子。
进到草堂里，顾谦和薛宇昭一同来到了一间小房子，这里摆满了书画，似乎是薛宇昭平时读书的地方。
“请坐...”
顾谦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薛宇昭则是坐在了他的对面，至于路星河与萧裕尘，屋子不大，他们也没有了坐的地方。
“这两位小友如果不介意可以去前面看一看那副字...”薛宇昭对两人说道。
那幅字，指的当然是黎培文留下的那篇圣人之言了。
“也好...”萧裕尘和路星河两人对视了一眼道。
两人走后，屋子里就剩下顾谦和薛宇昭两人了，然而就在薛宇昭准备问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先生，学生我也想旁听一下...”
是纪承休，从他的语气中顾谦听出了一些变化。
“小友，你看...”薛宇昭征询了一下顾谦的意思。
顾谦轻轻一笑：“可以...”
得到了顾谦的同意，薛宇昭便让纪承休走了进来，没有他坐的地方，他就只能跪坐在薛宇昭身后。
顾谦看了他一眼，纪承休一句话也没有说。
见状，顾谦也不理他，直接问道：“先生想探讨什么？”
“为学之道...”薛宇昭简短地回了四个字。
“为学之道？”顾谦忽然笑了。
薛宇昭轻轻点头，说道：“小友可否讲讲你认为的为学之道？”
顾谦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为学之道，有师，有徒，师徒兼备方可谈学。而有一言，不知老先生可否听闻？”
“何言？”薛宇昭问道。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与弟子。”
薛宇昭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师徒之间，其实分的并不需要那么明朗，天下之大，每个人都不同，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取长补短，方为正确之道，为学亦是如此。
一昧地讨教或是一昧地教导，都是不合理的，不平衡的，应当是相互学习，相互借鉴，如此方能共同进步，也就不能有所突破。”
“小友说的有理...”
薛宇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纪承休忍不住，插嘴道：“既然你说师不必贤于弟子，那么何谈师？何谈徒？岂不是不用分师徒？”
顾谦轻轻一笑，说道：“你求学之时可是看你比别人强的地方，当然是以自己之弱处来比较别人之长处，有长处者方为师。”
纪承休低头不语。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良久后，顾谦又忽然笑道：“其实这些话都是屁话，什么师徒，什么为学，皆是狗屁。”
薛宇昭猛地抬头，问道：“小友何出此言？”
“说白了，世事万物，但凭心而已，心若不愿，即便心知道理又有何用，有心便有道，无心便无道，这才是唯一的大道。”
薛宇昭再次沉默了下来，顾谦这话要是放在外面，已经足够他被许多儒家大才骂的体无完肤了，但薛宇昭不是那样的人，他也认同顾谦的观点。
“小友出门在外还是要慎言的好。”薛宇昭淡淡地说了一句。
顾谦莞尔一笑：“多谢老先生关心了，晚辈记下了...”
纪承休深沉地看了顾谦一眼，最后也没说什么。
“老先生，当此世道，儒家有您这样的人还算是不错，是儒家之幸，还请老先生费心，多教导些好学生出来。”顾谦轻声道。
“小友心胸宽广...”薛宇昭回了一句。
仅凭这一句话，顾谦就知道薛宇昭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马，不过既然薛宇昭没有挑明，他也就权当作不知道算了。
“好了，老先生，晚辈这就告辞了...”顾谦起身道。
薛宇昭同样起身相送，纪承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起身相送。
顾谦略微侧头，瞥了一眼纪承休，含笑出门。
第一百四十三章 突破圣人的景象？
顾谦出了房间，绕道来到了草堂前面。
和他刚才刚到的时候相比，这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围观着黎培文留下的圣人之言，不过他们也很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直向顾谦的方向瞟来瞟去。
直到顾谦出现，他们立即收回了目光，装作认真看字的模样。
顾谦也不戳穿他们，径自走向了萧裕尘和路星河。
“怎么？还看入迷了？”顾谦笑道。
他刚才一路走来两人竟然都没有瞥他一眼，全都在注视着那副字。
听到顾谦的话，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萧裕尘难得地露出了一抹赞赏：“不愧是儒家大圣，单就是这一幅字就足够我们观摩许久了...”
路星河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顾谦莞尔一笑：“那是自然，能成为圣人的修士，全天下也没有几个。”
“不过我总觉得这副字里面有什么古怪...”路星河摩挲着下巴道。
闻言，萧裕尘也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觉得，只是说不上来，你来看看！”
顾谦有些疑惑，随即走上前，仔细地端详起这副字来。
只一眼，顾谦便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一声钟鸣响起，似是在警醒他一般。
这时，在顾谦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薛宇昭和纪承休从另一边走了出来，两人本想走到众人面前，但看到顾谦在看那幅字的时候两人也停了下来。
“大才...”薛宇昭轻叹了一声，语气中竟有些惋惜。
纪承休有些不解：“先生何出此言？莫非黎先生那副字种有什么隐秘？”
薛宇昭并不直接回答，只是说了句：“你且看着...”
顾谦盯着那幅字，眼中再无他物，只有那两行字。
“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刹那间，顾谦好像看到了黎培文成就圣人之境的那个清晨。
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耀在大地之上，秋夕草堂里一片宁静，不久后这里又传来了阵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再然后便是整齐划一的读书声。
一个教书先生缓缓地在一群学生中走过，时不时看一看他们读书的情况。
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奇怪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少年郎喘着粗气跑到了草堂门口，显然，他来晚了。
但是教书先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少年郎的晚到，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让他坐了下来。
少年郎家里贫苦，父母每日都要早出去给城里的贵族做工，以此维持生计，少年郎还有一个妹妹，年纪倒也不小，九岁，只是还不能自立，所以每日少年郎都要先给妹妹做了早饭再赶来学堂，所以每次他都要晚到。
可就算是这样，这个少年郎依旧是读书读的最好的，他的记忆力很厉害，可以说是过目不忘，看书也很迅速，别人看一本他可以熟读两本，甚至三本。
教书先生继续走着，当他走到少年郎身边的时候，他看到了少年郎手中那本书，不是他今天要讲的东西，不过他也不生气，因为少年郎看的那本书明显更有深度。
“这是一本好书...”教书先生轻声道。
少年郎转过头，看着这个对他好得不得了的先生，有些羞赧地笑了笑。
“先生莫要生气，我今天走的实在匆忙，并未带先生今日要讲的书，可又不忍心这么好的时间被荒废，所以才看起了这本书。但请先生放心，先生要讲的书我早已烂熟于心，一字不落都在学生的脑袋里了。”
教书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无妨，学习就应当如此，为师者虽然重要，但还是要看学生的天资，你的天资很好，学的比我教的要快很多，我并不生气，还很为你开心...”
少年郎开心地笑了：“多谢先生。”
“不必客气...”教书先生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前走去。
不过他又停了下来，转身提笔，借了一张少年郎的宣纸，运起真力，将宣纸停在空中，旋即便在纸上写下了这一句话：“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人人皆以为这一句话是在黎培文成圣之后写的，但其实不然，是因为写了这一幅字他才突破到了圣人之境。
一道磅礴的气机自他的体内涌出，天地仿若都增添了无数的霞光，刹那间，黎培文宛若一个谪仙人。
良久后，一切散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黎培文继续走了出去，但是他刚走出一步，他体内的契机就再也控制不住，自然而然地就散发了出来。
“圣人...”
不只是谁说了一句，整个草堂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热切地讨论着。
然而只有那个少年郎在起初的开心之后恢复了平静，继续读着书，研究着书中的精髓奥义。
草堂里的欢闹声非常激烈，但没有人管，所有人只想看到已经可以封圣的黎培文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黎培文没有让众人失望，很快他就走了出来。
“诸位学子，老夫我今日的确已然突破到了三重境，到达了可封圣人的境界，也是时候与大家说分离了，我就要去君临了...”
闻言，没有人伤心难过，所有人都是热烈地庆祝，因为去君临是他们中绝大多数的梦想。
“天宇...”黎培文唤了一声那个读书的少年。
黎培文很认真地问道：“天宇，你可愿与我去君临？”
杜天宇一怔，挣扎了许久，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先生，君临我便不去了，这里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妹妹，我还要照顾家里，君临我便不去了...”
黎培文轻轻一叹：“随我去吧，我向你保证，家里的一切会有人解决的...”
杜天宇还是有些犹疑，但这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很快就来到了草堂之外。
一个身着铁甲的将是率先下马，在他身后的人也立即下马。
“臣等恭迎太傅回京！”
声音震天，这时，草堂里的这些学子才知道这些年来教他们读书的人究竟是谁。
第一百四十四章 黎培文的心结
“天宇，跟我走吧，这个镇子太小了，你的未来不应该局限在这个镇子里...”黎培文又说道。
但黎培文预想中的杜天宇答应他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杜天宇缓缓后退一步，双膝跪地，恭敬地磕了一个头，说道：“恕学生还是不能答应您，老师的教诲学生记下了。
但我想，无论如何，自己的未来都应该是自己搏出来的，学生准备一年后参加科举，请老师放心，学生定会考入君临，与老师一并站在朝堂之上。”
黎培文神色淡然，但周围的那些学子却完全不能平静，他们纷纷觉得杜天宇是犯了傻，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却弃之不用，反倒是要选择一条满是荆棘的路。
“好...”
黎培文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旋即又扫了所有人一眼，身形瞬间消散在原地。
草堂外那群士兵翻身上马，向远处飞驰而去。
杜天宇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也走出了草堂。
场景至此结束，顾谦的神识恢复了清明。
杜天宇，这个名字他记忆深刻，两年前，古慕枫出事之时，满朝文官，凡是为古慕枫求情的人皆是被处死了。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从安王府走出来的，为古慕枫求情也是情理之中，但还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与安王府无关，可在那个时候，他们却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顾谦清楚地记得，有一个叫做杜天宇的人，在那个时候是率先站出来的人之一，他公开表示了对古慕枫的支持。
当然，最后杜天宇自然也是被处死了。
“原来是他吗...”顾谦的眼瞳有些震颤。
这时，一缕莫名的气从这幅字种飘了出来，直入顾谦额头，旋即又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顾谦四下检查了一下，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
“小友...”薛宇昭这时来到了顾谦的身边。
“老先生。”顾谦简单地行了一礼。
薛宇昭传音道：“小友稍后跟我来，避开视线...”
顾谦暗暗点头。
“小友可有什么感悟？”薛宇昭开口问道。
顾谦摇了摇头，说道：“并无，我不是儒家弟子，所以只是觉得这幅字写的的确不错，至于其它的，就没什么了。”
顾谦说的倒也是实话，对于这幅字，他也只能说是字很不错，除此外还真没什么感悟。
“好...”薛宇昭转身离开。
顾谦转身，看向围观的一众学子。
他们似乎很怕顾谦，看到顾谦这个眼神，他们就立即散开了。
“我去找老先生一下...”顾谦对萧裕尘两人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也没多问，顾谦该说的时候自然就告诉他们了，多问也没什么益处。
顾谦再次回到了那个房子，薛宇昭已然等在了那里。
“老先生找我是为了说什么？”顾谦直接问道。
薛宇昭并不答话，而是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顾谦：“这封信是我那个师弟留下的，不过是在两年前吧，不是他成圣人的时候，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他很憔悴，从来没有过的憔悴...”
顾谦不解，旋即打开了信。
信不长，洋洋洒洒不过三百余字，顾谦很快便通读了一遍，这一读却让他大为震惊。
信中写到了一件事，就是关于杜天宇身死的事。
杜天宇的死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触怒了皇帝，所以就死了，但说到底，这件事杜天宇何错之有？忠直谏言难道不应该是良臣应做之事？
杜天宇死的冤枉，所以黎培文想为他报仇，故而，黎培文在信中说了一个隐秘，那就是古慕枫的死北燕似乎也有插手。
得知了如此隐秘，顾谦心下再也无法平静，内忧外患，古慕枫的身死竟有如此多的原因...
顾谦收起了信，说道：“老先生，黎先生是在等我？”
“不是一定在等你，而是等一个可以值得托付的人，他想将这件事交给那样一个人，如此他才能放心。”薛宇昭说道。
“那刚才那缕气机？”顾谦问道。
“对你来说没什么用，不过也算是他留下的一份礼物吧，若是你是修行之人，这缕气机会帮助你提升一截功力，但你现在只是普通人，这缕气机进了你的身体也没什么作用。”薛宇昭觉得有点遗憾。
顾谦轻轻点头，扬了扬手中的信，说道：“也不知老先生能不能联系到黎先生，若能，请帮我转告一声，仇会报的...”
薛宇昭怔怔地点了点头，顾谦话语中的自信与坚定让他都感到惊讶。
“那老先生...我便告辞了...”顾谦行了一礼。
还不等薛宇昭反应过来，顾谦便走了出去。
走出房间，顾谦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大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觉得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古慕枫的死牵扯太多了，原来这世上不是只有自己的怀揣着仇恨而活，为了那些和自己有着一样仇恨的人，活下去，然后一雪冤屈！
“顾谦！”萧裕尘唤了一声，他挥舞着手，想让顾谦看到他。
“来了...”顾谦回了一句，然后加快了脚步。
路星河见顾谦一脸愁容，顿时皱紧了眉头，等到顾谦走近时他一把抓住了顾谦的手腕，斥责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忧思过重，你这身子承受不起...”
然而听到这话，顾谦却并没什么反应，还是满脸愁容，只是硬挤出了一个笑出来。
路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又给顾谦喂下了一枚丹药。
“也就是我跟着你，要是换了别人，你早就死八百回了！”路星河无奈道。
之后路星河又将药塞到了顾谦的手上，嘱咐道：“每天一粒，若是觉得不舒服可再服一粒，我前天才做出来的，你省着点！”
顾谦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了...”
路星河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想谢谢我，你就给我正常点，整天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不是你想那么多的时候！”
“知道了...”顾谦又笑了笑，这次总算是真诚了一些。
三人随后又在镇子上住了下来，天色已晚，已经不适合赶路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带剑的儒生
一夜黑暗悄然而过，当鸡鸣响起之时，顾谦三人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约而同地走出了门，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洗漱吃饭，然后该上马的上马，该上马车的上马车。
不过三人这一次还是没有走成，原因说起来倒有些奇葩，竟是那群儒生拦住了路，非要与顾谦他们比试过一番才肯罢休。
平常之时是山贼拦路，儒生讲理，但如今讲理的儒生都来拦路了，这世道可真是大变了。
“诸位，我们还有急事，可否让路？”路星河已经是极尽忍耐了。
但无论他怎么说，那群学子都是不肯让路。
萧裕尘回头看了一眼顾谦，顾谦只是略一点头，萧裕尘就已然将天戮提在了手中。
杀气释放，周遭的空间都冷了几分，萧裕尘抖出了一朵枪花，在半空中炸开，将那群人震退数步。
“再有拦路者，死...”
萧裕尘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想法也有些跳脱，为人处事更是少年心性，但要是真的动了火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萧裕尘驾马向前而去，这一次再也无人敢拦。
走出了镇子，萧裕尘这才收了枪，杀气也被他尽数敛回。
三人本以为事情就是到此为止了，但他们才行出不到五里的距离，就又被迫停了下来，一个腰间悬剑的年轻人缓缓走了过来。
“是杀手？”路星河问了一句。
顾谦微微摇头道：“不是...”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路星河又问道。
这一次顾谦没有直接回话，而是说道：“他是个儒生，儒家学子...”
路星河有些讶异，儒生？儒生有带剑的？
那年轻人站定，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毕默涵，儒家学子，今日来此想与阁下问一剑...”
顾谦忽然笑了，指了指自己道：“我吗？我现在可是个废人，别说阁下是脱胎之境，就算阁下只是一个入灵之境，这一剑我也受不下...”
毕默涵摇头道：“我这一剑不问境界，只问意境...”
顾谦无奈苦笑：“阁下怕是不知道我这身子，别说出剑，就是拿起剑都是极大的消耗，更别提能与阁下对一剑了...”
毕默涵还是摇头，默然不语。
顾谦有些烦躁，这群儒家的学子很多都是犟骨头，说的难听点就是死心眼，他们认准的事是很难更改的，想做的事也是非做到不可，真是有些烦了...
“阁下若是不愿退让，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顾谦沉声道。
本来顾谦能何毕默涵说这么多不过是因为毕默涵腰间悬剑的原因，但顾谦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凡事也不能一忍再忍。
“请出剑...”毕默涵还是很执拗。
顾谦将马车的车帘放下，干脆不理会毕默涵，前面的萧裕尘立即会意，提枪下马，拦在了毕默涵面前。
“让开...”萧裕尘沉声道。
毕默涵双眸轻眯，露出了极危险的目光：“我的对手不是你，让开的应该是你...”
萧裕尘不答话，两人就那么对峙着。
“这群固执的家伙，就算是带上了剑也一样让人喜欢不起来...”顾谦小声嘟囔了一句。
路星河听得真切，不由得暗自腹诽，你们这群剑士不也是一样，要说固执，剑士排第一，就算是儒生也不敢说什么。
忽然之间，一道剑吟响起，毕默涵不知何时出了剑。
这一剑很快，不过在萧裕尘身前一尺处还是被拦了下来。
剑尖对枪身，两个都极狭窄的事物碰撞，却是很契合，没有一丝错动。
萧裕尘忽地一笑，挥舞天戮，一时间起了一阵风，毕默涵迎风递出了一剑。
风散剑气消，萧裕尘旋身后退了三尺，至于毕默涵也是直接倒退了三丈，一招，高下立断。
“你不是我的对手...”萧裕尘平静地说道。
毕默涵脸色阴沉，同境之内，他不曾败过，但眼前的萧裕尘第一次给了他一种无法逾越的感觉。
“王者之气...”顾谦轻叹了一身，萧裕尘练枪多年，终于达到了这一步。
路星河暗暗点头，萧裕尘的境界确实值得赞叹一声。
枪为百兵之王，练枪者当有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度，百般兵器皆须以枪为尊的霸气。
“萧兄如此年纪就有了王者风范，未来定是一代高手...”路星河感慨道。
顾谦轻轻一笑，很是笃定地说道：“未来的他将会是媲美乃至超越白知凡的存在...”
路星河哑然，对于顾谦的话他倒是不能赞同。
白知凡是何等人也？堂堂天下第二，一人独占天下八分枪势的绝世高手，压制着天下所有的枪修，与他争抢用枪第一人，太难了。
路星河只当是顾谦与萧裕尘关系好所以才如此说，索性他也就不答话了。
见状，顾谦也只是淡然一笑，这样的话确实不会有人相信，但什么事都要看最后的结果才行。
不远处，毕默涵还是不肯放弃，又是接连出了四剑，但萧裕尘只是轻轻挥舞天戮，便将其全部挡下，就在毕默涵的第四剑刺出后，他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杀绝...”
无尽杀气的一枪，直奔毕默涵而去，这一枪凝聚了萧裕尘最巅峰的枪劲，也是萧裕尘目前最厉害的杀招。
“秋凌落...”毕默涵同样出招，这一招剑招亦是大有来头，是前朝一位绝世之境的剑客巅峰一剑，那一剑斩杀了一位初入逍遥之境的高手。
两人的招式相碰，还没有结果，顾谦便开口道：“毕默涵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像是印证顾谦的话一样，毕默涵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身子像是落叶一般飘向后面。
“自古儒生便是读书，如今儒生带剑，倒是天下头一遭，你若是能将儒家学士与剑道融会贯通，倒真的能成为一代高手...”顾谦的声音响起，直击毕默涵心头。
他低头沉思着，久久不语。
顾谦则是唤了一声萧裕尘：“萧裕尘，别耍帅了，走了！”
萧裕尘回头白了顾谦一眼，旋即收枪上马，向着远处而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儒生带剑，杀尽天下无良人
“等一等！”
毕默涵的声音自顾谦身后响起。
萧裕尘停下，骑马绕到了马车后面，看着毕默涵，说道：“你还有事？”
毕默涵惨淡地一笑，大声对顾谦喊了一句：“杜天宇是我的老师！”
顾谦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他下了马车，淡淡地看着毕默涵，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杜天宇是你的老师？”顾谦想最后确认一遍。
毕默涵轻轻一笑，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过紧接着他又说道：“不过我们只有师徒之实，没有师徒之名，老师这一辈子也没有一个真正的学生。”
“所以？”顾谦挑了挑眉。
毕默涵轻轻点头：“所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也想帮你出一份力...”
“可能会很难...”顾谦叹道。
毕默涵嗤笑了一声，倒不是针对顾谦，而是对这个世道：“难啊，但我想你会尽全力的，不是吗？”
顾谦轻轻点头，说道：“是的，我有不得不继续的理由，我必须要将那件事做完。”
“那就好，我们有相同，或者说类似的理由。”毕默涵看向远处，眼底满是怀念。
当初杜天宇高中回乡，开设了几天学堂，毕默涵便是其中的一个学子。
后来，毕默涵因为天资聪颖而被同杜天宇回乡的官员看重，想要带回君临，但毕默涵也做出了和杜天宇当初一样的决定，拒绝。
他想和杜天宇一样，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取功名。
再后来，杜天宇返回君临，毕默涵还一直与他通信，总是请教问题，杜天宇也很耐心地解答，所以两人随没有师徒之名，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师徒。
“你为什么要练剑呢？”顾谦看了一眼毕默涵腰间的剑。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这柄剑很普通，就是从路边铁匠铺里面随便淘弄来的一柄，质地也很粗糙，还有些显眼的杂质在里面。
“不是有一句话嘛！”毕默涵笑了笑，“有朝一日剑在手，杀尽天下负心狗！”
顾谦也哈哈一笑。
毕默涵神色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杀尽天下负心狗又算得了什么？我要杀尽天下无良人！”
“好一个杀尽天下无良人！”萧裕尘大喝了一声。
听到毕默涵的话，他觉得心里十分畅快。
顾谦莞尔一笑，说道：“刚才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真是臭味相投呢...”
三人对视了一下，皆是哈哈大笑。
“几位聊的这么开心？”路星河这时也凑了过来。
“路兄！”萧裕尘很是开心的样子。
“要不要，算我一个？”路星河笑着提议道。
顾谦神色一动，笑道：“路兄也有这样的想法？”
“安王古慕枫的风骨我也是偶然见过的，我觉得他绝不可能是传言中那样的人！”路星河认真地说道。
顾谦愕然，心想着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天下之大，竟然都能碰到像路星河这样的人。
顾谦忽然大笑，笑容里有着无尽的畅快，甚至还带着一丝满足。
兄长，你看到了吗，这天下间到底还是有人记得你的...
顾谦笑了一会儿，转头对毕默涵说道：“那你是要和我们一路吗？”
“不了...”毕默涵摇头道。
毕默涵看向了远处，那是君临城的方向，他随后说道：“我准备提前进入君临，君临城里如今暗潮汹涌，多股势力错综复杂，盘绕在一起，我们也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才行，我准备去君临后联系一些人，至少暗中能够站得住脚就好了。”
顾谦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不过我建议你先去月霖城走一遭，去找一个叫易鸿的人，他会帮你解答一些问题的。”
“易鸿？”毕默涵似乎是听到过这个名字。
过了半晌，他终于记起，说道：“易鸿，是那个在君临连读了三天书，然后舌战群儒，将一众儒道大家说的无言以对的那个易鸿？”
顾谦含笑：“不错...”
毕默涵大感意外，易鸿之才已经不需要多说，他的才华是让全天下儒家学子艳羡但是却求之不得的。
“易鸿不懂剑，但他懂得读书，有时候一道通则万道通，就是易鸿现在拿起剑也足够击败你了...”顾谦直白地说道。
毕默涵并没有反驳，因为这没什么好反驳的，顾谦所说的都是事实，易鸿就是有这样的天赋。
旋即他又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你是顾谦，万法一脉的弟子，听说你的天赋举世无双？”
顾谦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
毕默涵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谦，他知道易鸿的可怕，但就连易鸿这样的人都排不到天下第一，那么眼前的顾谦要多么可怕？
“不用多想，天赋什么的从来都是次要的，你看我现在，就不如你们，有道是勤能补拙，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顾谦淡淡地说道。
“那你能不能说说看我的剑？”毕默涵问道。
顾谦想了想，说道：“寻常之剑而已，你的剑道很有趣，但你只是站在了起点之上，却没有向前走出去，至于以后如何走，这个我不能教你，易鸿也不行，只能靠你自己，但易鸿可以帮你巩固你的基础，如果顺利，想来你的剑也就不会弱于他的枪了。”
毕默涵神色复杂地看了顾谦一眼，又看了看萧裕尘，甚至是一旁的路星河，三人给他的感觉都是无法超越，尤其是顾谦，虽然顾谦没有半点武力，但他感觉顾谦才是最可怕的那一个。
“好，我会努力的...”毕默涵说道。
“希望将来在君临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顾谦笑道。
毕默涵一脸坚定：“当然！”
说完，毕默涵便转身离开了，离去时的样子倒是有点潇洒。
“这家伙倒真是奇怪...”萧裕尘笑道。
“好在是友非敌，不然以后怕是要多出来一个劲敌了。”顾谦感慨道。
路星河笑了笑：“顾兄不觉得我也是是友非敌比较好吗？”
顾谦哈哈一笑：“当然！”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该还的总是要还的
“我们接下来去哪？”萧裕尘回头问了一句。
虽然大体上是要去找那个老道士的，但具体的路线还是要顾谦来规划一下。
“去古南城...”顾谦淡淡地回了一句。
古南城？萧裕尘皱了皱眉，那里虽然也算是去清涟山的一条路，但却是有些绕路了。
“顾兄为何选择古南城？那里到清涟山的路似乎有点远...”路星河问了一句。
顾谦平静地回道：“我要去找一个人，正好顺路，一并处理点事情也好。”
“你要找谁？”萧裕尘问了一句。
他知道顾谦不会无的放矢，要找人一定是有目的的。
“贺元...”顾谦缓缓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闻言，萧裕尘的双瞳猛地一紧，眼底满是煞气。
贺元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当年古慕枫身死，虽然有很多安王府走出来的人为古慕枫喊冤，但也有很多反叛之人，反过来咬古慕枫一口。
这些人由于是从安王府走出来的，所以他们的话更被人所接受。
贺元就是那些反叛者之一，而且是其中最恶毒的一个。
“贺元当死...”萧裕尘轻声道。
顾谦轻轻点头，贺元的确当死，他的罪孽就算是死了也偿还不清。
很讽刺的是，贺元他们这些反叛者，借着告发古慕枫之名，最后获得了许多荣华富贵，皇帝竟然重重地赏赐了他们，贺元更是被封为了司南伯，古南城就是他的封地。
“但现如今贺元身边的高手恐怕不少，我们要想杀他有点难...”萧裕尘说道。
“光明正大地杀当然难，所以我们要另辟蹊径...”顾谦笑道。
“哦？”
顾谦又笑了笑，说道：“下毒...”
“下毒？如何下？”萧裕尘问道。
顾谦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说道：“过几日便是他的寿辰了，我想他现在这么风光，一定是要大办酒宴的吧...”
“喂，顾谦，你注意一点，可别伤到了其他人！”萧裕尘连忙说道。
顾谦回给他一个白眼，说道：“你想到哪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只对付他一个就够了，不过要是宴会上还有什么其他人的话，也可以一并收拾了。”
萧裕尘长出了一口气：“那还好...”
顾谦目光沉凝，说道：“有些帐迟早要算的，不知道司南伯大人当初做那些事的时候想没想过这个道理...”
萧裕尘嗤笑了一声，满是讽刺。
————
当萧裕尘的马蹄踏足进古南城的那一刻，城中最豪华的府上便收到了消息。
也对，既然选择了背叛，那么自然是要担心受怕的，不然何至于能活到现在呢？
“顾谦和萧裕尘真的来了？”贺元有些震惊，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是...”下人有些瑟缩，不敢说话。
贺元沉思了许久，最后挥了挥手：“下去吧...”
下人离开后，贺元当即提笔写信，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后又看了四五次这才安心地出了一口气。
“来人！”贺元大喊了一声。
很快下人便赶了过来。
贺元将信交给下人，说道：“将这封信放到城外五里那座破庙中的佛像下。”
“这是...”下人下意识地说了一声。
贺元脸色当时一变，怒道：“不该你问的别问，不然当心的狗命！”
下人吓得半个字也不敢多说，直接跪伏在地上。
“滚吧！”贺元大手一挥还是没继续动怒。
做完这件事，贺元总算是放心了一些，也重新坐回位子，亲自准备着自己的寿宴，他就要三十岁了，如此年轻的伯爵，在整个大汉都是绝无仅有的，他还在憧憬着更加美好的未来。
而就在贺元筹备着自己的寿宴之时，顾谦三人已经在司南伯府附近住下了。
“顾谦，你有几分把握？”萧裕尘问道。
“把握吗？当然是十分！”顾谦自信地说道。
“哦？”路星河有点意外，“顾兄这么有自信？”
顾谦轻轻点头，“对付一个贺元我要是连这一点自信都没有的话，我也就不必想着洗雪冤屈了。”
“说的在理！”萧裕尘笑道。
顾谦再次拿出了那个小瓷瓶，就放在桌子正中间，仔细地盯着。
“这是什么毒？”路星河问道。
“苦炼毒...”顾谦说的很是平静。
路星河脸色猛地一变，苦炼毒可不是什么一般的毒，这种毒根本没有配方，调制苦炼毒的方法就是随意而为，要多毒就多毒，目前天下间最毒的苦炼毒只需一滴就足以让一城的人毙命，可想而知苦炼毒的毒性究竟有多么可怕。
顾谦轻轻一笑，说道：“我这毒倒是眉那么强，在苦炼毒中也就是入门水平...”
入门水平，苦炼毒的入门水平意味着的是三息内致人于死地，并且还要让中毒者在三息内受尽折磨方才是入门水平。
“顾兄，这苦炼毒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你可要慎用。”路星河提醒道。
“这还请路兄放心，我自有分寸，绝不伤及无辜，只是贺元真的惹到我了，我不可能让他继续这么逍遥地活下去，不然我有何脸面去见那些满身正气的人？”顾谦回道。
路星河轻轻点头，顾谦的话一点也没错。
“贺元此人我当初真是看错他了，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呢！”萧裕尘骂道，“不过如今来看，当初和贺元走的近的那几个人也都背叛了安王兄，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路星河叹道：“君子和而不同，而小人则是同而和，这是到哪里都不会变的至理啊...”
“所以我真的想看看等到贺元的寿宴上，会有多少个小人来参加...”顾谦冷笑道。
“注意分寸！”路星河和萧裕尘几乎同时提醒了一句。
他们总觉得顾谦这个样子让人觉得有些害怕，似乎要不是他们拦着，顾谦绝对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
顾谦无奈地点头。
旋即他拿起了那瓶毒药，就放在手里把玩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将这一瓶苦炼毒收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寿宴宾朋
时间眨眼而过，七日很快就过去了。
顾谦这几日也很少出门，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好准备的了，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了，贺元要想活，除非是老天爷赏命来活。
“走吧，去见识见识司南伯大人的寿宴！”顾谦大笑着出门。
萧裕尘和路星河对视了一眼，皆是一笑。随后跟着顾谦走出了房门。
来到司南伯府，顾谦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
“你是何人？也是来给司南伯贺寿的？”守在门口的下人拦住了顾谦。
顾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玉佩，说道：“自然是来贺寿的，此乃上等温玉所制的玉佩，以此作为贺礼。”
下人将玉佩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许久也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想着可能是自己目光短浅，所以就没多说什么，便让顾谦三人走了进去。
走进司南伯府，顾谦一眼就看到贺元身着一身喜庆的服饰，正和人打着招呼。
顾谦看了贺元一眼，贺元同时也看到了他，脸色当时一变，不过又顾及到身边的宾客，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招呼完这个人，贺元便借口有事，找来了一个下人开始质问起来。
司南伯府上也不是所有下人都认得顾谦的，所以顾谦被放进来也纯属正常，就连贺元自己也因为寿宴之喜冲淡了对顾谦的提防。
“司南伯大人，好久不见了...”顾谦也不管什么合不合适，直接走上前和贺元打了一声招呼。
贺元正在和下人说话，被顾谦这一句话也吓得不轻。
贺元屏退了下人，咬牙说道：“顾谦！”
顾谦微微一笑：“想不到司南伯大人还记得我这不入流的货色，在下真是有幸...”
“你想为古慕枫翻案，痴心妄想！更不要想着针对我！”贺元怒道。
“呵呵...”
顾谦轻笑着看着贺元，那笑容分明是和蔼的，但在贺元眼中却有些可怕，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司南伯后退做什么？你不是不怕我吗？”顾谦笑道。
“我警告你，这是司南伯府，是朝廷钦赐的府邸，我也是皇上钦封的司南伯，堂堂正正！你若是敢在这里胡来，谁也保不住你！”贺元反倒是威胁道。
顾谦轻轻一笑，说道：“难道司南伯大人觉得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吗？和我说这些？不觉得有些天真？”
贺元一滞，迟钝了很久，也不知道说什么。
顾谦忽然侧了一下身子，指着宾客中的一些人，笑道：“司南伯大人，看，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你曾今的同伴吧，他们是不是和你一起参与了那件事？”
贺元还是不回话，他有些怕，在他看来顾谦就是一个疯子，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做出些什么来。
顾谦笑得很灿烂，说道：“司南伯大人，你觉得如果你的寿宴上死那么一两个人，咱们那位皇帝陛下会不会杀了你呢？”
贺元心下一跳，顾谦所说的当然是有可能，甚至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
虽然皇帝赏赐给他爵位，有赐给他府邸，但从心里，皇帝是担心他的，皇帝和他心里都清楚，他撒了谎，还是个弥天大谎，只要他活着，这个谎言就会被戳破，所以最好的就是他去死，可要让他去死，皇帝没有名目。
这些年来贺元一直谨小慎微，虽然做事张扬了一些，但都不足以成为把柄，任何触犯规则的事他都不做，哪怕是有一点危险，他都是避而远之。
“顾谦，你非要鱼死网破不成？”贺元沉声道。
“鱼死网破？”顾谦冷笑道，“司南伯大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和你之间可不能用鱼死网破这个词...”
“叫你一声司南伯大人，莫非你真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贺元？”
贺元心下一沉，身为安王府旧人，他是知道顾谦的恐怖的。
顾谦平时看起来很是安静，也不怎么说话，但真的发起狠来，安王府上下还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他的。
“顾谦...”贺元的声音软了下来。
“呵呵...”顾谦轻笑着，也不想再与贺元废话，转身便入了酒席。
他坐下后便冷眼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身影，当然也有些他不熟悉的，不过早有人给他送了画像，这些人他都记在脑子里，一个都不会忘。
“你做好了？”萧裕尘问道。
“还没，不用急，该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了...”顾谦说道。
当宾客来齐后，寿宴很快就开始了，贺元明显是被顾谦吓到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脸色还有些铁青，并不是很好。
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寿宴便正式开始，贺元也挨桌去敬酒。
其实说起来三十岁的寿宴有什么好办的呢？贺元如此铺张，弄了这么大的排场，自然是为了结交一些人，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毕竟他这个位子来的并不光明正大。
就在贺元敬酒的时候，顾谦站了起来，他随手拿起身边的酒壶，然后走向了贺元。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酒壶是顾谦让路星河偷偷带过来的，只放在他们的桌子上，并没有其他人用过。
“他是要干什么？”萧裕尘不解地问了一句。
知道顾谦计划的路星河摇头一叹：“顾兄还是有办法的，这场宴会，该死的人一个都不会落下，不该死的也一个不会多死，萧兄且看着便是了...”
顾谦已然来到了贺元身边，他笑了笑，说道：“司南伯大人劳累，脸色又这么不好，不如在下帮您倒酒？”
贺元迟疑了，但最后他也无奈地点头，因为他看到了顾谦眼底的威胁之意，他想拒绝，但他还抱着最后一丝活着的希望。
两人并肩而行，贺元面色更加不好了，他已经准备了后手，但他心里还是害怕。
大不了就拼了！
贺元如此想着，但心里却越发地慌乱。
贺元和顾谦走到了第一个要敬酒的人身边，贺元换上了一副笑脸，虽然有些僵硬，但只是推脱了一句身体有恙也就遮掩过去了。
顾谦拿起酒壶给两人倒酒，先是给那个人倒了一杯，随后又给贺元倒了一杯。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就在顾谦给两人倒酒的时候，他悄悄地转动了一下酒壶的盖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阴阳决生死
顾谦的这个小举动谁也没有发现，就连距离他最近的贺元也是一无所知。
贺元继续敬着酒，顾谦也就一路跟他敬酒。
“欸？怎么回事？”萧裕尘有些疑惑。
路星河看了他一眼道：“萧兄怎么了？哪里有什么问题吗？”
“顾谦没在酒壶上动手脚？”萧裕尘问道。
路星河淡然一笑：“当然是在酒壶上做的手脚。”
“那苦炼毒怎么还没有发作？”萧裕尘问道。
苦炼毒，即便顾谦说了只是入门级别的苦炼毒，但那也是苦炼毒，三息内便可要人性命的绝命毒药，但现在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个三息了，却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听到萧裕尘的疑惑，路星河轻轻一笑，回道：“苦炼毒虽然是无解药的绝命毒药，但它们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怕酒，虽然酒不能解毒，但可以延缓毒性的发作，一般越烈的酒效果越好。
顾兄将苦炼毒溶于酒液之中，那些人喝下后自然不会那么快发作。”
“顾谦的心真黑啊...”萧裕尘叹道。
顾谦如此做就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这些人共赴黄泉，不然第一个人一死，后面的人还不是要张皇失措地跑掉。
约莫两刻钟后，顾谦已经陪贺元走完了一圈，该敬的酒也都已经敬过了，但就是没有人发现顾谦从头到尾都在转动酒壶盖的小动作。
等到顾谦落回座位，萧裕尘一把就拉住了他，问道：“你这酒壶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顾谦笑了笑，然后拿起了酒壶。
他指了指酒壶盖子，笑道：“奥秘就都在这里了。”
“哦？”萧裕尘盯着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叫做阴阳壶，壶体内有两个空间，转动壶的盖子便可以控制想倒出来的酒液是哪种了...”顾谦回道。
“原来如此，精妙...”萧裕尘赞叹道。
“这也是你们万法一脉做的？”萧裕尘又问道。
顾谦无奈地摇头道：“这是之前在安王府里看到的一本书上面学到的，我记得你也看过这本书...”
“我也看过？看过吗？我不记得了...”萧裕尘含糊地说道。
他当然知道顾谦说的是实话，比记忆力，一百个他恐怕也比不上顾谦，过目不忘说的就是顾谦本人，和他比记忆，萧裕尘可不傻...
顾谦又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成想当初随便看过的一点新奇玩意儿竟然可以有大用处...”
“顾兄，时间是不是要到了？”路星河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
顾谦想了想，说道：“嗯，是快了。”
酒宴上，那些人还在觥筹交错，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苦炼毒应该已经发作了，但他们一直在喝酒，所以也就又拖了一些时间，不过再怎么拖时间也是无用，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苦炼毒还有一大特点，那就是虽然它可以被酒压制，但等到酒再也压制不住的时候，苦炼毒真正爆发起来，威力会更加猛烈。
顾谦轻轻抿了一口酒，就坐在那里等着，面无表情，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又过了不到半刻钟，在一片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之中，第一个人倒了下来，引来了阵阵嘲笑，周围的人还以为他的酒量只是如此。
可随之而来的，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倒下来的人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皆是剧烈地抽搐着，他们的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原来一张脸竟然可以做出那么多的表情，那是根本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的样子。
贺元站在那里，眼底满是慌乱，他不敢想象，顾谦居然真的敢动手，而且就是当着他的面。
敬酒，只有敬酒的时候了。
贺元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逃也逃不过，避也避不开。
贺元找来了下人，吩咐了几句，旋即走了下来。
他刚一下来，那些还幸存的人就立即躲开了，皆是离他数丈远，生怕自己也被贺元害死。
“诸位，请听我一言...”贺元几乎是请求的语气说道。
他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从做了那件事后他就没有一天不怕的，他本以为自己准备了很多后手就不会怕了，但他还是怕，他根本不是因为准备不足而害怕，而是他自己内心都觉得自己有罪，而且罪孽深重。
如果不是这样，他很多事都没有必要做，也不至于见到顾谦就会有点外强中干的样子。
“司南伯，你谋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人群中有人怒斥道。
贺元连忙开口解释道：“诸位，我真的没有谋害朝廷命官，我是被陷害的...”
“呵呵，这可是你司南伯府，是你司南伯的寿宴，有谁敢在这里挑事？司南伯，你做事如此目无王法，我定要去圣上面前参你一本！”又有人回道。
贺元再次仰天长叹，事已至此，无力回天了。
他心里也明白，顾谦不直接杀了他，是不想沾染祸事，留着他，所有的罪名就都到了他的身上，皇帝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不过在贺元用眼神扫了一圈后，他惊讶地发现顾谦并没有走，而是在那里坐着，含笑看着他。
不走吗？不走的话应该也有可能会被牵连进来的，这是为了什么呢？
有着同样疑问的还有萧裕尘：“顾谦，咱们还不走的话，很可能会被贺元反咬一口...”
“怕什么？不会的...”顾谦平静地回道。
萧裕尘还是不解。
顾谦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让贺元死在皇帝手里？”
萧裕尘愕然。
“贺元想的太好了，咱们那个皇帝为了一点自己的面子，怎么也会赐给贺元一个好的死法，说不定最后还能落得一个好的葬身之地...”顾谦笑道。
“可我就不一样了，我不想让贺元这么好的就死了，他不配，所以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顾谦灿烂地一笑，这笑容即便是萧裕尘看了也是心下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