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被谪仙扔下去了
元淮以为自己死定了，在她虽然是个厉害角色但是一直咸鱼地窝在队伍里面当替补的事情败露的第二天。
她去某著名寺庙做祈祷，希望新的一年也能让她有吃有喝地当一个快乐宅，也许是祈祷内容不够正能量，她遭报应了。
回去的路上失足跌落山崖。
人还在空中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的人生跑马灯，灯的背景是自己还没看完的十二部番，灯上跑着的是自己的一百零八个墙头。
她流着泪失去了意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再睁开眼的时候，虽然还没清楚自己在哪，但是她很感动。
感谢上苍给她还能再见到哥哥们的机会，信女愿不点外卖一个月。她在心里双手合十。
这样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就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身体好像不太对啊！
元淮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白苍苍的天空，从被窝里掏出来自己的手，一个只有乒乓球大小的小拳头出现在她的眼前。
婴儿……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只有并不嘹亮的哭声，呜嘤嘤的，还停不下来，哭久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真哭还是假哭了。
哭了，但没人哄，特别尴尬，她可能是个弃婴。
她只好强迫自己慢悠悠地停住啼哭，刚刚安静下来，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扔下去吧。”
那声音宛如天籁，甚是好听，但是，等一下，扔下去是什么意思？
明明就在自己旁边就不能伸手哄一下这个可怜的婴儿吗？
她很快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可她只是个孩子啊，从这九重天扔下去……”
九重天？什么东西？
等等，要扔的是我吗！元淮睁大了眼睛，什么人一定要和她这么一个小婴儿过不去啊！
她扭头向旁边看去，试图看到那个要扔了自己的人。
眼前一花，一道白色的身影便来到了她的面前，弯下腰来看她，那人身前的长发落到她的脸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扫弄。
脸上传来酥痒的感觉，但是她却怔在原地，半分躲一下的念头都没有。
元淮都形容不出来出现在她面前的到底是怎么样的盛世美颜，只能在心里吹满了彩虹屁：此人只能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请这位谪仙万万不要入世，否则世界大战，众生入魔，都将是你一人之罪啊！
谪仙面无表情，伸手拉开了婴儿的襁褓，元淮还没有意识过来，心中只道：保持住，不要笑，你若笑了，那这里就是美貌杀人事件案发现场了啊！
谪仙伸手从她的脖子拉起了什么看了一眼，然后松了手，手指在元淮的眼前划了几下，声音淡漠：“她不能留在这里。”
元淮还没来得及吹那只修长如玉的手，就感觉到自己浮空了，白苍苍的天空离自己近了一些，然后倏地以千米为单位开始变远。
不！等一下？元淮的瞳孔都要变形了。
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好好商量一下吗？
刚刚才在山上高空坠落，来到这里，还没清楚怎么回事就来了更刺激的吗？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失重掉落的感觉让元淮觉得有点想吐。
但是不行，她现在不能翻身，吐了可能会呛死自己。
……
可是摔下去好像也不是能活的样子啊！
这是梦，一定是个梦，应该是自己在山崖的时候失足摔怕了，所以才会梦到这个，这么想着元淮渐渐冷静下来。
梦嘛，总有醒过来的时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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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羲和王都的皇宫之中，司天监内，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人站在一个高台之上，抬头望着头顶的清朗银河，手上不停地掐诀算着什么。
似乎是算不出结果，他的眉头紧紧地拧起来，眼睛在某一瞬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北边的天空。
那里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流光，拖着一道金色的焰尾划破星河，朝着一个方向坠落。
那道流光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他闭上眼，一只手在身侧画出一道金色的符号，用指尖将符号点至眉心处，再睁眼的时候，眼瞳之中隐约可见到一个蓝色的法阵，法阵中间正是那道流光。
流光太过亮眼，哪怕在眼上加了法阵他也看不清落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只能看到那长长的焰尾，金灿灿的，不是他见过的星象发出的光芒，更像是，某种力量。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的猜测是真的的话，那是人为的？
谁会这么闲，从天上往下扔东西，误导他们这些占星的？
不过，那个东西掉下的位置是……
中年男人这次真的不淡定了，他猛地吸了一口冷气，眼中的光芒霎时间褪去，只留下惊惧。
而差不多的场景，同时也发生在榴月，昭明两大王朝的国都之内，以及再远一些的陈梁，伏东等小国之中。
这些事元淮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这个极限运动太极限了，她承受不住。
而从外看来，那道天降的流光，就那么直直地砸到了一片黑压压的云雾之中，再也没有了动静。
在云雾深处，以晕过去的元淮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足有百余米的坑，不算深，但足够大，能让元淮明天早上写出来：我在我三百平方米的大床上睁开眼睛。
地面崩裂，尘土飞杨，元淮躺在中间的地方，依旧没有意识。
但是她身前被谪仙掀开了一些的地方却悠悠亮了起来，从中飘出来一个食指节大小的石头，用一个绳子穿着挂在她的脖子上。
石头就飘在她身前几寸的地方，发出来绿色的荧光，光芒越来越亮，几乎要照亮整个大坑。
在某个瞬间，绿光忽地散开，变成了点点荧光飞散，飘落到大坑的每一个地方，然后渐渐消失，那石头也终于暗了下来，重新落回元淮的身上。
周遭安静下来没多久，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啪嗒”一声，然后似乎是为了响应这一声一般，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来。
在元淮的周围，一个个嫩芽破土而出，迅速成长，而刚刚还是一片龟裂的可怜地，不多时便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奇异植物。
巨坑之中奇花异草，和周围黑压压的雾霭格格不入，就好像是将那黑雾隔绝了一样，在充满压抑邪恶的地方，散发出勃勃生机，将元淮护在中心，仔细看还能看到她身上偶尔流过的绿色光芒。
二 镇魔山上镇魔君
因为这一晚的事情，天下大动——
有东西破了镇魔山的外层结界，砸到了镇魔山上，说不定镇魔用的内层结界也被影响到了！
这样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
自荒历元年，当时的魔头被镇压在镇魔山，镇魔山周围的羲和，榴月，昭明三大王朝为了互相制衡，便派他们各朝的第一门派，也就是天下三宗，衡云，月兰，华清合作结成结界。
结界出现异动，三宗互相猜忌，又不得不一个也不得落下地前往镇压。
然而镇魔山终究是万魔所朝之宗，结界破开，还是使天下妖魔受到了影响，变得蠢蠢欲动。
三个大国对着结界，魔族还有不值得信任的对方忙得焦头烂额，转头还要小心身边可能借机生事的小国。
而其中正逢国君换位的昭明可谓是受害最深的。
转眼过了十二年，大国终究是大国，除了昭明被小国中实力最盛的陈梁咬掉一块肉意欲夺回之外，天下总算有了渐渐平复的趋势。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镇魔山，倒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的安稳。
镇魔山上，邪云黑雾之中，一个盛满了灵花仙草的盆地很是惹眼，若是遇到个修道的，恐怕口水都要把这里淹了。
但是这里的主人还对此一无所知。
元淮是被一滴凉飕飕的露水砸醒的，她迷茫地睁开眼睛，天空从白苍苍的变成了黑压压的，但是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她家里。
她伸手搓了搓自己发凉的胳膊，这才猛地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穿！
不，准确说，还是穿了的，一个金色的小被子盖在她的脚上，身上搭着的只有一堆巨大的叶子。
元淮坐起来，将冰凉的小被子捡起来捂住胸口，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
……
变小了。
她看了看四周，觉得自己可能被扔在热带雨林了。
不对啊，自己不是在山上坠崖了吗？这是穿越到几年前了吗？
也不对啊，她拽了拽头发，忽然想起来谪仙了，自己魂穿的婴儿被谪仙从什么九重天扔下来了。
如果那不是梦，是真的，那现在的她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婴儿吗？
如果那不是真的，那她现在的情况也说不过去啊！
她张嘴就咬了自己一口，传来的痛感告诉她，这不是梦，她真的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作为一个秉承“雷打不动追番人”的宅女，元淮的神经很大条，这是好事。
借助良好的幻想能力，她很快明白并接受了自己的情况：穿越成婴儿，被扔下来，没死，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一夜成长为十几岁的样子。
但是同时作为一个宅女，她连做饭都不会，而现在的身体体力又很差，这是个坏事。
她站在一株比自己还高的植物旁边，连拽下来那巨大的叶子把自己好好地围起来都做不到。
她最终看向手中的小被子，还行，小被子铺开接近一平米了。
她废了老劲将被子撕开，现在她有两平米的布了。
一边撕还一边疑惑，这应该是自己当时还是婴儿时候那个襁褓吧？
九重天，一听就是仙人呆的地方，不是说天衣无缝吗？这被子怎么是个俗物呢？
不过这是好事。
元淮将被子当成浴巾裹住自己，大小还行，她现在不知道是几岁的身体，发育也不太好，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周围的植物没有一个她认识的，所以也没一个她敢动嘴吃的。
她拽着自己的浴巾，朝着大坑的边缘走过去，但是外面就差写着“别进来，有毒”几个字的黑色雾气又让她不敢接近。
最终只能走到边缘的地方找了个干净的叶子铺在地上坐着，无助地抱着弱小的自己。
脑海中浮现出来那个谪仙模样的男子，元淮在心里又急又气地唾骂，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做事情这么过分呢！
什么玩意儿九重天，欺负小孩子，等我上去，肯定咬死那个，那个，好看的……
呸！不好看！
元淮转过头，目光落到不远处一个朱红色果子上的时候顿住，那是一株宽叶植物，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很多个红色果子在上面挂着，鲜艳诱人。
吃一个，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行，越好看的东西越有毒，你中毒了这里可就没人能救你了。
但是，不吃会饿死。
不，你现在还不饿，再等等！
……
就在她正在瞪着果子做心理斗争的时候，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突然从叶子后面伸出来，在她眼前拽下了果子，然后就听到了这个小手的主人吃果子的声音。
元淮呆呆地看过去，在那株果子树的后面，竟然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有人！
她也顾不得果子了，拽着浴巾冲过去，很快就绕到了那个身影旁边。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看着只有三四岁大小，身上穿着绣着金纹的黑色长衫，头发绑成一个及肩的马尾，上面别着一个金色的发冠。
小娃娃低头咬果子，见到了元淮也不惊慌，把嘴里的果肉咽下去才脆生生地道：“你醒啦。”
嗯，醒了，元淮心都要化……
不，不能化，元淮消化着那三个字里面巨大的信息量，最终还是问出了人生几大基础问题：“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娃娃淡定地听着元淮的问题，将整个果子三两口吃下去，才认真地回答：“我是这里的魔君，这里是镇魔山，你是飞到这里的。”
“……”槽点太多元淮决定一个个来。
“你，魔君？这里，镇魔山？”元淮呵呵一笑，“你被镇压在这里了？”
“对。”小娃娃点头。
“我信了你的邪，还魔君，掌握可爱之力的魔君吗？谁会镇压你这么，干净的魔君？”元淮气得哭笑不得。
“我掌握幽冥力。”小娃娃依然很认真。
元淮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乖乖，你步入初中二年级的时间有点早。”
“……”小魔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扭头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伸手拂了下去。
“行吧，我先信你。”元淮在他旁边坐下，叹了口气问道：“你刚刚，说我是飞过来？”
“嗯。因为你飞过来，我才能出来。”
“我飞过来多久了？”
“十二年。”
“十二年啊……”元淮并没有太惊讶，这和她推理的差不多。
“我叫元淮，上元淮上的元淮，你叫什么名字？”元淮忽然问道。
“玉……司渊，司空，深渊。”
三 大道七乘
元淮逮着小司渊问了很多东西，总算将这个世界了解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彻底了解那个修练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至少知道了她是谁，她在哪，她要去往何处，哦，这个不知道。
小司渊知无不言，除了关于他自己的一些事情，主要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元淮差不多相信他是被镇压在这里的厉害人物，但是魔君还是算了，她觉得不行，这小司渊干干净净的气质，说他是仙人还差不多了，跟魔君扯不上一点相似。
而小司渊挺感谢面前这个女人的，让自己获得了一点自由，还有东西可以吃，虽然他也不明白那些灵植是怎么长出来的。
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纵容一下她，报个恩什么的。
元淮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是浴巾，但是小司渊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衣服，不由得问道：“你的衣服从哪里来的？”
小司渊咬着一个青色的果子，手指往元淮身上点了一下，浴巾立刻就变成了一件浅色的长裙，里面甚至还多了一件白色里衣。
她张了张嘴，压抑着自己的惊讶，不能表现得太没见识了。
理了理头发，她抬头道：“好了，知道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该离开这里了。你应该也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吧？”
小司渊摊了摊手：“我出不去。”
“为什么？”
“外面有结界。”
“不是吧？”元淮不愿意相信：“那什么结界，这么厉害的吗？”
小司渊没回答，而是伸出小手指了指外面的浓雾道：“而你，光是走进去，就会死的。”
“那怎么办？”
“修炼，练气护体，或者我帮你……”
小司渊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元淮重新坐下来，脸色第一次有些沉重下来，他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元淮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在今天之前，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现在知道的部分，也在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世界。”
“普通？”小司渊不明白这样的形容，这不就是普通世界吗？
元淮摇了摇头，也不多解释，托着下巴道：“我在这里，什么也不会，别说能不能出去了，就算真的出去了，恐怕连活下去都是问题。”
更别说上九重天报仇了。
“那你……”
“你知道出去的方法吗？”元淮扭头看着小司渊问道。
“不知道。”
“那你会修炼吗？”
小司渊觉得她在问废话，但还是回答道：“会。”
“那你能教我吗？”
小司渊立刻就明白了元淮的意思，扬眉问道：“你想修炼多久？”
“至少，足够自保的时候吧？”元淮自己也不太确定，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只凭着一腔孤勇就冲进这个她不了解的世界。
小司渊是无所谓的，反正他要待在这里，多一事少一事也没什么区别。
他环视四周，点了点头：“这里灵气很足，很适合修炼。”
元淮眼睛亮了亮，有些激动地问道：“那，那修炼都需要什么呢？”
元淮并不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设定，但是现在的她没有选择权，她在这里，孑然一身，没有动漫，没有游戏，没有明星，她连一个可以牵挂的事物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并不舒服。
人没有根的话，是没办法安心地活下去的，而很显然，目前唯一能成为她精神寄托的，只有面前的小魔君，和未来她一定会接触的修炼。
“准备好你的身体和道心。”小司渊淡淡地道，真有几分高人模样。
元淮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用力地点头：“那你，给我仔细讲讲？”
小司渊叹了口气，给自己拽了几个果子，一边吃一边道：“天下大道七乘，每乘又有天地玄黄四阶，一乘开灵体，二乘筑灵基，三乘修灵脉，四乘落灵丹……”
元淮伸手制止：“不，等等，你说得慢一点，我不太记得住。”
“……”小司渊后悔了，不想报恩了。
比一个无知的人非要教孩子更崩溃的事情，就是一个孩子被迫教无知的人。
还好小司渊不是普通孩子，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普通人和修士最根本的不同就是灵体，想要修炼，第一步就是确定自己是灵体，并且激发身体对于天地灵气的感应，也就是开灵体。”
其实这些元淮基本能理解，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点玄幻知识都没有，那她可别当宅女了。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实际动手又是一回事。
她疑惑道：“那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灵体呢？”
“天下各宗派家族大多有自己的办法，但是你不需要，你一定是灵体。”
元淮开始觉得自己拿到女主剧本了，雀跃道：“为什么？”
“你脖子上的石头，不是凡物，如果你不是灵体的话，根本没办法依靠它催生的这些灵植在沉睡状态下活到现在。”
“这样啊，”元淮拿起来自己脖子上的吊坠研究了一下，又好奇地问道：“那修士和修士之间，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从开始的功法的类型，等级，再到二乘之后的丹，厨，刀，剑甚至万事万物的道，都有不同。”
“那，这镇魔山里面，会有功法吗？”元淮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怎么想都是前人说得对——闭门造车是不会有出路的。
小司渊闻言皱眉，细细地想了想后道：“有一份，但是很特殊，可能会为你带来麻烦。”
“那，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没有。”小司渊语气淡漠。
“……”
三年后，镇魔山之中——
一道纤细的身影盘腿坐在浓郁的黑雾之中，身上隐隐有金光流转，但是周遭的阴邪之气既没有进攻，也没有退却，反而围绕着那道身影流转。
几次呼吸之后，黑雾忽地聚起来，将那道身影全部笼罩，那气势，仿佛要将那个人咬碎了吞没一样。
但是那道身影却并没有动，只是身上的金光越来越盛，最后反将雾气揉到一起吞了下去，金光暗下去，露出来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只一瞬，周围的黑雾便飘过来将那一片干净的空隙重新填上黑色。
元淮睁开眼睛，伸手一挥，周围的黑雾又悄然散去使她的周围明晰起来，她的脸上露出笑容，扭头朗声道：“小司渊！我们出山吧！”
四 下山啦
小司渊坐在不远处咬着果子，闻言点了点头。
这三年他们除了修炼还进行了不少尝试，总算找到了能离开这里的方法。
当然，主要原因是现在的他还不完全是魔君。
看着元淮对着自己张开双臂，小司渊默默地扭头装作没看见，对着一坑的灵植问道：“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带走能带走的。”元淮理所当然地说道，“拿出去点卖钱，要不然我们喝西北风嘛？”
她现在可不是修炼小白了，这坑里面的植物她基本都能说得上名字，算得出价值的。
“嗯。”小司渊点了点头，跳到坑里面，他身上有乾坤袋。
元淮坐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心中不无感慨，终于要出去了啊，去看看外面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作为一个宅女，她还是第一次在出家门前有这样期待又紧张的心情。
两人一边往镇魔山的东边走着，元淮一边听着小司渊老师父一样的嘱咐。
“你的功法特殊，在四乘之前，都需要依靠体内的幽冥力，若与人比试，一定要记得压制力量，不要暴露。”
“虽然现在是二乘天阶的境界，但若单纯用灵力，恐怕只有初入二乘黄阶的实力，所以如非必要，也不要与人起冲突。”
“还有，三乘身劫，五乘心劫，七乘天劫，你已经即将要入三乘了，渡劫之前，务必小心，要是渡劫的时候被人追杀，神仙也救不了你。”
“出了事情，也不要指望我能救你，我体内的幽冥力是有限的，且出去之后便无法再吸收得到，所以我差不多只是个普通人。”
元淮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抿唇笑了笑，终究是一弯身将他抱到了怀里开心地道：“好好好，我都记得的，我那么像是会惹祸上身的人吗？你小小年纪，怎么像个老妈子一样呢？”
小司渊扶着元淮的肩膀不爽：“我和你一样大。”
“哦。”元淮淡漠地点头，显然不将这句话当回事。这几年她早就看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小司渊的身体是不会长大的，心智也不会。
他们早就规划过逃离的路线了，元淮凭着幽冥力的身法，很快就出现在山腰处的一个地方。
虽然魔君被封印在镇魔山，但是其实封印的只有主峰的上半部分，山下三分之一的地方才是结界开始的地方。
元淮伸手往前方虚虚地推了一下，一阵风吹起带着幽冥力的雾气乱窜，在空气中荡起来一阵阵金色的涟漪，这是被幽冥力触动的结界。
与此同时，小司渊迅速摸了一颗丹药塞进嘴里，闭上眼睛运转着他的功法。
元淮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体内的幽冥力压了下去，然后坚定地向前迈了出去。
走出来这一步，她将面临二十多年来，完全未知的人生。
没有引起来任何结界的力量，他们轻轻松松地走到了出来，就好像在任何普通的地方走了一步一样。
小司渊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星空，淡淡地道：“出来了。”
“嗯。”元淮扭头去看身后的结界，刚刚转过身，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嚓”声。
她皱眉低头看去，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石头微微亮起来，上面出现了一道裂缝。
她连忙伸手将那石头拿在手心，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石头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然后很快变成了四五个碎块。
“这……”元淮惊愕地看着手心，不解地道：“它怎么裂开了？”
小司渊伸手碰了碰那几个碎块：“力量没有了。”
“没有了？”元淮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她听小司渊讲过，是这石头让她活了下来，上面有一道他也不清楚的力量。
而就在她刚刚离开这破结界的时候，石头就裂了，这是力量用完了吗？
元淮叹了口气，她是个恋旧的人，不管有没有那股力量，这石头怎么说也在她身上呆了十五年，就这么碎了，她还是有点心塞。
同时，还有种不太妙的感觉，这石头像是预示着什么，她想了想，随手拽了一片叶子，将那几个碎片包进去，然后把叶子塞到了自己的腰间，这才再次抱起来小司渊道：“走吧，下山喽！”
小司渊皱眉：“从我们这里走下去，有羲和和昭明两国，你要去哪里？”
“嗯，你之前说，羲和的王族以及衡云派最讨厌魔族，我们就，先去昭明吧。”元淮往前走了几步后道，“去昭明走哪个方向？”
“北边吧。”小司渊也不太确定，这么多年，谁知道昭明的地盘有没有变化。
“北边是哪边？”元淮抬头看了看，没找到北斗七星。
“……”
“你的左手边。”
“好的。”
走了没多久，元淮便止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说镇魔山幽冥力过盛，所以不少灵兽受到了影响，变成了妖兽，让我出来的时候小心一些吗？这怎么一个也没有见到呢？”
小司渊也觉得奇怪，皱眉道：“或许，我们运气好。”
妖兽算是爆发了兽性的灵兽，嗜血好斗，同阶级之下，妖兽要比灵兽的攻击力更强，更凶狠，对伤害的承受力也更强。
虽然将其捕获之后，妖兽的利用价值和灵兽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几人成队或是有充足准备，少有人会以身犯险的。
元淮点了点头，这几年来她虽然辛苦一点，但是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生命危险的，对于妖兽的危险度，自然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现在的元淮。
她大步按着一开始的方向往前走，很快就感觉到天蒙蒙亮了。
正准备面对着不知道多久没见到的朝阳迎接新的一天，地面忽然动了。
一开始是那种轻微的颤抖，很快，从她身前不知道什么地方开始崩塌，地面，石头，树木，统统往地下陷去，那场面，比起来十五年前她砸出来的坑有过之而无不及。
崩裂的地面很快蔓延到她的面前。
元淮连忙往后一连退了数十步，跃到了一棵树上，扶着树干勉强地稳住身子，将怀里的小司渊放到了旁边，看着在她所在的树前半米的地方停住的裂缝，不由得咋舌：“这是，地陷了？”
五 黑脊妖虎
小司渊坐在旁边，脸色凝重。
片刻后，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伸手拽住元淮的裙角道：“抱住我。”
“啊，哦。”元淮连忙依言弯腰将他抱进怀里。
还没来站起来，便听见林子深处传出来一声不知道是什么猛兽的咆哮，明明只是一声叫喊，却好像要在这山上掀起来风浪一样。
随即地面便猛地崩裂，她脚下的树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便倒了下去。
元淮护着小司渊从树冠中冲出来，再往后退了百十步，这停下来才看向尘土弥漫的那一片地方。
二乘之后，修士的五官感官都要敏锐许多，元淮盯着那一片烟尘，虽然还不清楚，但是隐约可见其中几道影子纠缠到一起，刚刚他们若是晚退了一瞬，恐怕就要被卷进去了。
而在其中有一道怎么也忽略不掉的巨大身影，随着尘土落下渐渐露出来真容。
那是身长足有五米的壮硕兽类，身形像是老虎，但是通体呈灰黑色，只有颈上有一圈暗黄色的长毛，赤红色的眼睛似是有一只受了伤，身上也隐约可见几道伤口。
小司渊知她对这些半分也不了解，低声道：“这是黑脊妖虎，是虎类中，利用价值最高的，全身无一处不可炼器，看身型，这只应该已经是四品巅峰了。”
“四品巅峰？”元淮不解。
镇魔山上没有灵兽，小司渊也不会画画，没办法让元淮认识灵兽，但是元淮多少知道通常灵兽都有自己的品阶特征，看来这个妖虎的特征就是身体大小。
小司渊解释道：“黑脊妖虎若是入了五品，后背会生出黑色像是铠甲的外部脊骨，是唯一会在后天生出铠骨的妖兽，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元淮点了点头，只觉得世界太大，自己还有太多要去了解。
再看战斗，在黑脊妖虎的周围，围着五个身着同样青色长衫的男子，每人手中都执着一柄长剑，对着妖虎进攻。
小司渊的脸色不太好看，不满道：“疯了。”
“怎么了？”
“五个三乘的华清小剑修挑战四品巅峰的黑脊妖虎，无异于送死。”小司渊顿了顿补充道，“四品巅峰的黑脊妖虎，就算是一个五乘巅峰的灵皇过来，也不一定能降得住。”
华清的，看来他们的确在接近昭明。
“可他们不是伤了妖虎了吗？”元淮不解地问道，看起来这妖虎对付这几个人相当吃力啊？
“也许是早就受伤了呢。”
元淮仔细看了一会儿，低声道：“也有可能，我看他们好像是想逃跑。”
场上的五个人虽然偶尔组出元淮看不懂的剑阵攻击黑脊妖虎，但是却又一直刻意地和妖虎保持距离，怎么看也不像是要降住它的样子。
小司渊闻言眯起来眼睛，叹了口气道：“总之，不要扯进去，等他们打完吧。”
元淮也从不自认是这么善良的人，尤其是在这个与她原本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五个三乘剑修都搞不定的人，她一个二乘新手，没必要上去送死。
她扭头看着小司渊道：“那，我们要不要偷偷溜走。”
小司渊点头：“可以。”
元淮低下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准备掉头走人。
面前却猛地传过来一阵劲风，有几道影子飞速接近，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跳了两步。
只听“嘣”的一道闷声。她面前正落了两个人，甚是狼狈地摔到了她的面前。
仔细看能看到其中一人似是已经昏了过去，青色的衣衫上一片黑红，分不出脏污还是鲜血。
另一个人捂着胸口费力地爬起来看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尴尬和震惊。
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元淮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迅速分出胜负的战场，那黑脊妖虎站在乱糟糟的坑陷中，周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元淮觉得自己和妖虎对视了。
一人一兽之间相隔百米，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被发现了，那赤红色的眼瞳中散发出来的威压让她愣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穿越的机会，可怜了小司渊，才刚刚逃出来，还没来得及看看外面阔别已久的世界，就要和她一起死在这里了。
但是她大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就看到那黑脊妖虎转身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活，活过来了，身上的威压散去，顾不得身上猛地渗出来的冷汗，她捂着胸口大口地呼吸着并不清新的空气。
这就是这个世界，和她原本的法治社会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在这里，弱者，根本没有选择生死的权利。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小司渊看着她的样子，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终沉默地握紧了元淮后背的衣服。
元淮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背，感觉自己的心跳平复了一些之后，轻呼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两个人。
她放下小司渊，走到躺在地上的那人身边，在他的同伴警惕的目光中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然后摇头道：“没救了。”
没救了，这不是元淮第一次接触尸体，上一次，是她父亲离世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才十岁。
十几年过去了，她再次亲眼见到了生命的死亡，却是自己也没想到的淡然。
她看着那个清醒着的人道：“你们是华清的？”
那个人没回答，而是缓缓挪动到自己的同伴身边，伸手握住了已经是尸体的人的手，趴了下去。
元淮多少能理解他，遭受了同样的攻击，一个尚有行动能力，一个却当场死亡，想也知道有人牺牲了自己。
虽然冷漠，但是她不觉得现在是悲伤的时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山上不一定还有其他的什么危险，你最好也赶快离开这里。”
正在悲伤的人身子顿了一下，缓缓坐起来道：“姑娘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山上？”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如果不是你们和这妖虎争斗，我早安然到山下了。”
那人苦涩一笑：“姑娘猜得不错，在下，华清派弟子，云兴。”
元淮点了点头，却也没打算和面前的人做朋友，尽量淡漠地道：“我是谁和我为什么在山上，都与你无关。”
六 这交易不值
云兴闻此言眼中警惕再起，镇魔山这种地方当然不可能让普通人接近，所以山下没有村庄也没有人家，唯一有的就是各大宗们在四周的山庄驻地。
说是防止魔君破封印而出，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有组织地狩猎这山上的妖兽罢了。
像镇魔山这样几乎只属于他们三宗的山脉天下可就这一个。
可以说能够上山的，只有三大宗的人，但是面前的人定不是他们华清的，另外离这里近一些的，就是羲和的衡云派。
可衡云派又为什么会让一个只有二乘的女弟子来他们华清的地盘呢？
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普通的孩子？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司渊，更是不解，不，没人会这么大胆的，或许，二乘只是伪装？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元淮冲着他伸出来两只手指，晃了晃道：“我看你一只腿似乎骨折了，身上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给你两个选择吧。”
云兴不解地眯起来眼睛，不知道面前的人要做什么。
元淮却很是淡然地道：“第一，我现在走，你自己找你的师兄弟去或者逃下山随你喜欢，第二，我帮你确认你其他师兄弟的生死，若他们都不幸遇难，我护你下山回你的门派，相应的，你要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招惹那妖虎，并且，将你的佩剑给我。”
她本是想借这个人了解一下现在天下的局势的，但是又觉得这似乎会暴露自己什么，只好作罢，转而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或许能聊出来什么有用的情报也说不定。
毕竟小司渊虽然理论知识扎实，但是对于现在外面的世界，所知道的也不多。
至于那把剑，她看得出来，不过是普通的二品剑，恐怕华清派人手一把。
但是她和小司渊穷啊，这没个武器傍身，哪好意思走在修炼的路上。
再者说，当年小司渊测试她的天赋，琴棋，歌舞，庖厨，样样不通，能提高武力值的地方，也就是在刀剑上还有一些天赋，况且小司渊自己能教的也只有刀剑了。
虽然学是学了，但是耐不住到现在还没摸过真剑啊。
但是这番话在云兴的耳中，却是另外的模样了。
总结一下就是：这个衡云的想挖我们华清的消息！
有了这样的想法，云兴冷冷一笑，捂着自己的胸口道：“虽然不知道姑娘是何人，但是我们华清派自己的事情，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元淮叹了口气，悠悠地站起来道：“那行吧，那就麻烦你记住我没直接杀了你抢走佩剑的人情吧。”
说罢便抱起来小司渊，朝着自己原本的方向走去。
云兴看着那一点犹豫都没有的背影，喉咙里堵了一堆话想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对啊，她刚刚若是想要自己的佩剑，大可以杀了自己，拷问自己，但是她没有，而是和自己交易。
但是既然是交易，为什么又要这么轻易地放弃啊！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云兴忽然有些后悔，凭他现在的状态，找到师兄们太难了，更别说安然回到山下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先答应下来呢，等她和自己回了宗门，再和由宗门决定如何对付她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里，他费劲地叫道：“姑娘，请等一下！”
元淮扭头看他：“怎么，觉得自己不行了？”
云兴闻言那个气，但又不能失去面前这个被帮助的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商量道：“姑娘，我们可否再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我将佩剑赠与姑娘，姑娘帮我寻我师兄，可以吗？”
元淮仰头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你要找你哪位师兄？”
“我要找的师兄，腰间有一个蓝色荷包，若是师兄遇害，可否请姑娘帮我将荷包寻过来？”
就当时妖虎的攻击而言，他并不觉得其他师兄还有机会活下来。
元淮看了他一会儿，皱眉道：“这交易不值。”
“什么？”
“我猜那荷包里，应该有能救你的东西，也就是说，我寻来荷包，相当于救了你的命，但是得到的，只有一把我完全可以从你师兄那里拿过来的剑，你觉得值吗？”
“这……”云兴有些急了。
但是元淮却挥了挥手道：“我会帮你的。但是如果在找你师兄的时候，遇到了危险，我会毫不犹豫地逃跑的。”
云兴张着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彻底搞不懂这个姑娘了，一会儿冷漠地谈交易，一会儿又答应帮助他。
而元淮一遍暗骂自己心软，一边转头离开，绕着打斗留下来的废墟寻找人影。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刚刚妖虎在的时候，她是个穷人，但是现在相比云兴，她是个达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个小忙，她还是不会介意的。
或许是因为死了一次，现在的元淮特别惜命，别的有没有学好先不说，逃命用的身法学了两套。
一套善躲避和方便偷袭的《行云》，一套善赶路的《流水》，两套身法相辅相成，深得她的喜爱。
小司渊疑惑地问道：“你既然要帮他，一开始又为什么要跟他交易？”
“这个啊，”元淮摸了摸鼻尖尝试着解释道，“做好事不求回报虽然值得称赞，但是我们两个一穷二白，付出了之后不得到点东西，我觉得亏啊。”
“可你现在还是亏了。”
元淮幽幽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让我善良呢？”
话音刚落，元淮边停了下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落到一颗倒下的树上，身上被几个树枝插透，仰着头一脸痛苦地看着天空的尸体。
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别过头捂住嘴巴，深呼吸了好几次就才缓过来。
尸体和血腥的尸体，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她才看向尸体腰间，没有荷包，尸体旁边也只有一把已经断了的剑。
元淮摇了摇头继续寻找，很快就找到了第二具，第三具，而在第三具尸体上，她终于看到了一个蓝色的荷包。
她蹲下身，压着心中的不适将染了血污的荷包解下来，还没来得及抽回手，手腕就被人猛地握住。
七 血精石
元淮吓得身子一哆嗦，一回头就看到她以为已经是尸体的人正瞪着眼睛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合似乎想说什么。
是回光返照吗？她想了想道：“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一个叫云兴的活下来了，我来拿这个荷包救他。”
但是她以为的欣慰或者庆幸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在那人的脸上，正相反，后者的脸色变得狰狞，握着她的手腕更加用力，将她的手推向拿着荷包的手。
“你是想让她打开荷包吗？”旁边的小司渊猜测着问道。
那人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然后猛地散了所有力气，闭上了眼睛。
元淮看着手中的荷包，好奇地道：“他好像，并不期待云兴活下来？”
“你要打开看看吗？”小司渊问道。
元淮犹豫了一下，果断将荷包打开，帮一个是帮，帮两个也是帮，哪怕这两个人的目的可能是相对的。
荷包里面的东西很少，只有几两银子，一个奇形怪状的玉石，上面沾染着一道血痕，仔细看又觉得那血痕似乎是渗入玉石之中的，一个刻着“云升”两个字的木牌，一些似乎有些灵力波动的弹丸，还有一个像是炮仗一样的东西。
小司渊指着那个炮仗道：“这个应该是他们华清用来求援的东西，所以那个云兴才会想要吧。这个牌子似乎是华清的门派通行用的。”
“那些弹丸应该是攻击用的，那这个石头呢？”元淮最好奇的就是这个。
“这是极其罕见的血精石，可以通过血液在上面留下精神力。”小司渊解释道。
“精神力会留下什么？”
“会留下的内容各有不同，有诅咒，有秘密，还有人通过这个传达心意。”
“这么罕见的东西，华清派的小弟子都会有了？”元淮来回看了看那块玉石。
“正是因为是小弟子才会有，五乘以上有称号的人，不需要这种东西就能在凡物上留下精神力，”小司渊顿了顿后补充道，“不过这个东西也是珍贵，这个云升家境应该非富即贵吧。”
强大和富贵可真好，元淮感慨了一句后猜测道：“那这个石头上面，应该是这个云升的遗言？”
“你听一下？”
元淮看了看周围，摇头道：“等安全之后吧。”
她迅速回到云兴身边，后者已经用木棍将自己的腿固定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办法疗了伤，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元淮伸手道：“佩剑给我，东西给你。”
云兴无奈叹气，拿起自己的佩剑似是不舍地摩挲了两下，递到元淮面前。
元淮将荷包在他面前打开，将里面那个“炮仗”拿出来递给他道：“这是你要的东西吧？”
云兴皱眉，没有说话。
元淮也不在乎，将东西放到他面前，然后收起来荷包，拿过来他的剑道：“其他东西是我的了。”
云兴闻言立刻焦急起来：“姑娘，这些是师兄遗物，可否使姑娘归还？”
“不可以，除非，你想让这把剑，变成你的遗物。”元淮说得毫不客气。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遭人记恨的人，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云升似乎恨着这个云兴，但是谨慎些总没问题，哪怕现在受了伤的云兴打不过她，但是那些弹丸送到他手里，元淮可不放心。
“将人遗物抢走，姑娘不怕遭报应吗？”云兴不死心地喊道，同时将那个信号强引燃，一道红色的流光窜到天上，长久不灭。
但是任他怎么说，元淮早就抱着小司渊用最快速度逃跑了，她可不想在不明情况的时候面对不知道会来多少人的华清派。
云兴看着那两道迅速消失的背影，又急又气，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待在原地乖乖地等着，同时祈祷那黑脊妖虎别再回来。
快到山脚处的时候，周围的光线和空气都要清晰许多了，他们能直接看到山脚下辽阔的平原，还有一座规模宏阔的古老建筑，看样子是华清的地盘。
元淮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长长地出了口气：“终于又感受到被阳光普照的感觉了。”
小司渊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太阳她也要这么感慨。
“这里应该安全了不会遇到那些华清派的人吧，”元淮将小司渊放到地上，牵着他的手往前走，“来听一下那个云升留下来的内容？”
“嗯，你往石头里输灵力，然后仔细感应，应该就能听到。”
元淮还是谨慎，找了棵树呆着上去，这才拿出那个血精石，按照小司渊说的做。
她闭上眼睛，那玉石上的血痕亮了亮，随即一道充满怨气的男声凭空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遗言并不是很长，元淮很快睁开眼睛，看着手里的石头呼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们好像救错人了。”
小司渊歪头：“他说了什么？”
元淮刚想说话，面前的小司渊却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脸色严峻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旁边，不多时便有四道身影飞速落下，只来得及看清楚他们身上华清的衣服，那四个人就再次消失，看样子是朝着云兴的方向去的。
元淮拿下来小司渊的小手，松了口气道：“那就是华清的援军？来的也太快了点，我们快点离开，被发现就麻烦了。”
“我们绕过华清派，直接进去附近的城镇吧。”
“嗯，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元淮的脸色凝重起来，虽然不想对云升的事情袖手旁观，但她并不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
虽然她刚刚完全可以将血精石交给那几个人，但是坦白讲，除非是云升的血亲，否则她不敢轻易相信。
有云兴在内的华清，她绝不会随便打交道的。
也许因为这里是镇魔山，华清附近的防御并不严，元淮二人轻易就绕过去，来到了华清后面的镇子上。
镇子不大，从头走到尾，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元淮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看着小司渊问道：“你能不能稍稍改变一下你的样貌？”
“啊？”小司渊茫然。
元淮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粉嫩的小脸纠结道：“你长得，太干净，太贵气了，一看就不是这种小镇子会有的人啊。”
小司渊沉默了片刻，从地上抓了些尘土，两只手搓了搓，然后拍到自己脸上和衣服上。
八 是床啊
元淮反应过来，现在不比镇魔山上，有充足的幽冥力，小司渊已经不是无所不能的了。
想到这里，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小司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他看了看还没干净的手，抬手按到元淮的双脸上用力搓了搓。
元淮任由他折腾完，才拉住他小声笑道：“好了好了，再抹就真变成难民了。”
走到镇子门口的时候，她立刻就感觉到了周围打量的目光。
是最近昭明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这个镇子天生排外？没有情报就是不安稳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走。
还没进镇子，就见到三五个穿着华清衣服的男子从镇子中冲出来，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元淮想来很有可能和自己在山上遇到的那几个人有关，她只纠结了一瞬，还是决定先在镇子上吃点东西。
小司渊是不需要吃东西的，而她虽然靠着小司渊从那些灵植中提取出来的东西也能活下来，但是不吃饭的这些年，实在是太难熬了。
随便找了一家角落处的客栈，里面没什么人，她拿出来云升的荷包，从里面倒出来一块碎银子：“来一间好些的房间，再准备些热水。”
因为没什么人，掌柜的也慢悠悠的，但看到她的时候却没有她进镇子时候其他人的警惕。
进到屋子之后，元淮给现在只是普通孩子的小司渊擦了擦，自己便关上门坐到床上打坐。
她的身体习惯了镇魔山里那片灵气和幽冥力都极其充足的地方，下山之后，和周围灵力的联系竟一时间断掉了。
小司渊给她的功法她并没有问是从哪里来的。
这功法虽然主要还是以灵力为主要力量，但是运作的时候却需要以幽冥力为辅助。
外界不比镇魔山，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如果说灵力还可以努努力就够得到，那幽冥力就真的是榨干一座山才能得到巴掌大小的神秘力量了。
虽然对于元淮来说，她感应到的幽冥力依然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小司渊要求她至少将境界稳定到二乘之后才能够出山，还有一个原因是二乘升三乘就要历劫了，若闭门造车，是绝不会有足够的道心撑过去的。
外界的幽冥力少，且动不得，但她的功法到二乘之后，运行的时候勉强也可以只靠灵力，只不过在到达四乘之前，都会事倍功半罢了。
她现在首先要做的，是适应外界的灵力环境，以及熟练地避过幽冥力来调动灵力。
元淮闭着眼睛，细细地感受着周围的力量。
但习惯了那样的功法练习之后，不论怎么提醒自己，她总是不自觉地牵引到幽冥力，然后被小司渊拍开放在身前的手。
失败了数次之后，她捂着脸躺到床上：“这就是下山之后的第一顿社会毒打吗？”
毒打？小司渊轻轻皱眉，自己刚刚好像没有用很大力气吧？
但是想到这个人经常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词，他也就不再多想，看着元淮道：“这是很正常的。”
“正常吗？是因为我们距离镇魔山太近了是吗？”元淮眼中带着希冀。
“不是，”小司渊掐断了她的自我安慰，并适时地插了一把刀，“因为你的适应能力不够强。”
“……”
“哦。”
元淮捂住心口，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再次坐起来开始继续尝试。
这么一试，就到了下午时候，她也总算可以小心翼翼地牵引起来周围的灵力了。
元淮看着小司渊再怎么收着力气，这么多次还是被打红了的手，用力将面前的小朋友搂到怀里，在床上翻了一圈，差点哭了出来。
她刚刚太过努力，竟然都没有注意，这是床啊。
是铺着软褥子，薄被子，她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可以抱着手机电脑零食一躺躺一天的床啊！
三年了，虽然是十五年但是实际上她有意识的只有三年，可还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啊，她终于见到正常生活的曙光了。
小司渊习惯了她发疯，在床上站起来道：“你不出去看一看？”
元淮一只手拽住被子，盯着天花板道：“看，当然要看。”
但是这熟悉的被被窝封印的感觉啊。
小司渊蹦下床，不解地看着嘴上说着看，但是身体丝毫没动的元淮，抿了抿唇：“你在想什么？”
“想多躺一会儿……”
元淮说罢就感觉到身上一凉，抬头一看，小司渊已经毫不留情地将被子拽到床脚了。
她哀嚎了一声，只好一边劝自己忘记以前的生活一边起床。
对着镜子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后才拉着小司渊出门。
出去第一件事却是买了个小荷包将之前碎掉的吊坠碎片，还有剩下的钱装了进去。
出去的时候镇子被正盛的阳光照得亮堂堂的，元淮看着周围古色古香的小镇子，在心里算了算自己当年去的什么古镇白花了多少钱。
一边逛着，元淮一边问道：“我们也算是花了那个云升的钱了，自然也要帮他把他的遗愿送到。但是那华清派，我们也不知道谁可信谁不可信，这可怎么办？”
“去找华清派的问问。”小司渊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去哪里……”
元淮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没了音，小司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三个华清派的弟子站在一家店铺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天不负我啊。”元淮笑了一下，抱着小司渊来到了那家店铺。
巧的是，那还是一家做衣服的铺子，里面成衣和布料都有。
元淮绕过那几个华清弟子，冲着店铺里面的人道：“老板，没有适合我们两个的成衣？”
里面正在工作的一个伙计打量了她一遍，笑着道：“这位姑娘，你的成衣倒是有，但是这小公子，可就没有了。”
“那定做要多久？”元淮看着手上浅蓝色的料子，莫名觉得很适合小司渊。
从她见到小司渊开始，他就是一身黑布金纹的长衫了，哪里像个小孩子，得多有几身换洗的衣服才行。
小司渊觉得她已经忘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了，连忙拽了拽她的头发。
元淮的确是差点忘了，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继续和伙计攀扯，却趁着看衣服的时间，往门口的地方退了退。
九 一言不合就交易
外面的声音适时地传了进来，却是刚刚没有见到的，一个气喘吁吁的姑娘在说话。
“云扬师兄，二师叔让您赶紧回去。”
“回去？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那女子似乎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含糊地说道，“总之，二师叔，今天似乎要去镇魔山上，让我来叫你回去。”
“今天？”被称作云扬师兄的人沉默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声道，“若我没记错，云升师弟今早去了镇魔山，是不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云升？
听到熟悉的名字，元淮挑了挑眉，将小司渊放到地上，对着那伙计道：“刚刚我看的那几匹布，给他做两身衣服，要多久，要多少钱？”
“这姑娘您要是急用的话，怕是做不成。”伙计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看不出来这小铺子生意还挺好。
元淮看着几块布，思量了好一会儿，忽然轻拍了一下手：“那这几块布我要了，包起来，送到那个……福来客栈，告诉掌柜的，说是天字三号的姑娘要的。”
伙计愣了一下，连忙点了点头：“可以的。”
元淮掏了块银子递给伙计笑着道：“也不用找了，把你们的这蓝色黑色针线，送我些可好？”
伙计扭头看向自家掌柜的，因为小司渊的穿着而本就关注着这边的掌柜忙道：“可以，自然可以。”
元淮带着小司渊离开店铺的时候，那几个华清弟子也早已经离开了。
小司渊有些头疼：“你真的就是来买布的吗？”
“买布，当然是顺便的啦，”元淮揉了揉他的头，“我们这不是得到了情报了吗？”
就是不知道那个二师叔，到底是云升的什么人，如果是血亲，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不是要去镇魔山吗，那我们就去看看。”元淮摸着怀里那个蓝色的荷包，抿了抿唇。
元淮又在镇子上逛了逛，算着差不多那几个人回到华清派，再到镇魔山上的时间够了。
她回到客栈取了那柄剑，起身出门，走了一半又停下来道：“你要不要留在镇子上，会安全些。”
小司渊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元淮，他根本不会出镇魔山，虽然他从没有说过的，但是真论起现在的情况，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是元淮的累赘才对。
若是现在元淮不在了，那他一个人在这外界也没什么意义了。
元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的样子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那我们就去看看华清派的二师叔是什么人吧。”
“虽然我们花了云升的钱，但是我们若是能把云升的死因告诉华清派，我能不能再问他们要点钱？”
元淮絮絮叨叨。
霞光很快落了下来，镇魔山上被蒙了一层金黄，看上去和平常的山林没什么不一样，却散发着让人不敢接近的冷寂。
林子很大，元淮并不是一个方向感很强的人，两个人走走停停地朝着遇到云兴的方向去。
快要接近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动静。
元淮止住步子，和小司渊对视了一眼，忽地就听到了熟悉的吼声。
“是那个妖虎。”小司渊低声说道。
“看来，他们应该是来给云升报仇来了。”元淮推测道。
光听动静元淮也知道面前的战场上恐怕有不少个人，云淮稍微绕了一下，朝着战斗的地方接近。
能看到人的时候，战场已经安静下来，那黑脊妖虎哪里还有先前威风凛凛的样子，正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的一个坑里。
纵然眸子死死地等着前方的人，身体却也怎么也动不了了。
而在妖虎的前方，数十道身影持剑而立，这么一场战斗之后，那些人的衣服上竟少有染上脏污。
之前在裁衣店听到的云扬师兄的声音传来：“师父，这妖虎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
元淮这才凝眸看向众人中间的一个人，那是一个中年人，穿着黑色宽袖长衫，在这山林之中面对五阶妖虎，他手中却没有武器，似乎只是一个旁观者一般。
中年人看着面前的妖虎，冷冷地开口：“带回去，我要用它身上的每一处炼器，为我儿陪葬！”
“是。”云扬应了一声，提剑便要上前。
刚往前走了一步，旁边的丛林中却飞来一柄长剑，扎在他的面前，正挡在他和妖虎之间。
“什么人？”云扬扭头看过去，眼中寒光大盛。
小司渊看着旁边脸色有些阴沉的元淮，有些惊讶：“你要救妖虎？”
元淮却先是暗暗掩盖住了自己的修为才抬脚，本想让小司渊在原地等他，但看那个中年人扫过来的目光，便不觉得能瞒得过他，她也不放心小司渊一个人，索性牵着小司渊的手走了出去。
云扬怎么也没想到这林子里会走出来个似乎只是普通人的小姑娘，还带着一个孩童，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元淮牵着小司渊走到黑脊妖虎身前的位置，没看元扬，却盯着不远处的中年人道：“你便是云升公子的父亲？”
忽地出来一个称自己儿子为“云升公子”的姑娘在这林子里，饶是聂威这样的人也不太能猜到其中缘由，只能冷着脸问道：“姑娘是何人？”
元淮离得近了，才注意到，那个中年人的右肩，竟是整个塌下来的，像是被削掉了肩头部分一般，在赤红的霞光中，甚至可见丝丝白气萦绕在上面。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你当真知道令公子因何而死？”元淮说着，感觉到小司渊拽了拽她的手心。
她弯身将小司渊抱起来，就听到软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极寒之伤，已成症结，将他的实力压在四乘地阶。”
元淮了然，同时也听到中年人声音瞬间冷了下来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元淮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眸看着聂威道：“我要你们放了这妖虎。”
聂威还未说话，旁边的云扬已经怒道：“仅凭你几句话，便要我放了？我们凭什么信你？”
这妖虎身上的东西，可是价值连城的，到时候定然会有他一份，他怎么舍得放了。
元淮掏出来属于云升的那个令牌，继续道：“我们谈笔交易吧。”
十 血华株之叶
看到她手中的那个令牌，聂威已经信了大半，华清名门正派，不到必要的时候，他也不想强取豪夺，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元淮道：“姑娘想谈什么？”
元淮笑了笑，将云升的牌子扔给元扬，捡起来地上的长剑道：“先说说我手上的筹码吧，我有令公子死亡的真相，还有血华株之叶。”
聂威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他没听错吧，这个姑娘刚刚说她，有血华株之叶？
“你身上的伤积寒已久，你竟不知道血华株？”元淮不解地挑眉。
她别的不行，仰仗那一坑灵植，对各类灵植和功效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血华株正如其名，是血气之精华，对唤起寒症的凝结之血有大用。
“我，自然知道。”聂威心中一阵苦涩，他怎么会不知道。
十三年前于雪域受伤之后，他这寒症便丝丝入骨，将他的修为压在四乘地阶便再也无法提升，甚至让他不敢修炼，随时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而看遍天下名医，最终缺的便是血华株这一味药，但奈何，血华株天下难寻，这么多年过去，他几乎要放弃了。
又怎么敢相信，这突然遇到的小姑娘身上竟会有血华株的叶子。
“知道就好，”元淮理解他刚刚大约是太过惊讶了，点了点头道：“作为交换，我要这妖虎。”
“若姑娘手中东西是真，这妖虎自然可以赠与姑娘。”聂威虽想赶紧看看血华株之叶是否是真的，但看面前的小姑娘似乎想先谈下来，也只好顺着说道。
元淮点头：“我还要五万两白银。”
她了解过，这世上一两白银大约是现代的五百人民币，五万两白银，也不过二百五十万，虽然不好听，但是这么一个大宗派，不会拿不出来的。
但是这五万两，差不多够她和小司渊“奢侈”地吃喝玩乐一阵子了。
聂威沉吟片刻，点头：“可以。”
“我还要一柄短剑。”她身板小，太长的剑也不是趁手。
“可以……”
“我还要你们华清派一个人情……”
元淮的话音还没落，回到聂威身边的云扬已经不满道：“姑娘不觉得自己太过贪婪了吗？”
“贪婪？”元淮皱眉问道，“云升公子的死因，值不值你们一个人情？”
“若姑娘当真有我儿的死亡真相，我们自然欠了姑娘一个人情。”聂威连忙道。
“那血华株的叶子，市面上价格如何？”
“……”聂威沉默了一瞬，沉声道，“有价无市。”
“五万两可贵？”
“不……”
“以你的伤，我给你三叶，可值五万两白银，一柄剑和一只妖虎？”
纵然听上去一个又一个条件这姑娘有多贪心，但是再怎样，聂威都必须承认，这么算下来的话，这交易不只是值，这根本就是他们赚了。
更何况，光是凭这血华株，他便欠了这个姑娘一个大人情。
他顿了顿道：“方才是我们冒犯了，不知道姑娘从哪里来？”
“从会孕育出血华株的地方来。”元淮微微一笑，装出高深的样子，说罢向小司渊伸手，后者立刻明白过来，递给元淮一个小袋子。
元淮从袋子里拿出来一片封在一团灵力内的赤红色圆形叶子，将它甩到聂威的面前：“你可以带着它回去检验真假。”
聂威伸手接过那片叶子，以自己的灵力覆盖了原本的灵力，手掌心的叶子中蕴含着的蓬勃的火热灵力让他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这是真的。
同时对云淮也更加不敢怠慢，哪怕叶子上的灵力并不深厚，这姑娘应该只是三乘左右的修为。
他因为自己的病症，对血华株也有过研究。
此灵植非灵力充沛，灵植遍布之地不生，且一旦落了根，移根则必死，只能以灵力取其叶，而昭明国内，已经数十年没有出现过血华株的影子了。
观遍天下，如此年纪便能够拿出血华株，且来自灵气充沛之地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榴月的灵山玄医谷。
他们虽然是天下三宗之一，但是世上也并非没有能和他们相抗的宗派，玄医谷，便是其中之一。
相传玄医谷中皆为女子，谷中灵花异草遍地，其谷主锱铢必较，极为护短。
纵然他对玄医谷也只是听说，但是他也不敢贸然动了玄医谷的人。
昭明和榴月不和已久，他可不想成了招惹战争的罪人。
元淮看着他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
她自然也从小司渊那里听说过灵山玄医谷，让聂威认为她是来自灵山的人，就是她那样说的目的。
她自认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若真是论算计，她绝算不过一个那么大的宗派中坐到师叔地位的人。
在这个她还不知道应该相信谁的地方，多给自己加一层护持，总是没错的。
元淮看了一眼身后的妖虎，对着面前的人道：“请回去吧，明日午时，华清派门前，准备好东西，我会带东西去换的。”
“静候姑娘。”聂威倒是毫不留恋，握着手中的叶子便转身离开，他迫不及待地要知道这叶子的真假了。
云扬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妖虎，握了握拳，终究是不甘心地离开。
“对了，这里的事情，你最好先不要告诉别人。”元淮补充道。
聂威的脚步顿了顿，应了下来。
元淮确定那几人都已经离开之后，才转身看向身后的妖虎，先前一眼就让她不敢动的妖虎此时趴在地上，呼吸微弱，像是下一瞬便会死去一般。
元淮惊讶道：“它不是很强吗，我看那几个人也不过都是三乘左右，为什么能将它伤到这样的地步？”
小司渊垂眸解释道：“华清最善剑阵，有些剑阵，哪怕只是几个三乘剑修用出来，也能让五乘以上的修者吃到苦头。”
元淮点了点头，掏出来一颗丹药放到妖虎面前道：“吃了它，便不要在这一片地方出没了，我看那个叫云扬的，很舍不得放了你，说不定会再来。”
黑脊妖虎看了看元淮，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颗丹药，光凭感觉它也能知道那是颗三品以上的疗伤丹药。
它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少一幼，这是它先前放过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救自己？
十一 一级保护动物
“没毒的。”元淮看它没有动作，皱眉道。
黑脊妖虎却依然没吃，而是费力地扭头对着林子里面发出几声吼叫。
“你，不会要叫人吧？”元淮往后退了两步，做出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林子里面也没有动静，元淮越发迷惑起来，正准备问问的时候，不远处的灌木丛忽地动了动。
元淮警惕地看过去，却见到一只不过婴儿大小的白色猫科动物脚步蹒跚地跑到了黑脊妖虎的面前，在它的身上蹭了蹭，发出微弱的叫声。
“它的孩子？”
元淮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了云升在血精石内留下的话。
“云兴称林子里面有黑脊妖虎的幼崽，劝我等设阵困住母兽，智取幼崽，但妖虎根本就不是三品的，我们只是他牵扯住妖虎的诱饵！他没能找到幼崽，战斗时还将我等当作肉盾，让自己活了下来！阿爹，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原来真有幼崽，元淮叹气道：“孩子既是你的软肋，你还是带着它，去远点的地方吧。”
黑脊妖虎看了她一会儿，却没有动作，而是扭头继续盯着那片灌木。
元淮好奇地看过去，不多时，又从里面跑出来一只小妖虎，同样是婴儿大小，通体白色，脚步却更加不稳，晃晃悠悠地跑到了黑脊妖虎面前，还没停住便摔到了坑里面。
元淮被它逗笑，不解地问道：“你将它们叫出来做什么？”
黑脊妖虎垂眸看着面前的小白球，等了一会儿后，用爪子将那第二只小妖虎拨弄到了元淮的面前。
元淮愣住：“你这是做什么？”
黑脊妖虎自然不会答话，闻言只是将被推出来之后想要重新爬到自己身边的小妖虎重新拨弄到元淮面前。
元淮蹲下身，这才注意到，一直被推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妖虎，双眼竟是紧紧闭着的。
她顿了一下，伸手拨弄了一下小妖虎的眼皮，眼皮下黑黝黝的，一片空洞。
“它……”
元淮还想说什么，却见到黑脊妖虎盯着她，将爪子收了回去，她明白过来：“你要将它给我？”
因为它是看不见吗？元淮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想要。
小司渊却摸了摸小妖虎的头道：“黑脊妖虎一生只生一子，也只能教导一个孩子如何生存，更何况这个妖虎看不见，也没办法在丛林里活下去。”
这么看来，将它赠与别人，反倒是为它好吗？
元淮看着面前的小妖虎，沉声道：“可我不一定能护得住它。”
她自己还是个不知道未来在何处的天涯人呢。
小司渊抱着小妖虎，很是老成地说道：“总比让它死在林子里，或者被宗派捕获炼器好。”
黑脊妖虎却更加确定面前的人值得信任，就凭自己刚刚没有力量，她明明可以将自己孩子直接带走，她却没那么做。
它本打算，若是她那么做了，就直接吃掉药丸杀了她的。
但现在它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它的孩子，至于那个跟她走的孩子能活到那一步，就看它的造化吧。
它低头吞下药丸，立刻感觉到身体里面有伤在恢复，有了些力气后，它叼起面前的小妖虎走向丛林深处。
元淮看着它离开，又看了看抱着小妖虎的小司渊，戳了戳他的脸笑着道：“根本就是你喜欢它吧？”
小司渊别过头，耳尖发红，他确实喜欢这个小妖虎。
“喜欢就喜欢嘛，我们就要有钱了，以后你喜欢什么，我们都能拥有。”元淮抱起来小司渊，小司渊怀里抱着小妖虎，这个组合怎么看都和镇魔山这样的地方格格不入。
小司渊怔了一下，他几乎没有提出来自己想要什么，也从来不把自己当作可以任性的小孩子。
但是忽然得到的小妖虎和元淮的话却像是在他平静无波的心里扔进去一颗小石子，荡起来层层涟漪，惹得心里酥酥痒痒，是他从没有过的奇妙心情。
他低着头抿了抿唇，像是逃避一般问道：“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妖虎？”
“啊？”元淮纠结地想了一会儿后道，“这种等级的老虎，怎么着也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吧，怎么能说杀就杀呢？”
“保护动物？”小司渊惊讶地抬头看她。
“我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但是我还是看不过去啊，”元淮烦躁地嘟囔，顿了顿道，“就当我是在积德吧。”
“哦。”小司渊点了点头，这倒是，修者若是注意修德，修炼之路也会顺畅些的。
而在他们终于下山之后，在元淮看不见的地方，她身上的荷包里面已经碎成几块的吊坠上面不知何时亮起的微弱荧光，终是彻底暗了下去。
客栈内，元淮看着在床上颤颤巍巍地乱爬的小妖虎，好奇地问道：“他母亲不是黑色的吗？它和它的兄弟为什么都是白色的？”
“长大就会变成黑色了。”小司渊道。
小妖虎爬到了床边的位置，似乎探到了面前是空的，便一点点往旁边挪动。
元淮蹲下来看着那个闭着眼睛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摸索的小白球，心上猛地受了一击——
不得不说，动物幼崽，真的，好可爱啊！
妈妈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她暗暗下定决心。
“小司渊，你给它起个名字吧？”元淮忽地道，这小家伙还没有名字呢。
“名字？”显然小司渊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后道：“阿白。”
“……”
元淮沉默了一下才道：“你确定它长成它妈妈的样子之后，会喜欢阿白这个名字吗？”
小司渊想到以后可能会有的五米黑虎，抿住嘴没说话，但是仔细想想，那么大的黑虎叫阿白，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他抬头看着元淮点头：“就叫阿白。”
元淮笑了，戳了戳正在床上翻滚，对此一无所知的小妖虎道：“好，今天你就叫阿白啦。”
同时又有些纠结：“这么大点的阿白吃什么呢？”
“黑脊妖虎吃肉。”小司渊坦然道。
“生肉吗？会不消化吧？”元淮担忧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
“不消化？”小司渊轻轻皱了皱眉。
“也对，这不是普通猫咪，”元淮点了点额头道：“那你去让小二送过来点肉和饭菜怎么样？”
十二 云升留下的东西
“嗯。”小司渊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元淮坐在桌边，打开了裁衣店送过来的东西，里面放着她看好了的布匹和针线，甚至还有剪刀和尺子。
还挺贴心，元淮在心里打了个五星好评。
她虽然琴棋庖厨不太行，但是先前怎么说也是一个会运动的宅女，修补坏掉的队服还有给一些朋友做cos用的道具衣服可是手到擒来。
而同时作为一个拥有两位数的墙头的资深粉丝，画画产粮就是另一个必备技能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悲从中来——她的崽崽哥哥们，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小司渊下去没多久便回来了，一进门便被元淮拽着，用尺子在身上量来量去，同时在纸上记着什么数字，肩宽，袖长……
“你真要做衣服？”小司渊惊讶。
“当然。”元淮量完了数据，很是开心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开始画草图。
好在她沉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还是挺有毅力的，点灯熬油地做到半夜。
一抬头却见本和阿白在床上玩的小司渊抱着阿白坐了起来，正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过去小声道：“怎么了？”
小司渊凑近了些道：“外面有人。”
“有人？”元淮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云扬和云兴。
她抬头看向窗外，或许是人接近了些，凭她也能感觉到外面有些动静了。
坦白说，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由得就有些紧张。
好在掌柜给了两床被子，她将小司渊和阿白整个卷起来塞到了床下，轻声道：“在这里等着，不要动。”
自己则将油灯吹灭，铺开另一床被子，将枕头塞在下面，拿着剑躲进了床头一侧的柜子里。
不多时便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声音，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听脚步进来的只有两个人，但是修为都在三乘之上，至少她就算拼尽全部力气，也绝不是对手。
好在除了一些四乘巅峰的强者，五乘之下的人，没有那么强的感知力，只要小心些，他们应该就发现不了她们。
他们想要什么？阿白，还是她身上的东西？
来人似是很快发现了她的伪装，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压着声音怒道：“你不是说她住在这里吗？人呢？”
是云扬的声音。
另一个人不解地道：“这，掌柜的明明跟我这么说的啊。”
云扬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冷声道：“东西还在，她们要么是逃了，要么是藏起来了。”
糟……
元淮知道自己果然还是太慌张了，这屋子就这么大，他们肯定会找到自己，还有小司渊和阿白的。
她暗暗深呼吸，眸子冷下来，手中长剑握紧，将柜子的门轻轻推开一些，手中长剑朝着云扬的方向甩了过去。
同时大力开始调动周围的灵力，面对这样比自己高出一截的人，她的突袭只有一次机会。
但是显然，云扬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轻松地就躲过去了她扔出去的长剑，同时提着剑朝她刺过来。
元淮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不敢有一点放松，这才躲过了云扬的一剑。
但是却没能躲得过另一个人打过来的一掌。
肩头硬生生地受了一掌，整个人直接摔到了床前。
要碎了要碎了，元淮心里有个声音在念叨，她好像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了。
元淮狼狈地坐在地上，心底已经凉了一片，这就是她和三乘之上的人的差距吗？
七乘，每一乘之间的差距都是数倍递增的，光是三乘，她就已经如此没有还手之力了，更遑论再往上的那些强者，那个早就在九重天的人。
云扬却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看着她道：“姑娘，我不想杀女人，你若乖乖将你手中的东西送我，我便放了你如何？”
“你愿意放我？”元淮喘着气问道。
“自然。”
“你要什么？”元淮问道。
“你既然有血华株，自然应该也有其他药草，全部交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云扬的眼睛眯起来，笑着道，“哦，还有我云升师弟的东西。”
先前他就觉得这女子是个普通人是伪装，现在看来虽然是伪装，但她也是真的弱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弱女子手上会有那样价值连城之物。
莫非她真的来自灵山？
云扬纠结了一瞬便放弃了，灵山又如何，到时候毁尸灭迹，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没的，就算被发现了，就说她是榴月的探子不就好了。
云升的东西？元淮低着头，眸子微闪。
放下扶着肩头的右手，她颤抖着地从怀中勾出来一个蓝色的荷包，费力地道：“这就是，云升留下的东西。”
“是云升的荷包不错。”旁边的人凑近了些，将荷包拿过来递给云扬道。
“看来姑娘是个识时务的。”云扬笑了笑着道，“既然东西都在姑娘身上，那我觉得，我果然还是不能放了你，不过你放心，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快一点，少一些痛苦。”
“你！”元淮气急，狠狠地瞪着他，却又做不出其他动作。
元扬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来荷包，在手上颠了颠之后去打开看。
元淮挪了挪身子，手似乎无力地垂下去，手中两个黑色的弹丸却从她的掌心被弹到了云扬的脚下。
在云扬从荷包中倒出来血精石的瞬间，不起眼的弹丸轰然爆炸，在夜色中，客栈的屋顶猛地爆开，从中冲出一阵带着尘土和火花的热浪，几乎立刻就惊醒了整个镇子。
元淮在那一刻立刻调动所有力量在自己面前形成一层屏障，虽然那弹丸和她终究有几步远的距离，但即便她调起全部灵力也只是挡住了几瞬，便生生受了剩下的冲击，不过也总比直接承受了爆炸的云扬二人要好得多。
这东西说不定是云升为了对付黑脊妖虎准备的，三乘的肉体若是没有好好防御，也是承受不住的。
元淮没忍住吐了口血，才轻声问道：“没事吧？”
小司渊和阿白在床底的最深处，她又挡在前面，应该不会有事才对，但她还是忍不住确定一下。
没听到说话的声音，但她感觉到自己垂下的右手被一个小手握了握指尖，然后被塞进去一颗丹药。
十三 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温暖的触感让她放松了不少，甚至身上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元淮就着周围的火光很快就看到了墙边挣扎着要起来的云扬二人。
她将丹药吃下，瞬间就感觉到身体好了许多，啧了一声，手中再次握了一个弹丸，输入灵力，然后朝着二人扔了过去。
又是一阵爆炸，这下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彻底坍塌，而那两个人影也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元淮总算稍稍安心下来，就地坐下，打坐调理着身上的伤。
好在她本就吃药长大的，没有什么太高阶的丹药无法吸收的情况，而在山上的时候也没少被小司渊打伤，用丹药调养伤口可是她最拿手的，虽然一点也不值得骄傲。
凭着刚刚那一颗四品丹药，她很快把身上的伤恢复了大半。
这才揉了揉肩膀站起来，朝着墙边走去，探了探二人的鼻息，云扬还有一口气，但是另一个人已经没了生命气息。
元淮在原地沉默了一瞬。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并且是故意杀人。
但看刚刚的情况，今天晚上如果他们两个不死，那她就要死。
她好不容易才熬过三年，带着小司渊走到外面的世界，这才过了一天而已，她怕死，也不想死。
她还答应了小司渊，他以后喜欢什么就会有什么呢。
沉默地看了云扬一会儿，她捡起来落到旁边的那把云扬的佩剑，双手握住剑柄，将它刺入了云扬的胸口处。
剑刃刺入肉体，钉到地板上之后停下，元淮也顺势跪了下来。
她说不清压倒自己的是什么，是杀人的罪恶感，还是她终于向这个世界屈服，终于彻底和她的曾经告别，终于再也回不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找到了掉到一边的血精石。
路过原本桌子的位置的时候，元淮看了一眼身后，地上有不少碎布，那衣服定然是毁了。
她的眸子暗了暗，将血精石收到自己怀里，这才让小司渊和阿白从床底下出来。
小司渊看着面前衣服脏乱，头发也乱糟糟地散开，脸上布满灰尘的元淮，不由得就有些失神，他就知道，现在他是元淮的累赘，如果没有他和阿白，她可以不用受伤，成功逃跑也说不定。
他撇了撇嘴，刚想说什么，却被后者用力地抱到了怀里。
他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元淮已经又松开了他道：“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了，这里暂时不能呆了，走吧。”
“嗯。”他点了点头，任由元淮抱着他从客栈后门逃出去。
看着身后因为爆炸和起火冲到客栈周围的人群，元淮叹了口气：“回头再补偿他们吧。”
她看了一眼明显情绪不高的小司渊，不由得笑道：“怎么了？”
小司渊拽着她的衣服，抿了抿唇道：“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元淮愣了一下，蹲下来将他放到地上，很认真地说道：“首先，你做得很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保护好自己，第二，谁说你帮不上忙的，严格意义上说，你可是我的师父，没了你，我还怎么修炼？第三……”
元淮顿了顿，微微前倾抵住小司渊的额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对我特别特别重要，我特别特别离不开你，知道吗？”
元淮说的是实话，真的经历了之后，她完全不能想象书里那些没有小司渊这样的人陪着的穿越者，孤身一人在异世界，不孤独吗？
小司渊哪经历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白，眨了眨眼躲过元淮的目光，耳尖立刻窜上一抹红色。
见他似乎不再纠结了，元淮才笑了，牵着他手道：“我们以后就是要两人一虎，游历天下。”
不管为了生存，为了让小司渊不心疼内疚，还是为了报当年的一扔之仇，她都要加倍努力，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不畏惧任何人，强大到再也不用受伤，强大到小司渊可以自在地呆在她身边，只负责开心。
在镇子角落的地方待到了第二天上午，元淮才整理了一下衣服，去另一间成衣店买了两件斗篷，一个幕离，朝着华清派走去。
在路上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讨论昨天晚上的事情，刚等到了华清派的山庄附近，她也没有立刻去门口等着，而是在附近绕了两圈。
再到门口的时候，便听到一个女子带着不敢置信问道：“你可看清楚了？那人真是我云扬师兄？”
是昨天在裁衣店门口遇见的女子。
“正是云扬师兄和云见师兄，大师伯已经让人去领尸体了……”回答的人带着嗫嚅。
元淮将面前的幕离掀开一点，看着不远处一块石碑上巨大的“华清”二字，微微抿了抿唇。
她低头看了一眼将阿白牢牢护在斗篷里面的小司渊，眉眼间露出柔色，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
元淮在那里站了不多时，便见一个女子走过来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吗？”
一连三问，让元淮皱了皱眉，沉声道：“我来见人。”
“见人？见谁？”那女子不解道。
元淮刚想说什么，却见一个男子匆忙过来道：“姑娘，师父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姑娘随我来。”
是昨天在山林里见到的其中一个，元淮没动：“昨日我们约好的，是在贵派门口见吧？”
“这，正是……”云擎沉默了一瞬后道，“请姑娘稍等片刻，我这便去请师父过来。”
“请师父过来？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师父过来见你？”先前的女子不满道。
元淮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那告辞。”
说罢便转身意欲离开。
云擎见状连忙喝了一声：“云烟！别闹，这是师父的贵客！”
他说罢赶忙拦住元淮道：“师妹不懂事，请姑娘莫怪，我这就去请师父过来。”
同时也在心里叹了口气，人不可貌相，谁说不是呢，若不是昨日知道这姑娘恐怕深不可测，他怕是也觉得让师父出来见这么个年轻小姑娘是这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这才刚刚转身，便看到自家师父已经出来问道：“昨天的姑娘还没来吗？”
十四 贵派无法信任
得，自家师父也压根没耐心端架子了。
他还没上前，云烟已经过去不满地问道：“师父，她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师父这么尊着？”
聂威这也看到元淮了，也来不及和云烟解释，连忙上前道：“姑娘，昨日太过匆忙，还未自我介绍，老夫华清派镇魔山庄二长老聂威。”
镇魔山庄可是除了华清山的门派之外最重要的山庄，二长老这个名号放出去，没人会不尊敬几分的。
镇魔山的地位元淮知道，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司渊，和给自己吊坠的人，完全不欠谁什么，自然也不打算依着这里的规矩。
她淡淡哦了一声直接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看得出来元淮并不打算客套，聂威尴尬地搓了搓手指，指了指后面跟上来的一个小弟子道：“在这里了。”
他把小弟子手上的东西拿过来，递给了元淮道：“这是五万两银票。”
然后又拿过来一个托盘，放到元淮面前，托盘上面是两柄一长一短的短剑。
聂威很是恳切地一一介绍道：“此剑名为星寒，是柄五品上乘的好剑，剑轻而短，姑娘使用，再好不过。另一柄名为星陨，虽长而沉些，但却能加大女子攻击时的力度，亦是五品上乘的剑。姑娘可任选一柄。”
连元淮都有些惊讶，不光拿出来两柄任她选择，还是五品以上的好剑，不管怎么说，聂威都算是很有诚意了。
云烟偷偷问云擎：“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师父为何要给她这些。”
云擎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听到元淮很是认真地问道：“我能两柄都要吗？”
“姑娘，这不太妥吧？”他忍不住开口道。哪有人临时加价的。
“卖给我就行。”元淮补充道。
聂威却只是沉吟了片刻就应了下来：“姑娘说笑了，自然可以的，多余的一柄，就当我交姑娘这个朋友了。”
“交朋友？”元淮挑了挑眉，“那我不要了，你还是开个价吧。”
“什么？”云烟这次真的生气了，“我师父跟你这等小辈交朋友，你倒不愿意了？”
聂威虽未说话，但是却也有些不舒服，因此也没有阻拦云烟，这是华清派门口，周围看着这里的华清弟子有不少，他就这么被人拂了面子，终究对元淮还是不满的。
元淮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从怀里掏出那块血精石放到了托盘上，转而拿起来星陨，淡淡地道：“令公子的死因，加上那片血华株的叶子，换昨日那只虎，五万两白银和这柄剑。至于贵派的人情……”
聂威皱眉，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元淮勾唇嘲弄地笑了一声后道：“我不要了，也要不起。二长老，告辞。”
聂威怔了一下，连忙拦住她问道：“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如果是弟子方才冲撞了姑娘，我这便让她向姑娘道歉。”
他说完看向云烟道：“还不过来！”
虽然还不大明白，但是听到令公子的死因还有血华株之后，云烟也知道为什么自家师父这么看重这个小姑娘，连忙上前道：“抱歉，方才是我太过放肆，请姑娘莫怪。”
聂威数十年寻血华株都寻不到，如今得了一片叶子，根本无法让伤口痊愈，眼看希望就在面前，何况还是如此低廉的价格，他又怎么敢得罪元淮，眼睁睁丢了这希望。
元淮却摇了摇头：“我说了，贵派的人情我要不起，在贵派的人面前露了财，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呢？”
“杀身之祸？”聂威觉得元淮意有所指，一时间却又没有头绪。
元淮绕过他准备离开，边见到先前遇到的那个女子从不远处冲过来道：“师叔，师叔你要给云扬师兄报仇啊！”
“云扬？云扬怎么了？”聂威这边还没有稳住元淮，那边又来了个云扬，他一上午都在找人研究血华株，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云扬师兄被人害了！”
“你说什么？”聂威瞬间不淡定了。云扬是他最骄傲的大弟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进入三乘，天分甚至超过他，怎么会无端被人害了。
女子更委屈了：“尸体已经运回来了，师叔你快让人找凶手为师兄报仇！师兄就死在镇子上的福来客栈，掌柜的说了，师兄死的那间房住着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她们一定……”
女子说着，声音渐渐停了下来，看着元淮和小司渊，像是见了鬼，指着他们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聂威扭头看向元淮，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云扬死在客栈里面，房间里住着的是一个女子一个孩子，元淮刚刚说的“杀身之祸”，这下全连起来了。
元淮不避不让，隔着幕离看向聂威，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她本没打算将这事情拿出来的，若是聂威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真想为云扬报仇，她连一招都受不了。
当然，她也不是求死来的，小司渊告诉她，这里距离镇魔山很近，他可以带着她全身而退，进入结界中，她才敢这么做的。
而一旦要杀了她，聂威的伤，恐怕永远也好不了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平白受了这委屈，今天堂堂正正地将这事情提出来，对她有益无害。
一来华清派必定会认为，她的实力在四乘之上，才能赢得过云扬二人，且她的背景必然不简单，才敢如此嚣张。
二来华清派不光欠她一个人情，还于她有愧，有时候，愧疚比人情好用多了，以华清派天下三宗的地位，随便给她点护持，她行走昭明，甚至天下都会方便得多。
三来要是今天不把这事情解决了，日后华清派若是翻脸不认人，倾巢而出给云扬报仇，她同样承受不起。
而事实证明，她赌对了，聂威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
她看着聂威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得沉重，又变成羞恼和恨铁不成钢，抢在聂威前面道：“就我接触了的几个人来看，恕我无法信任贵派。”
十五 星陨和星寒
元淮说着绕过聂威道：“至于血华株，我相信贵派日后有的是手段找到我，那个时候，再让我看看长老你值不值得信任吧。”
但元淮抬脚走出一步便被一把剑拦住了，旁边的女子美眸泛红，瞪着她道：“是你杀了云扬师兄！”
“自卫罢了。”元淮道。
“你胡说！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元淮捏了捏眉心，讽刺地道：“我胡说？那为什么你们华清派的弟子会出现在那个镇子的客栈内，难道，他是去和昨日只见了一面的我幽会去了吗？”
“你！你不知羞耻！”那女子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脸上瞬间红了一片，手中的剑抖了抖，朝着元淮划过来。
这攻击实在弱小，元淮抬起星陨挡住，弯身抱起来小司渊，连灵力都没有调动，就迅速拉开自己和那个女子的距离。
女子愣了一下，刚想追过去，旁边的聂威已经拦在她的身前，怒喝道：“住手！”
“师，师叔！”女子不甘心地唤了一声，却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违抗面前的人，只好站在旁边，狠狠地瞪着元淮。
聂威又怎么敢让元淮真的走，这一走，下一次遇到血华株可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他不理那女子，连忙上前对着元淮道：“姑娘，我知道这才是我华清对不住你，但是……”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撇清自己和云扬的关系吗？他作为长老，又是云扬的师父，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来自己和这事情没关系。
但元淮却清楚自己不过是迁怒，真算起来，虽然遇到的云兴，云扬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和这个二长老倒真的没有关系。
她把这事情当把柄，也不过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断了华清报仇的由头，只要聂威是个明辨是非的，她也并非真想毁了原本的约定。
三枚血华株的叶子，又岂止是价值连城，她自认不论多大的人情，她都受得住，并且于心无愧。
聂威只低眉思索了一瞬，便将伸手托盘里的另一把剑拿出来，又将自己身侧的一枚玉石拽下，一并递给了她：“姑娘，这玉是长老在华清派中才会有之物，天下无华清弟子不识此玉，请姑娘收下。”
元淮没有立刻接过去，只是把玩着星陨道：“这人情确实有诚意，可二长老不会像自己的徒弟一样，拿了血华株，便将我杀人灭口吧？”
聂威闻言，脸色更难看了，沉声道：“姑娘，我华清名门正派，纵然生出几个宵小，我聂某人也绝不可能做出如此不耻之事！”
元淮似是沉思了一会儿，看着他道：“我们的交易可以成立，但是鉴于我对贵派的信任程度，也不能立刻成立。”
“姑娘这是何意？”
元淮伸手拿过那柄剑和玉石，从怀中拿出一片叶子放到了托盘上，笑着道：“另一片，在我昨天没有打算打破约定的时候，藏到了贵派山庄前的铭石之下，二长老自己找出来便是。”
当然不是前一天，是她先前在门口转悠的时候埋下去的。
“什么？”聂威拧起眉头，扭头就要到那块石头旁边。
“当然，你我二人的交易，二长老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元淮又嘱咐道。
聂威自然明白，他还想留住元淮，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元淮凉凉的声音越来越远：“我也劝二长老先听听令公子的遗言，了解一下贵派到底出了多少个宵小之徒。”
聂威的心沉了下去，感应到土块下熟悉的灵力以后，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凭空将托盘上的血精石拿到手上，将自己的灵力注入。
片刻后睁开双眼，眸底已然一片冰寒，云擎来到他身边道：“师父，师弟说了什么？”
聂威却不理他，右掌对着地面用力，一片用灵力裹挟着的红色叶子立刻来到他的掌心，将先前托盘上的叶子也收下后，他抬脚朝着山庄内走去。
“师父，我们现在是要？”云擎跟上去问道。
“整顿门派！”聂威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咬牙怒道。
元淮见没有人追过来，便放慢了脚步，将小司渊的斗篷帽子掀开，颇为激动地道：“我刚刚帅不帅？飒不飒？”
小司渊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嗯”了一声。
“哎呀，应该问他们要点碎银子的，这么大的银票怎么花啊，我还说给那客栈点赔偿的。”
“算了，那掌柜的卖了我，干嘛给他赔偿。”
“不过这个镇子恐怕是进不去了，得走远点了，也不知道前面有没有什么大城市啊。”
“唉，我还是太弱了，得赶紧变强啊。”
脱离了危机，元淮又开始碎碎念。
看着面前一眼过去压根没有尽头的平原，元淮将小司渊放到地上，把先前坑来的星寒递给小司渊。
“喏，你虽然在外界没有灵力，但是你的身体至少比其他孩子好啊，单论剑法也是很厉害的，万一以后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就算损失些幽冥力，也要好好活下去哦。”
小司渊没想到那柄剑竟是为自己准备的，拿过来在腰间比划了一下，不过匕首长短的短剑到他身上倒是刚好长度的长剑了。
元淮自己则拔出来星陨看了看，虽说是柄剑，两面开刃，剑尖处却是斜着将剑砍断了一般，重量也和长剑差不多了，说是短剑不如说更像一柄短刀。
刀身中间还有一道暗红色的血槽，元淮凑上去闻了闻，还能闻到浅浅的血腥气，也不知道先前被人拿在手上杀了多少人。
距离下一个城镇看着似乎还有段时间，元淮和小司渊虽是没什么，但是半天没吃东西，小妖虎阿白已然是受不了地在小司渊怀里哼唧了。
小司渊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果子递到阿白嘴边，后者大约是真饿了，闻闻味道便小口小口地将果子吃了下去。
元淮也很是心疼，说到底还是她思虑不周全。
她纠结了一下，索性将小司渊再次抱起来，一边练习调动周围的灵力，一边施展流水，快速朝着下一个城镇接近。
或许由于这里是镇魔山附近，周围除了先前的镇子和华清的山庄，其他的城镇离得都比较远。
磕磕绊绊地来到下一个镇子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