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她是九重天的仙女
众人皆沉默了一瞬，元淮自然不会去的，那地方她连想都不愿意回想起来，严醉则懒得接受这种任务。
花喻锦低着头兴致缺缺，相比天御境，他对元淮和大长老的关系更感兴趣，裴越则是在犹豫。
剩下的唐承和苏倾可以说是担着皇室以及朝廷和华清之间的关系，自然是无法拒绝的，也只能往前走出来道：“学生愿意一同前往。”
大长老摆手：“一个就够了，唐承，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明日便出发，好了，散了吧。”
众人行礼要退的时候却又听见她道：“白渊，你留下。”
元淮停住步子，其他几个人也愣住，有好奇也有担忧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在风疏的催促下离开了。
待到众人都出去了，大长老才带着戏谑道：“白渊，你这么想知道天御境的真相，却不敢再和我入天御境吗？”
元淮抬眸看向她道：“您要的是知道魔族位置的人，学生并不知道，另外，学生也并不好奇天御境的真相，学生好奇的，是华清和天御境的关系。”
大长老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别的不行，倒是和传闻中一样大胆。”
元淮真的有感觉被针对，叹气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道：“您若是再次进入天御境，可否将之前流落在其中的那位天成学生带出来？”
大长老一时无言，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是个傻子，傻子才会对着上一秒还在针锋相对的人提要求，还摆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她以为她白渊是什么人，不过天成一个小小天才，有什么资格这样和她说话？
她开始后悔自己在这个人身上浪费精力了。
“你在对我提要求？”她问道。
元淮思索了一瞬后道：“是询问，也是请求。”
询问要的是一个答案，请求要的是一件事情。
“据我所知，你们遇到的那个人已经彻底被幽冥力侵蚀，已经变成了魔族，魔族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剿灭。”大长老淡淡地道。
元淮怔住：“您的意思是？”
大长老看向她，眼中没有什么感情：“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把他带出来，我此行前去，是为了剿灭魔族。”
她说完后甚至有一瞬的迷茫，她可是堂堂华清大长老，国主见了她都要客气几分，为何要和这么个小丫头讲这些？
元淮则有些失态，不可置信地看着大长老道：“可他是天成的学生！”
“他现在是魔族！”大长老霍然站起来，自上而下地睥睨着元淮，语气冷漠，“魔族，即天下共敌，必须斩草除根！”
“他既非魔族，也不是自愿接受幽冥力的，说到底他会变成那个样子难道不是因为天成错误的决定吗？”
“他变成那个样子是因为他的实力和道心还不够强大！”
不够强大。
元淮的眼中闪过讽刺，紧抿着嘴，显然依旧不服气，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大长老。
她并不是无话可说，只是觉得一来没必要说，二来，她的确没有资格要求这个人做什么。
大长老懒得管她在想什么，理了理袖子坐回到位置上道：“我把你留下，是有另外的问题要问你。”
元淮不吭声，看着大长老等着她问。
大长老一只手把玩着袖子，仿佛不经意一般问道：“你，真的叫白渊？”
话一出，龙煦和风疏也惊愕地看了一眼对方，既没有想到元淮会骗他们，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由大长老来问出来这个问题。
元淮当然也没想到，这事她不占理，只得低头道：“无意欺瞒各位，学生本名，的确不是白渊。”
大长老冷哼一声道：“元淮，这是你的真名是吗？”
“是。”
“是哪两个字？”
“上元，淮上。”元淮道，她仔细想了想自己经历的事情，想到在焕城的时候，自己曾在林家的人面前提过自己的名字，当时是为了让秦野配合她演戏来着。
林家后面就是华清派，这么算来的话，这个大长老知道这件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她这种小人物，也值得大长老这种等级的人关心吗？
大长老抚袖子的动作停住，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连华清，天成，甚至国主都敢欺瞒吗！”
元淮沉默了一瞬，抬头触及龙煦沉思的模样道：“这件事情，学生可以解释。”
“解释？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到天成的目的何在？”
元淮整理了一下语言，看着大长老道：“初用白渊之名，是在焕城皇宇楼，我初入昭明，得罪了林家，皇宇楼亦是林家林雷建议，我才前去的。”
“当时的我，不敢相信焕城的任何人，既不识龙院长，也不知天成学院，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才化名白渊。”
“我没问你这些，我是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到昭明，来到天成，目的是什么？”大长老没什么耐心地道。
元淮有些无奈，她也很想知道她是什么人啊？
真算起来，她这个身子的身世，是九重天上的，仙女？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有些怪异起来，最终还是暗暗叹了口气道：“除了白渊这个名字外，我对天成没有撒过其他慌，至于我的身世……”
“这正是我出山入世想要知道的。”她说道。
“笑话！”大长老的眸子瞬时冷了下来，却是淡淡地撇了一眼龙煦后道，“龙煦，这是你收进来的学生，交给你处置了，你最好，给掌门一个合理的回复。”
元淮不由得奇怪起来，为什么要给掌门一个合理的回复，天地良心，她真没得罪过华清派的掌门人吧？
但是大长老自然不会给她解释这个，施施然地起身，越过她便离开了天宇堂。
龙煦表情复杂地看着元淮，迟了一会儿后问道：“元淮，你当真，不知道你的身世。”
“不知。”
“那你，从何处来到镇魔山庄处？”
元淮抿了抿唇，低头道：“我，不能说。”
“有何不能说？”龙煦走到她面前问道，“你身携无数灵宝，聂威说，你来自玄医谷，可是真的？”
七十七 会有什么瓜葛
“我当时，只是不敢信任他，故而有意使他认为我来自玄医谷，”元淮看着龙煦道，“此事是我欺瞒院长在先，院长要如何处罚我，我都没有怨言。”
当然，让她死不行，不过她既然敢这么说，也是相信龙煦不会过分难为她的。
“至于学生所出之地，请恕学生不愿再骗院长，亦无法告知实情。”她说道。
龙煦拧着眉头盯着元淮，他活了近百年，自然是相信以自己的眼力不会看错人，即便面前的人对他有过欺骗，他也相信自己在这个小丫头眼中看到的坦荡。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是说道：“白渊这个名字，你且用着，便当是你的道号了。”
道号元淮知道，和网名差不多，只不过在这个世界，已经少有人专门为自己起道号了，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有的人会请人算一算，给自己起一个能改气运的道号。
显然从这方面来看，白渊这个道号没什么用。
元淮应下来，龙煦又道：“至于惩罚，你去天任阁待一个月吧。”
天任阁是天成学院专管任务发放和执行的地方，天任阁分为两个系统，一个是学生自愿接受任务换取酬劳。
另一个是天任阁自有的队伍，不都是学生，也有部分华清派的弟子和一些编外人员，专门负责执行各种他人委托，甚至是皇家交代的任务。
严醉之所以一直在天成学院待着，就是因为他便是天任阁其中一队的队长，虽然以他的性子是压根不愿意执行什么任务的，但是没有个合适的身份，他就不能呆在天成学院。
去天任阁待一个月，说白了就是给学院打一个月的工，元淮算了算，觉得这个惩罚还行，甚至算得上很轻，毕竟看大长老的样子，可是恨不得将她逐出天成的。
她弯腰朝龙煦行礼道：“是，谢院长。”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龙煦又突然叫住她：“等一下。”
元淮抬头看过去，只见龙煦抬手扔给她一个荷包道：“你刚入学的时候要的东西，昨日终于有人拿去皇宇楼了，我帮你留下了，这东西可花了你那碎玉灵草七成的钱。”
元淮接住荷包愣了一下，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之后大喜道：“多谢龙院长。”
这可是她最近最大的好消息了。
待到元淮离开了天宇堂，龙煦才看向风疏道：“从刚刚开始，你怎么就不说话了？”
风疏抬眸看着远处，淡淡地道：“我在想，她们一个是刚刚入世半年的十五岁小姑娘，一个是已二十年未出过京都的一宗之掌门人，她们两个，会有什么瓜葛呢？”
龙煦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微微颤了一下，捻了捻手指道：“或许，和玄医谷有关？”
“玄医谷……”风疏轻轻重复了一遍，依旧不解，“可元淮不过十五岁，玄医谷的事情，和她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龙煦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风疏又道：“你这样留下她，掌门会满意吗？”
龙煦依旧摇头：“我不知道。”
风疏和他何其熟悉，立刻便明白了：“你在试探？”
龙煦看向风疏，眼中是他人从未见过的复杂和疲惫：“她，真会容不下一个小姑娘吗？”
风疏无言，只抬手在龙煦的肩膀上按了按，似是安抚，又似是帮他坚定些。
元淮出了天宇堂便见到严醉正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等她，一同等着的还有楚蓝，小司渊和阿白，她小跑过去，先唤了声“师父，师哥”，然后抱起来小司渊蹭了蹭他的额头。
小司渊嫌弃地推开她一些，旁边的楚蓝开口道：“发生了什么，大长老没有为难你吧？”
元淮身子顿了顿，放下来小司渊，朝着楚蓝和严醉九十度弯腰道：“对不起。”
楚蓝和严醉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茫然，她连忙扶起来元淮道：“你直说怎么了？做什么突然道歉。”
元淮将天宇堂内的事情一概告知，垂眸等着楚蓝说话。
楚蓝认真地看着她道：“只有名字？”
“其他事情，我的确不能说，但也绝没有欺骗您。”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这有什么，龙院长不也说了，就当是你有一个道号罢了，”楚蓝无奈道，“相比之下，你要去天任阁这件事情，才更让我忧心。”
楚蓝拉着她的手蹙眉道：“天任阁中交由阁中成员做的任务向来危险繁重，残酷无情，你才这般年纪，又从不愿沾上人命……”
“不行，我去找龙院长讲，哪怕换一个惩罚，天任阁也……”
元淮眼眶忽地有些发热，初下山的时候，她满心戒备，一步步试探着融入这个世界，担惊受怕还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而现在却在不得已而至的天成学院中被人一把拉入怀里全心全意地护着，得到了她从不敢奢望从小司渊以外的人给予的偏爱。
她低头笑了一下，伸手抱住楚蓝，拦住了她的话头，在她身前轻声道：“师父信我，那我为留在天成，留在师父身边，吃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龙院长这已经是最为我考虑的惩罚了。”她补充道。
“你这丫头……”饶是楚蓝也没这么被人直白地亲近过，沉默了一会儿后终是叹了口气，伸手在元淮的背上拍了拍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先顾好自己，知道吗？”
元淮连连称是，才终于让面前的人心情轻松了些许。
一直沉默的严醉终于开口道：“龙院长应该为了避嫌，不会让你进我的队伍，不过我会和天任阁打招呼，尽量不给你接太过危险的任务的。”
虽然说这样算是走了后门，但是有小司渊在，元淮也不愿让自己陷入险境，她松开楚蓝，昂首看向严醉笑着道：“多谢师哥。”
回去的路上，楚蓝好一阵交代，才终于肯放元淮离开。
夜里，元淮很快就发现小司渊一直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到床上盘腿和他面对面问道：“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小司渊不看她也不说话，只是摸着趴在他膝上的阿白。
七十八 被驯服的玉佩
元淮垂眸想了一下，立刻便明白大约是楚蓝那一句天任阁的任务太过危险的原因，她伸手拉过小司渊的小手道：“只一个月而已，我不会遇上什么危险的，师哥也说会让天任阁照顾我不是吗？”
虽然这话她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小司渊撇了撇嘴抽回自己的手，索性抱着阿白侧身躺下不理会她。
猜错了？元淮眨了眨眼睛。
她点了点眉心，在小司渊的对面侧躺下，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语调上扬：“我知道了，你除了担心我，还在怪我又要不在你身边了对不对？”
小司渊把脸埋在阿白的背上不看她，露在外面微红的耳尖却让元淮确信自己猜对了。
她心里开心，又觉得不能表露出来，一把将阿白抱过，露出来小司渊的脸，又伸手拦着他不让他翻身，凑近了些笑道：“我知道你常担心我，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东西。”
小司渊总算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审视和好奇，微绷着嘴角，大有这个东西若是不让他满意他就要和元淮绝交的架势。
元淮笑了笑，从手环中取出来一个串着流苏的玉石，献宝似的小心翼翼地送到小司渊眼前。
小司渊目及元淮手中的玉石，立刻认出那是一块不息玉，不由得愣了愣，惊讶地看向元淮。
元淮知他定然识得此物，笑着道：“初入学发现我们经常要分开的时候，我便拜托了龙院长帮我在皇宇楼寻此物，不论价格地拍下，前两日终于遇着了，龙院长今日便将它给了我。”
她说完一手托着玉石，另一只手在手心划了一道口子，以灵力卷起来几滴血液，绕着不息玉浮空旋绕。
不多时那道灵力便裹挟着血液融入玉中，不息玉微微亮了起来，代表着元淮的状态和生命的荧绿色光芒使整个玉石都变得透亮起来。
小司渊伸手拿过来，看了一会儿后把它抓在手里翻了个身背对元淮。
元淮理着他黑亮的头发，轻声道：“我知道，这玉石最多算是个念想，但是我向你保证，就这一个月，这一个月过去之后，我必定再不离开你，好吗？”
她又何尝愿意独自一人呢？
小司渊没吭声，元淮凑过去逗他：“那我给了你不息玉，你还没告诉我，若我担心你了，该怎么办呢？”
她也没指望得到什么，不禁又有些难过，这地方怎么就没有手机呢？
小司渊却重新翻过身子对着她，从怀中拿出来一块玉佩，正是之前严醉从天御境中带出来的那一块。
他将玉佩递向元淮，元淮不解道：“我记得这玉佩不喜欢我啊。”
小司渊直接将它放到元淮手上，玉佩再次亮起，这次却没有要飞起来的样子，只闪烁了几下便暗了下去。
元淮疑惑地看过去，小司渊总算是开了金口道：“我试过了，它能感应我的位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应该也可以充当不息玉。”
似乎是为了印证小司渊说的话一样，元淮手心的玉佩亮了亮，朝着小司渊的方向挪了一寸，便再次暗了下去。
元淮一时怔愣，突然觉得这玉怎么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呢？而且还被小司渊训练得很好的样子。
不过现在她也懒得想这些，将玉佩收好后开心地将阿白和小司渊都搂住，拍了拍小司渊的后背后轻声道：“小司渊，以后，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要活得开心，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不会后悔的事情。”
第二日，元淮来到位于天成学院角落的天任阁，刚刚进了看着就很压抑的院门，便有一名黑衣女子拦住她问道：“你便是白渊？”
“是。”
“随我来吧，”黑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转身带路，一边走着一边道：“你被安排在最近新编的戊字队，队伍加上你，一共六人。”
元淮记下来，跟着黑衣女子过了几道院门后才终于来到圆形的巨大房间中，房间内挨着墙的地方摆着几行桌子，有人在桌前坐着做记录。
右手边的墙上贴满了纸张，有的上面还带着图案，大概就是待领取的任务，元淮突然觉得这很像是佣兵组，还有她玩网游的时候里面揭榜任务的设定。
大约因为是早上，里面什么人，不过元淮一眼便看到在一处墙角等着的五个人，算算人数，她怀疑是自己的队友。
显然她猜对了，黑衣女子将她领到了五人身前道：“这便是白渊，这一个月暂时加入你们戊字队。”
说完便转身离开，大厅中这个小角落便只剩他们六人，几乎没人注意到。
元淮打招呼道：“白渊，请多指教。”
五人中有两男三女，再加上白渊，便是四个女子。
元淮已经入了四乘，虽然现在隐去了修为，但是感知起其他人的修为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
其中一个深青色劲装，已是三乘地阶的男子走出来道：“你便是那个天才白渊？久仰大名。”
元淮笑而不语，男子继续道：“我是云封，也是这队的队长。”
“云封？”元淮略一思索道，“你是镇魔山庄三长老弟子？”
云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道：“非也，我只是恰巧姓云罢了。”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元淮道。
云封笑了笑，指着旁边同样三乘地阶的一人道：“这是花锦城，万花谷的人，你应该听说过。”
元淮早在走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原因也没什么别致的，主要是，他很好看。
那人穿着一袭白色劲装，腰身至下摆左侧缀着大片金色牡丹暗纹，袖口以绣金束带束着，腰封是暗灰色，绕着银白璎珞，还坠着一块莹润的白玉，已是寒冬时候，他手中还执着一把绘着双鹤戏水图的扇子。
做作，但好看。
花锦城嘻嘻笑了，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了些低头看着元淮道：“反正我听过你，花喻锦那小子跟我夸过你不少次。”
猛然凑近的俊脸让元淮不自觉地心里念了遍他的名字，只觉得百花谷的男子名字倒都让人觉得花团锦簇的，长得也是。
七十九 最后一票flag
花锦城见她不言语，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来道：“不愧是能让唐承下不来台的小师妹，这么直视我，竟不回避一下吗，还是说，你看呆了？”
“……”
元淮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词来形容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又觉得无语就是最好的形容。
她不是没见过帅哥自恋，但是直接这么说出来的，还真是第一个。
对付这种直白的人，自然就是要比他更直接。
或许也是得知他和花喻锦关系不错，元淮不由得多生了几分亲近，微微一笑道：“美既美矣，赏心悦目，能看的时候，自然要多看。”
花锦城眨了眨眼睛，呆呆地道：“那你是要这一个月里，多看看我？”
“自然，”她直视着花锦城，抿着嘴笑着，脑海中忽地蹦出来一句话，想也不想地就顺口说了出来：“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锦城在原地怔了一会儿，他不是没这么对过其他人，但是得到的不是羞恼的娇嗔，就是白眼的讽刺，这么直白表明态度的，这还是头一个。
他突然就有些明白花喻锦夸她夸的是什么了。
不愧是敢让唐承卖身的人，他这样想着，手中扇子甩开，遮住了半张脸，眸中似有桃花潋滟地笑了起来道：“小师妹要折我这朵花吗？我可比唐承贵哦。”
元淮还未答话，云封已经无奈道：“好了好了，收收你这朵花的花枝吧。”
他继续指着旁边一位已经是三乘天阶，身着素色长裙，面容姣好，气质清冷似空谷幽兰的女子介绍道：“这是唐曦，是开平王的长女，亦是华清派掌门的弟子。”
开平王的女儿，唐月的姐姐，华清掌门的弟子？
这个人元淮听说过，这下开平王的三个子女，她算是认齐了，她的眼皮跳了跳，感觉不是很好。
但是唐曦仿佛不知道她和唐月的过节一般，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
元淮只好赶紧回礼，又听到云封比了比唐曦旁边三乘玄阶，穿着淡黄色纱裙，垂着兔耳朵似的双辫，模样可爱的女子道：“这是韩玖儿，是华清大长老的弟子。”
大长老啊。
她觉得眼皮又开始跳了。
最后一位却是个熟人，未等云封介绍，已经自行站出来道：“白渊，又见面了。”
元淮看着苏倾，笑了笑道：“合作愉快。”
苏倾也微微笑了，却没有答话。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天御境中出来之后，她看着元淮总有种胸口发闷的感觉，像是有些透不过气一般，而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她便要避起来的元淮倒似乎已经接受她了。
这其中缘由，她实在是思索不出，也不知道这次任务，能不能将这件事搞清楚。
人都认完了，花锦城刚想继续刚刚的话题，却见唐曦突然开口道：“既然我们要组成队伍活动，总要互相了解一下的，白渊你就不必隐着自己的修为了吧？”
虽然这是一个正当要求，但元淮总觉得自己嗅出了些许火药味。
更像是一个来自三乘天阶的下马威啊。
她看着唐曦未答话，旁边的韩玖儿笑着道：“曦姐我听说过，她是三乘玄阶。”
“既然是大家都知道的玄阶，又何必掩藏起来呢？”唐曦道。
元淮摇了摇头，抬手一边调动灵力一边道：“掩藏起来是因为，先前在天御境，修为有了些许提升。”
由于她不愿提及，所以这件事情一直都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元淮的灵力一动，修为立刻显露出来，面前的人皆睁大了眼睛，韩玖儿张了张嘴喃喃道：“四……四乘？”
四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小姑娘只要功法中等以上，足以同时应对他们五个。
“十五岁，四乘……”花锦城呆呆地道，“你是人吗？”
苏倾更是不敢相信，她是一起进入过天御境的，自然清楚元淮在天御境中的修为，短短七天，她竟然入了四乘。
她管这个叫些许提升？
不过她想到元淮那日从天御境出来之后的状态，便想到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隐情的，七天从三乘玄阶升至四乘，实在是不太可能。
想到这里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元淮重新隐去修为道：“今天大家聚起来，应该不是专门来欢迎我的吧？”
云封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道：“是，我们，有任务。”
花锦城凑到元淮身边道：“我可是专门想看看传说中的小师妹的。”
“花锦城……”云封无奈道。
花锦城甩了甩扇子笑着道：“小师妹让我心甚欢喜，所以这次任务，我便也参与吧。”
“当真？”云封挑眉，“你可别反悔。”
“我说的话，何时反悔过？”花锦城不屑道。
元淮不知道花锦城是不是有什么任性的习惯，只看向唐曦，后者眸中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不算是开心就是了。
云封摆了摆手道：“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清理皇都北侧的噬天盟。”
噬天盟元淮听说过，当时她还吐槽这个名字太过中二来着，不过看这名字显然这个组织幕后之人的野心很大。
听说这个组织分布极广，组内成员皆修邪法，行事狠辣，所到之处无不有人遭殃，而如今，他们中的一部分竟堂而皇之地接近了皇都。
如此自然引起了华清派和朝廷的注意，因此才想要趁他们还未完全定下来，将其剿灭。
“虽说是剿灭，但并不是灭门，可以留下活口带回来，看看能不能探听到幕后之人的消息。”云封补充道，递给了元淮一个只有几页的小册子，“这上面有我们这次行动的信息。”
元淮接过来顺口道了声谢，花锦城凑过来道：“我也还不知道呢，小师妹记得接借我看看。”
元淮点头：“好。”
云封拍手道：“既然都认识了，我们便出发吧，从天成到探得的噬天盟的驻地，约要一天呢。”
元淮算了算，今天是腊月十六，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二十三的时候回来，她想和小司渊一起过这个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年。
过完这一个月，她就好好陪着小司渊。
她突然觉得自己立了一个“干完这票老子就进盆洗手”的flag，她心下一沉，惴惴不安地跟着众人走出天任阁。
八十 这世界没有她的哥哥们！
虽是修士，但是五乘以上的人才会御剑，他们的脚力再好也不如四条腿的马。
好在天任阁有专门供马的地方，在天成学院门口不远的地方。
花锦城显然是爱马之人，很亲昵地抚摸着一批白色灵马道：“小师妹，用不用我帮你挑一个？”
元淮有些犯难地道：“我，不会骑马。”
花锦城愣了一下，噗嗤笑了出来，毫不留情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已经是四乘的人了却不会骑马的，小师妹，你可真是会给人带来惊喜啊。”
元淮拽了拽额前的碎发道：“从没骑过。”
花锦城收了笑，拍了拍旁边的马匹道：“这是雪瑕，聪明有灵性，你便用它吧，我会帮你带它的。”
旁边的几个人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惊讶起来，云封啧啧了两声道：“了不得啊白渊小师妹，花锦城为了你竟然不光愿意跟着执行任务，还愿意让出来自己的爱马，要知道雪瑕他平时可都不愿意让别人碰的。”
元淮连忙道谢，这才在花锦城的指点下上了马背，花锦城则翻身上了另一匹马，经过雪瑕的时候捡起来缰绳拽了两下道：“雪瑕，跟好我啊。”
说完将缰绳塞到元淮手上，看她握住了之后才牵着缰绳的一部分，驾马和雪瑕并行了一段后便松开了，自己往前超了几步来带路，雪瑕确实是聪明的，和花锦城的马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跟在后面。
云封几人也纷纷驾马跟上，当然，由于花锦城和元淮师压根不认路的，所以带路的很快就变成了唐曦和云封。
雪瑕跟得很稳，元淮也乐得轻松，一路欣赏着沿途的风景，除了屁股有点疼，还是很惬意的。
灵马的耐性和速度都不是普通马匹可以比的，直到行至日暮，云封才在一处宽广处停了下来，指了指贴着林子的地方道：“今晚便在此露宿吧。”
花锦城停下来，将马系好，掏出来些草料扔到地上，然后转身扶着元淮下马，将雪瑕一起系上。
元淮摸了摸雪瑕，转身对着花锦城道：“多谢。”
花锦城又摸出来他的扇子，晃了晃后道：“小师妹要是唤声哥哥，这谢听上去就更诚意了呀。”
哥哥。
元淮忽地愣了，然后就想到了自己来到这世上最难过的事情。
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她的哥哥们！
她坠崖那天，一个哥哥的戏刚刚杀青，另一个的电影第二天便要上映了她买的票还没用上，还有一个宣布加入她极期待的一个综艺，还有……
她越想越委屈，撇着嘴一时没说话。
花锦城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哄道：“不叫也行，不叫也行！不叫你也是我的小师妹！”
元淮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张好看的脸的夕阳下熠熠生辉，她必须承认自己被惊艳到了，眨了眨眼睛别过头去道：“我没事。”
见她没事花锦城又挑拨道：“那叫声师兄也行啊。”
“嗯，”元淮想了想后唤道，“学长。”
“学长？”花锦城挑眉，他第一次听说这个称呼。
“是啊，和师兄差不多，”元淮随口解释道，“我师父只收了两名弟子，所以我只有一个师哥。”
她私以为只有统一师门下的才能称为师兄妹。
“那你怎么称呼花喻锦那小子？”花锦城问道。
元淮想了想，纠结地道：“就，花喻锦啊？”
花锦城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晃着一扇子叹气道：“你之前那样大胆，我还以为你要一鼓作气折了我这朵花呢。”
不，她不配。
元淮在心里喊，最终只是笑着道：“那我岂不是要成为天成女子的公敌？”
“也是，”花锦城竟应了下来，无奈道，“你们这小姑娘，都只会嘴上说说。”
大家都是修士，也不需要点火做饭，现在几乎都各自坐着修炼休息，元淮催促花锦城去休息，自己坐到一棵树下拿出来云封给她的册子看了起来。
册子上记录的信息并不多，但元淮还是对这个组织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噬天盟之所以被注意到，是因为他们一个多月前一夜之间屠灭了阳城外长玉山上的剑修家族司徒家满门近百口人，而目的竟只是为了抢占司徒家的长玉山庄。
占领长玉山庄后，噬血盟立即在山庄周围布下各种结界阵法，继而杀害不知情而拜访长玉山庄的修士十多人。
如此行事，不可谓不残忍。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噬天盟，天成也不会只派他们六个过来了，司徒家在修真界的人缘和名声都还是很好的，长玉山庄被占后，竟有部分和司徒家有交情的强者自发地组成队伍为其复仇。
长玉山庄经历了两次大屠杀，彻底变成了凶宅，大家也本以为这便结束了。
但是就在几天前却有人发现山庄内又有了人活动的迹象，且山庄周围被人布置了各种阵法，目前还有没有能通过去看看山庄内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以他们这次的任务很可能是探查为主，覆灭算是个附加题，毕竟他们根本就不能确定长玉山庄中的人是噬天盟不是吗。元淮猜测。
虽然如果真是噬天盟，这样丧尽天良的组织，元淮觉得自己也不会手软的。
册子上除了嗜血盟，云封似乎还写了他的批注，大概总结一下就是第一步探查清楚长玉山庄内的兵力，第二步想办法潜入山庄内，能智取便不要强攻。
上面还画的有还有长玉山庄的地图和周围的地形。
他显然已经认为长玉山庄内的一定是噬血盟了。
而探查兵力以及什么潜入山庄，这两件事元淮一件也没接触过。
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够担任的只有打手这个位置。
她看完之后便把册子给了花锦城，后者随便翻了翻便还了回来，显然没觉得上面写的有什么重要的。
一行人歇息了一夜便再次出发了，灵马的速度自然是非同凡响的，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长玉山下的阳城。
元淮路上还是仔细地把地图上的东西记在了脑子里的，她不是个方向感很好的人，万一因为迷路出了什么意外，那她可就亏大了。
八十一 我怕死啊
阳城附近有河域，有不少水路上的生意，又离皇都不远，这让这个城内的人流量比其他差不多规模的城几乎翻番，但是这样的地方，信息往往也是最流通的。
别说什么江湖传闻，就是异国他乡的消息你有意打听的话也能知道，只不过准确度自然是不能够保证的。
不过元淮他们的目的也不在此，关于长玉山庄的事情，可以说没人比这阳城里的人知道得更多了。
众人找了个离长玉山近一些的客栈住下，天成学院毕竟还是财大气粗的，六个人一人一间房子竟一点也不犹豫。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的以后元淮还是问了一下自己好奇的事情：“都说噬天盟的人都修邪法，具体是什么邪法？他们似乎在昭明分布极广，数量也多，修的都是同一种功法吗？”
“是这邪法能影响人的善恶，还是他们本身即是恶人，所以选择了这种功法？”
这是噬天盟是传销组织，还是邪恶公会呢？
元淮的第一个问题还是很好回答的，云封解释道：“他们所修的功法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在噬天盟内的功法也不尽然相同，不过根据已知的一些消息，至少在他们的某些功法中，是需要人命来祭奠的。”
“至于你说这功法能影响人的心性，还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云封犹豫起来，在这之前，哪里有人曾问过这种问题呢？
唐曦倒是开口道：“不管是什么，我们要做的都是剿灭噬天盟，仅此而已。”
这一点元淮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但是现在也没有证据表明现在的长玉山庄内，就是噬天盟的人吧？”
花锦城也开口道：“之前为司徒家报仇的高手也可是不少，在那种情况下能从他们手中逃走的绝对不多，他们逃出去之后，不去寻求其他地方的噬天盟的帮助，反倒冒着危险回到长玉山庄。这山庄内，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或许这就是他们一开始覆灭长玉山庄的原因。”元淮低头想了一下后道，“近百条人命，他们到底看中了长玉山庄什么？”
“难道是司徒家的焚山剑诀？”韩玖儿出声道。
唐曦摇了摇头：“剑诀这种东西他们大可以在一开始就拿走，何必在自身受到重创之后再次返回呢？”
“或许是他们没有找到？”韩玖儿又问道，“焚山剑诀可是司徒家的立根之本，应该会藏起来吧？”
“这个也有道理。”云封应和了一句。
花锦城托腮喝了杯茶后道：“这个问题我们在这里猜是猜不出来的，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接近长玉山庄，又要怎么了解里面的情况。”
唐曦的眸子闪了闪道：“直接上，打不过可以逃。”
“……”
很霸气，很直接。
但是一时间并没有人应声，显然其他人没有唐曦这样的自信。
元淮想了想后道：“为什么，不请一下当地的队伍帮帮忙呢？”
话一出来，她立刻接到了唐曦的目光，清冷，带着些讽刺。
“这是我们的任务。”唐曦说道。
元淮倒是不在意，她可没有天之骄女的骄傲。
昭明的体系她大概了解了，不像她看电视里面的衙门县令，其城市武力方面的纠纷和治安大多由各属城的军营负责，只有一些特别的纠纷才会用上城司处或者镇司处。
阳城作为一个交通大城，自然是有专门的阳城营的。
有问题找警察，军队是为人民服务的，力量是用来集中起来办大事的，这些本就是她作为共产主义接班人的下意识反应。
“实际上这是阳城营的任务，我们只不过是帮手。”元淮道。
“你怕死？”唐曦问道。
“怕。”元淮一点也不否认。
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不怕仙不怕鬼不怕杀人，却不得不怕死。
如果之前她没有带小司渊一起离开镇魔山，或许她不会怕，她会潇洒自在，快意恩仇，扬善除恶也说不定。
但现在她必须怕，怕她在十岁那年父亲离开她之后她就从未怕过的死亡。
而这个答案似乎出乎唐曦的意料，她怔了一下后冷声道：“怕死就不该来天任阁。”
元淮却笑着道：“所以我是被罚来的啊，你不知道吗？”
这个事情唐曦自然是知道的，她眸子冷了冷，却不再说什么。
云封连忙打圆场道：“阳城营虽然可用，但是其中修士并不多，也正是这件事他们不太能够解决，所以才交由我们的啊。”
“他们试过？”元淮挑眉道，“那至少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得一些信息吧。”
花锦城想了想后道：“有道理，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一队去阳城营以及在城内打听消息，一队前往长玉山稍作探查，如何？”
云封这个队长当得轻松，快速点头道：“白渊，你和唐曦修为最高，不如你们去探路？”
这个元淮没办法拒绝，只好点了点头应下来。
花锦城不满道：“我修为也不低呀，我也要和小师妹去探路。”
“探路这种事情，自然是人越少越好，你就不要瞎掺和了。”唐曦带着些嫌弃地道。
花锦城自然明白这是有道理的，他稍微往桌子上趴了趴道：“小师妹，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你快趁现在好好看看我。”
元淮很认真地直视他，又有些无奈道：“最多几个时辰罢了。”
云封赶紧安排了韩玖儿和花喻锦一同在城中打探消息，他和苏倾则去长玉营中。
这个安排众人也没什么异议，稍微休整了一下便各自出发了。
长玉山自然距离阳城不远，不过若真从城左过去也还是要过了河域的。
元淮有点后悔没选择坐船，而是跟着唐曦出了城来到一处河滩，站在河边已经能够近距离地看清楚长玉山上的植被了。
元淮刚刚停住脚步，就听到一直没开口的唐曦突然道：“我听说过你和月儿的事情了。”
“哦。”元淮一时间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好随便应了一声。
“她还小，不懂事，也不成熟，我代她向你道歉。”唐曦面对着静静流淌的河水轻声道。
八十二 知道了才能报仇
元淮实在觉得“没事”这两个字说不出口，只好安静着不说话。
唐曦转头看着她，见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遂又别过头道：“走吧。”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在河上奔走还是轻而易举的，不多时两个人便落到了长玉山上。
元淮回忆了一下地图，往前方走去。
不过长玉山庄距离山脚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元淮在面前有不少树木倾倒的时候停了下来，略微往高处跳了跳，果然看到不远处高一点的地方围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山庄。
山庄主调为青白色，从元淮的角度能看到里面一些高阁还有探出来的巨大花树，不知名的粉色花树和红梅在里面开得热烈。
但是山庄外她们就能看到不少血迹，再加上周围混乱的树木枝叶，任谁也看得出来这里发生过大战。
明明是黄昏时分，虽然是冬天，但是今天的阳光还算是错，元淮却觉得那夕阳照耀下，那山庄更让人觉得觉得萧条阴冷。
她从树上跃下，却见唐曦已经在倾倒的树木旁边检查起来了。
离得太近了。
元淮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从树上跳下去道：“我们稍微绕一下吧。”
唐曦点了点头却又道：“关于噬天盟的功法，其实不止用人命献祭这么简单。”
“你还知道更多？”元淮随口问道，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来这个。
唐曦继续说道：“在噬天盟最核心的功法中，他们的修为，即是通过活人的精血和灵力来提升的，而落金丹，也是要用其他修士的金丹来祭己……”
唐曦的话变得悠然起来，元淮愣了一下，深觉她的话有问题。
下一瞬，一道劲风从她的背后传来，她几乎想也不想地往旁边侧了一步，眼看着一个匕首擦破了她的右臂，钉入旁边的树干上。
一声闷响，那道匕首竟直接整个没入树干中。
太近太快了，元淮不由得庆幸她已经到了四乘，反应和速度都今非昔比，若不然刚刚那一击她是一定躲不过去的。
有埋伏，元淮立刻没有和唐曦争斗的心思了，转头就要逃跑，但是唐曦却更快一步拦住了她，却也没有立刻攻上来，元淮抽出星陨面对她问道：“你这是为谁做事？”
唐曦挑眉：“这还重要吗？”
“当然，”元淮迅速上前攻击道，“知道了，才能报仇不是吗？”
唐曦终究只是三乘，仓促之中提剑挡住元淮的一击，立刻便往后退了数步，但是她却勾唇一笑，竟主动上前发起攻击，同时道：“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我自己的行为呢？”
元淮一刀将她的剑砍向一侧，断流之势猛然回转，唐曦纵然是往后退了，却还是被星陨上的灵力伤到。
她的右臂也受了伤，不过和元淮浅浅的一道不同，她的伤口极深，鲜血几乎瞬间染红了她右边的袖子。
这一招已经为元淮赢来离开的空档，她抬脚就要走，而背后更快一道力量已经朝着她冲了过来。
她来不及向后看，灵力凝聚向脚心然后冲出，立刻往前跃了一大步。
她感受到的那道攻击也如期而至，一个形状奇异的大斧砍到地上，地面立刻就出现了一道直逼元淮脚下的裂缝。
可见这一击之强。
元淮的脸色沉了下来，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身高近两米，皮肤黝黑，肌肉壮硕，而修为赫然已经是四乘玄阶。
“哟，还真是刚入四乘，确实是个好礼物啊。”那人说道。
而元淮几乎不带一丝犹豫，扭头就跑。
开玩笑，来人肯定不止一个，但是这么一个她都不一定承受得住，再多来一个她就是死局已定。
事实证明，至少她开头第一个想对了。
来的人确实不止一个，她粗略往后感应一下，虽然修为似乎参差不齐，但是人数至少是两位数的。
她这边慌不择路地就要逃跑，唐曦却是微笑着道：“我会让人来救你的，如果你还能活下来的话。”
唐曦甚至感谢元淮给了她这一刀，这是她面对队友时候拼搏过的证明。
而元淮只听完前半句，唐曦的话就消失在风里了。
她在心里骂了唐曦，甚至大概回想了一下昨天的讨论。
不过这没有用，虽然她没听到唐曦说的后一句，但她也清楚地知道一点，至少她要先活下去。
见她逃跑，斧子大汉也没急着追，而是对着身后很快赶来的人分别安排了一下，想要包围，自己才朝着元淮的方向冲了过去。
四乘玄阶可相当于比元淮这个还没稳住的四乘黄阶强了两个小等级，元淮怎么会是对手。
逃出了没多远，她便感觉到背后那个人已经在迫近了，她顺手往地上砸了两个烟雾。
烟雾对于他们这种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位置的人当然没有用，但是在里面藏个小符咒小阵法却是够了。
追着的人显然轻敌了，直接冲进了烟雾，立刻便被元淮扔在地上的阵法打了个正着，竟真的受了点小伤。
也只是小伤罢了，一来符咒是元淮三乘的时候做的了，二来这个大汉显然防御和攻击都在上乘。
元淮一边逃着一边往后扔东西，爆炸的，风刃的，烟雾的，有什么用什么，竟也真的将那人甩出来一段距离。
不过这么一逃，她距离能下山的地方更远了。
只好抓了个空档上树想要找个方向，不过相比已经迷路的她，噬天盟的人显然就对这片林子了解得多了。
她下来便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包围了。
她咬了咬牙，犹自选了一个临近下山的方向，手执星陨冲上，好在围她的人大多都是三乘左右，又没有完全围住，竟也真被她冲了出来。
包围圈一破，那四乘大汉也不再做安排了，直接挥手道：“追！”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而现在又是冬天，天黑得早，密林中很快便开始昏暗起来。
元淮也说不上来着对她是好是坏，不过这种光线下她扔的小陷阱倒是有用多了。
“她到底带了多少这种破玩意儿！”她听见有人骂道。
不知道哪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一直在自己身后那个四乘大汉不见了。
八十三 爆掉金丹
几乎是同一次呼吸内，她猛地抬起来星陨，身体在空中扭转方向，抬刀砍向旁边。
震耳的金属相撞声响起来，元淮虽是借力躲过了这一击，但是实力和力量上的悬殊还是让她的身体倒飞出去。
她忍着胳膊的酸麻感，将星陨刺向身后，插入一棵树上才避免了她直接撞到树上。
一击不成，四乘大汉立刻提斧砍了过来，斧头几乎一瞬间就在元淮眼前放大，她拔出星陨，狼狈地左转落到地上。
但是那人手中的斧头仿佛没有惯性一般，见元淮逃开，直接便转了方向在此朝着地上的她砍来。
元淮只能飞速后退，这才堪堪躲过，那人手中的斧头也终于符合了一下牛顿定律，直接砸到了地上。
但是他们可不是在一对一，在元淮后退的时候已经有其他的人在那里等着了。
元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迅速收缩，连呼吸都要忘掉了一般调动起来她所有的注意力，她抬刀应对三个人的攻击，而背后的斧头已经又带着劲风挥过来了。
她迅速在斧头和三乘攻击之间做出了选择，直接和一个人对了一掌后借力后退，这才又躲过了那个斧子。
但是她的身后已经有更多的人围上来了。
元淮算是清楚了，他们的每一步，都在缩小她的活动范围，最终让她陷入包围圈。
退不了了，眼下情况，唯有一战。
元淮手执星陨，咬了个丹药后朝着一个方向厮杀过去。
相比打败四乘这个高手，自然是击退三乘的几个人简单一些。
但是再怎么简单，她一个靠水经验入了四乘的人同时面对十几个三乘的人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更何况她还要防备着一个四乘的。
不，是两个，元淮已经感觉到远处又有一个四乘的人赶过来了。
这么一个跑神，她身上便又多了两个伤口，抗着两个伤口，她又不得不躲避那个一斧子下去绝对会带走一条命的攻击。
但是她的精力已经不允许她同时对付这么多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另一个四乘到了。
元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立刻往一侧躲去，但是已经晚了，一把匕首已经穿透了她的肩头，她歪头看了一眼，发现那竟然还是唐曦偷袭她的时候用的匕首。
她猛地发力，轰开了周围几步的人，带着匕首来的人将匕首抽出，退到了旁边，两个四乘的人停下了攻击，并肩而立。
或许是觉得胜局已定，众人都停下了攻击，只将元淮围在中间。
飞溅而出血液混合着雨水将元淮的衣服染得更加脏乱，她迅速在肩头抹了一把药粉，然后捂着肩头往后退了两步问道：“你们的合作者是谁？”
“合作者，自然是把你带到这里的人啊。”第二个来的四乘男人和元淮一样是黄阶，身材瘦削，穿着一件女子的紫色长裙，听到元淮问话之后一只手勾弄着额前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笑着说道。
说完他又看向斧头汉子不满道：“你看看你，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斧头汉子冷声道：“你离我远点。”
紫裙男子哼了一声没说话，元淮冷声道：“我说的是她背后的人。”
“哎呀，这个答案，恐怕要你死了之后，我才能告诉你了。”紫裙男子嗲声说罢，重新拿起来粘着元淮血液的匕首，上前道，“你不要反抗，或许，还能死得轻松一点哦。”
元淮刚刚受了不少伤，忍着身上的疼痛道：“如果你们是为了我的金丹，那我倒是更愿意爆丹而亡，而不是把它留给你们呢。”
“小丫头你敢！”紫裙男子说罢立刻朝着元淮冲了过来。
元淮当然不想死，她侧身推开男子的攻击，尝试再次突围，但是身上的伤已经严重拖累了她的实力，只几息，她便被紫裙男子一掌拍到了不远处的地方。
元淮咳出来一口鲜血，眯着眼睛看着再次冲过来的紫色身影，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咬破了嘴中一直藏着一颗丹药。
体内灵力快速运转，金丹也迅速旋转，她的身上灵力可以说是暴盛，同时一只手拍地让自己往后飞出去一段路。
虽是逃了出来，但是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做得过了火了，现在她自己的状态，似乎已经不受她掌控了。
斧头汉子见状连忙道：“杀了她！她真的要爆金丹！”
说完自己和周围的人尽数上前来，紫裙男子离得最近，自然是更快出手。
但是元淮却抬起星陨以拳挡住了他的手腕，几乎以所有人都没有看清的速度下，她的右手松开，左手接住掉落的星陨将其刺入紫裙男子的胸膛。
准确来说，是他的胃部，那个位置是元淮抬手的瞬间能够接近得最近的位置。
噬天盟所有人的都为突然的变故感到震惊，但是元淮却没有给惊讶的机会。
星陨刺入紫裙男子的身上，直接将其穿透，然后她松开原本挡着男子的手，又没有一丝停留地将星陨拔出来，身形在原地消失。
下一瞬离元淮稍远一些的男人发出叫声，而众人扭头看去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他的胸膛被从后背刺穿，一个剑尖在昏暗的林子中闪着一点点白光退回到他胸膛中的场景了。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对于他们这些修士的影响虽然不大，但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
在下一个人被刺穿脖颈的时候，一开始的紫裙男子才终于失去所有力气一样趴到了地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眸中最后的景象是汇成小股的雨水中缠绵的血色。
元淮当然没有忽视这个人四乘水平的防御，所以在星陨刺入他的时候，她便推动着灵力在他的体内进行了一波冲击绞杀，这才是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转眼间，在场的十三个人便已经死了三个。
血液，似乎更刺激了元淮的残酷和嗜血，明明刚刚还好像是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此时却像是暗夜中的死神，摧枯拉朽一般以绝对权威收割性命。
她让你第四个死，你就不会活着看到第五个人倒下。
八十四 山中的月光
原本明明已经围起来包围圈此时却因为完全不知道死神会在哪里出现而形同虚设，反倒因为互相离得近而更方便收割。
只剩下斧头汉子还能勉强捕捉到她的动向，但也完全赶不及去营救部下，更让他感到迷茫和惊恐的是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暴动起来的某种力量。
邪恶，嗜血，狂躁，即便是噬天盟中用人命功法浸出来的灵力，也没有这样让他觉得恐怖，那种震颤仿佛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对于杀戮的恐惧一样。
没人能注意元淮现在的状态，她双目猩红，眼睑却平着，像是跑神一般，眼中没有一丝感情，似乎杀人不过是遛弯的时候随手折下花枝一般，引不起她一丝一毫的触动。
而在元淮胸口的地方，有一道绿色的光芒不住地闪烁着，但是没有人看见，即便看见了，也没人会去想那是什么了。
他们只在意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是却也没有逃，而是以斧头汉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防御阵型。
劲风在空中掠过，斧头汉子猛然出手，只听“当”的一声，他赫然挡住了元淮在他身侧的攻击。
也在那一瞬，他看清了元淮的样子，不由得大为惊诧，不止因为那双眼睛和她的状态，还因为她身上分明已经全部崩裂的伤口。
雨水不断冲刷下，他面前的简直就是个从血池中走出来的人，他根本无法想象有人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战斗。
不过元淮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也并没有因位这一次阻挡而停下来，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左臂猛地上划，手中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一个匕首。
斧头汉子连忙松开自己的斧子抽回手，但是已经晚了，明明只是普通的匕首，上面却似乎带着极致的黑暗和锋利。
他只觉得手腕一痛，腕处竟生生被割开了一半。
更让他痛苦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从伤口中冲入体内的那道力量，像是带着尖刺的铁丝钻入了血管中肆意拉扯一般的痛苦让他立刻就跪了下来，捂着手腕在地上翻滚。
但是那种疼痛却一点也没有减少，血液深处的痛苦，哪会蹭两下就能解决的呢？
剩下的人彻底失去了主心骨四散而逃，元淮毕竟只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这么些个人的，手中的匕首被在夜中看不清楚的黑气裹挟着飞入逃得最远的一人的胸口。
又以极快地速度带走了没逃远的两个人之后，元淮终于来到了还在挣扎的斧头汉子面前，手中星陨对准了他的喉咙，刺了下去。
相比身上所承受的痛苦，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的那一瞬，斧头汉子甚至带着解脱闭上了眼睛。
元淮费力地拔出来星陨，突然失去了攻击目标的她似乎有些茫然，四处看了看，随便寻了一个方向走去，先前爆发的力量抽空了她所有力量，无尽的疲惫终于翻涌出来。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元淮身上的衣服依然带着血液和泥污粘在身上，肩头最大的伤口似乎还在淌血。
虽然她基本上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和疲惫，但光是站在那里，就花费了她所有的力气，月亮慢慢冒了头，月光之下，元淮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她只是一只手提着星陨，拖着双脚几乎是一寸寸地往前挪动。
她还没走出背后血腥的战场太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在月光下静静地站着，又似乎在朝她走过来，让元淮想起来中土的精灵。
她看不太清他的脸，却觉得这一夜，她的人生是黑夜密林泥泞深山，山中有且只有这一道月光。
元淮莫名笑了一下，下一瞬便摔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此时的天成学院，原本因为元淮不在便去和严醉同住已经打算睡下的小司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神不定地看着远方。
正在修炼的严醉被他惊到，起身坐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小司渊看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从身上翻出来一块玉石。
是不息玉。
拿出来的瞬间小司渊便怔在原地，那块元淮交给他的不息玉，此时竟没了一点光亮。
这意味着什么，他明白，严醉也明白。
小司渊呆坐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向外面冲去。
严醉怔了一下连忙上前拉住他，小司渊却是严醉从来没见过的失态，一边挣脱一边大喊道：“我去找她！我去找她！”
严醉将他困在怀里，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刚刚按上去就被小司渊咬了一口，这点疼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他不松手，让小司渊安静下来之后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带你去，安静些，我带你去，我带你去找她。”
小司渊这才停止了挣扎，看了严醉一会儿，眨了眨眼睛，一双大眼睛里立刻泛了红，滚出来大颗的泪水。
严醉把他抱起来，任由小司渊咬着他肩头的衣服无声地掉眼泪，带着他直接翻墙越院地来到了楚蓝的枫华院。
虽然天已经黑透了，但其实也没有到睡觉的时候，楚蓝就正在院子里修炼，听到动静差点就一个攻击过来，看到是严醉后才不解地道：“大晚上你来干什么？还翻墙？”
严醉直截了当地道：“白渊去哪做任务了你知道吗？她可能出事了。”
听到他这么说，小司渊身子又是一抖，搂着严醉的动作更紧了一些。
楚蓝闻言也是一怔，也没有问严醉是怎么知道的，眸中闪过寒光扭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天任阁问问。”
严醉叫住她道：“这个时间天任阁无人值守，直接去找申阁主。”
“申予荣今日不在院中，他和风疏还有龙院长今日都回了华清山。”楚蓝道。
申予荣，即天任阁的阁主，负责天任阁非领取式的任务下发安排。
严醉抱着小司渊的臂弯也不由得紧了紧，还未说话楚蓝已经说道：“我御剑去华清山，直接问清楚她的去向然后去找她。”
昭明皇都不允许夜间出入，城门自然是拦不住修士们，故而皇都周围布置着由国师主控的巨大结界，没有国师给的烙印是不可能出入的。
这可是皇城的结界，你就算是个七乘灵仙想要打破结界也要掂量掂量。
八十五 我要见她
楚蓝要这个时候出城就要找国师，找国师便要说清楚原因目的。
严醉拽住了楚蓝道：“国师不会理解的。”
楚蓝抿了抿唇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白渊说白了不过是执行任务的学生，任务难免有失败，只因为这点事情的话，国师绝不会允许夜闯结界的。
楚蓝想骂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焦躁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她出事了的？”
严醉压了压眼睑，伸手去拿小司渊一直攥在手里的不息玉，小司渊也只是下意识地紧了紧手指便松开了，严醉将其拿出来给楚蓝看。
看着面前完全没有光亮的玉石，楚蓝也是怔了怔，呆呆地道：“可这意味着……”
这意味着他们即便最快速度赶过去，也没办法将她救下来。
这件事情他们三个都清楚。
小司渊当然也清楚，他只不过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罢了。
他在严醉怀里直起来身子，扭头看着楚蓝，声音沙哑但坚定：“我要见到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蓝明白，她看向小司渊，后者平日里总是淡淡的眼睛此时一片殷红，再加上小脸上的泪痕，她只觉得心疼得像是被谁攥住了一样。
小司渊很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低着头轻生道：“出不去吗？”
楚蓝没说话，小司渊已经从严醉怀里挣扎着要跳出来道：“我自己出去。”
凭他全力的话，攻破一个结界应该不算什么的。
楚蓝拉住他道：“可现在就算出去了……”
这句话仿佛摧毁了小司渊的理智，他全然不管不顾地甩开了她的手几乎尖叫地喊道：“让我出去！我要见她！”
“我要见她！”小司渊只是喊着，在严醉的身上折腾着。
声音之凄厉和绝望让楚蓝险些直接掉下眼泪来，最终她还是伸手在小司渊的后颈处点了一下，看着那小身子安静下来之后低声道：“我去找国师，至少要试一试。”
严醉抱稳了小司渊道：“怎么不直接带他去。”
楚蓝摇头道：“机会太小了，他若是在国师那里吵闹……”
严醉低着头不再说话，国师苏沉，昭明真正的权倾朝野之人，性情沉郁，变化莫测，曾在皇宫中直接因某位刚入宫的侍女太过吵闹而当众捏断了那名侍女的脖子。
但即便他如此藐视王权，如此胆大嚣张，国主依旧容他稳坐国师之位。
因此楚蓝才不想去找国师，也不敢带着小司渊去见国师，但是现在她必须去试一试。
楚蓝说完便迅速消失了。
严醉看了看怀里的小司渊，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终究也睡不着，也没办法静下心修炼，索性守着小司渊发呆。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之后小司渊才慢慢转醒，在床上坐起来反应了一会儿后似乎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抬头就要去寻元淮。
严醉怕他情绪再起来，连忙上前道：“师父已经出城去找她了，应该，很快就会把她带回来。”
小司渊怔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拿起来放在枕边的不息玉便从床上跳了下去，冲出了屋子。
严醉连忙跟上，却见后者只是跑回到了元淮的院子，进了屋子后便将门摔上了。
屋子的窗户并没有关，他站在窗边看过去，只见到小司渊冲到床上抱起来阿白缩到了角落的地方。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坐到了台阶上沉思。
即便是夜里没能出去，现在城门已开，凭楚蓝御剑的速度，只要不是跨越昭明的距离，应该半日便能一个来回了吧。
他盯着天上的太阳渐渐升高，转南，再西斜，小司渊一动没动，阿白虽是饿，却也没折腾，他也坐在原地一动未动。
直到天色渐暗，外面才嘈杂起来，来人却不是楚蓝，而是从华清山回来的龙煦，还有花锦城等天任阁的五个人。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快步走了过去压着声音道：“白渊呢？”
龙煦连忙道：“楚蓝已经赶去长玉山了，最晚明天早上应该就会回来，但是……”
但是，回天乏术。
龙煦的声音轻轻落了，没说出来。
花锦城的脸色很是难看，随即又神色微动看向严醉道：“你知道白渊出事了？”
严醉压下眉眼，轻声道：“她留给小司渊的不息玉，灭了。”
“怎么会！”花锦城失声道，“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就是要求援……”
“为什么不用天青鹰？”严醉冷声问道。
天青鹰是天任阁专门培训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鹰，若是用天青鹰的话，他们应该在昨天就知道消息了。
云封握了握拳头上前道：“我，没有带天青哨。”
严醉伸手拽住了云封的领子，双眸阴沉：“你到天任阁已有两年，竟会忘了带天青哨？”
云封惊愕地看着严醉，不可置信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唐曦打断：“是我和白渊一同面对噬天盟的，当时的情况，即便有天青鹰，也已经来不及了，你若是怪，便怪我没能救下她吧。”
唐曦说着上前面对着严醉低下头，她胳膊上的伤口虽然包扎了但并没换衣服，只是多套了一件浅纱褙子，又是一路奔袭，伤口此时还渗着血。
严醉瞥了一眼她的伤口，终究没说出话来。
小司渊一直没有出来，严醉进去想让他吃些东西，后者却只是松开了阿白，自己抱住了双膝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往日虽然浅淡但明亮的眼眸此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呆呆地看着身前，严醉怀疑他的眼睛里根本没装下任何东西。
“即便是不息玉，也有出错的时候。”
只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司渊抬眸看了他一眼，也只是一眼，便再次垂下眸子，攥紧了手中的不息玉。
楚蓝确实是在第二天一早的时候便回来了，脸色阴沉地道：“长玉山上已经空空如也，我只找到些打斗的痕迹，但是并没有找到白渊。”
“他们连夜撤离了？”严醉不解地道。
楚蓝喝了口水同样不解：“应该是这样，但是为什么呢？他们在长玉山庄待了那么久，怎么偏就那一夜撤离了？”
“我去让龙院长派人搜山。”楚蓝说着便再次匆匆起身离开。
八十六 起起落落落落
楚蓝始终没放弃长玉山庄的事情，相比元淮，严醉却更担心小司渊的状态。
后者虽然终于在他的劝导下开始吃饭，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宣告着其主人的失魂落魄。
严醉甚至觉得小司渊肯吃饭不是因为听了自己的劝告，而是像傀儡一样没有自己意识地去顺从别人。
此时就算有人要杀他，他恐怕也不会多抬一下眼睛。
他只差一具尸体，只差一具白渊的尸体出现在他面前，吊着他的生命的线就会立刻断裂，至于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严醉不知道，也不敢想。
半个月很快过去了，昭明还是有过年的习俗的，整个昭明都一派喜气洋洋，流光溢彩，夜色也恍若带着欢喜和热闹，连只是半月的月光都亮堂了几分。
元淮先是感受到了身上传来的疼痛，然后才渐渐有了意识，迷迷糊糊地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回忆了大概。
那个时候，她唤醒了一个刺激灵力让实力激增的秘法，但是她的灵力却失控了，紧接着，意识也失控了，但还好，她好像是活下来了。
她缓缓睁眼，眯起来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这才歪头看向旁边。
第一眼，她意识到自己在一个石窟中，明明没有阳光，但是里面却似白昼一般。
第二眼，她看到了坐在她旁边不远，正闭目冥想的一个人。
只一眼她便怔住了，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满脑子只转着一句话：这位哥哥我曾见过的。
是曾见过的。
她敢肯定这是她昏迷前的月光。
似清风入怀，似弯月浮江，端正而疏朗，温润又不失锋芒，像这样一眼万年不敢忘的容颜，她此生只近距离地见过一次。
是那个把她扔下来的谪仙。
她终于记得眨眼睛，再睁眼的时候，眼前的美色冲击一如既往，她甚至忘了思考为什么九重天上的神仙会在她面前。
神仙睁眼了，似乌云离月，月华如练。
神仙说话了，若风过竹林，萧萧朗朗。
“你醒了。”他说道。
元淮完全忘了追究自己当年被扔下来的事情了，看着面前的人呆呆地道：“你，是天上下来的神仙是吗？”
神仙看着她没说话。
元淮也不在乎答案，继续道：“我叫元淮，上元淮上的元淮，你呢？”
神仙微微敛眉道：“白离。”
白离……
阿白，白渊，司渊，阿白。
元淮忽地觉得自己找到了她的人生关键字，想到小司渊，她立刻清醒过来，连忙问道：“我，过去多久了？”
白离淡淡地道：“十三日，今夜已是元夕。”
十三日！
小司渊一定急坏了，她要赶紧回去才行。
似乎是看出来她的急切，白离提醒道：“别急着动。”
元淮看着他，这才问道：“你救了我？”
白离摇了摇头，却也没解释，只是沉声道：“你现在金丹已失，经脉无所撑，最好不要乱动。”
金丹已失？
元淮连忙闭上眼去探查身子，破损无数的经脉中心果然没有金丹，应该是使用秘法的时候没有控制住灵力，导致金丹爆开了吧。
竟然可以活下来，真是，绝世好运了。
那这意味着，她的金丹，可以重练了吧？
元淮都有些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还有逆袭的一天，但是她的开心连三秒都没有撑够。
就在她想要调息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找不到灵力了，她能够感觉到外界的灵力，但是却没办法将其引入体内，经脉中也没有一丝能够受她控制的灵力了。
她睁开眼睛看向白离，后者显然知道她意识到了什么，点了点头道：“你现在，与普通人无异。”
连她能活下来这件事情他都无比惊讶。
元淮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练了这么两年半，满怀信心的时候落了个劣质金丹，以为金丹能够重塑而满怀欣喜的时候，却变成了普通人？
果然她就不该信自己还有什么运气的，她的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罢了。
她有点想骂脏话，但是看了一眼身边的神仙人物，终究是没骂出来，只是慢慢地撑着自己坐起来道：“我需要去天成学院。”
白离却是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姑娘，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
他点头道：“可以，明天早上。”
元淮愣道：“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白离看着她：“你自己回得去？”
元淮忍着身上的痛楚轻笑着道：“你若是陪我的话，我便是能回去，也要说自己回不去。”
白离显然没想到面前的人还会些油嘴滑舌，只扫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元淮说完自己也愣了，这明明是将自己扔下来的人啊，为什么自己看到他的时候却只觉得心安，没有一点初见的警惕和生疏呢？她伸手捂住额头。
但是帐还是要算的，等她身体养好之后。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这么想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换了，身上也有绷带缠着的感觉。
神仙给自己包扎了！
她看了一眼白离，双手合拢把脸埋了进去。
“怎么？”白离不解。
元淮摇了摇头，又将双眼露出来看着白离道：“我能出去走走吗？”
白离未言语，起身走到墙边在墙上敲了几下，墙壁便缓缓分开至两侧，露出来一个仅够一人通行的缝隙，自己先走了出去。
元淮四处看了看，感觉这里更像是一个墓室，墙上几颗明亮的珠子让室内无比亮堂，但是这个现在也不怎么重要了，她从石床上下来，跟着走了出去。
虽然白离说她不要乱动，但是元淮觉得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她引动秘法的时候吃了强化经脉的丹药，再加上这么将近半个月的修养，如果不是身上还有外伤，她跑两步说不定也是可以的。
她也不知道这是哪，洞窟外面依旧是林子，应该是在山脚，元淮隔着树木间隙能看到不远处泛着月光的河流。
外面清凉的空气让她觉得舒服了许多，不过没有灵力护体让她觉得有些冷，她拿了件衣服，披着缩了缩身子朝着河流的方向走去。
八十七 你竟然能碰水？
白离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到河边仰头望着月亮，小姑娘的侧脸在月光下隐隐约约地泛着光，他看了一会儿后便低下头去。
他本没打算送她回去的，这种事情她伤好之后自己就能办到，但是待这个人醒了之后，他又生出来一种直觉：跟着她，会找到自己的想要的。
元淮抬头看得累了，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后连忙低下头来。
她终究是觉得委屈的，毁了的修为不光意味着她三年半的努力，还意味着她以后和小司渊的生活定要小心翼翼了。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目标便是修炼变强，这是她努力生活的支撑。
而现在她活着的目标没有了。
不，也许不是没有了，她还能感受到灵力，或许，还有出路，只不过大概要从头再来了吧。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蹲下来捧起来一捧冰凉的河水，洗一洗脸。
再抬头的时候，右边的天空突然炸开了一道红色的烟花，再之后，各色的烟花都在天上争相绽开，天空一片绚烂。
她愣了一下扭头冲着白离喊道：“新年快乐！”
白离怔了一下，没有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元淮不想回去洞窟，干脆找了个石头倚着，让自己面向烟火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白离依旧坐在她不远处冥想，听到她的动静之后起身看向她，将手边的东西拿起来递给她道：“走吧。”
元淮接过来，发现是自己的星陨，她将其收起来，搓了搓冻凉了的手跟上白离的步子，此时她才注意到白离的修为竟然只是二乘天阶。
怎么会，他不是神仙吗？难道自己认错人了？
随即她又否认了这个想法，这盛世美颜，这声音，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
难道他真的从神仙成了谪仙？
元淮在心里想着，却也没说出来，现在重要的也不是这些。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乱想，走到白离身边问道：“我们怎么回去？”
步行要好几天吧？
白离似是早就安排好了一般道：“坐船。”
不过船却不是在阳城的码头坐的，而是在另外一个镇子的小码头。
两人走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元淮看着路人不停看向他们的目光，纠结地道：“哥哥你要不，遮挡一下你的盛世美颜？”
白离低头看向她皱起来眉头。
元淮掏出来自己用过的幕离在白离面前晃了晃，眼里带着些祈求。
他犹豫了一下，微微低下头。
元淮惊讶地扬了扬眉，随即笑了，踮脚将目的戴到白离头上，整理了一下上面的白纱这才往码头的方向去。
不过过年的时候没人愿意走船，元淮出了五倍价格才让当地的一个船夫同意走这一趟。
坐船自然是比不过他们来的时候骑的马，船行了三日才到了皇都附近。
入夜的时候，元淮掀起来帘子，突然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飘起了雪花。
她兴奋地伸出手道：“下雪了！”
以前她是北方人，雪是常见的，但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雪呢。
白离看着她几乎整个小臂都暴露在夜风里，沉声道：“收回来。”
元淮怔了一下，乖乖地把手收回来，又拽好了袖子。
白离先前和她说过，她现在身子连普通人都不如，最好不要生病，不要有剧烈的情绪起伏。
元淮凭借自己微薄的知识也多少能明白，如果说人的经脉是一座房子的构架，金丹就是最重要的承重的那根柱梁，身体就是外部的砖泥，心脏则是房子的地基。
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一根柱梁了，不管是生病影响了外部的砖泥，还是情绪影响了地基都有可能导致结构的坍塌，何况她现在的经脉真算起来也是经历了风吹雨打虫蛀而腐朽不堪的结构。
她搓了搓发冷的手，端起来旁边的热水喝了一口，趴到了案几上。
白离倒是在说完元淮之后放下来手里的书，将手摊开放到了窗边，外面的雪更大了，他看着雪花落到手里融化滴落，将手收了回来，顺便关上了窗子。
元淮巴眨着眼睛看着他道：“咦？你竟然能碰水？”
能碰水？
白离不解地看向元淮，却见后者坐直了身子，双手捧着下巴带着狡黠和欢喜看着他说道：“我以为哥哥其实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碰了水便会融了墨呢。”
他怔了一下便明白过来了，心中想指责她油嘴滑舌。
但是触及她坦荡分明的眸子，却又没说出来，只是低下眉眼继续看书不再理她。
不过对面的人似乎也没打算得到他什么反应，很快又缩成一团趴到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的袖子嘟囔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皇都啊？我好无聊好冷啊。”
白离低头去看袖子边的手，白皙的小手确实指尖通红泛着凉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一只手覆上她细瘦的指尖。
元淮只觉得手上一热，便看到指节分明，莹润似玉的一只手勾起来她的指尖，随即一道灵力自手指慢慢流入她的体内，渗入奇经八脉之中，她的身子很快暖和起来。
也只那么片刻，白离便将手收了回去。
元淮看着自己的手心，慢慢地将手缩了回去，将头埋到桌子上，觉得这灵力应该是过了头，她现在岂止是暖和，都要发烫了。
初四清晨，严醉在院子中守着小司渊，后者依旧是没有神的样子，连带着阿白也没什么精神，怏怏地趴在他的脚边。
他们大肆搜索长玉山甚至追捕各地噬天盟的事情被华清得知，楚蓝受到了责骂，无奈暂时放弃。
他想他似乎也放弃了希望了。
院子门口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楚蓝让人来送饭了，他抬头看过去，却见到一个红衣黑裙的女子小跑着进了院子，见到他之后扬着尾音唤了一声“师哥”。
直到来人走到他的面前，他才呆呆地道：“白渊？”
元淮只是笑，扭头去找小司渊，看清楚旁边坐在树下的小身影之后心脏骤然一阵疼痛。
她何曾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小司渊？
她扭头看向严醉，后者也依然没反应过来，但几乎下意识地道：“他以为你……”
以为自己回不来了吗？
八十八 我回来了
元淮走过去在小司渊面前跪下，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攥着的不息玉，似乎已经熄灭了，她没空思考原因，只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他的脸唤道：“阿渊？”
小司渊依然没什么反应，元淮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满是心疼地道：“阿渊，小司渊？你看看我，我是元淮，是阿淮。”
小司渊的眼睛眨了眨，抬眼看向她，似是一阵怔松，过了许久又猛地挣扎着后退，喊道：“放开！不是！你放开我！”
元淮连忙按住他以免他撞到后面的树，看着他的眼睛道：“是我，是阿淮，我回来了！“
小司渊看着她，渐渐平静下来，伸手碰了碰她的脸，不敢置信地道：“阿淮？”
他多少次梦到这个场景，到现在已经连梦都不会做了的时候，她回来了吗？是梦成真了，还是他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呢？
小娃娃以往脆生生的声音此时沙哑无比，元淮搂住他在他耳边轻声抽噎着道：“对不起，对不起……”
小司渊能感觉到有眼泪落到他的脖颈，滚烫。
他终于渐渐清醒，又确认了一遍眼前真的是自己想了半个多月的那张脸之后，猛地抱着元淮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
元淮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任由小司渊的眼泪一滴滴打湿她的衣襟，只是重复道：“对不起，我再不走了，再不离开了，对不起……”
严醉别过头去，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穿着白衣带着幕离男子，又看了看元淮，抬脚离开了院子，朝着枫华院走去。
楚蓝没一会儿便出现在院子中，小司渊已经哭累了，在元淮怀里呜咽。
她也觉得眼眶一热，走上前去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轻声道：“你这丫头……”
元淮抬头看向她道：“师父。”
刚准备起身却觉得喉头一阵腥甜，有血液立刻顺着她的唇角流了出来，她连忙将小司渊按在自己的肩头不让他看到。
“白渊！”楚蓝连忙蹲下来给她查看。
白离站在不远处看着，总觉得被唤做“小司渊”的孩子身上带着他无比熟悉的感觉，仿佛他们曾认识许久了一般。
他没有上前去问，却还会不自觉地有些失神。
直到严醉问他：“你救了她？”
他摇头：“恰好遇见。”
严醉却直接认定了他便是救了元淮又将她送回来了，正想说话却不知道元淮对楚蓝说了什么，楚蓝很是生气地道：“先去天养池把你身子养好！”
天养池，天成的另一个秘境，相较于天御境要小上许多，其中分布着数个温泉，其泉水有滋养经脉身子的功效，但是只有内院老师和其他获得资格的学生才能够进入。
元淮看着焦急的楚蓝，心下一阵感动，但还是抱着小司渊道：“凭药物也可以调养好的。”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不想和小司渊分开。”
一刻也不想，她想小司渊也是如此。
楚蓝反应过来，无奈地道：“这算什么，带着小司渊一起进去不就是了，他这半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进去养养也是应该的。”
元淮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她四处看了看，又唤道：“白离。”
白离隔着白纱看她。
“你会走吗？”她问道。
她知道他根本不贪图什么报恩，也知道她本没什么资格将他留下的，虽然只相处了这么几天，她却觉得他在她的人生中已经占上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谁知道一旦分别，他们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她被扔下来的事情什么能算一算？
白离没说话，却是看了看小司渊，他想知道那种熟悉感从何来，但是又不知道这值不值得自己留下来。
“你留下好不好？”元淮又道。
他顺着幕离的缝隙对上元淮泛红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淡淡地道出来一个字：“好。”
元淮轻轻笑了，这才来得及把人一一介绍了一遍。
楚蓝疑惑：“白渊，白离？你们是……”
元淮连忙道：“我的白渊只是化名啊师父。”
楚蓝又来回看了看白离，心下了然，点了点元淮的眉心道：“你啊。”
元淮伸手揉了揉眉心，楚蓝已经直接往地上扔了张符纸，上面的阵法猛地扩大，几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处于琼楼山山顶，天养池就在一侧的结界中，楚蓝递给她一个玉牌道：“天养池虽好，但也不要待太久，三日便可出来了。”
“是。”元淮接过玉牌，又扭头微微撩开白离面前的纱幕，看着他心中一阵满足地道，“哥哥等我。”
白离拿下来她的手没说话。
元淮笑而不语，垂眸掩下心中的担忧，然后冲几人摆了摆手，带着小司渊进了天养池。
有些事情，她也要趁这个时间好好想一想了。
整个天成无人不知她疑似死亡的消息，她回来的消息自然也传遍了内院，三日后，琼楼山山顶倒是异常的热闹。
除了来接元淮的楚蓝，严醉，白离，还有花染和花喻锦，还有天任阁戊字队的几个人。
看着面前波动不定的结界，唐曦的眸子也不停地漾起来流光，她轻轻攥起来藏在袖子中的手，让自己冷静下来。
韩玖儿看了一眼唐曦道：“曦姐你不必心慌，白渊不会怪你的。”
唐曦摇了摇头，还未说话结界便忽地亮了一片，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天养池毕竟是天养池，元淮觉得现在自己的身体虽然比不上修士，但是已经能参加八百米体测了。
小司渊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清楚了元淮的身体情况之后，还列举了几个应该有效的方法，他们离开天成之后应该可以去试一试。
是的，她打算离开天成，甚至离开昭明。
这地方太危险了。
她出了结界和楚蓝严醉打了招呼之后便冲到不远处的白离身边轻声道：“哥哥，让我看看你。”
她急需盛世美颜作为精神食粮。
白离皱了皱眉，终究是稍微掀开了一些幕离看向元淮。
谁知后者眨眼看了看他之后却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胖了些啊？”
八十九 你真忘了？
胖了？才三日，怎么会胖？
他面无表情：“没有。”
“没有吗？”元淮一脸疑惑地捂着胸口道，“那我怎么觉得哥哥在我心里的分量更重了呢？”
“……”
沉默，是今早的琼楼。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花锦城，他飞一般冲过来，语速也像飞的一样：“小师妹，虽然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但是你也太快就喜新厌旧了吧，你先前还说要折人家这朵花呢，你怎么能抛弃人家呢？”
折花？果然是一向如此油嘴滑舌吗？白离松手把幕离放了下来。
元淮却是往后退了几步，不解地道：“你是？”
她似是刚看到其他人，愣愣地道：“呀，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不能够吧，我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吗？”
“小师妹，你在说什么啊？”花锦城看着她道。
元淮歪头：“嗯？你们是什么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司渊蹭到了严醉身边道：“师哥，这些是你朋友？”
花喻锦惊愕地猜测：“小师妹这不会是，忘了点什么吧？”
唐曦闻言匆匆走过来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不记得？我们见过吗？”元淮上下将她打量了一边后道。
唐曦说不出自己是不是松了口气，盯着元淮的眼睛道：“我是唐曦啊，我们一起去长玉山执行任务的，你真不记得了？”
“执行任务？”元淮低下头，捏着眉心思索了许久后才道，“我是执行任务才出门的吗？”
“那你觉得你是因为什么出门的呢？”唐曦问答。
“嗯……”元淮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歪头看了看白离不确定地道：“为了遇见哥哥？”
“……”
唐曦，败。
花锦城登时不乐意了，走过来道：“小师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这么好看你也能忘记吗？”
“你好自恋哦。”元淮哈哈笑了。
花锦城，败。
苏倾上前问道：“白渊，那你还记得我吗？”
“苏倾学姐嘛，记得的呀，”元淮笑，“我不是一直拒绝了你的挑战嘛。”
“学姐？”苏倾暂时不去纠结这个称呼，却又突然想到自己挑战她不是之前的事情了吗？
她尝试着问道：“你，还记得天御境吗？”
“天御境？”元淮低头想了想，“好像听说过耶。”
“我是去天御境执行任务的吗？不是说是长玉山吗？”她不解。
“你到底忘了多少东西啊？”苏倾茫然。
元淮也茫然：“我忘掉的东西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花锦城叫道，“我不重要吗？”
“呃，”元淮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道，“可以重新认识的嘛。”
“不用，”严醉直接道，“你已经可以退出天任阁了，这群人不认识也可以。”
“严醉你闭嘴！”花锦城不满道，“他们不认识可以，小师妹必须和我重新认识一下！”
“认识你当花瓶吗？”花喻锦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花瓶怎么了？我不好看吗？”花锦城不屑。
唐曦不理会他们两个斗嘴，再次上前道：“不管怎么样，你受伤是因为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要向你道歉，你就算想恨我罚我，我也绝无怨言。”
云封作为队长，连忙跟着站出来道：“部署是我安排的，按罪我最大。”
花锦城也收了嬉闹之色，随着苏倾还有韩玖儿也朝着元淮拱手道歉。
元淮头疼，无奈地道：“不管我记得不记得，我都已经回来了，怪你们做什么呢？”
“我还应该谢谢你们呢。”她突然拍手道。
“谢我们？”唐曦不解。
“要不是你们，我可能就遇不到神仙哥哥了啊。”元淮开心。
花喻锦大笑起来，一边拍着花锦城的肩膀一边道：“我懂了，你们五个加起来在小师妹眼里也没有她的神仙哥哥重要。”
花锦城盯着白离，开始好奇幕离下到底是怎么一张神仙面容了。
楚蓝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胡闹，无奈地揉了揉元淮的头发道：“你啊，一好起来就开始没个正形了！”
元淮摸着鼻尖笑了，弯腰抱着腿边的小司渊道：“我们回去吧。”
“嗯，回去。”楚蓝扔了个阵法。
回到枫华院，好不容易送走了其他人，元淮连忙掏出来一件外衫罩着自己，往手上哈了口气用力搓了搓手。
之前她当普通人是为了不引人注目，现在她真是普通人了，反而还要隐藏这件事本身。
山顶上真是冻死她了。
她原地转了一圈，跑到白离面前伸出手轻声道：“我冷。”
白离知她的意思，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伸出手以灵力让她暖和了些。
楚蓝招呼着他们进了屋子，直接问道：“你真忘了？”
元淮坐到椅子上，捧着热茶杯，声音微微冷下来道：“没忘。”
她怎么会忘呢，让她变成这样的人，让小司渊受苦的人，她一个都不会忘。
但是现在的她，太弱了。
楚蓝不解：“那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不息玉会暗掉？”
元淮摇了摇头：“师父，其实我回来，是为了辞行。”
“辞行？你什么意思？”楚蓝猛地站了起来问道。
元淮也起身道：“我不止是受伤了，师父，我的灵力消失了。我想，这也是不息玉灭掉的原因吧。”
“灵力消失？”楚蓝猛地伸手握住元淮的手，不可置信地道，“你，不是在隐藏修为？”
元淮摇头：“我故意让他们那样以为的。”
她反手握住楚蓝的手，认真地道：“师父，我知道你担心我，接受不了，可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如果我不离开天成，这件事情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到时候我依然没办法在天成待下去。”
“可以的，我可以帮你重新找到灵力。”楚蓝沉声道，“我让你留下来，他们谁敢说不？”
元淮低头笑了，她知道楚蓝会这样说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道：“师父，更重要的是，有人要杀我，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我必须忘记天御境和长玉山的事情，我若继续留下来一定会暴露的，师父，这件事我需要自己解决。”
“你怎么解决？”楚蓝问道。
九十 国师苏沉
元淮握紧了楚蓝的手道：“我会离开天成，寻找能够恢复的办法，等我觉得时机到了，我会回来的。”
楚蓝却没应声，而是换了个话题道：“你不说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想杀你的幕后之人，我也无可奈何？”
元淮微怔，然后不可置否地垂下头没说话。
她不觉得自己和唐曦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任务，有人派给了她这个任务。
而不论是她的父亲开平王，还是她的师父华清掌门，她都无法与之抗衡。
不管是隐藏修为还是假装失忆，都是为了让唐曦放松，不至于立刻找机会把她杀人灭口罢了。
但是谁知道她背后的人会不会赶尽杀绝呢？她对自己的演技可半点自信都没有。
“你告诉我。”楚蓝拽着她道。
元淮摇头拒绝：“师父，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我绝不能继续留在天成了。”
“可你现在的身体，如何自保？”楚蓝又问道。
其实自保并不是问题，在天养池的时候她试了试，她的幽冥力似乎还是可以用的，只不过处于一种很混沌的无修为状态。
不过算起来幽冥力的杀伤力，她即便是一乘，实力也可以翻倍来算。
但是若身在天成，她即便还是四乘，也没办法和唐曦背后的人抗衡。
惹不起当然要躲。
她伸手抱了抱楚蓝道：“所以我想让师傅帮我。”
“帮你什么？”
“帮我离开昭明，越快越好。”
“那，你要去哪？”
“榴月。”
“玄医谷？”楚蓝了然。
“是，天成一定没有遇到过我这种情况的吧？”她笑着道，并没有说出来自己的计划。
一路往榴月的方向去的话，出了榴月便是伏东，也就是被九荒魔族占领了凉城山的地方。
她想了解清楚自己身上的幽冥力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是建立在她确定自己已经能够自保的情况下。
楚蓝没立刻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元淮“啊”了一声，连忙扭头看向白离：“白离，你要去哪里，还是，送你回长玉山？”
白离却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小司渊，后者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一大一小互相看了半天，小司渊呆呆地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人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和严醉从天御境中带出来玉佩一样的熟悉感，或许他也和自己以前的事情有关？
白离终于挪开目光却是看向元淮道：“好。”
元淮睁大了眼睛凑过去道：“真的吗？可是可能会有危险的。”
白离很认真：“我已经决定了。”
虽然不知道他和小司渊是不是进行了什么秘密电波交流，但是，神仙要同行啊！
元淮终于多了几分开心，用力点了点头。
楚蓝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后道：“昭明和曦月不和，我恐怕无法直接将你送去。”
“那，我，偷渡？”元淮小心翼翼地道。
楚蓝正想着，严醉开口道：“这几日昭明会派使臣前往榴月参加他们的花朝会，一来平缓两国关系，二来商讨魔族之事，你们可以当作护送队伍跟他们一同前往。”
“啊！对啊。”楚蓝一拍手道，“去年龙院长问我要不要随行，我给拒绝了来着，我去找他说说。”
刚说完楚蓝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元淮眨了眨眼睛，看向严醉问道：“那，使臣是谁？”
严醉的表情有些沉重，看着她道：“国师苏沉。”
哦嚯。
元淮挑眉。
楚蓝很快就回来了，笑着道：“还好我去的及时，队伍下午便出发了，我们走吧。”
下午就出发了？她们竟然正好赶上了？
元淮觉得不可思议。
听说大长老去了天御境至今还没有出来，所以龙煦和风疏最近都在华清山那边和掌门商议怎么办。
元淮虽然担心唐承和秘境中那个男人，但是奈何她现在自身难保，无力估计他人。
下午的时候他们便进入队伍了，不过却是在苏沉的主队中负责断后。
多亏了楚蓝的身份，他们还有辆马车可以蹭蹭。
不过苏沉还是过来和楚蓝说些什么，元淮透过帘子看了一眼，穿着深紫色衣衫长身玉立的男子跟她想象中的乌鸡国国师完全不一样。
明明看着还不到三十，怎么就收了养女呢？
也好像修士可以隐藏自己的年纪来着，比如小司渊就没有长大过，比如楚蓝的年纪也是个谜。
她放下来帘子，扭头问道：“白离，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年纪吗？”
白离已然没再带幕离，闻言看了一眼她，想了想后道：“不知道。”
“不知道？”元淮惊愕，“你活了许久吗？”
“嗯。”白离点头。
也是，他是九重天上的，元淮反应过来，又算了算问道：“可为什么还是二乘呢？”
“重来。”白离言简意赅。
“啊，和我一样吗？”元淮开心。
白离点头：“差不多。”
“那，多久了？”
“半年。”
元淮懵了，当年她可是凭着小司渊的提点和那一坑灵植她才花了三年到了二乘天阶的，面前这个人竟然只花了半年？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网友诚不欺我。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蹭到白离身边，犹豫了一会儿又挪到了另一边的角落，倚着角落闭上眼睛。
白离看向她，想到她刚刚的动作，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她想做什么的，为何又转回去了？
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拿起来被元淮扔在旁边的薄被扭头递给了小司渊。
小司渊接过来，也不介意元淮是不是睡过去了，站起来给她盖了被子。
元淮捏了捏他的手，又把被子垫到后脑勺一些，这才找了个姿势，真的睡了。
据说是行得晚了，所以没想着休息，队伍行至夜半的时候才停下来露宿。
元淮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漫天银汉迢迢，她伸了个懒腰，抱着身边的人蹭了蹭道：“小司渊我饿了。”
白离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小司渊，又看了看攀着自己胳膊的小姑娘，不由得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后伸手点上她的额头，指尖一点灵力溢出，元淮只觉得头脑忽然一阵清醒，连忙睁开眼睛看过去，一抬头便是近在咫尺的美颜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