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亡魂
“月霖城不愧是月霖城...”顾谦轻叹了一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坟墓竟没有破败，只是依稀地长着几颗杂草，看起来也是有人会经常过来打理。
顾谦缓缓地走着，一个白发的男子走在这里，又是在深夜，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给这片本就阴沉沉的墓地更凭添了一些阴森可怕的气氛。
顾谦一步一停，看着墓碑上还可以看清楚的名字，顾谦心里的苦楚一下子就翻涌了上来。
还记得那是一年秋天，北境又起战事，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北燕再次对大汉发起了攻势，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每一次北燕都是铩羽而归，但他们却每一次都会卷土重来，这几年来，北燕总算是安静了一些，但谁又会记得这些已经埋骨的人呢？
那一年那个秋天的时候，古慕枫又一次挂帅出征，身为古慕枫一旁跟随的人，顾谦也一并上了战场。
顾谦上战场的次数也很多，但他很小，所以每一次都不会有他上阵杀敌的机会，即便是古慕枫也是好好地将他护在身后，不让他参与到战事之中。
可那一次不一样，年幼的顾谦也被迫卷入了战场之中，不是因为杀敌，而是因为败阵。
那一战的北燕军太强了，强悍到大汉根本没有预料的地步，不过半月，大汉的军队就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古慕枫无奈只得分兵，将大军分散，退回大汉，游弋作战。
古慕枫带着人马，还有顾谦在北境羽北燕的军队殊死对抗，战斗很惨烈，直到入冬之时，北燕军才终于被大汉的军队熬退。
顾谦还记得，原本古慕枫带着五千精锐，但最后只剩下了两百人不到，而就是这两百人里面还有一百多人是接近油尽灯枯。
他们回军撤退，就是路过这座月霖城的时候，许多人终于撑不住了，像是说好了样，竟齐刷刷地倒下，从此再也没有起来。
这一百多人，古慕枫和顾谦都叫得出来他们每一个的名字。
再后来，这片坟墓就在这片土地上建了起来，埋葬的皆是那些死去的英烈。
顾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些，过了一会儿，他才坐在那片坟墓中间，轻声地说着：“谢谢你们，也很对不起你们，我太久没来看你们了，我的命是你们给的，这我记着呢...”
这里注定是没有人会给他回话，顾谦也不介意，仍旧是小声嘀咕着：“你们应该也见到王爷了吧，九泉之下，他也去了，见了面你们应该有很多可以聊的吧。”
“我还记得当初最艰苦的时候，我们就煮一大锅水，然后放几根枯草进去，就喝着那一锅水饱肚子，还真是很久没有感受了。”
说着，顾谦随手拔下一颗野草，就放在了嘴里咀嚼起来，当年他吃苦的时候就是这样，可现在比起当初似乎还要惨。
“很久没有尝到过这种滋味了...”顾谦苦笑着说道。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将那颗野草尽数送到嘴里。
顾谦站起身，快速地走了回去，不多时又拿了几坛酒回来。
“我都忘了，你们都喜欢喝酒，只是生前在军中喝不到，现在我得补给你们啊！”顾谦笑着揭开了一坛酒的酒封，然后挨个在坟前倒了起来。
顾谦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坟墓，每一座坟前他都倒上了酒，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才终于倒干最后一滴酒，最后一座坟。
他再次坐回到正中间，无声地坐着，悲凉的气氛环绕着他，他根本没有觉察。
直到一阵风吹过，顾谦才缓缓抬起头。
有时候成长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古慕枫不只是一次说过顾谦的命不好，明明如此年轻，却要经历那么多生死，那么多别离。
“你们要是活着...”顾谦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才说了这么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顾谦摇了摇头，苦涩地一笑，“是我错了，没有这种可能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早就明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总希望死去的人还能再活过来。”
“也许是我太软弱了吧...”顾谦轻叹道。
说着，他又怅然一笑。
他就像是个疯子一样，情绪转变的如此之快。
顾谦单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那里是他的心脉，自己的事自己清楚，他知道自己这一条心脉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一年半，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即便我现在这个样子，但也必须要做，我想等我死了，我就过来陪你们...”
顾谦忽然停了一下，接着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还是不了，我死了就随便找一个小山头，没人的地方自己死了就好，也不用埋起来，也不用立墓碑，就化作一堆白骨在荒郊野岭也是极好的。”
墓地里一片安静，除了顾谦一个人的声音外再也没有第二个声音响起。
也对，如果有第二个声音响起那岂不是闹鬼了？
顾谦瘫坐着，似乎是说的有些累了。
然而就在此刻，四个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
顾谦下意识地转身，回头看着来人，他一点也不意外，永夜杀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放弃了的道理。
“顾谦，你终于要死了...”柳生轻声道。
宫泉也向前踏出一步，说道：“死在荒郊野岭？你想的很天真，没人会给你这种机会的...”
顾谦惨淡一笑，“永夜四隐刺，久仰大名了...”
“哼，我看这次还有谁来帮你！”清川闷哼一声道。
羽也是异常愤怒，为了杀他，他们费尽了多少心思，终于等来了这种天赐良机，顾谦功力尽失，又没有其他人在，如此机会上天是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的。
“呵呵...呵呵...”
顾谦轻笑着，旋即张开了双臂，似乎是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柳生四人迅疾出手，他们早已查探过，这四周并无外人，就连淳于琼他们也早早安排好了用符咒监视，今日顾谦必死无疑！
第一百二十一章 都有心结
顾谦张开双臂，像是迎接着死亡的来临，这一刻他忘却了自我，也忘却了这个世界。
一阵清风吹过，整片空间都清净了下来，顾谦还站在原地，依旧是张开着双臂的姿势，片刻后他缓缓睁眼，有些诧异的样子。
“你果然是个高手...”顾谦笑道，拦在他身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老一。
“你小子这么作死，哪个高手能藏住？”老一骂道。
“你不想救我就行了...”顾谦笑道。
老一无奈地撇了撇嘴，要不是他曾经欠了一个人情，今天又怎么可能来无缘无故地帮着顾谦？
“你小子别贫嘴了，赶紧躲一边去，一会儿误伤了你可不怪我！”老一有些恼火地说道。
顾谦慢吞吞地走到一边，同时说道：“好。”
老一转过头，眼神凌厉无比，他缓缓地抬起手，指着对面的四大杀手，狞然一笑，“永夜四隐刺？来跟我老头子过两招？”
柳生四人面色沉重，他们好不容易寻到了如此机会，可偏偏又有人出来捣乱，顾谦难道是天选之人不成？怎么到哪里都有人帮他！
“你们不出手？”老一笑道，“那就别怪我老头子以大欺小了！”
以大欺小，这个词放在永夜四隐刺身上的话，能如此说的人还真不多，但老一偏偏就是其中那一个。
逍遥之境，顾谦在老一刚才出手拦下柳生四人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
顾谦也很诧异，这一路来他已经碰到了几个逍遥之境，怎么如今逍遥之境成了大白菜一样常见？
老一迅疾出手，刹那间便来到了四人身前，他的身影竟一分为四，甚至四个身影都同时出拳砸向了柳生四人。
“这速度，快到了极致...”顾谦轻叹道。
这般速度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分的清了。
一拳砸下，柳生四人同时后退，这一拳的威力让他们的手臂都有些酸麻，完全抬不起来。
“你是什么人？”柳生沉声问道。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四个今天杀不了这小子了！”老一再次冲上，又是毫无花哨的一拳砸下去。
结果还是一样，柳生四人再次暴退，身子在地面上拖拽出很远很远，这一拳显然是比上一拳还要强悍。
“嘿嘿，滋味如何？”老一笑了笑。
旋即又是一拳...
柳生四人这一次再也支撑不住，同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撤！”柳生沉声道。
计划再次失败，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他们四个人暗杀之时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个脱胎之境，甚至如今已经是废人的家伙就偏偏无论如何也杀不掉，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四隐刺在江湖上也不必混了。
柳生率先隐入黑暗，其余三人也紧随其后没入了黑暗。
老一也并不追，转身来到了顾谦的身边。
“你小子真不错，竟然还能惹到永夜，四隐刺都派了出来，看来永夜是必要杀你了！”老一轻声道。
“我还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吧！他们这么想杀我，还有你这样的高手来救我！”顾谦笑道。
“少贫嘴了！”老一笑骂了一句，“你得请我喝酒，不然今天这事没办法过去。”
“好！”顾谦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老一咧嘴一笑，随即便转身离开了，也不管顾谦是不是还会有危险。
顾谦摇头笑了笑，直视着前方，轻声道：“出来吧，他走了...”
易鸿缓缓现身，他早就已经来了，甚至刚才他也想出手救下顾谦，但由于老一先了他一步，所以他并没有出来。
“你的功法倒是越来越精进了。”顾谦笑道。
“不还是被你发现了？”易鸿没有半点高兴，反而眼底是一片凝重。
顾谦摇头道：“这不一样，我了解你，知道你会来救我，所以也猜得到你是隐藏了起来，但刚才老一可是没有发现你，甚至连擅长隐匿的四隐刺也没有发现你。”
“这也没什么值得吹嘘的...”易鸿轻声道。
“这怎么没有？一个逍遥之境，四个绝世之境还擅长隐匿的杀手，都没能奈你何，还不够吹嘘的本钱吗？”顾谦笑道。
“那又能怎样，我还是差一点没保护的了你，就像当初，我没能保护好王爷一样。”易鸿淡淡地说道。
顾谦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才莞尔一笑，轻声道：“我知道你有心结，我也有，所以我不劝你，你等着就好了，迟早有一天，我们的心结会解开的...”
“嗯...”
易鸿与顾谦并肩而立，良久后还是顾谦先说了话：“儒家有你，未来将会一片昌盛。”
易鸿看了顾谦一眼，回道：“剑道有你，未来将依旧独占鳌头。”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再说什么，易鸿也迈步离开。
顾谦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坟墓，将所有的悲伤收回眼底，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也离开了墓地。
顾谦和易鸿心里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心结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关于古慕枫，他们都有着极深厚的情感，所以就更难和他割舍开。
易鸿在自己的瓦房前停下，转头看向了那个墓地的方向，轻叹了一句：“顾谦，你可千万别死了...”
顾谦似乎是听到了易鸿的话一样，走着走着他也忽然停了下来，转头道：“我不会死的，至少在完成那件事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深夜里，夜枭成群飞过，之后是一群乌鸦。
明月依旧，星辰灿烂。
月霖城沐浴在月光下，静谧安详，这座城在多年前就是如此，如今依旧如此。
顾谦又想起了古慕枫和他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有一天我战死在沙场，记得把我的遗体带回君临，然后和父皇说我的遗体不用入皇陵，你就带着我的遗体走遍天下，最后埋在这座城就好了。”
顾谦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小玉佩，眼底满是怀念，随后他郑重地走到了一处隐秘的角落，慢慢地挖开了一个坑，然后将玉佩埋在了这里。
“兄长，你的愿望也算是帮你实现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徐默的转变
顾谦一连几日都不曾出门，直到那一晚过后三日，他才再次来到易鸿的家里。
易鸿率先走了出来，他比了个手势，示意顾谦安静些，然后他带着顾谦来到了一旁。
“他在读书，很快就结束了，你这是要走了？”
顾谦点了点头，“也该走了，在这里带了几天了，给他打好底子就行了。”
易鸿轻轻一叹，说道：“这小家伙还真是个读书的料，要不是先被你找去练剑了，我是一定要把他留下来的。”
“这么好的苗子，当然要练剑才对…”顾谦笑道。
易鸿翻了一个白眼，没说什么。
没一会儿的功夫，徐默推开了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刚一出门便叫了一声先生。
听到这句先生，顾谦眉头一挑，眼底里有欣喜闪过。
徐默之后才看到顾谦，他顿时显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快步向顾谦走来。
他走的很快，但并不像之前那样没规矩，快而不乱。
“有规矩了。”顾谦笑道，“好事…”
徐默欣喜地一笑，转而拉起了顾谦的手，虽然懂规矩了，但该有的小孩子天性还是有的。
“好了…”易鸿叹了一声，“人我给你调料好了，你带走吧…”
顾谦有点得意地笑了笑，说道：“那就在此谢过了…”
易鸿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顾谦不再说谢，拉着徐默便走出了瓦房。
回到落脚处，淳于琼和老一早已经准备好出发了，顾谦两人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再次上了马车。
出了城，徐默忽然要求停一下。
淳于琼有些讶异，但还是停了下来，只见徐默下了车，然后对着城门口鞠了三躬。
这是对易鸿的感谢，感谢他的授业之恩。
淳于琼和老一都有些惊讶，徐默之前对这些礼数可是一点都不懂，这才短短几天，就变得如此彬彬有礼了？
顾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对于徐默的转变，顾谦也是十分欣喜。
很不错…
顾谦心下想着，他本来还在担心，徐默会因为多年吃苦而对这个世界心生怨恨，就像多年前的他一样。
所以后来顾谦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洗去徐默心中的怨恨，而正巧又到了月霖城，易鸿又在这里。
顾谦还是很相信易鸿的，那一句儒家的未来可不是一句空话，这是君临城那些大儒一致的看法。
“好了，他看到了，他对你应该也是极满意的…”顾谦笑道。
徐默轻轻点头，随即上了马车。
车驾继续行驶，还是淳于琼驾车，顾谦三人在车里。
徐默在看书，自从他和易鸿学过了字以后，他就一直在看书。对此顾谦也非常乐见其成，多读书总不是坏事。
“这孩子以后也是能成大事的人…”老一笑着夸奖了一句。
“也？”顾谦注意到了这个字。
“他之前是你！行了吧！”老一无奈的说道。
顾谦轻轻一笑，徐默也是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老一啊，成大事的是你才对吧…”顾谦神秘地说了一句。
老一心下一跳，看着顾谦的样子，他总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可自己似乎没有暴露什么啊？
老一心下狐疑，但只觉得顾谦是在诈他，所以干脆就闭上了眼，什么也不说。
这一路行的总算是安稳了许多，也没再遇上什么打劫的人，也没再碰到什么糟心的事，平稳到顾谦都有些意外了。
深夜，淳于琼又打来了几只野兔，做了烧烤。
“这兔子烤的越来越好了…”老一感叹道。
淳于琼一脸嫌弃，他现在已经不排斥老一了，就是下意识地想嫌弃一下而已。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天风城？”徐默问了一句。
“怎么想起要问这个？”顾谦问道。
徐默思考了一下，说道：“因为我总觉得你有事要做，而且很重要，所以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顾谦神色一滞，没想到徐默会说出这种话。
“应该很快了…”顾谦回道。
“那就好…”徐默轻声道。
他心里也有些难过，他也不想和顾谦分开，但有些事还是更重要一些。
除了顾谦，最受冲击的就是淳于琼了，他可是知道顾谦对于徐默是多重要的，但现在竟然愿意离开顾谦了？
“那就加快点速度吧…”顾谦忽然说道。
淳于琼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徐默也是一脸平静。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几人便立即启程赶往天风城。
一路上，徐默的话少了很多，顾谦也很少和他说话了，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不过老一在一旁默默看着，才感受的最真切，他知道两人不是在怄气，而是在互相成长。
顾谦放开了手，徐默也是愿意自己努力成长，这是好事，对两个人来说都是。
“能成大事啊…”老一又感慨了一句。
对此，顾谦和徐默皆是轻轻一笑。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顾谦能感受到徐默似乎已经开始了修行。
这不是他教的，而是易鸿教的，易鸿将儒家的修炼内功功法借以书籍传授给了徐默，让他得以踏上修行之路。
对此，顾谦也没什么表示，修行内功功法千千万，适合就好了，儒家的内功功法倒是挺合适徐默修炼的，至于剑法，再练也是一样的。
徐默既然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淳于琼这个大高手自然是要传授经验的，顾谦也在一旁听着，倒是有很多可以借鉴的地方。
不过只有老一时不时地会露出几个不屑一顾的笑，倒也不是真的不屑一顾，和淳于琼一样，就是下意识的嫌弃一下而已。
高手之间对修行的领悟各有千秋，谁也说不得对，就是徐旻来了，也不能说他说的就是很对的，适合才最重要。
几人行了半月，终于可以看到天风城的轮廓了，那座巍峨的城池矗立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
似乎这座城里有些千军万马，只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座满是军伍气息的城。
“那就是天风城了吗？”徐默呢喃道。
顾谦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是的，那里就是天风城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爷让你走了？
马车缓缓驶向天风城的城门，当真的来到城门之下的时候，顾谦忽然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他的心跳在那一刻竟停跳了一瞬。
“你怎么了？”老一发现了顾谦的异样，连忙问道。
顾谦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就是此处有很多故人，想起他们，有些难以言表...”
顾谦的话说的有些奇怪，但老一也没有多问，想来顾谦这么说也就代表着他对这里似乎并不是那么怀念。
天风城对过往的行人盘查的十分严格，毕竟这座城中最大的那位是军伍中人，行事一向缜密周到，他所在的这座城自然要更严格一些。
顾谦几人很快就进了城，与此同时，城中间的那座府邸之中，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正在桌案前看着文书，那是一封战报，就在他认真地端详之时，一个护卫从门外走了进来。
“启禀将军！”护卫单膝跪地，单手握拳点地，头颅微低，这是大汉的军礼。
“何事？”男子抬起了头。
“将军，他来了...”护卫轻声回道。
男子陡然抬起了头，双眸直视着护卫，似乎是要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
“真的来了？”男子还是问了一遍，虽然他已经信了，但还是想亲自再确认一下。
“是的，不过他已经大变样了，头发已经全部白了...”护卫回道。
男子神色一黯，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那副威严的样子，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密切关注他，有事过来通禀我。”
“是...”
护卫退下后，男子又拿起了那封战报，但是怎么看他都再也看不进去，于是便站起身，看向窗外。
男子眼神有些空洞，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轻声叹道：“两年了啊...”
男子站立良久，最后思量再三，还是出了门。
顾谦已经进城，他很熟悉地让淳于琼将马车驾到了一处宅院，这座宅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却并没有什么积灰，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扫一次。
在这座宅院的门牌上写着四个大字，枫林别院。
“这里是？”淳于琼问了一句。
“一处故地，曾经我还在这儿生活过半年，所以对这里印象深刻。”顾谦回道。
淳于琼走上前，发现大门上有一把生了锈的锁，便准备用武力将它破坏。
“钥匙应该在那边的石头缝里，去拿一下吧...”顾谦忽然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和古慕枫相关的，即便是老旧了他也不愿意破坏。
淳于琼应了一声，收回了手，随即按照顾谦所说找到了钥匙。
打开门，四人走进其中，院子里的景象让淳于琼三人惊讶不已，他们本以为这么大的一座庭院内应当是有着精美的装饰，但眼前的一切却是那么朴素，庭院内除了些许绿植外再无其它，可以说是光秃秃的像沙漠一样了。
“这...”老一有些惊讶，“这也能叫做别院？”
顾谦轻轻一笑，没说什么，径自向院子内走去。
院子里的房子还是很多的，不过和院子里的景象一样，都是很破败的样子，顾谦倒是很习惯，老一三人走着走着就觉得这里真的配不上别院二字。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不要看这里很破败，但曾经的这里可是许多人都向往的圣地呢！”顾谦笑道。
三人没有回话，似乎是有些不相信顾谦的话，顾谦倒也不介意，继续带三人参观着。
“我们住哪？”老一问道。
顾谦带三人来到了几间房屋前，说道：“这里是客房，以往客人都是住在这儿的，你们今晚就住这儿吧。”
三人也不挑，点头便各自找到了房间。
顾谦则是来到了另一边，这里是主人住的地方，顾谦熟悉地找到了他曾经住的那一间，推门而入，发现里面的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样子，就连被褥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看来萧裕尘这家伙最近又叫人打扫了一遍啊...”顾谦叹道，这座城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恐怕就只有萧裕尘一个了。
几人纷纷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又出了门，好不容易来一次天风城，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游玩一圈呢？
几人在街上走了几趟，最后都有些饿了，顾谦便带他们来到了天风城最著名的酒楼十味鲜，这里可是曾经皇帝都莅临过的地方，这里的厨子后来都差一点被皇帝招去做御厨，可见这里的菜肴之美味。
几人正吃着，忽然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几人正巧就在二楼边缘，临着街道，从上至下，正可以看到街上的情况，貌似是一个公子哥一样的人调戏了一名女子，周围的人阻止，却被那公子哥叫下人给殴打了一顿。
“败类...”老一骂了一句。
淳于琼正准备出手，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见周围围观的人中走出了几个男子，二话不说便和那个公子哥的下人打在了一起。
“这...”淳于琼呆了一瞬，“民风竟如此彪悍？”
顾谦轻轻一笑，“这里就是这样的，毕竟军伍为多，自然看不惯这些事，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不用怕，出了事自然有人给他们撑腰。”
“哦？”淳于琼有些疑惑。
“萧家在这里，就算是皇子也要敬畏三分的。”顾谦轻声道。
“萧家会管这些事？”老一也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权贵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哪怕是军伍世家。
“萧家会管，而且还会狠狠的管，不过...”顾谦话音一转，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不过什么？”老一问道。
顾谦缓缓摇头，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街上，两方互殴已经接近了尾声，那几个人明显是有军伍经验的，各个人高马大不说，拳脚功夫也还算是可以，把那些下人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你们给我等着！”那个公子哥恶狠狠地说道。
说完，他就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走出去几步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调戏完人就要走？小爷我让你走了？”
听到这个声音，顾谦笑了笑，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正主总算是出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顾谦杀人
听到这个声音，那个公子哥行走的脚步登时停了下来，他的双腿在那个瞬间都有些颤抖，他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萧裕尘...”那个公子哥缓缓地转身，这三个字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不错，正是小爷我！”萧裕尘一袭白衣出现在街上，他的肩上还扛着一杆亮银长枪。
萧裕尘抬头一望，正看到了顾谦，他的眼眸一紧，随之又恢复了正常，大声道：“顾谦，给我一会儿时间，我把这个小王八蛋解决了就去找你！”
顾谦轻轻一笑，回道：“好...”
萧裕尘转头看着那个公子哥，嘴角勾起一抹有些邪魅的笑，寒声道：“这里是天风城，就算是那些皇子来了也不敢如此放肆，你多个屁？”
“萧裕尘，我爹可是你爹请来的人，你敢动我？”公子哥回道。
虽然如此说着，蛋他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很明显还是害怕萧裕尘对他做些什么的。
“你爹又多个屁？”萧裕尘根本不给任何人面子，就是很直接地回道。
自从古慕枫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怕过任何人，就算那个他曾经害怕到无以复加的老爹他现在也敢顶撞，不过就是一顿打而已，身子的痛怎能抵得过心上的痛？
“这家伙...”顾谦无奈地摇头，几年不见，萧裕尘倒是变了很多，以前他虽然也很张扬，但还不至于如此。
顾谦身旁的老一看着萧裕尘，眼里迸发出两道精芒，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嘴里喃喃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萧裕尘一扬长枪，枪尖直指那个公子哥，整条街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长枪出，天地宁。萧裕尘的枪法也已经算得上登堂入室了。
“不错，真不错...”老一终于开口说出了话，“小子，下面这小子是你朋友？”
顾谦笑着看了老一一眼，回道：“是。”
“嘿嘿，真不错！”老一又夸奖了一句。
“哦？哪里不错？”顾谦问道。
“哪里都不错，我喜欢，将来说不定他能超过白知凡那家伙呢！”老一笑道。
顾谦摇头苦笑，“超过白知凡？那你就不要想了，这家伙最仰慕的就是白知凡了，起初他练枪便是模仿着白知凡的，就算他以后真的成了一代高手，见到白知凡他也一定是一脸谄媚。”
老一切了一声，很不屑的样子，似乎像是说你懂什么。
顾谦无奈摇头，便也不再言语，转头继续看着下面。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萧裕尘就已经将那个公子哥打翻在地，并且他的枪已经指在了那个公子哥的脖子之上，引来一阵叫好。
“萧裕尘，你敢杀我？”公子哥怒道。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萧裕尘眼里闪过一抹戾气，便准备动手。
“等一等！”一个较苍老的声音响起，叫住了萧裕尘。
一个稍显老态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护在了公子哥的前面。
“萧公子，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请手下留情。”男子忙说道。
“手下留情？”萧裕尘双眸微眯，但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这时，顾谦忽然叫了一声，“萧裕尘！”
萧裕尘抬起头，看到顾谦正朝他招手，让他过去，萧裕尘这才收了枪，不过在临走前他还是说了一句：“在这儿等着，这件事还没完！”
男子和公子哥都有点害怕，现如今谁人不知萧裕尘是个疯狂的人，他做事可是不计后果，而且他的老爹太厉害了，如今北境全靠他那个爹，整座大汉也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所以萧裕尘不管惹了多大的祸，不管捅了多大的篓子都没人敢动他。
当然，也有那些不开眼的人，想要对付萧裕尘，但最后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萧裕尘虽然有时候会惹祸，但说到底还真没有什么是理亏的，他的理由都站在大义这一边，只是做事激烈了一些，所以萧家保他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他爹萧霖只要一句我自己儿子自己管教，谁能说得出半个不字？
“顾谦，干什么？”萧裕尘见到顾谦便问道。
顾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下面那位公子哥是怎么回事？”
“你说那个怂包？”萧裕尘问道。
“嗯...”
萧裕尘一指那个男子，说道：“看到那个老头了吗？那是陇西军前任统军，如今由于年迈已经不再担任军职，这次我爹找他来是想交流一些行军驻防心得的，他就把他儿子带来了。
他这个儿子是他唯一一个儿子，心疼的紧，都被宠坏了，经常调戏民女，还随意打伤人，不知道多少人都受过他的欺凌，现在跑来天风城，这几天也都是一直嚣张行事。
我必须得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萧裕尘言辞激烈，怒不可遏，一副恨不得就要冲下去杀了那个公子哥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顾谦轻声道。
“嗯？”萧裕尘有些疑惑，“你知道什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想干坏事？”
顾谦呵呵一笑，旋即站起身，说道：“你是萧霖将军的儿子，有些事你不适合做，还是我来代劳吧...”
说完，顾谦就转身下了楼，萧裕尘见状连忙追上。
“顾谦，你别干傻事，我做这些没什么的，你做这些说不准他们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杀你了！”萧裕尘劝道。
顾谦根本不为所动，还是直直地向街上走去。
萧裕尘知道顾谦是个倔脾气，他拦不住，只能一直跟着。
顾谦加快了脚步，没多久就走到了那对父子面前。
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白发少年，又和萧裕尘这么熟，瞬间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顾谦俯下身子，轻声问道：“你想让你儿子活？”
那个男子看出了顾谦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希望顾谦能救他儿子一命。
顾谦微微一笑，越过了男子，迅疾抬手覆在了他儿子的脖子之上。
“对不起...我拒绝...”
顾谦扭动手腕，在那个公子哥惊恐的目光中结束了他年轻的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对赌
杀人了，还是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的事就算是在天风城内也是足以让整座城震上三震的。
顾谦转过头，看着那个男子，轻声道：“你应该感谢我，若是两年前，你这个儿子死的绝对比现在还要惨。”
大汉有律法，为恶作乱，为祸一方者处以凌迟。
这条律法是由古慕枫亲自设立的，当时古慕枫与整个刑部大吵了三天，最终刑部才终于颁布了这条律令。
两年前...
若是古慕枫还在，他的儿子早就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那个男子气愤的完全说不出话来，萧裕尘就站在一边，有些吃惊地看着顾谦，他虽然做事张扬，经常惹出祸，而且都不小，但杀人，他还从来没干过，今日他也是怒急才火上心头，动了杀人的念头，可谁知顾谦竟比他要直接那么多。
“唉...”萧裕尘叹了口气。
顾谦微微一笑，看着那个男子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心里并没有觉得多么畅快，只觉得太可悲了，这样的人竟然还如此恬不知耻地活着。
“我想你不认得我，但是没关系，你应该是听过我的名字，我叫顾谦...”
顾谦嘴角一勾，随即转身离去。
“顾谦，你等等我！”萧裕尘连忙追上。
...
“你刚才太冲动了！”萧裕尘责备道。
顾谦淡定地吃着点心，笑道：“怎么？萧大公子也知道冲动二字？这些年来你可没少冲动过。”
萧裕尘气得无可奈何，说道：“咱们两个干的事情能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你这是杀人！杀人！”
萧裕尘语气焦急，如今朝廷没什么正当理由对付顾谦，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顾谦下山是为了替古慕枫翻案，但谁也没有实际的证据，再加上一些外界因素，所以即便是皇帝也不敢对顾谦做什么。
可顾谦杀了人就不一样了，朝廷完全可以用一桩杀人的罪名通缉顾谦，如此，顾谦的处境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不敢动我的。”顾谦不在意地笑道。
听到顾谦的话，萧裕尘也瞬间冷静了下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谦轻轻一笑，回道：“没什么意思，这不是有你爹吗？”
萧裕尘瞬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爹？大将军，没错，但这些年来他对和古慕枫哪怕是有一点牵扯的事都不关心，又怎么会管这个？
“淡定一点...”顾谦说道，“有你爹在，你怕什么？”
“不是我怕自己出事，是怕你出事，我爹管我，但不会管你的！”萧裕尘着急地说道。
顾谦还是示意萧裕尘淡定些，说道：“你爹管你，就会管我，你这个做儿子的都要跟我走了，他再不管我，那你这个他的儿子也就不用当他儿子了。”
顾谦说的有点绕，不过萧裕尘还是听懂了，旋即笑了笑。
“说正事！”顾谦敲了敲桌子。
“嗯，你说。”萧裕尘也认真了起来。
顾谦开口道：“这次我带了一个孩子过来，天赋不错，我想着调教调教，但咱们这一路不适合一直带着他，所以我想让他留在你们萧家，你能不能办到？”
“就这个？”萧裕尘轻轻一笑，拍着胸脯道：“放心，交给我就是了，绝不埋没了他。”
“好。”
顾谦没有说谢，他们之间，说谢就太客套了。
萧裕尘目光一转，忽然问道：“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好像没有武力了一样？你已经绝世之境了？”
萧裕尘完全没有想过顾谦会是功力尽失，顾谦的天赋比他要强很多，顾谦下山前还和他写了信，上面明确地说他已经是脱胎之境了，比萧裕尘要高一个境界。
“不是...”顾谦苦笑了一声，随即解释了一下。
听了顾谦的解释，萧裕尘登时跳了起来，非常气愤，破口大骂道：“顾谦，你就是个白痴，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是不是嫌自己活的不够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有几年活头？
你不想活了？你有没有想过安王兄？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你师傅？有没有想过那些还等着给安王兄平反的人？
你这么做就是弃我们于不顾，你天天说着要平反，要昭雪，结果你自己就先要倒了，你这是不负责任！
...”
萧裕尘骂了很久很久，骂到他都没什么力气了，但顾谦却还是一脸平静。
“骂够了？”顾谦笑问道。
“骂够了，反正怎么骂你都没用了，你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不是得劳烦小爷我跟你走一遭。”萧裕尘一脸认命的样子。
顾谦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别骂骂咧咧，啰里啰唆的了，走吧，带你去见见我说的那个孩子。”
“行吧...”萧裕尘摆手道。
两人几乎同时起身，萧裕尘似乎是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现在真的没事？”
顾谦深深点了点头，一脸无奈。
“那就好，那就好...”萧裕尘念叨着走了出去，顾谦神色募地一紧，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之后跟了上去。
见到徐默的一刹那，萧裕尘便是眼前一亮，好苗子，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将来若是成长起来也必定是一代高手。
萧裕尘如此欣赏着徐默，老一则也是如此欣赏地看着萧裕尘。
良久后，还是老一先开口道：“小子，你是练枪的？”
这是一句废话，但萧裕尘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他对枪的态度。
“那有没有兴趣和我练枪？”老一笑问道。
“和你？”萧裕尘上下打量了老一几眼，一副怎么也不信老一会枪法的样子。
淳于琼和徐默则是有些吃惊，他们不知道老一会枪法，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老一修行过。
淳于琼最为吃惊，因为他的境界摆在这里，竟然都没发现老一会修行，那岂不是说明老一至少是和他同一层次甚至更高的存在？
老一也不理会两人的惊讶，再次开口道：“那这样，我们打个赌，我出三枪，你要是有能胜过我这门枪法的，就算我输，如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神一枪
老一的话掷地有声，萧裕尘下意识地就答应了下来。
而直到老一拿过他的枪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答应了。
这是怎么回事？萧裕尘心下想到，但没时间让他细想，老一就已经准备动了。
这时，顾谦忽然说道：“我说，咱们别在人家酒楼里吧，打坏了可是要赔的。”
老一暗骂了一声小气。
顾谦的耳朵很尖，着实被这一句话给气笑了，说道：“小气？这里一张桌子就要三四两银子，打坏了你出钱就行了。”
闻言，老一不情不愿地收起了枪。
几人快速离开，回到了枫林别院。
“这里你打扫的不错...”顾谦夸了萧裕尘一句。
“总要留点念想，这座宅子也就是在我们天风城，要是在其它地方，早也被一把火给烧了。”萧裕尘冷冷地说道。
顾谦神色也是冷了下来，不过毕竟这不是眼下的事，两人只是闲聊了几句便把目光集中在了老一身上。
“帮忙护着一点院子。”顾谦对淳于琼说道。
淳于琼愣了一下，旋即了然，老一注定是个高手，他要是出手，别说这院子，就是天风城怕是也要遭殃。
“好。”
淳于琼腾身跃到房顶，逍遥之境的力量瞬间像是一个盖子一样笼罩了整个枫林别院。
“逍遥之境！”萧裕尘惊呼出声，“顾谦，你可以啊，还有逍遥之境随身保护？”
顾谦轻轻一笑，也不答话，关于淳于琼的事情，他没怎么和萧裕尘提，只是说了句淳于琼欠他的人情，所以保护他一段路而已。
老一不屑地一笑，说道：“这算什么，小子，看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老一抬手一吸，萧裕尘的那杆枪就被他握在了手里。
萧裕尘这杆枪也是来头不小，是大汉著名的冶炼大师费南所制，整整锤炼了三年，利用数十种金石才打造完成，这杆枪是萧霖费了很大力气才拿到手的。
这杆枪也有一个很霸气的名字，天戮。
老一赞叹了一句好枪，旋即便单手持枪一扫，霎时间一阵狂风吹过。
这是枪法中比较有名的起手式，狂风扫落叶。
这一招并不算是真正的枪法，所以也算不得第一招。
“小子，你可看仔细了，我这第一招，叫做杀绝！”
杀绝，一个满是戾气的名字，但是放在枪法上却只给人一种霸气的感觉。
枪乃百兵之王，江湖上素来都有日刀，年棍，久练枪的说法，便可见枪法是多么难练，这也是如今枪修，尤其是强大枪修稀少的原因。
淳于琼也挑起了眉，以杀气为道，这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仔细地感受着老一的这一枪，他发现他们两人的杀气还有所不同，他的杀气是磅礴浩大的，这也和刀法相得益彰，但老一的杀气则像是一点，以点破面，也能做到同样的效果。
两者不能说谁高谁低，只是各有千秋罢了。
老一挥舞着天戮，枪影缭绕，有些看不清，但最后那些枪影似乎是在汇聚成一个字。
杀！
萧裕尘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充斥着一声愤怒的狂吼。
杀！
萧裕尘只觉得浑身血液在暴动，体内的真力也像是不受他控制一样。
“不好！”顾谦大惊。
一瞬间，萧裕尘竟踏入了脱胎之境。
萧裕尘这么突然地突破境界定然是不好的，所以顾谦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出手点在了萧裕尘身上的几处大穴之上。
“前辈收手！”顾谦同时大喊道。
但老一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那一枪最后还是被他用了出来，那个大大的杀字直入萧裕尘眉心，像是融入进去了一样。
萧裕尘只觉得头痛欲裂，随后就失去了意识，他的气息也快速下跌，又回到了明心之境。
顾谦有些后怕，那一枪属实危险，险些让他都心神不宁。
“前辈，你要注意些啊，我们还是一群孩子呢！”顾谦苦笑道。
“孩子？也就那个小娃娃算是孩子，你们两个装什么年轻？”老一撇嘴道。
顾谦摇头苦笑，老一实力没得说，怎么脾气就这么直接呢。
淳于琼也跳了下来，眼里战意昂然，能碰到老一这样的高手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没空和你打架，我还要收徒呢！”老一摆手道。
老一喜滋滋地看着萧裕尘。
这下可真是捡到宝了！
顾谦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萧裕尘背进了房间。好在有淳于琼护着，不然那一枪的余波都要把这院子给毁了。
“小子，还真是得谢谢你。”老一开怀地笑道。
顾谦轻轻点头，说道：“前辈，有句话我可要说在前面，拜师是萧裕尘自己的事，你可不能勉强。”
“那是当然，不过老头子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老一笑道。
顾谦也是尴尬地一笑，的确，这一枪用出，以萧裕尘的性子是很大可能要拜师的了。
顾谦暗自想了一会儿，旋即又转头看了一下老一，心里对老一的身份有了另一方面的猜测，但还是有些拿捏不准。
似乎是看出了顾谦心中所想，老一笑道：“别乱猜了，该到告诉你的时候就告诉你了。”
顾谦轻轻点头，又说道：“前辈的枪法我倒是从未见过...”
老一有些得意，说道：“你们万法一脉号称通晓天下万法，也有没见过的枪法？”
“前辈你也说了，号称，只是号称罢了。”顾谦回道。
“嘿嘿...”老一更得意了几分，说道：“我这枪法可不能跟你细说，不然叫你学了去我要多亏啊。”
顾谦无奈地摇头，看来是诓骗不出来了。
不过他没说的是，以后老一迟早都要把枪法教给萧裕尘，自己跟在萧裕尘身边，这枪法到时候还不是能看上几遍，对他来说，看几遍就够了，九窍玲珑心可不是摆设...
萧裕尘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寒芒从他的脑海中穿过，刺破了那片黑暗。
那是惊天的一枪，刺穿混沌的一枪，也是杀神的一枪。
第一百二十七章 超越白知凡？
深夜，萧裕尘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大口喘息着，像是经历了大恐怖之事。
老一立即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笑道：“嘿嘿，怎么样？要不要拜我为师？”
萧裕尘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还处于刚清醒的短暂失神之中，对老一的话没有半点回应。
“我说你这么急干什么？”顾谦随之出现，一脸无奈。
“怎么不着急，可不能让他给跑了！”老一认真地说道。
尽管如此，顾谦还是觉得有点无奈。
萧裕尘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当时便翻身下床，屈膝跪地，连磕了三个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一哈哈大笑，胸中一片畅快。
“起来吧。”
萧裕尘起身，很自然地站在了老一的身边，十分恭敬。
“好徒弟，听说你很仰慕白知凡？”老一笑道。
听到白知凡的名字，萧裕尘登时来了兴致，连连点头，说道：“是的，当初我也是听了他的传奇故事才想着要练枪的。”
老一反而是赏了萧裕尘一个脑瓜崩，说道：“你现在是我徒弟了，要志向远大一点，别总想着向白知凡那个方向努力。”
“啊？”萧裕尘有点不理解。
“记住了！”老一忽然严肃了起来，“你以后是要超过白知凡的人！”
闻言，萧裕尘一口气直接没喘上来，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
老一无奈地教训了一句：“没出息！”
“师傅，你这也太想让我有出息了，那可是白知凡，前数百年，都没人能和他抗衡的人，你让我超越他？”萧裕尘觉得有点难。
不，这不是有点难，是非常难，如今白知凡总揽八成枪修气运，仅余下两成被其他人共分，就凭借这么一点气运想与白知凡抗衡，实在是有点天方夜谭了。
“我倒是觉得你很可以！”顾谦开口道。
“你别瞎扯！”萧裕尘无奈地回了一句。
老一用力地打了一下萧裕尘的脑后，说道：“争点气！谁说你就不能超过白知凡了！”
“那可是白知凡！”萧裕尘还是很没自信。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天下枪修，有一个算一个，谈到白知凡而不心生畏惧的还真找不出几个，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白知凡太强了。
“萧裕尘。”顾谦神情严肃。
“怎么了？”萧裕尘忽然有点害怕，每次见到顾谦这副表情他都知道顾谦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顾谦直视着萧裕尘，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是一直这么想屈居人后，那你也就不用跟我走了，自己在家呆着吧！”
说完，顾谦就转身离开，留下萧裕尘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老一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拍了拍萧裕尘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徒弟啊，要努力啊...”
老一话语中的意思很是明显了，这一句努力指的不仅仅是希望萧裕尘努力修炼，更重要的还是希望萧裕尘能够克服心中对白知凡的敬畏。
敬畏之心是很好但又很可怕的东西，若是没有敬畏之心就会惹祸，但敬畏之心过重就会畏首畏尾。
老一和顾谦都离开了，房间里又只剩下萧裕尘一人。
萧裕尘坐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良久没有动作，甚至眼睛都不曾眨过一次。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远处的天空已经有些发白。
萧裕尘终于站了起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喃喃道：“要更努力啊...”
随后，他推开了门，提上了那杆天戮枪，便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练起了枪法。
老一自然探知到了这一切，他没有现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可教也...”
晨间，顾谦也来到了院子里，萧裕尘还在练枪，顾谦的出现也没有让他立即停下，直到这一便枪法全部演练完毕，萧裕尘才向顾谦走来。
“我会努力的...”萧裕尘见面便说了这么一句。
顾谦轻轻一笑，他是了解萧裕尘的，萧裕尘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全力去做，不管有多么艰难。
“我会让你看到我超过白知凡的那一天的...”萧裕尘又补充了一句。
“这...”顾谦反而是有些迟疑，他能活一年半，一年半，超过白知凡？这才是不可能的事，不说别的，就境界而言，一年半萧裕尘能达到绝世之境都算是有了神仙帮忙。
但很快顾谦就明白了萧裕尘的真正意思。
“你不让我死？”顾谦笑道。
萧裕尘很认真地点头。
“好...”顾谦点头答应着。
他没有打击萧裕尘，不让他死这件事恐怕要比超越白知凡还要困难，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顾谦知道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什么地步，看似正常之下，早已经是一片破败。
“哦，对了...”萧裕尘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小家伙很不错，萧家会愿意培养的，我想今天就把他带过去。”
顾谦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好。”
两人的谈话很正常，但其中还是有很多隐晦的意思，就比如萧裕尘那句要把徐默带回萧家。
其实他完全不必如此着急，把徐默带回萧家安顿好之后呢？顾谦也就没什么事了，他们自然要继续出发，所以这也是一句问话，是在问顾谦是不是要尽快离开。
顾谦的回答也是一样，好，就说明是要离开了。
萧裕尘也回了一句好，随即便离开了院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带着徐默走了出来。
顾谦看了看徐默，最后还是走上前了。
顾谦缓缓蹲下，和徐默对视，轻声道：“要走了，以后你自己一个人要过一段比较长的时间了，你知道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徐默轻轻点头，眼里满是不舍。
“以后到了萧家要小心行事，记得易鸿先生教你的东西，也要好好练剑。”顾谦又嘱咐道。
徐默再次点头，泪水已经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顾谦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便站起来让开了路。
徐默终于回了一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两人错身而过，都没有再回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转眼间，已经是徐默到了萧家的第三天。
这三天里，顾谦没有问一句关于徐默的事，萧裕尘也没有和顾谦说过一句徐默的事，两人就当作是不曾见过徐默这个人一样。
反倒是淳于琼偷偷地去看了徐默几次，但他每次回来也都什么也不说。
直到今天，淳于琼终于过来找了顾谦。
不过他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让人感到意外。
“我要走了...”
淳于琼说的很平静，顾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
淳于琼想了想，还是坐到了顾谦的对面，轻声道：“想了想，还是要和你道别的...”
又是一阵沉寂。
“对不起...”
淳于琼良久后才开口说道，这句话他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但他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正式地说出来。
顾谦忽然笑了，开口道：“道歉什么的就免了，我这个人一向是看实在的，我知道你这个人不坏，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做不到我所希望的那样...”
“我...”
淳于琼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话就在嘴边，但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谦摆了摆手，说道：“其实你已经还过我了，这些天来你对我的保护我都看着呢，我也很谢谢你，至少以后我们再见的时候还可以聊几句嘛！”
顾谦微笑着伸出了拳头，淳于琼一怔，旋即也伸出拳头和顾谦一碰。
“要走了，你这么个大高手应该也不需要我帮你什么，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的，所以只能就这样了...”顾谦笑道。
“这样就够了...”淳于琼也笑道。
顾谦给淳于琼倒了一杯茶，问道：“想好要去哪了吗？”
淳于琼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不过天下如此之大，总有我没去过的地方，我想到处走走吧，至少要去见见那几个刀圣。”
“我让萧裕尘给你备一匹好马。”顾谦笑道。
淳于琼抱拳道：“多谢了。”
提到江湖高手，顾谦是如数家珍：“当今天下，偌大江湖，被称作刀圣的便只有三人，一位在大汉，一位在北燕，一位在南梁。
这三人所修行的刀法各有千秋，大汉那位郭庆怀抽刀断水。
他虽然用刀，但刀气细腻，刀法娴熟，曾与数位逍遥之境高手交手，皆在五十招内败敌，故而得刀圣之名。
北燕那位赵桁三刀绝学，一刀裂地，一刀开天，一刀破混沌，三刀之下，逍遥之境鲜有敌手，得刀圣之名。
如今赵桁更是天下第三，仅次于我师傅和白知凡，而且他在闭关，若有突破，可与他二人一战。
南梁隽美，可偏偏出了一个刀圣裴南希，他的刀法倒不像是刀法，像是画卷，精美无比，他出刀虽不凌厉，但也是极有威力。
他曾于大汉南梁边界与郭庆怀交手，二者不分伯仲，彼时郭庆怀已经是刀圣，故而裴南希也得了刀圣之名。
这三人是当今天下用刀最强的三人，我想除了这三人外，便是你了，你要是与他们交手，定大有裨益。”
淳于琼点点头：“的确如此，这三人的刀法各有不同，对我也有借鉴意义，我的刀法还需要进一步的增强才是。”
“到了你这个境界，进一步都是很难的，所以不要冒进，切忌心急。”
顾谦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淳于琼可能很清楚，但他还是劝了一句。
淳于琼很感谢地嗯了一声。
“我的建议是，你若想对敌，从弱到强。
虽然裴南希也是刀圣，甚至和郭庆怀平分秋色，但他的实力还是最弱的一个，你可以先挑战他，随后是郭庆怀，最后则是赵桁。
一方面，赵珩如今正在闭关，就算你找到了他，他也不会应战，另一方面，你与前面两人交手后有所精进，再面对同样精进的赵珩，自然会是棋逢对手。
赵珩的刀法很刚猛，和你的刀法有些像，所以把他放在最后你的收获一定是最大的。”
顾谦慢慢地分析着，淳于琼连连点头，顾谦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这些都是很好的建议。
“好了！”
顾谦支撑着座椅的扶手站了起来，“就说到这儿吧，马的事我会去找萧裕尘说的，这个你放心，很快就会弄好，不会耽误了你的行程。”
“嗯，多谢。”淳于琼也站了起来回道。
“还有，以后再见，我们也不会是敌人，也可以像今天这样聊天，说话，甚至可以喝一杯，你觉得如何？”顾谦问道。
“很好。”淳于琼笑道。
“那就好。”
“对了，下次见面，希望你能恢复正常的样子。”淳于琼说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要是能找到那个老道士，再赢了他，就都好说了。”顾谦笑道。
“那祝你一路顺风，一切顺利。”淳于琼说道。
“借你吉言。”
这时，老一也出现了，刚一见面，老一就斜睨了淳于琼一眼，“你要走了？”
“嗯。”
“行，走了好，省得碍眼。”
淳于琼轻轻一笑，这些时日来，他和老一虽然起初是不对付的，但渐渐地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好，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他知道老一还是祝福他的。
“下次见面的时候咱们两个打一架吧。”老一提议道。
“没问题，到时候肯定把你打的落花流水。”淳于琼笑道。
“谁把谁打得落花流水还不一定呢！”老一丝毫不让地回道。
“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到时候别拿起枪就没力气了！好好养着。”淳于琼说道。
“用得着你担心？到时候希望你别被那三个人给打得刀都拿不起来了就好，到时候我可不想拿着枪去帮你找场子。”老一回道。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下手里的刀的。”淳于琼回道。
老一切了一声，随后又转身离开了。
淳于琼长叹了一口气，对顾谦点了点头，之后也离开了。
顾谦坐回座位，喝了口茶，泡的有些久了，“唉，有人走有人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来自君临的人
淳于琼说走便是很痛快地走，第二日萧裕尘就给他准备好了一匹马，他说了一声谢便驾马离去。
淳于琼走后，顾谦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收拾一下，我们也要走了。”
萧裕尘默默地点头，旋即便离开了。
老一在萧裕尘走后来找到了顾谦。
顾谦有些意外，笑道：“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一个接一个的来找我？”
“我要走了...”
老一一开口就让顾谦有些惊讶，顾谦是万万没想到的，毕竟他这才收了徒弟，还没教什么就离开确实有点不认真了。
老一轻轻点头，确认着他说的话没错：“师徒之间在心不在艺，我收他为徒只是指给他一个方向，教他一门枪法，现在枪法他已经会了，至于能练到什么地步，练成什么样，就不是我能插手干预的了。”
闻言，顾谦也轻轻点头，对老一的话，尤其是后半句，他也是认同的，不过老一这时间确实太短了，他虽然理解老一的初衷，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有事情？”顾谦试探着问道。
老一面色一顿，旋即点了点头：“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要去找一个人，找他帮个忙，时间有些急，所以想快点走。”
“原来如此...”顾谦点头道。
“那我就走了，也不和他道别了，你帮我说一声就好了...”老一笑道。
顾谦无奈一笑：“好...”
老一也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整个枫林别院里就只剩下顾谦一个人了。
深夜，萧裕尘再次来到别院，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明天就走吧。”萧裕尘叹道。
“哦？你和你爹谈过了？”顾谦听着萧裕尘的语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裕尘点了点头，说道：“谈过了，还是谈不拢，不过他也不管我了，以后我做什么也不用他知道了。”
顾谦沉默了下来，没有回话，古慕枫的死事一件一直横在萧裕尘和萧霖之间的事，这对父子因为这个这两年来一直都不合，但闹到这个地步也是顾谦没有想到的。
“那就这样吧...”顾谦叹道。
萧裕尘点了点头，这次他直接进了之前他住的那间屋子，而不是回到萧府。
顾谦微微摇头，也回了房间。
次日，萧裕尘很早便把顾谦叫了起来，他似乎并不想在天风城再多待哪怕一时片刻。
顾谦只得快速地收拾一下，然后就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正值天风城城门刚刚打开，两人就走在街上，一路上也不见什么人。
顾谦本以为萧霖会派人来拦住萧裕尘，但却并没有，看来这对父子是真的彻底闹掰了。
萧府。
萧霖也是早早地起来了，与往日不同，今天的他穿的不是那一身紧身的军中服饰，而是换上了官服。
“将军，公子他要走了，真的不拦住他吗？”萧霖的副将问道。
萧霖轻轻摇头，“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住他了，任由他去吧。”
“可是...”副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霖正了正官服，说了一句：“不过他今天是走不了了...”
说完，他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的副将一脸不解，但还是连忙跟上。
街上，顾谦和萧裕尘正来到了城门前，两人刚准备踏出城门，却见到一个长长的队伍走了进来。
两人侧身到了一旁。
顾谦盯着这个队伍，里面的人的服饰都是异常精美，即便是抬轿的下人身穿的服饰也不是寻常人家就有能力支付的起的，甚至一些贵族也付不起这个钱。
“逸轩这个老太监来了？”萧裕尘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逸轩，皇帝身边的红人，服侍了两朝皇帝，被皇室极为重视，是当今皇帝身边最得宠的一位了。
关于逸轩，无需多说什么，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会武功，更不修行，但他的地位在皇宫是除了那几个尊贵的人外最高的，即便是宫里那几位逍遥之境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这个老太监一出现就没有好事。”萧裕尘暗骂了一声。
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其中最华丽的那个轿子就在顾谦两人的面前停了下来。
一个男子拉开车帘，他已经有些老态，但头发依旧梳得整齐，显得他更年轻一些。
“好久不见了...”逸轩轻声说了一句，语气里竟有些怀念。
“死太监，谁想见你？”萧裕尘怒道。
逸轩也不生气，平静地回道：“萧公子，见与不见，都已经见到了，何必恼火，伤自己的身呢？”
萧裕尘冷笑了一声，回道：“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小爷我身体好，年轻，就算是伤身了，也比你这老东西活的久！”
逸轩轻轻摇头，没再说话，他放下了轿帘，队伍就继续行进了起来。
“看来我们今天走不了了...”顾谦叹道。
萧裕尘一脸愤懑，他死死地盯着逸轩的轿子，恨不得要把逸轩杀了一样。
“好了，我们回去吧，逸轩这次来肯定是有要事，你先回府，帮忙打探一下。”顾谦说道。
萧裕尘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走向了萧府。
萧裕尘走后，顾谦双眸瞬间凌厉了起来，显然，他对逸轩这个太监也甚是不喜。
“逸轩...你做了什么不要以为只有你自己知道...”顾谦小声呢喃着，周围的人都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清而已。
顾谦反身回到枫林别院，静静地等待着萧裕尘的消息。
逸轩从君临千里迢迢赶来，定是有大事，只是顾谦还不知道这件事具体是什么，关于谁的都不知道。
深夜，萧裕尘匆忙地走进了院子，他神色焦急，看起来就是有大事发生了。
“顾谦！”萧裕尘唤了一声。
顾谦本就没睡，听到这声呼喊，他就走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顾谦眉头紧皱，单看萧裕尘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萧裕尘有些纠结，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逸轩来此是因为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要逼我父亲上战场了。”
第一百三十章 君临的目的
听到这个消息，顾谦心下猛地一颤。
当今时局，大汉虽然被四国围在中原，但也正是因为中原辽阔，地广物博，所以大汉整体的军力也是极强，足以抗衡四方来敌，可若说主动出击，现在可真不是一个好时候。
萧裕尘娓娓道来：“前些日子，北燕那位四皇子进了君临，很多人都说他是来与大汉共商邦交，但实际上他是来做质子的。”
“做质子？”顾谦有些惊讶，不单单是对北燕派了皇子来做质子，更是因为这个人是四皇子。
聂泽源可是能够与古慕枫争辉的人物，如此之人在北燕是君王大才，其他几个皇子根本不可能和他对抗，但这样的人竟然被派来做了质子？
是有什么阴谋吗？
顾谦如此想着，想着想着就出了神，萧裕尘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
“你怎么了？”萧裕尘问道。
“没什么，就是前一段时间赶路，正巧碰上了聂泽源的车队。”顾谦回道。
萧裕尘有些惊讶：“你碰到他了？”
顾谦点头：“嗯，不过没有见面，错过了。”
萧裕尘深深地看了顾谦一眼，说道：“聂泽源现在还没有到君临，还在路上，不过应该也快了，这不皇帝就忍不住让逸轩早早地过来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出兵？你们萧府出兵还能去哪？北境？要主动出击攻打北燕？这不是疯了？”顾谦一连说了好几句。
萧裕尘也是一脸无奈，说道：“你说的都对，也不用问我了，就是你说的那样，出兵，北境，攻打北燕，皇帝疯了。”
顾谦怒火大起，一拳打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这是怎么想的？北燕地处北境，北境多山，大汉百年来都不曾攻入过北燕，这皇帝以为自己是有老天保佑吗？还妄图主动出击？”
“谁说不是。”萧裕尘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猜猜理由是什么？”萧裕尘问道。
顾谦摇头，示意萧裕尘直说。
萧裕尘也不卖关子，说道：“因为聂泽源来了大汉，皇帝就以为北燕无人了，觉得这是主动出击的大好时机。”
“荒唐！”顾谦骂道。
“北燕无人可用？那几位身经百战的将领是吃干饭的？少了一个聂泽源北燕的军力是有所削弱，但也不至于弱到那个地步。”
“我们那位皇帝可是不谙兵法，他哪里懂得这些？”萧裕尘嘲讽道。
若是有别人再次，一定是会惊掉下巴的，这两人竟然是在议论皇帝的不是，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爹怎么说？”顾谦问道。
“还能怎么说？接旨呗。”萧裕尘回道。
“就接旨了？”
萧裕尘一笑，说道：“接了，不过接了旨，出了兵，就已经足够了，出兵后怎么做可就不是皇帝可以管的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那倒也是，你爹应该还是懂得大局的。”顾谦轻声道。
“唉...不过这次也很难，皇帝看起来是下了死心，一定要出兵打出点东西来，能拖延一时，但不能拖延一世啊，最后可能北境还会再起大战吧。”萧裕尘叹道。
顾谦神色复杂，说道：“这皇帝真是乱来，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皇帝的。”
“昏君！”萧裕尘骂道。
“要不是昏君会杀了自己的儿子？”顾谦冷笑道。
萧裕尘眼中怒火猛地升起，双拳紧握，半晌也说不出话。
“对了，逸轩此番来就这一件事？”顾谦问道。
萧裕尘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说，他瞬间就严肃了起来，说道：“逸轩这次来还传达了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皇帝想让我逐渐接替我爹的位置，也就是说，他想让我爹逐渐淡出军伍。”萧裕尘沉声道。
顾谦冷冷地笑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位皇帝陛下果然还是那么不信任别人，只信他自己的心。”
“我爹也很隐晦地拒绝了，但逸轩好像并不打算放弃，还准备再试探试探。”萧裕尘说道。
“我想你爹还没有糊涂，他应该会坚守住底线的。”顾谦说道。
“嗯，这个我也信。”萧裕尘附和道。
“只是有一个问题，逸轩这次来很明显也是知道我在这儿的，他没有找你吗？”顾谦问道。
“找我？找我干什么？让我打他一顿吗？”萧裕尘恶狠狠地说道。
他曾经也干过这种事，后来被萧霖狠狠地打了一次，逸轩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样的人打了，绝对是给萧家招祸的。
“当然不是，他找你肯定是要把你留下的，这样我就是自己一个了，独木难支。”顾谦说道。
“他想的美！”萧裕尘骂道，旋即又严肃了起来，“顾谦，你放心，我一定会跟你走的！”
顾谦轻轻一笑，说道：“这个我信你，只是逸轩这个人心思黑暗，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保不准他会怎么威胁你。”
“哼，他敢？”萧裕尘愤恨地说道，不过说完他也低下了头，沉思起来。
顾谦拍了拍萧裕尘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萧家现在势大，谅逸轩也不敢做出什么事。”
萧裕尘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心。
这时，枫林别院的大门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声音很大，顾谦两人听得很真切。
这么晚了，出了萧裕尘，竟然还会有人过来？
顾谦和萧裕尘连忙去开了门。
打开门，两人都愣住了。
来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萧裕尘的父亲，萧家的一家之主，大将军萧霖。
“爹？”
萧裕尘轻唤了一声，似乎是有点害怕，别看他平时张扬，甚至也和萧霖对着干，但他心底里还是有点害怕萧霖的。
“嗯。”萧霖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又转头看向了顾谦，说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萧将军就不必进这里了吧，有事出去说？”顾谦平静地回道。
萧霖眼神黯淡了一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出去说吧。”
夜色里，三个人慢慢地走着，气氛有些尴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北燕十六城
走着走着，萧霖在一个茶楼前停了下来，这么晚了这个茶楼还是灯火通明的，显然不是寻常之处，这里正是萧家的产业。
“进去后，你自己先找个地方待着。”萧霖头也不回地说道。
萧裕尘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便应了一声是。
“单独聊？”顾谦笑了笑。
萧霖面色不变，便走进了茶楼。
顾谦看了萧裕尘一眼，旋即也跟了进去，萧裕尘则是拖在最后才进去。
茶楼里一个人都没有，萧霖带着顾谦来到了最大的一个包厢，里面早就泡好了茶，茶香四溢，让人心神安宁。
“坐吧...”
萧霖率先落座，顾谦随之坐在了他的对面。
“萧将军想聊什么？”顾谦笑道。
萧霖苦涩地一笑，说道：“果然是生分了，以前你都是叫我伯父的...”
顾谦轻轻摇头，说道：“伯父这个词说不起，还是算了。”
萧霖重重地叹了口气，但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转而说道：“君临来人的事你知道了吧，他们的目的你应该也清楚了...”
“不错，树大招风，那位皇帝陛下可不会坐视不理的。”顾谦品了一口茶，眼前一亮，这茶竟是春天的初茶，醇香至极。
萧霖又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办法，只能去北境，自两年前北境那场战事平息后，北境一直很安静，结果没想到再起争斗竟是大汉主动挑起的。”
“北境之战，不会现在开打...”顾谦淡定地说道。
萧霖一笑，他知道自己的想法瞒不住顾谦，正如萧裕尘所说的那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萧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当然，他也只能想出这么个主意了。
“没办法了，若是真的开战，大汉危矣。”萧霖感叹道。
顾谦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这个皇帝啊，谁也劝不动，对于他来说，什么也不如他自己开心。”
萧霖又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叹的第几次了。
“说正事吧...”萧霖话音一转道。
“正事？”顾谦狡黠地一笑，“萧将军找我来还有什么正事？想必将军你也不想谈到安王爷吧。”
萧霖脸色一僵，半晌后才缓和过来，说道：“是关于北燕的。”
“嗯？”顾谦有些意外。
“除了我以外，整座大汉，最了解北燕的就是你了，甚至你了解的还比我要多一些。”
顾谦双眸微凝，看来萧霖也不是完全没有主动出击的心思，若是防守的话，他根本没有必要问这些，显然他是想主动出击。
“将军有志向...”顾谦笑道。
萧霖沉默不语。
两人对峙了许久，顾谦才说道：“那么条件是什么呢？”
“我让裕尘跟你走...”萧霖沉声道。
“这个条件倒是并不动心，萧将军你也拦不住萧裕尘吧，他要是想走，你拦得住？”顾谦笑道。
萧霖神色阴沉，说道：“这个你可以试试，毕竟，这天风城还是我的地盘。”
顾谦一滞，看来萧霖是要来真的了。
“那好，一言为定！”
顾谦最后还是同意了。
“说起北燕，不得不提的就是大汉北境，对于大汉来说，北燕南下是不可避免的，北燕虽然多山，但是他们的耕作能力很强，所以根本不担心饥荒问题，故而也可以南下侵犯大汉。
北燕军队常年在山林间训练，他们的战力很强，甚至一些尚未及冠的小孩子也可以与一般的大汉书生角力，甚至还能更胜一筹。
说起北燕，最著名的便是北燕南方十六城，这十六城常年驻军皆在三万以上，总兵力加起来可以达到六十多万，整个北燕的兵力足有一百二十余万。
北燕十六城，城与城之间距离很近，相互驰援很快，所以大汉要是主动出击，必然会快速被其余的城的兵力包围，若是没有四倍于他们的兵力都不会有任何作为。”
“的确，这些我也清楚，说说看一些隐秘的事。”萧霖问道。
“要说隐秘，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总归是有那么一件，就是关于聂泽源的。”
萧霖大感意外，说道：“聂泽源？那个送来做质子的北燕四皇子？”
“不错。”
“他怎么了？”
“北燕十六城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忠于聂泽源的，只要聂泽源出事，他们必然疯狂，反出北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顾谦说道。
萧霖大为惊喜，“当真如此？”
“当真。”顾谦肯定地回道。
“不过，他们必然与聂泽源有联系，即便现在聂泽源是质子，但他们之间的联系不会断。”
“那是要想办法找出聂泽源和他们的联系方式。”萧霖说道，随即又看向了顾谦。
顾谦无奈地摊手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还是要将军你自己去找了。”
“好吧...”萧霖叹息了一声。
“哦，对了。”顾谦又想起了什么，“聂泽源身边有一个仆从，将军可以对他下手试试，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带了过来。”
“好，多谢。”萧霖回道。
“不必客气，将军付出代价就好了。”顾谦轻声道。
萧霖点了点头，瞬间沉默了下来。
“萧裕尘已经不再是之前很怕你的那个萧裕尘了，你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时随地就能管住他的父亲了，时代变了，我们都变了。”顾谦笑道。
“是啊！”萧霖有些无力地叹息了一句。
顾谦缓缓起身：“我先出去了，将军有什么想和萧裕尘说的就说吧。”
说完，顾谦就准备离开，但就在出门前，他又回头说了一句：“提醒将军一句，北燕十六城可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即便你利用了聂泽源，也不行。”
萧霖沉默不语，只是轻轻点头。
顾谦推门而去，萧裕尘已经等在了门口。
“进去吧，和你爹好好聊聊，别吵起来就行了。”顾谦嘱咐了一句。
萧裕尘点头，默默地走了进去。
门关上，茶楼里一片寂静，只有夜间的蛐蛐轻声鸣叫。
顾谦觉得有些无聊，大喊了一句：“来人，出来唱个曲儿！”
第一百三十二章 银枪白马，少年英杰
茶楼里竟然还真的有人给顾谦回应了。
不知是谁，暗里忽然喊了一句：“来了！”
半晌后，戏台子还真的搭了起来，唱的还是东风破，一个铿锵激烈的戏曲。
顾谦面带笑容，但眼里却是一片深沉，从萧霖的话中，他知道，他们之间最后一点联系也就要切断了，说起来还真的有些难过。
“唱的不错！”
萧裕尘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他快步走了出来，身后却没有跟着萧霖。
“走吧...”萧裕尘走到顾谦身边轻声道。
“谈完了？”顾谦问道。
“谈完了...就那样吧，没什么好说的，明天就走了。”萧裕尘平静地说道。
“好。”顾谦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手，是在给台上的人鼓掌，也是在为这一晚叫好。
这一晚，其实没有说什么，但很多事也不用说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就好了。
次日，顾谦和萧裕尘两人并肩走出了城门。
城外十里，有一处马棚，是萧家的产业，萧霖在马棚外叫了一声，一匹浑身洁白的马便从里面跑了出来。
“就这一匹？”顾谦问道。
“倒是忘了你...”萧裕尘有点不好意思。
顾谦无奈，又进了马棚选了一匹马，然后翻身上马和萧裕尘并肩向远处而去。
“我们去哪？”萧裕尘问了一句。
顾谦犯了一个白眼，说道：“你是不是傻了？当然是去救我的命！”
萧裕尘一拍脑门：“哦，对对对...要去找那个老道士的。”
顾谦无奈地摇头，感觉萧裕尘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样子，有些呆愣的样子。
两人一路向前，萧裕尘将长枪挂在马背上，凡是路过之人皆避而远之，萧裕尘的样子总给人一种不好接触的样子。
“你能不能收敛一点？”顾谦无奈道。
“你后面还背着一柄剑呢！还好意思说我。”萧裕尘反驳道。
顾谦刚准备还嘴，结果就杀出来一路人马，这路人马倒不是来拦路的，而是押着一些人向不远处的山里走去。
“这是山贼？”萧裕尘问道。
顾谦仔细分辨了一下，说道：“貌似是...”
萧裕尘冷哼一声，“这群败类，看我不杀了他们！”
萧裕尘纵马向前，顾谦拦都拦不住。
他跃马踏入人群，一杆长枪挥舞，三两下便将那群人的阵型冲烂了。
“杀！”萧裕尘大喊了一声，长枪一捅，竟然真的杀了人。
顾谦瞪大了双眼，萧裕尘这家伙不敢杀人，这他是了解的，可现在居然就杀了人？难道是老一传给他的枪法有问题？
不过很快顾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萧裕尘看起来一切正常。
可能他是真的需要发泄一下吧。
顾谦如此想着，他知道萧裕尘也一定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平静，他的平静之下掩盖的都是愤怒、无奈以及苦涩。
“算了，就让他发泄一下吧，毕竟都是一群坏人。”顾谦叹道，也不上前。
一刻钟后，那群山贼就全部都被萧裕尘杀光，萧裕尘身子一晃，险些跌落下马，半晌后，他才稳住身形。
面对着周围靠过来的正在感谢他救命之恩的人，萧裕尘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不必谢就驾马回到了顾谦身边。
“走吧...”萧裕尘纵马离开。
顾谦停在原地不动，看着萧裕尘的背影，直到萧裕尘停下来看着他的时候他才纵马跟上。
“你没事了？”顾谦还是问了一句。
“有事？我能有什么事？”萧裕尘笑道。
顾谦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过了这里就要到了惠山地界了，那里最近貌似不是很太平。”萧裕尘忽然想到了这个。
“哦？”顾谦似乎是看穿了萧裕尘的意思。
“走吧...”
萧裕尘加快了速度，显然是更期待那个混乱的地方。
顾谦只得跟上。
半日后，两人踏足了惠山地界，刚一踏足这里，就有人来拦路了。
“你说这里不太平，果然，我现在信了。”顾谦摇头道，这群人遇上这个时候的萧裕尘可真是运气不好。
萧裕尘二话不说，纵马上前。
他挥舞着长枪，如入无人之境，左一枪右一枪，几乎是一枪便可以解决掉一个人。
不过半刻，那群人就被他全部杀死在地。
萧裕尘一言不发，继续向前。
接连三日，萧裕尘走了一路就杀了一路，对于那些山贼土匪，他没有丝毫的手软，到了最后，惠山地界都有了一个银枪霸王的名号出现。
不过这连续杀了三天倒也有好处，至少萧裕尘的心情好了很多，总算是可以放下一些东西了。
“这已经是你杀的第一百六十七个人了。”顾谦叹道。
与此同时，萧裕尘的枪边倒下了一个人。
萧裕尘一甩长枪，上面的鲜血便被抖落干净：“已经这么多了？”
“是的。”顾谦肯定地回道。
“那就算了。不杀了，走吧！”萧裕尘笑道。
顾谦回以一笑，这家伙，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两人纵马而去，就在出了惠山地界边界时，萧裕尘猛地挥舞起长枪，怒吼了一声，震起了山林间的鸟儿。
萧裕尘又快了顾谦几步，他骑着那匹白马，手握一杆银枪，倒真是十足的帅气。
“这家伙还能有这么一天，真不错！”顾谦笑道。
说完他抬头看着天，心里想着古慕枫，曾经他和萧裕尘共在古慕枫身边，萧裕尘的梦想便是做一个枪修。
那时古慕枫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枪修，银枪白马，只身入敌阵，杀了个七进七出。
那个时候萧裕尘满脸憧憬，想着总有一天他也会那样，但最后招来的都是白眼和嘲笑，只有古慕枫和顾谦不会笑他，所以萧裕尘和顾谦就成了好友。
顾谦还记得古慕枫当时安慰萧裕尘的话：“有时候，人要怀揣着信念前行，你想，你便可以。”
顾谦忽然笑了，笑得无比灿烂，这是他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
兄长啊，你看，现在的萧裕尘，也是银枪白马，活脱脱一个少年英杰的模样，你若看见，应当是很欣喜宽慰了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雨中有把油纸伞
山陵下起了大雨，对于这里来说，一个长年也下不了几场雨的地方能下起如此大雨是件很稀奇的事。
但也正是这场大雨，顾谦和萧裕尘又被迫停了下来，因为顾谦的寒毒有隐隐有了复发的征兆。
“你这身体怎么如此破败了？”
萧裕尘紧皱着眉头，往前每逢雨天顾谦倒是也会犯病，但也不至于刚沾了一点寒气就如此，更何况他还是个修行之人，就算功力尽失，但身体的底子还是在的。
顾谦身边至少放了五个火炉，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的，可见他有多么怕冷。
“除了怕寒，我这身体倒也没什么。”顾谦笑道。
萧裕尘有些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怪不上顾谦但他却就是有一股无名火藏在心里。
大雨劈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却浇不灭萧裕尘心中的火气，反而是让他越来越烦心。
大雨磅礴之中，一顶油纸伞缓缓地向两人所在的房子走来，油纸伞下看不清来人是男是女，那双只撑伞的手纤细修长，看长短像是男子，但也不完全像。
萧裕尘微微偏头，看向了外面，轻声道：“有杀气...”
顾谦哦了一声，又是杀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离开天风城后他就预想到了这一点。
“现在我身边没了淳于琼，也没了老一，只剩下你一个明心之境，他们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又想动手了，这也很正常。”顾谦笑道。
萧裕尘紧了紧手中的枪，霎时间也是满屋杀气。
“来人应该是个高手，你应该不是对手。”顾谦直白地说道。
萧裕尘洒然一笑：“尽管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就算是死也是死在你的前面...”
顾谦有些无奈，说道：“你不要说的这么悲凉好不好？天天想着死，就不能想着怎么活下来？”
“那你告诉我怎么活下来？”萧裕尘问道。
“和他谈谈不就行了？”顾谦笑道。
萧裕尘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拿着枪走了出去。
那顶油纸伞停了下来，伞下的人抬起了头，露出了自己的脸庞。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萧裕尘一瞬间竟有些失神，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能确定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男人，除此外就几乎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谦坐在房子里，也看清了来人的脸庞，也呆楞了一瞬间：“江湖上那么多杀手，怎么偏偏就是你呢？风无常...”
男子生得极美，即便是长相已经有些俊美的顾谦也自愧不如，那完全就是一张女人的脸，甚至女人都不如他长得好看。
“我只是要杀了顾谦。”风无常平静地说道，他撑伞的手甚至一点颤动都没有。
萧裕尘冷哼一声：“要想杀了顾谦，先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
风无常并不答话，萧裕尘只看到风无常的另一只手动了动，随后一道剑气便割在他的左肩膀，一道血痕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萧裕尘又看到风无常的手臂落了下来。
“快剑，闪光...”顾谦认得这门剑法，剑法的名字就叫做闪光，是极快的一门剑法。
“让路...”风无常再次说了一句。
萧裕尘扯着嘴角一笑，有些嘲弄的意思，说道：“杀了我，就给你让路了...”
风无常并不会被这样的话语激怒。
他的右手又一次落下，萧裕尘的身上就有出现了一道伤痕。
“你是萧霖的儿子，我不想杀了你，因为那样会给我惹来祸端，但我也希望你能知难而退。”风无常还是很平静。
萧裕尘不答话，只是笑了笑，又站了起来。
风无常缓缓摇头，这次萧裕尘终于看清了他的一点动作，就是最简单的拔剑出剑，但是只看清楚一点，他就又中了六剑。
剑从何来？剑在伞中。
风无常行走江湖多年，杀人对他来讲是家常便饭，他的一手快剑之下更是有无数条人命。
“你不敢杀我...”萧裕尘惨笑着说道。
风无常缓缓摇头，“你低估了我的胆子...”
说着，萧裕尘身上再添伤痕。
“好了...”
顾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还准备站起来的萧裕尘。
“你真的想死？他可不是在说笑话。”顾谦大声道。
萧裕尘死死地盯着风无常，眼底满是怒意，但是面对风无常，他连一枪都出不了，这个绝世之境的高手实力太强了。
顾谦缓缓地走出来。
刚一踏出房门，他的身体就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寒意袭来，仅凭他手上的一个小火炉根本缓解不了。
“你出来了？”风无常的语气出现了一点变化。
“我出来了。”顾谦平静地说道。
“放了他，我任凭处置...”顾谦回头看了一眼萧裕尘道。
风无常双眸微眯，说道：“你想救他？为什么刚才不出来救他？”
顾谦莞尔一笑，说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做些什么牺牲并没有所谓，就好像你只看到了他愿意救我，但却不知道我现在也是在救他。”
说完，顾谦摇了摇头：“你这样的人是没有朋友的吧？所以你应该也不会理解。”
风无常也不恼火，类似恼火这种情绪对于他来说已经被抛弃很久了。
他点了点头，平静道：“的确，我没有朋友。”
顾谦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
风无常的手已经按在了伞柄的底部，他那柄秋雨剑很快就可以拔出来，然后插入顾谦的胸口，但他又停了下来。
“我忽然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还想给别人报仇呢？”风无常问道。
顾谦轻轻一笑：“所以说你没有朋友，理解不了我的心情，又何必问那么多？”
风无常有些无语。
下一刻，一道剑气骤然升起。
可想象中顾谦倒地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那道剑气像是被大雨浇灭了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呵呵...”
顾谦笑了笑。
“我想你知道我的师傅是徐旻，但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在我下山的时候，我身后的这柄剑里面就有着他存在这里的一缕剑气！”
话音落下，天地间升起一道磅礴的剑气。
大雨凝滞。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执伞，执念
剑气大起，风无常连连暴退，这道剑气中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能抵挡的。
“顾谦，你有这等手段为何不早点拿出来用？”萧裕尘倒在地上说道。
顾谦并不答话，他已经没有了真力，根本无法操控这道剑气，只能任由他释放着力量。
半晌后，剑气终于缓缓消散，天地重归寂静，大雨继续下着。
顾谦已经看不见风无常，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的泥坑里，风无常满身是泥地站了起来，他那柄油纸伞已经彻底被毁坏。
他的手中仍拿着伞中剑秋雨，但秋雨也已经是满布碎痕。
“没死...”顾谦神色凝重了下来。
“顾谦，你要死了...”风无常平静地说道。
尽管他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但他说出的话依旧充满信心。
“唉...”顾谦叹了口气。
“现在怎么办？”萧裕尘也站了起来，他比风无常好不到哪里去，但风无常的境界比他高，所以比他还要游刃有余一些。
“徐先生的剑气怎么这么弱？”萧裕尘小声问道，徐旻可是天下第一，怎么剑气连一个绝世之境都斩杀不掉？
顾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总不能当着风无常的面说徐旻境界大跌了吧，这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
“是我功力尽失，没能发挥出全部力量。”顾谦尽力解释了一下，让萧裕尘信服一些。
萧裕尘不疑有他，但神色依旧凝重，眼下可真是必死之局了。
“萧裕尘！”顾谦忽然叫了一声。
萧裕尘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现如今，只能靠你了！”顾谦沉声道。
“靠我？”萧裕尘不敢相信顾谦的话。
他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样子，这副样子属实是有些惨淡了。
“记得你前几日忽然突破到脱胎之境的时候吗？”顾谦问道。
萧裕尘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点头道：“记得。”
“所以，现在你可以尝试突破了...”顾谦说道。
“啊？”萧裕尘不明所以。
“少废话了，快点吧！”顾谦也不解释了，直接说道。
萧裕尘当即盘坐了下来。
风无常一直都没有出手，因为刚才那道剑气也的确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必须要先清除掉体内的剑气才可以。
现在就是比拼谁更先一步了，萧裕尘若是快，就可以抢先杀了风无常，风无常若是快，顾谦和萧裕尘就都要死。
顾谦神色沉重地站在萧裕尘身边，一言不发。
时间悄然流逝，大雨仍在继续，三人皆是被雨淋湿了衣衫。
顾谦觉得很难受，体内的寒毒似乎已经不受控制，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喷泉，很难压制。
“萧裕尘，你要快一点...”顾谦小声念叨着。
似乎是听到了顾谦的话，萧裕尘的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他的气势也在不断攀升，大有突破之兆。
下一刻，萧裕尘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瞬间出手，天戮像是一道流光一样刺向了风无常。
然而这一次想象中的场景也没有出现。
“叮”地一声响起，风无常右手持剑，堪堪拦住了萧裕尘那一枪。
剑气起，萧裕尘被击退了数步。
风无常笑了笑，他终于出现了一点情绪的波动，但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顾谦，我还要谢谢你。”
顾谦面色冰冷，风无常竟然也这么快就缓和了过来，情况不妙。
“是你功力尽失，所以我才能在那道剑气下活下来，也是你那道剑气，砍断了我的伞，我迎来了新生。”风无常说道。
“你的伞，是伞，也是念，你执伞，便是心有执念。”顾谦沉声道。
风无常轻轻点头：“你说的很对，伞是伞，也是执念，如今执念已断，我也没什么枷锁在身了。”
顾谦沉默，风无常已经是十拿九稳了，他们今天可能真的要死了。
“你敢动手？”萧裕尘再次站了起来，他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他浑身满是杀气，竟有点像来自地狱的修罗。
“死来！”萧裕尘率先出手，一枪打了过去。
枪出，风无常持剑格挡，可这一枪却非比寻常，即便是风无常也被咂退了数步。
“倒是大有几分风采...”风无常说道。
萧裕尘面色冷清，再次提枪冲上。
萧裕尘本不知道自己的这套枪法有多强，但就在刚才突破之际，他似乎感受到了这套枪法的强大，那是睥睨天下的杀意。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枪，天戮，这个名字取得刚刚好。
长枪扫过，像是一条黑龙。
风无常冷哼了一声，抬手也挥出了一剑。
萧裕尘再次后退了五步，五步，这是一个分界，超过五步，便是大概率败了，但少于五步，就不好说了。
能以脱胎之境战绝世，普天下也就顾谦做到过，如今，他要成了第二个了。
“很不错...”风无常眼底也终于有了一丝凝重。
“哼，来战过！”萧裕尘一甩长枪，再次与风无常对拼了一招。
当然，在理所当然之内，萧裕尘再次后退，这一次他退了四步半，比起五步还要强了一点。
顾谦眼前一亮，萧裕尘的进步他是看在眼里的，不能小看了这半步，这半步就足以代表了很多事情，比如萧裕尘的进步。
又是一枪，四步。
又是一枪，三步半。
又是一枪，三步。
...
直到那一枪挥出，萧裕尘再也没有退后半步。
风无常的脸色随着那一枪接着一枪，也越来越凝重，看到萧裕尘一步不退，他的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了下来。
“长枪如龙，龙战于野，血染八荒！”顾谦轻叹道。
似乎是要印证顾谦的话，萧裕尘猛地挥动长枪，这一枪已经有了一丝老一那杀神一枪的神韵。
顾谦眼前一亮，萧裕尘，到底还是一个适合练枪的人啊。
天戮似乎在怒吼，震颤周遭的空间，随后狠狠地打在了风无常那柄秋雨剑之上。
在风无常有些惊讶的目光中，秋雨剑与天戮枪撞在了一起。
就像是长枪入水，顷刻间，秋雨剑彻底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