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 要野的
俗话说京城居不易,但是对元淮来说,还挺简单的。
元淮感谢那一坑灵植。
她去天成学院找了楚蓝说了自己的住处,又借了一堆阵法的书回去啃,顺便也得知大长老还没有从天御境出来,整个华清都在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
正好给她腾出来时间一边啃书一边练习,用阵法把他们的宅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这次回来的动静可不能算小,只要有心打听,任谁都能知道她住在这里,真有人找上门的话,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正坐在门口的地方研究类似于京城结界,没有某种信物就不得进入的阵法,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时候,她身后忽然传过来一道疏朗的声音:“这里错了。”
“啊?”她闻声下意识地扭过头,然后就看到白离在她背后蹲下来,向前伸出手,几乎将她整个笼在怀里。
直到拿着木棍的手被人握住,她才连忙将自己的目光从不过几寸处的侧脸上移开,看着那只手握着她的手将地上的图案上改动几笔。
“这是要印下烙印让阵法记住的地方。”
白离在她耳边解释,元淮只觉得耳尖阵阵发热,也不知道自己听进去没有,但是手心都有些出汗了,一抬头看到灵夕晃着一个小荷包往门口走来,连忙问道:“你要出去?”
灵夕看着两个人的姿势,愣了一下后道:“姑娘你不是说上次那家点心好吃?我去买些给你当宵夜。”
“我跟你一起去!”元淮几乎爬着从白离怀里逃出来,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
灵夕尴尬地看了看白离,待后者站起来转身后才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白离站在原地看着手上的木棍,身前似乎还有元淮身上淡淡的草木香,他微微蹙起来眉头,将木棍随手插到了刚刚那个阵法图案的旁边。
买点心的地方有两条街的距离,在皇都主街上,生意很是红火。
走到主街上,元淮总算觉得心脏稍微安稳下来了。
美色真是太危险了。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收起来心神。
这么几天都在屋子里面没出来过,她倒有些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心静下来之后立刻就感觉到异样的地方。
陪着灵夕站在队伍里,她忍不住问道:“你在皇都呆了多久了?”
灵夕想了一会儿后道:“有三年多了。”
“那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最近有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灵夕一脸迷茫,“没有呀。”
说完她又捂嘴笑了:“倒是姑娘你和白公子有些不一样。”
元淮淡淡地瞥了她:“这话你敢在他面前说吗?”
灵夕连忙笑着摇了摇头,她当然是知道元淮脾气好不拿她当下人才敢这么说的。
他们这边说着,队伍已经排到她们了,灵夕挑着点心,元淮则细细地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
两人走出队伍之后,元淮拍了拍灵夕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
“啊?那,那我陪你一起去。”灵夕道。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灵夕便一脸认真地道:“小司渊说了,不能让你一个人。”
“……”
元淮沉默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拿过来一包点心一边捏了块吃着一边寻了个方向走过去。
灵夕不理解地跟着走走停停,直到天色微微暗下来才不解地问道:“姑娘,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啊?”
元淮在面前的街道前停下来,将点心包好还给灵夕道:“找人。”
“找人?”灵夕抬头看了看一侧一个正在挂灯笼的小楼,脸色瞬间变了,拽着元淮的袖子低声道:“姑,姑娘,我们找人,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啊?”
这不就是皇都的花街柳巷,是那些男人们晚上来的地方吗?
元淮抬头也看了一会儿,最终抬手指了指稍微偏深处的一个小红楼道:“可人就是在那里面啊。”
她刚刚感受到的气息,就在这里。
灵夕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脸上瞬间腾起来红云,低声道:“那,那是青云坊,是找男……妓的地方。”
“你知道啊?”元淮有些惊讶。
灵夕的脸更红了:“之前跟着一家贵人,曾来过一次……”
“姑娘,我们回去吧,那,那不是什么好地方。”灵夕央求道。
元淮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是去办正事的。你若不愿意的话,可以在外面等我,我很快的。”
“哎……”灵夕还没想到万全之策,这边元淮已经快她好几步走了出去了。
她无奈地跟过去,看着元淮在两个穿着流里流气的男子的招呼下扭头看向自己,最终坚定地摇了摇头,待到元淮进去之后,她转身跑出了街道。
青云坊,里面跟元淮在电视里见过的青楼差不多,天井舞台,周围绕着看间,二楼是些房间,到处是调笑的男女,只不过里面的人换成了男人。
她一进来便迎过来一个颇有风韵的女子,摇着把扇子惊讶道:“哟,这么年轻的妹妹,是想尝尝鲜?”
元淮看了看四周的男子,说实话每天接受白离的暴击,她现在的眼界还真有点高,只大概扫了一眼后笑着道:“那你是要给我推荐几个吗?”
留青烟笑了,凑到她身边一边往里面走着一边道:“那就要看看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啊?”
元淮拿出来一张银票递给她道:“要野的。”
留青烟也不客气,接过来看了一眼,挑眉道:“野的?”
元淮垂眉低低地笑了下后道:“越桀骜不驯的野兽越好。”
留青烟懂了,了然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劝道:“这野的,有是有,但是这没教好的,怕伤了人,不敢放出来啊。”
元淮又扔出来一张银票道:“放心,我有修为傍身,就算真伤了我,也不会算到你们头上的。”
说完不等女子说话,她便继续道:“然后随便叫三个陪酒的吧。
留青烟看了看银票的数额,终究是眉眼弯弯地道:”看不出来姑娘你年少有为,既如此,您便等着吧。“
她说完随便招呼了一人道:“落云!来带这位姑娘找个上好的厢房候着!”
不远处一个男子连忙走过来,冲元淮弯了弯身子后引着她往二楼去。
一百二十二 一手交钱,你们送货
元淮进了屋子,坐到塌子上,便迅速有人送了点心小菜酒水过来,名为落云的男子在她旁边问道:“姑娘要喝酒吗?”
元淮托着下巴想了想,上次白离说了不准她再喝酒,也不知道她喝了会不会又发生倒霉的事情?那次是喝了三杯醉了,要不然喝一杯试验一下?
她这样想着,有些跃跃欲试,旁边的落云适时地说道:“姑娘放心,我们这里不少酒都是果子酒,不醉人的。”
元淮拍手:“那你便随便拿些味道好的吧。”
“是。”落云说罢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和两个白衣男子一人带着一壶酒过来了。
几人围着元淮跪坐了一圈,她托着下巴道:“我要的最野的那个呢?”
“姑娘莫急,就来。”一位男子给她倒了杯酒递过去道。
元淮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来酒杯,就有人敲了敲门,她抬头看过去,落云立刻去开了门,一个男人被扔了进来,外面传来之前的女子的声音:“姑娘要的,最野的。”
元淮抬眼看过去,一边打量着进来的人一边将杯子里的酒喝了,果子酒出奇的好喝,她不由得扬了扬眉。
被扔进来的男人穿着黑色长衫,头发利落的高扎,五官很是挺立,确实一看就很野,男人直起来腰之后看向元淮,似乎是看出她的年纪,眼中闪过不屑。
元淮招了招手道:“那位姐姐也进来说话可好?”
留青烟先一步走进来道:“我叫留青烟,这里的人都叫我烟姐,姑娘还有什么事情?”
元淮点了点头:“稍等片刻。”
说完冲着进来的男人道:“你叫什么?”
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旁边的留青烟倒是说道:“他叫温寒,性子可是一等一的烈。”
“温寒是吗?”元淮了然,笑着勾了勾手指,“你来,给我倒酒。”
温寒的眸子暗了一瞬,在原地定了一会儿后抬脚走到元淮身边,半跪在一侧,拿起来酒壶倒了杯酒递向元淮。
元淮伸手去接,却见一道寒光自酒杯之后闪过,在场的人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听“啪”地一声,元淮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簪子将其钉入桌子上,在元淮的手下的,是温寒的手。
元淮一只手拿着酒杯,将酒喝下之后挪开了自己的手,只见那根簪子不偏不倚地钉在温寒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只差一丝便插入他的手掌。
温寒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元淮,却见后者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道:“乖,别闹。”
那样子简直像是在哄逗不听话的宠物。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猛地拔起来簪子再次冲向元淮,但面前的人却只是随意地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
明明一只小手尚且不能将他的手腕手腕整个握住,但那手上的力气却似铁箍一般让他无法挣脱,手腕猛地一疼,他不自觉地松了手,手中的簪子掉下来,稳稳地落到了元淮的手上。
元淮盯着温寒看了一会儿,笑了笑扭头看向那名女子道:“不错,就他了,要多少钱?”
“什么?”温寒和留青烟同时惊讶地道。
元淮扭头看了一眼温寒,将他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然后一掌打在他的后颈,看他昏过去之后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再次看向那个留青烟道:“你也别觉得我年轻或者看我喜欢就抬价,反正他这个性子你们教不好的,不如早卖早赚。”
留青烟自然是明白这个意思的,看着元淮笑了笑道:“你倒是个敞亮的,那你说说,他值多少?”
虽然这买卖人口的事情犯法,但是情非得已啊,元淮在心里忏悔了一下后道:“三十万两,一手交钱,你们送货。”
留青烟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扇子起身道:“这我就要问问我们老板了,姑娘你稍等?”
元淮点头:“请便。”
留青烟起身便出了门,落云等人反应过来后凑过来一边给元淮倒酒一边问道:“姑娘是有修为的?”
元淮接过来酒,点了点头:“不错。”
“那不知道姑娘的修为如何?”落云又问道。
元淮喝了酒,笑着道:“你猜猜看?”
“……”
就在这边正聊着的时候,灵夕直接找了辆马车回了宅子,过了回廊就看到了在凉亭下不知道研究什么的小司渊和白离。
白离扭头看到她,又看了看门口,不解地道:“她呢?”
灵夕跑过去道:“元姑娘她,她去了青云坊!”
“青云坊?”白离和小司渊皆是迷茫。
“就是,就是……”灵夕的脸泛红,结结巴巴地道,“去寻男人,男……倌的地方!”
“……”
白离只觉得一口气血从心脏冲到了大脑,他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激荡情绪。
“那个地方,在哪?”他问道,语调是自己的也控制不住的压抑。
灵夕连忙道:“在,风柳街。”
另一边,元淮天也聊了,酒也喝了,不过却没遇上什么倒霉的事情,她兴致起来,和落云等人聊了半天,留青烟总算是回来了,退开了门笑着道:“姑娘,咱们这生意成了。”
“哦?是吗?”元淮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拿出来纸笔一边写一边嘟囔道,“我把地址给你,你记得送货上门。”
写完后她站起来道,“好,那我便走了,回头见。”
“这就走了?”留青烟惊讶地道,这可是个大贵客,若能多留住一会儿,她自然是想留住的。
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阵阵惊呼声,她连忙扭头看过去,却见大厅中间出现了一个空地,一位穿着银白衣衫,带着幕离的男子一只手抱着一个粉雕玉琢很是可爱的小孩子,一只手执剑立在那里,正四处张望着。
看他这样子,怕不是来寻自己夫人的吧?
这种事情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过,她连忙一边下楼一边大声道:“这位公子,可是来寻自己的夫人的?”
既是询问,也是知会给这里的人。
白离闻言抬头看向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就见到一个身影从二楼房间出来,跟在下来的女子身后,嘴里还说着什么:“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一百二十三 你们青云坊屋子真大
不光来了,还喝酒了。
白离觉得自己的心脏真是快要爆炸了。
留青烟站在楼梯下几步等着安抚元淮,却见更快的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身前。
白离先前的剑已经不再手上了,空出来的手直接将还有两个台阶的元淮拽了下来,待到她踉跄了一下在自己身边站稳后咬牙道:“跟我回去。”
元淮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几乎下意识地抬手将那道幕离微微掀开些许,看到下面的脸之后眼睛亮了起来,凑近了些嬉笑着道:“好呀,跟你回去。”
白离松了口气,好歹是没闹,他第一次感谢自己这张脸。
然后他就听到元淮冲着旁边的留青烟道:“这也是你们家的?多,多少钱?我一起……”
留青烟连忙拦着她的话头道:“姑娘啊,这不是你夫君?你家孩子吗?”
“我夫君?”元淮昏昏沉沉的脑子好像被人砸了一下,摸了摸额头嘟囔道,“我在做梦吧,我记得我没结婚啊,我才刚到法定年龄来着……”
得知元淮压根没认出来的自己的白离脸色更难看了,倒是小司渊带着怜悯看了他一眼。
白离将元淮扯回自己身边,还没说话元淮已经摆了摆手道:“算了,管他谁家的,我要走了,小司渊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没被认出来也没被提到的白离:“……”
压根没被看到更别说认出来的小司渊:“……”
留青烟看得出抱孩子的这个人不好惹,虽然想留元淮,但现在还是送走他们比较重要,连忙迎下来道:“嗯,是,赶紧回家吧。”
她刚说完手里就被拍了一张纸还有几张银票,醉着酒的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喏,三十万,把那个人洗干净了送到这个地址来,你们做生意可要诚信为本啊!”
白离一只手扯着元淮,后者往前走,他便跟着往前走,听到这句话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瞬间崩断,停下来脚步将元淮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接过来小司渊递过来的一张符纸激活,下一瞬三个人便在原地消失。
青云坊的人怔住,留青烟连忙招呼道:“别看了,没见过修士啊,玩自己的啊。”
说完她便上楼去看温寒了。
另一边,白离带着元淮直接出现在他的院子里,他将小司渊放下来嘱咐了一句后便带着元淮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瞬间变幻的场景让元淮有些没反应过来,在屋子里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扭头看向白离道:“你们青云坊的屋子真大。”
“……”
白离将屋子里的灯都点亮,拿下来自己的幕离站到元淮面前,压着怒火道:“你再看看我是谁?”
他从未有过如此愤怒的感觉,像是心脏里的火山爆发之后,又有岩浆顺着奇经八脉渗入五脏六腑让血液都开始变得滚烫,他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绑在这里,让她的眼里只剩自己。
她醉酒的样子,胡说八道的样子,毫无防备的样子,也只有他能看。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敛下眉看着元淮,又多了分迷茫。
元淮倒是很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坐到了桌子上,眯着眼睛道:“你长得好像我那位神仙哥哥啊……”
白离怔住,元淮随手拿起来桌子上的茶杯把玩着,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可惜,哥哥他洁身自好,孤冷矜贵,肯定不会来这里的,我就不一样了,我血脉肮脏,浅薄粗鄙……”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按到了桌子上,白离按着她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指点在她的眉心处使灵力溢出些许,待到元淮似乎是微微清醒过来后将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问道:“我何时说过你血脉肮脏,浅薄粗鄙?”
元淮手里的杯子从桌上滚到地上,应声而碎,让她更快醒了过来。
只是清醒是清醒了,但情绪还在,她看着眼中带着怒火的白离,懵懂地怔了一会儿后撇嘴就要哭:“你,你那么凶干嘛……”
“我……”白离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桌上的小姑娘已经带着哭腔开始碎碎念了——
“本来就是,是你,你先疏远我的,也是你,你把我扔下来的,你又没告诉我理由,也不和我说清楚的……”
白离听着她模糊不清的抱怨,低头看着她不停开合的嘴,抑制不住地慢慢俯下身子。
“你不想理我便不理我,那我满足你,不就好了,我又没干什么,你凭什么,凶我……”
元淮说着说着总算理清楚了头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现在的处境,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慢慢消失。
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张脸,她眨着眼睛和白离对视,那双极好看的眼中倒映着她的样子,有些狼狈,但是她却看不到一点嫌弃,有的只是认真和专注。
元淮想她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但是她却没有躲开或者拦住的心思。
直到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携来似山间溪涧的泠冽味道,她下意识地轻轻闭上眼睛。
但是只瞬息白离便起来了,低头看着睁开眼睛的元淮,伸手将她抱起来转身放到床上,然后在她耳边道:“休息吧,过一阵子,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元淮没问过一阵子是过多久,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白离起身,熄灯,出门,关门,脑子仿佛终于回到身体里了,一回来就有烟花在里面炸开。
她抱着被子慢慢缩起来身子,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刚刚干了什么!
她的哥哥偶像失格亲了粉丝!
元淮点了点自己怎么也落不下来的唇角,将脸埋到了被子里面。
这可怎么睡得着啊!
门外的白离伸手触了触自己的嘴唇,天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继续下去的想法,哪怕和她说话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要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摸摸自己的心脏,思索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动了心。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元淮总算起来了,一夜没睡,反正以她的修为一段时间不睡也没什么。
她走到花园,小司渊正和阿白在地上玩,白离坐在不远的地方看书,真是一副岁月静好,家庭和睦的景象。
一百二十四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元淮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然后她就看到谢长风跑过来说:“姑娘,白公子,门口来人了,说是青云坊送人来的。”
哦嚯。
元淮看向白离,后者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也不看她,带上幕离径自朝着前院走去。
她连忙跟上去,让谢长风先把人放进来。
走到前院的时候,人已经在等着了,一个青衣男子,旁边站着被捆着的温寒。
那男子见她过来,连忙笑着递过来一张卖身契道:“姑娘,人小的可送到了,那小的就告辞了。”
元淮接过来点了点头:“辛苦。”
男子看着她旁边浑身散发着不善的白离,终究也没说些让她再来的客套话,行礼后就离开了。
元淮扭头看向被绑着人,挑眉道:“温寒对吧?”
温寒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一个他一个白离,两个人恨不得把自己当冷气用。
元淮叹了口气,上前就要去给温寒解开绳子,却被旁边的白离一把拽回来。
只见一道剑光闪过,温寒身上的绳子很快落到地上。
元淮无奈地摊手,坐到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抿后道:“昨天那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才没和你说清楚,你别那么生气啊,现在我们好好聊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她又看向白离好言道:“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个人疑惑地看向元淮等着她解释。
元淮叹了口气,对着温寒晃了晃那个卖身契道:“这是一次交易,我呢,为你赎身,相应的,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只要让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你就恢复自由了,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
温寒的神情有些许动摇,不可置信地道:“你,要还我自由?”
“不错,”元淮招呼他坐下后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温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道:“什么问题?”
白离坐到元淮身边,将幕离拿了下来。
温寒更信元淮的话了:他自认论容貌绝对比不过这个人,有这么个人在身边,还会图自己不成?
元淮给他倒了杯茶后才看向温寒道:“第一个问题,你从哪里来?”
“从哪里来?”温寒不解。
“你不是皇都人吧?”元淮在问,却很是肯定。
温寒怔了一下后道:“不错,我从林城来。”
“林城?”元淮迷茫地想了想,也没想起来在哪,索性放弃了,又问道,“你怎么来到皇都的?为什么会和青云坊扯上关系?”
温寒闻言握起来拳头道:“我,我父亲去世后,我便来到皇都,一进皇都便被青云坊掳走了,所以……”
元淮皱眉:“你是自己来皇都的?”
“对。”温寒不明白这有什么。
“……”元淮一阵沉默,半天后摆手道,“算了,你走吧。”
“你,真肯放我走?”温寒不敢相信,“你究竟为何要赎我?”
“不赎你等着你下一次杀别人吗?”元淮随口道。
“我,我只是打算劫持你然后离开那里罢了。”温寒为自己解释。
“那你劫持失败了,还来第二次?”元淮挑眉。
“那是因为……”温寒想解释,却自己也不明白,因为当时自己真的很生气吗?
但是元淮却清楚原因,她喝了口茶后道:“算了,你走吧,以后行事别那么冲动。”
“可是……”
“嗯?”
“你赎了我,刚刚那几个问题,不足以抵债……”
“哦,”元淮想了想点头道,“你若想留下便留下吧。”
温寒还没说话,白离已经抬眸道:“不行!”
元淮扭头看向白离,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喝酒好像没遭报应,是因为要面对面地反抗这个人吗?
她想到这里,一拍手对着温寒道:“留下!”
说完扭头叫人:“长风,给新人准备房……啊!”
她话才说了一半便在转身的时候踩到了裙角,立刻便往下摔了下去。
旁边的白离连忙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等她稳住之后盯着她道:“不准将他留下。”
元淮看着他,甚至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期盼,她瞬间觉得这双眼都有星星在闪烁了。
她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叹了口气道:“哥哥,我有正事要他帮忙,真的。”
所以你收了你这个不知道应该叫什么的神通吧。
白离拿下来她的手,皱眉道:“什么事?”
“这个,”元淮扭头看向温寒,“你先适应一下皇都我再告诉你。”
“……”
白离沉默了一会儿,起身便往里走,元淮连忙伸手拽住他跟上去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告诉你!”
白离继续往里走。
“哥哥……”
白离脚步不停,淡淡地道:“去花园说。”
“好嘞!”
温寒看向闻声而来的谢长风,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果断默默离开了。
花园里,元淮倚着阿白,很是认真地道:‘“我只是发现,皇都中多了很多魔族的气息。”
“魔族?”白离微微眯起来眼睛。
“对,就在和灵夕出来的时候,感觉到了温寒的气息。”准确的说,她当时感受到了无数或轻或重的魔族气息,而其中最为活跃暴虐,离她最近的,就是温寒。
现在看来,他当时应该是在反抗要将他抓回去青云坊的人。
“他是魔族?”
“至少身上有魔族的气息,在他发怒失神攻击别人的时候。”元淮肯定地说道,这也是她在青云坊的时候激怒他的原因,她想确认一下。
“那应该是有魔族血脉。”
“对,我也是这样觉得,”元淮表示赞同,说完又忍不住添了一句:“所以我真的是去干正事的。”
白离坐在不远处抬眼看她:“那为何要喝酒?”
“……”
她说她想试一下会不会遭报应这话能说吗?
她犹豫了片刻,无奈地道:“就,那种地方,不喝点,多奇怪啊。”
白离看着她不说话,元淮果断扯离话题道:“不过,这么多魔族后裔出现在皇都,真的是巧合吗?”
元淮想起来苏倾,如果不出意外,她之前会对苏倾产生反应,应该也是因为她体内有魔族的血脉。
她倒是很认真地回忆起来,喃喃道:“我记得学院的老师讲,四百年前的大战之后,人魔水火不容,唯一一支有魔族血脉的人类被驱逐,去了个地方叫……”
一百二十五 我可以,但是我不行
叫什么来着?
元淮用力点了点眉心,纠结起眉毛,旁边的白离终于无奈开口道:“封魔渊。”
他索性继续说道:“四百年前战乱之时被驱逐入封魔渊的大多是第一代具有魔族特征的人类,但也不一定没有遗漏。”
“等一下,”元淮止住了他的话,跑到他身边道,“第一代,魔族特征?”
“魔族是具有兽族特征的,因此和人族生下的孩子,也一定会有魔族的某种特质,但是如果这个人继续和人类繁衍后代,这个特征或许会慢慢消失。”白离解释道。
“这怎么还有遗传学呢!”元淮睁大了眼睛,一脸困惑地道,“魔族的特征,就一定是AA版显性基因吗,这也太霸道了吧。”
“什么?”
元淮倒了杯水解释道:“魔族,大多是具有某种动物特征的能修幽冥力的人,比如说上次那个有翅膀的栾鹰,那他如果和人类女子有了孩子,那个孩子一定会有翅膀吗?”
“不错。”
“就不会有例外出现吗?”
白离闻言倒怔住了,低眉思索了一会儿后道:“通常来说,不会。”
元淮愣住,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握住了白离的手,呆呆地道:“那,我是第几代啊?”
白离沉默了。
元淮很认真地想了想后又说道:“我看我挺正常的,没长出来什么东西啊?”
“有些,是到了一定年纪,特定修为,甚至某个不确定的瞬间之后,才会长出来的。”白离提醒道。
“……”
这是默认了她一定会长点什么了吧?
她要是长了翅膀绝对没办法在昭明混了吧!
元淮抱住头趴到桌子上,过了一会儿后又直起来身子——算了,听天由命吧,反正她已经足够奇怪,早就脱离了正常人类修士的范畴了。
白离看着元淮强打起精神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道:“不过修为到了一定地步,那些东西,也是可以炼化的。”
元淮摆了摆手,并不当回事,转而继续道:“还是说皇都的事情吧,就算像你说得那样有疏漏,也不应该如此多的聚集到皇都吧?”
她想了想后道:“简直就像是,人魔婚介所开到皇都了一样。”
她先前来皇都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她那个时候精神力还不够,或者是自身的幽冥力和血脉还没有完全融合?
但是面对苏倾的时候却不一样,因为苏倾身上包含得魔族血脉更多吗?
她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夜里,她坐到房顶看星星,心里盘算着魔族的事情应该从何调查起,又或许这本就是皇都的常态,根本不需要她多事?
旁边传来些许声音,她扭头看过去,白离已经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她往旁边挪了挪,趴在膝盖上扭头看着白离的侧脸问道:“你说的过一阵子,是过多久?”
“再过几天,很快。”白离扭头看着她,顿了顿又问道,“你不打算问些别的吗?”
元淮茫然,触及到他在月光下隐隐含着期待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眨了眨眼将头扭到了另一边,闷声道:“没有。”
白离的眸子暗下来,伸手拉过来元淮的一只手,让她面对着自己后凑过去问道:“什么都没有?”
元淮往后缩了缩,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几次张嘴,最终呆呆地问道:“你,是喜欢我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万一这个人否定了那也太尴尬了。
但是白离却伸手碰了碰他心脏的地方,很认真地道:“我想是的。”
他说完凑得更近了些,俊美无双的容颜离得越来越近,一双平日里总淡漠的眼睛此时满是认真,元淮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连忙歪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猛地按住了白离的肩膀,自己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后底气不足地道:“你,你别这样……”
白离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攥住元淮的手指尖不让她将手抽出去道:“别怎么样?”
元淮觉得自己真的要哭出来了,闭紧了眼睛道:“你,你这是,是在勾引我!”
这谁能顶得住啊!
勾引?
这个从来没被用到白离身上的词让他有一瞬怔愣,随即低声道:“你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元淮想也不想地说道,什么愿不愿意,这张脸她怎么会不愿意啊。
白离闻言抬眸看向面前的人,不解地道:“那你?”
元淮总算是回过头睁开眼看他,片刻后长叹了口气:“我可以,但是我不行。”
白离蹙眉,这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元淮无奈解释道:“哥哥,如果是你的话,我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不能那么做,不能走肾上腺素不走心,那样对你不公平。”
肾上腺素这种词白离没听懂,他索性也不让自己去理解元淮嘴里奇怪的词。
他再次凑近道:“你,什么都可以?”
“……”
认字认一半元淮听过,这听话怎么也有只听一半的啊?
她有些崩溃,谈恋爱她是没什么,甚至只图对方长得帅就可以,明星梦也不是不能做一做。
但是她不觉得白离是开玩笑的,她不能不负责任地图对方的美貌,那岂不是白嫖?
“但是我不能!我,我可能只是贪图你的美色而已,这对你不公平!”她强调后半句话。
白离停下来,顿了一会儿后道:“我不介意。”
“……”
元淮更肯定白离是来真的了,她用力脱开了他的手,猛地站起来道:“总之,我,不能这么渣。”
说完她逃一般地离开了原地。
白离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轻轻握了一下,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元淮冲回屋子,正在折腾药草的小司渊抬头看过来,眨了眨眼后问道:“你刚刚和白离在一起?”
“什么?你怎么知道?”元淮惊愕。
“你只有跟他相处之后,才会脸红。”小司渊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也是偶尔。”
“……”
元淮摸了摸自己的脸,霍,滚烫。
她爬到床上翻了个身后道:“白离说他喜欢我。”
小司渊茫然:“你不也喜欢他吗?”
他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元淮猛地扭过头去看他,过了一会儿后又道:“我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一百二十六 我想不通
“有什么不一样吗?”小司渊不解。
元淮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纠结了半天后道:“这,总之,我对他的喜欢,和他对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她是对白离心动,但是好像只是追星的心动感觉,和男女之间的应该是不一样的。
“说不定没什么不一样呢。”小司渊这样说了一句后就蹭到她身边挨着阿白睡了。
元淮在原地愣了半天,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白活了,连是不是喜欢一个人都分不清。
她苦恼地躺下,越发纠结,最终凑凑合合地躲了白离好几天。
某天天刚亮就到后院练了半个时辰的刀法,用袖子擦汗的时候,一扭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看着她的白离,花了几天建立好的理智瞬间土崩瓦解。
白离看着她一脸呆愣,然后又慌张无措地想要藏起来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快速上前道:“别躲着我。”
“……”
躲是躲不掉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更何况白离还是个直来直去的。
元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是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小学生,她有些泄气地低下了头,叹着气道:“我想不通。”
“什么?”
元淮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鼓足了勇气后,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对你,很心动,超级心动,但是,但是我不知道,那只是因为你太好看太优秀,还是,和你对我的喜欢一样。”
白离闻言微微蹙眉,不太理解这个小姑娘在纠结什么,不管因为什么理由,她也心动,也喜欢不就够了吗?
但是介于小姑娘似乎真的因此很为难,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元淮的眉心道:“那就不要想了,以后总慢慢会明白的,而且……”
“而且什么?”元淮捂着微疼的额头。
“而且,不管是哪一种,都够了。”他向前一步,缓缓弯下身子。
元淮睁大了眼睛看着慢慢凑近的白离,心里面的小鹿像是疯了,身子却被钉在原地,生不出一丝逃离的念头。
两人快要碰到的时候,外面突然传过来谢长风的声音:“姑娘,外面又来了个人,说是国师苏沉。”
元淮闻言噌地扭过头。
来了来了,第一个不知深浅的大老虎来看她了。
她在皇城中最提防的除了华清的掌门和大长老,就是国师苏沉,现在华清被天御境牵住了,剩下的这个,终于完全不怕被怀疑地上门了。
毕竟她不过一个小小学生,使臣护卫,怎么也劳不着他堂堂国师亲自登门,这不让人怀疑都不太可能啊。
她转身往前院跑去。
白离默默直起来身子,看着她急匆匆的动作,又想到去榴月路上的各种事情,脸色不由得就沉了下来,带上幕离跟着元淮走到了前院。
元淮看着立在院子里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的苏沉,连忙上前道:“国师怎么来了?”
苏沉扭头看到她,笑了笑道:“怎么,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元淮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道:“国师这话,我没法接。”
苏沉又笑:“你倒是直接。”
元淮无奈:“国师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沉微微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后道:“好像想不到理由,就是想来看看你。”
“……”
元淮觉得自己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她看着苏沉,过了一会儿后道,“国师好像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随便?”苏沉将手放在嘴边轻笑了一声,“一点也不随便,我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敲了门的。”
元淮无言,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来一个帕子递给苏沉:“对了,这个还你。”
苏沉接过来,愣了一下后道:“你一直留着?”
元淮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怎么这普通的事情从大国师的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呢?
她点了点头:“临时借用了别人的东西,当然要好好留着,然后还回去。”
苏沉垂眸看着面前一脸理所当然的元淮,将手里的帕子收了起来,然后问道:“在皇都生活有哪里不习惯的地方吗?”
“没有,”元淮果断地道,“不劳烦国师费心了。”
空气中蔓延着尴尬的味道,但是没关系,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元淮看着苏沉暗下来的眼睛,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苏沉苦笑道:“你怕我?”
元淮不予置否:“皇都中,恐怕没有百姓不怕国师。”
苏沉沉默了一瞬,掏出来一个纸包放到桌子上,淡淡地道:“这是城北老吴家的红豆酥饼,我记得你喜欢吃甜食,应该会喜欢这个,就让人给你带了些。”
元淮还没说话,苏沉继续道:“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便一点也不停留地扭头离开了。
元淮扭头看着桌上的点心袋,刚准备打开看看,一只手已经迅速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走廊的一角。
白离拿下来幕离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
他有问过自己什么吗?
元淮迷茫了一瞬,立刻在白离越来越深沉的目光下想到了刚刚未完成的吻,犹豫了一会儿后道:“可是,万一,我见异思迁,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
她看着白离的眉头越拧越紧,立刻闭了嘴,低头想了想后,认命一般地道:“我知道了,我们谈恋爱吧。”
“什么?”白离不解。
“就是,情侣,”元淮费力地搜刮着词汇解释道,“这个世界应该也有吧,那种道侣?恋人?因为两个人互相心生情愫而产生的关系。”
“那就叫谈恋爱?”白离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对,”元淮连忙点头继续道,“恋人对彼此忠诚,我和你在一起,便只喜欢你一个人,只和你在一起,除非……”
“除非什么?”
元淮看着他道:“除非你有一天不喜欢我了,要离开我。”
这段关系,是她还没清楚自己的感情便定下的,所以她决定把主动权交到白离手上,她觉得这样对白离应该算是公平的。
白离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如果有天你发现自己其实不喜欢我,便不要强迫自己。”
一百二十七 男的
元淮怔了一下,她一直觉得白离很像她高中那个极其严厉的教导主任,话不多,但原则性极强,说出来的话都是决策性的,却没想到他还会有这样细腻的时候。
她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可能是块好看的馒头,一开始为他的外表惊讶,然后觉得木木的,似乎没什么味道,结果多嚼一会儿就会尝到香而不腻的清甜。
虽然这个比喻很破,但是元淮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宝藏而兴奋,她抬手捂了捂脸,然后抱住了白离道:“好。”
白离被撞了个满怀,身子僵了一下,才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元淮则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她脱单了,在脱离了阿宅生活三年,已经要投身于世界和平的事业的时候,她脱单了!
她对象还是个神仙!
下午的时候谢长风带过来的消息将她彻底拉回现实:开平王家的世子爷明天就要离开皇都,往项城去了。
“他去项城做什么?”元淮皱眉,项城对陈萦儿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听说是项城的陈明死了之后,一直没人能接手那里的事务,开平王就说自己和那里有些渊源,就让唐泽过去历练一下。”
“这样,”元淮敛眉,淡淡地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她让谢长风关注皇都中各种大小新事来着,显然他对这方面也很擅长。
“其他的,皇宫里面传闻国主病了,天成那个龙院长都从华清山赶回来了。”谢长风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这事情可信度不高。”
元淮点了点头,没有应声,她有预感,皇都最近会有大事发生,特别大的那种。
“温寒呢?”她问道。
“陪灵夕出去买菜了。”
“嗯,”元淮点头道,“让他多出去和人交流交流,尤其是他看着顺眼或者是觉得特别的人。”
如果她没猜错,魔族互相之间对自己的血脉应该都会有些感应的,不过是轻重区别罢了。
虽然不清楚自己体内是谁的基因,但是既然白离说她对其他魔族有绝对压制,那应该是个厉害人物,她在这方面倒是占了便宜。
“天成学院有什么事情吗?”她又问道。
“听说最近不少在外的学院学生都被召回来了,尤其是华清的弟子们。”
“有厉害的那种吗?”
“嗯,华清掌门和大长老的几个厉害弟子都回来了,名字我没记住,”谢长风一边回忆着一边道,“不过他们今天进城的架势可威风了,一个个眼睛都长到天上了。”
元淮“哦”了一声,让他继续多听听,便起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了。
屋内,她坐在窗边的地上,将自己藏在阴影里,掏出来一把长刀,看着上面隐约的寒光,抿紧了唇角。
她可没忘了她回来皇都是做什么的。
被动挨打,听天由命的日子,她过够了。
夜里,她看着进来自己屋子将小司渊提走的白离,一脸茫然地跟出去道:“哥哥?”
白离扭头看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语气也依旧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让元淮一阵失语。
“男的。”
她哭笑不得:“可他还是个孩子。”
“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
元淮无言,虽然这是真的,但是小司渊依旧是个孩子啊。
她低头看向小司渊,后者被白离抱着,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半天后朝着元淮伸手,还没伸出去就被白离一把按回去,抱着他就往他的院子去。
元淮却没拦着,只是摆了摆手道:“小司渊我明天接你回来哈。”
白离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抱着小司渊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他再回来,果然元淮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只留下地上一个传送阵法。
怪不得没和他争呢,他攥了攥手指,走到床边坐下。
黑夜中,元淮轻轻跃上一处墙头,看着眼下的府宅,眼中闪过冷色。
这世上高手本就不多,昭明在三大国中又是最弱的,境内五成以上的高手都可以数清楚,开平王自恃自己已经是四乘巅峰,府中兵力充足,因此府宅根本没像元淮那样小心翼翼地四处设下阵法。
她最近偷偷来过几次,也算是轻车熟路,很快她便来到了开平王所在的院子,殿中果然灯火通明,里面只有开平王和唐曦二人。
离家的孩子回家的第一天晚上,最是谈心的好时候不是吗?
元淮在角落寻了个地方听着。
“唐佑将确实是病了,你这次回来,除了保护他,似乎还有其他的任务?”开平王问道。
看来他们的对话也没开始太久,元淮暗自庆幸。
“是,师父她,让我杀一个人。”唐曦毫不犹豫地道。
“是你上次没能杀死,又来的那个?”
“正是,听闻她又回到了昭明,并且在皇都住下了。”
“她必须快速除掉。”开平王沉声道,“先杀陈明,又在天成大出风头,如今还在榴月参与了魔族之战,此人不除,日后定然是心腹大患。”
“父亲放心,根据我们得知的消息,她似乎从长玉山回来之后便修为尽失了,不会再对我们造成威胁。”
“她既然敢回来京城,定然是有所防备的,你一定要小心,没有万分把握之前不要贸然行动。”
“是,谨遵父亲教诲。”
“还有,明日泽儿往项城去,你去送送他吧。”开平王说罢似是叹了口气。
“可他,似乎不愿意去……”唐曦也有些犹豫。
“所以我才要你去,顺便劝劝他,他自小便听你的话,”开平王无奈地道,“他现在一心放在陈萦儿身上,早知道,我就不该为了他动手将那个女子接回来。”
听到这里元淮便原路离开了,偷听就能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这样的幸运在她身上竟然也会出现呢,元淮有些心悸。
她走到一个巷子里,引了手上的阵法,下一瞬便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一扭头看到的就是坐在她床上打坐的白离。
感受到阵法的波动,他睁开眼睛看向出现在屋子里的人。
元淮略显尴尬地打招呼:“好巧啊,哥哥你在啊。”
“我在等你回来。”白离直截了当。
一百二十八 我不杀你,公平公正
元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挑眉道:“那,久等了?”
白离看着她不言语。
元淮犹豫了一会儿,跑过去坐到白离身边道:“我明天,可能要出城一趟。”
“和,那个村子有关?”白离问道。
元淮低下眉眼,轻声道:“算是吧。”
“危险吗?”
“应该还行。”元淮点头道,“我会准备好逃跑的东西的。”
白离看了她片刻,终究是没有反对,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
这就没了?
元淮看着白离的身影,茫然地眨着眼睛。
这和别人的谈恋爱第一天不一样!
“哥哥……”
“嗯?”白离回过头看她。
“呃……”元淮有些卡壳,最终摆手笑着道:“晚安。”
白离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关门的时候又看向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元淮,沉吟片刻后侧头道:“晚安?”
元淮咧嘴笑了,用力点了点头。
白离不自觉地唇角微松,轻轻关上了门。
唐曦一大早的就离开了皇都,想着将唐泽送到下一个城镇,省得他半路跑回来。
路上她也不是没劝他几句,但是这个弟弟却一副昏沉沉的堕落样子,除了照顾那个一样昏沉沉的女子的时候会有些精神之外,其他人是理也不理。
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面对这种情况不由得也有些束手无策。
中午的时候队伍行至一处山下,唐曦安排人停下来休息,自己想着和唐泽正式谈一谈之后就离开。
还没将唐泽从车里叫出来,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河岸走向他们。
是白渊,不,或许应该叫她元淮。
她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唐曦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站在树下看着似乎看到她们也很惊讶的的元淮,忍不住试探着道:“白渊?”
元淮走近了些,看着唐曦的眼中闪过惊讶和犹豫,戳着眉心想了想后才道:“啊,你是,那个,唐,唐曦!我记得你。”
唐曦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后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如果元淮真是一个人来到这里,她倒是可以顺便完成师父安排下来的工作。
但是面前的女子却对着她灿然一笑道了一句:“在等你啊。”
“什么?”她愣住。
下一瞬面前的人便消失了,她没来得及做出来任何抵抗,就被迫单膝跪到了地上,跪下的小腿被踩着,同时一只手的手腕被向后控制住,身上的灵力立刻被压住,一丝也调不动了。
膝盖处的疼痛甚至都慢了一步才传达到意识中,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身侧的元淮,颤声道:“你,没有失忆!”
元淮蹲下来看着她,微笑着道:“那么疼,怎么会忘记呢?”
车队的人瞬间陷入惊慌,最终拿着武器在二人周围围成一圈,但是看着元淮手上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又被拿捏着性命的唐曦又无一人敢上前。
“你,想做什么?”唐曦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当然是报仇啊,”元淮手上微微用力,歪头道:“肇事逃逸就要远离受害者,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唐曦确实不懂她第二句在说什么,但是她只需要理解第一句就够了。
她明明感觉不到任何力量波动,但是却能够感觉到从这个人身上传来的完全不是她能够反抗的威压以及肃杀之气。
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促使着她颤声道:“不是我要杀你,我不过是……”
“不过是奉命行事,我知道的,放心,报仇嘛,我会一步步来的,”元淮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道,“可是你知道我死了的话,小司渊会怎么样吗?”
“什么?”毫无逻辑的话让唐曦一阵迷茫。
“算了,”元淮摇了摇头,“我没死,所以我也不会杀了你,公平公正。”
“那,那你……”
唐曦问道,话只说到了一半,她的手腕处突然冲入一道力量,接下来丹田处一阵剧痛蔓延全身,她立刻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溢出,消散。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元淮,后者已经松手站了起来,正看着她道:“这也是我经历的,公平公正。”
这个人废了自己的修为!
不!她怎么能这样!让她成为一个废人,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还不如杀了她!
何况这个人的修为根本就没有消失不是吗!
唐曦的眼中迸出来血丝,死死地盯着元淮,但她的身体由于灵力消失而迅速枯竭,这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元淮走出来两步又扭头看向她,淡淡地道:“不用太绝望,以你们家的家底,你还是有恢复的可能的。”
事实上元淮也很清楚,唐曦这样的天之骄女,让她失去修为,比杀了她还令她痛苦。
她的确也不想杀人,但对她来说,让小司渊难过,同样比死亡更痛苦。
唐曦在地上蜷缩起来,终于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元淮!掌门,不会放过你的!”
元淮摆了摆手:“不劳你费心,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她也很好奇,这个传说中的掌门人,为什么要让她死。
她说完举起来双手一副缴械的样子面对着周围的人道:“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赢不过我的。”
众人自然是知道的,这还用她说?
但是这样的情况,他们难道还能退吗?
“你对我阿姐做了什么?”
包围圈外传来一个元淮还算是熟悉的声音,她扭头看过去,身后一个人似乎觉得抓住了机会,朝她冲了过来。
元淮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便钳住了那人的手,接住他掉落的剑,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后道:“不想落得和唐曦一样的下场,就不要再做出这样的尝试。”
她说完松手,反手在那人的脖子上劈了一下,后者立刻摔到了地上晕了过去。
唐泽拨开人群走进来,看到元淮后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唐曦,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了句:“是你?”
元淮压了压眉眼,冷然盯着他道:“陈萦儿呢?”
唐泽只觉得仿佛有一道力量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只能直视着面前这个人的眼睛,分不出一丝其他的心思,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道:“她,在车里。”
一百二十九 除了这条命,她什么也没有
元淮看了他一眼,翻身越过人群往马车走去,唐泽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松了些许,连忙跑到唐曦身边扶起来她,对着元淮的背影道:“你把我阿姐怎么了?”
元淮却压根没理他,径自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车里面的女子穿着紫色的纱裙,在帘子被掀开的时候猛地抬起袖子遮住了眼睛,大声尖叫起来。
元淮一时无措,想了想后拿出来宁杀的刀进了马车,按住陈萦儿的手腕道:“是我,元淮,你还记得我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柔一些:“你,还记得这把刀吗?”
陈萦儿却丝毫不愿意听她说什么,一边挣扎着一边冲出了马车。
元淮又怕宁杀的刀伤了她,只好连忙收了起来,跟着她出了马车。
陈萦儿跳下马车之后眼神有一瞬的清明,四处看了看后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元淮看向她跑的方向,只觉得心中一阵苦涩,她扭头看了一眼唐泽道:“现在将你阿姐带回去,她或许还有救。”
唐泽分身乏术,只能看着元淮和陈萦儿跑远,纠结了一会儿后将唐曦抱到了车里,又随便拽了两个人道:“带我阿姐回家,交给我父亲!快点!”
自己则跟着元淮进了山中。
周围的场景越来越熟悉,元淮看着最终停到那个废弃山村前的陈萦儿,缓缓低下了头。
“那把刀,是在这里找到的吗?”陈萦儿突然问一句。
元淮抬头看向她的背影,点了点头:“是。”
“我能再看看吗?”陈萦儿转身看向她。
元淮将刀交给她,看着她拿着刀一步步走到了一间屋子的废墟上,缓缓坐到了地上。
元淮站在原地看着她,恍然想到了那日白离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场景,只一瞬的失神,她看到陈萦儿猛地反转了刀身将其刺入了腹中。
她连忙冲了过去,同她一起的还有崩溃地唤着“萦儿”跑过来的唐泽。
元淮蹲在陈萦儿身侧,抬手想要试着封住她的伤口,后者却用力将长刀拔了出来。
手被拍开,她连忙低头看去,陈萦儿嘴角渗血,看着她轻笑道:“不要救我,求你。”
元淮轻轻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这样做,宁杀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他拦不住我的,”陈萦儿轻笑,“没有人能拦住我的。”
元淮知道她这句话是在让自己不要自责,她翻出来药就想要为她治疗,但是陈萦儿身上的伤口横贯整个身体,血液潺潺地早就在斜坡上汇成一片,染红了整片地面。
元淮还是有些医学知识的,这样的失血量,可以说是必死无疑的。
陈萦儿将手放在伤口的位置,挡住不让元淮为她疗伤,只是盯着她轻轻笑了笑,目光终于渐渐失去了聚焦,最终完全涣散,未合拢的眼中有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唐泽跪在陈萦儿身侧,摸着她的脸,终于低声哭了出来。
元淮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她说不清是不是见过了太多死亡,这样的结果竟似乎在她意料之中。
她只是觉得很悲伤,仿佛阅读了一个悲凉的故事,她早知故事结局,读完整本书后,心里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很累很压抑,却又不足以流泪。
她弯腰捡起来被扔在旁边的长刀。
旁边的唐泽突然带着哭腔道了一句:“若不是你出现,她本可以活下来的。”
元淮闻言眸子一寒,猛然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踩着他的肩头,低头看着他冷声道:“若不是你父亲,她或许会一生都幸福自在,若不是你和她父亲,她的一生或许会快乐许多。”
“她当初用自己的性命要挟过你们吧,”元淮盯着唐泽的眼睛道,“你很清楚,你们根本没有给过她选择的自由,除了这条命,她什么都没有,但现在,至少,她的生命可以真正由她自己做主了。”
唐泽脸上尽是泪痕,闻言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元淮看着他烦躁地松了劲,转身道:“当然,你也可以恨我,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点的话。”
她将唐萦儿葬在发现宁杀的刀的地方,立了个无字碑,唐泽是不愿意的,他想将唐萦儿带回去,但是他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她会更想葬在这里。”
元淮只用这一句话就让他闭了嘴。
元淮做完所有的事情,也不再管跪在墓碑前一动不动的唐泽便回了皇都。
白离坐在前院里等她,元淮看到他之后便扑了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颈窝蹭了蹭。
白离有些僵硬地顺了顺她的头发道:“怎么了?”
元淮摇了摇头,轻声道:“让我抱一会儿。”
在白离怀里待了没多久,她突然起身扭头看向琼楼山的方向。
不只是她,整个皇都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到了那边。
远方传来轰隆声,似是山体都倒塌震颤,空气中灵力翻涌,似是海浪般不断波动,这一切都是因为琼楼山处毫无征兆地涌出来海啸般可吞没天地的灵力。
元淮虽则感觉不到,但是皇都的修士却无一不感到自己的修为有所提升。
同时一起崩溃的,甚至还有皇城周边的结界。
到底发生什么了?
天成学院出事了吗?
虽然城中修士因此而受益,但她却拧紧了眉头,心中只有不好的预感。
白离自然也感觉到了,看向元淮道:“要去看看吗?”
“嗯。”元淮点了点头,天成怎么说也算是她的母校来着。
她又凝眸一看白离,怔道:“三乘,天阶?”
白离点头,又起身道:“我随你一起。”
元淮当然不会拒绝,他叫了灵夕他们,好一阵叮嘱有危险的话要怎么办,又分别给了保命的东西,这才带着两人一虎朝着天成学院去。
天成学院内倒是没乱,正好在天成的龙煦安排得很好,只说是灵力波动难遇,让学生们趁此机会赶紧修炼。
但是元淮直接去了琼楼山,本拦着学生的老师见是她竟也没拦着就让她进去了,见到了楚蓝之后她才总算知道发生什么了。
天御境崩了。
元淮茫然:什么叫崩了?
爆炸了?所以灵力都是天御境中崩出来的?
“为什么?”她问道。
一百三十 病从口入
楚蓝摇了摇头:“还不知道,龙院长派人在搜寻唐承和大长老还没有消息。”
元淮心里紧张起来:“我也去帮忙!”
楚蓝看了一眼已经三乘天阶的白离,犹豫了一下终是同意了,给了她一个叠起来的纸符道:“那你小心一点,找到人了或者遇到危险了,就用这个,会把你们传送到这里。”
元淮接过来递给了白离,再三保证之后终于进了琼楼山。
虽然担心唐承是一方面,但是她也很好奇,自己和天御境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她体内这个蓝珠子和天御境中的那个,又有什么关联?
琼楼山受到了灵力的冲击坍塌了部分,元淮感知了一下山内众人寻人的分布,找了个人少的方向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将自己在天御境中的经历告诉了白离,至于龙煦曾说的什么不要告诉别人,天御境都没了,还管这个做什么。
白离听她讲完才问道:“你是说,天御境中,是有魔族的?”
“是这样。”元淮说完也好奇道,“那为什么冲出来的只有灵力呢?如果是整个崩塌的话,就算是幽冥力在地底下,也应该漏出来了吧?还有灵兽,里面应该有不少灵兽的,为什么也没出来?一起被毁灭了吗?”
白离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或许幽冥力消失就是秘境崩塌的原因。”
“什么?”元淮不解。
“秘境实际上和乾坤袋这样的储物空间差不多,其中的东西超过了它所承受的极限之后,它就会崩塌,你说的天御境之前其中的灵力和幽冥力相对抗,所以一直处于平衡状态,但是现在幽冥力消失,灵力没有了制衡,过分充盈,自然就会冲破秘境的极限。”
白离解释完了又道:“或许和你身上的蓝色珠子也有关系。”
“嗯?”
“你这个珠子很可能就是秘境中你说的那个巨大的珠子,它所带着的幽冥力也许就是秘境中幽冥力的主要来源。现在它离开了秘境,剩下的魔族又很可能被那个大长老剿灭……”
说到一半白离又停下来,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后才继续道:“或许,在秘境中还有另一个属于灵力的力量,所以在你将幽冥力的珠子带走之后,里面的灵力才会反扑失控。”
元淮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猜想,她不解的是:“但是为什么呢?这个珠子会为什么会跟着我离开?”
“这个,或许要清楚天御境的来源之后才会知道了。”
元淮哦了一声,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动静,伸手便摸出来了那块小司渊的玉佩,正发着亮光,一出来就飘到了空中四处晃悠。
“它干嘛呢?”元淮疑惑。
玉佩闪了闪,落到了小司渊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又自己飘起来,在林子里面逛起来。
想到这玉佩也是天御境中带出来的,元淮问道:“它能带我们找到人吗?”
小司渊摇头:“不知道。”
“那它在这晃悠什么呢?”
玉佩在她面前停了一会儿,然后倏地朝一个方向飞了过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哎!”元淮惊愕,看着不远处混乱坍塌的石块,有些着急地追了上去。
玉佩很快又飞了回来,在小司渊面前绕了两圈后飞到了石块上方,落到了一个角落里。
“那里有东西?”
元淮连忙跳上石块,然后在玉佩绕着飞来飞去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纯黑色鹌鹑蛋大小的珠子。
又是珠子,元淮皱了皱眉。
白离跟着走过来,看着地上的珠子眸子一凝,刚想说话就看到元淮弯腰捡起来珠子擦了擦后直接送到嘴里面吃了下去。
他连忙伸手拽过来她道:“你做什么?”
元淮紧张地摸了摸喉咙的位置,茫然地道:“我,我不知道啊,我已经吃了吗?”
“……”
白离一时无言。
元淮挠了挠头:“好奇怪啊,我看到它第一反应就是要吃了它,然后,等我反应过来……”
“我不会吃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她瞬间害怕起来。
白离叹了口气道:“那叫冥元珠,是用一个阵法吸收幽冥力炼化而成的,通常含有大量的幽冥力,食之可恢复魔族幽冥力,或者用于吸收提升修为。”
“哦,那还好,”元淮松了口气,“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就行。”
白离却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后道:“但前提是,其中的幽冥力没有超出你身体的承受极限。”
“啊……”元淮想到自己的经脉承受的太多次伤害,呆滞地道,“那,我怎么知道呢?”
说完她就知道了。
她伸手按住丹田位置,感觉到她的金丹,哦不,是蓝丹在飞速运转,吸收着冲入体内的幽冥力,而暂时还没被吸收掉的。
冲入了她的经脉之中。
元淮想哭,她的身体承受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压力。
就说病从口入,刚刚怎么就会没管住自己呢!
在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因为吸收了太多力量而变得滚烫,她伸手拽住白离的衣襟,汗水立刻就流了下来,白离感觉得到,她周边的幽冥力也被带动起来了。
他连忙扶住她道:“怎么样?”
“闭关,”元淮在他身上蹭了蹭汗水,喘着气道:“我要闭关。”
从来到这里开始,她就没有闭过关,所谓的升级大部分都是重伤加昏迷,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有一个十分清楚的念头:她要闭关。
她的身体承受得住,但是她要闭关。
“好。”白离将她抱起来,四处看了看后往一个方向行去,小司渊连忙让阿白跟上白离的气息。
琼楼山与天成学院相背的一处崖涧下,白离直接劈了个山洞出来,将元淮放进去之后又在她周围布置好了阵法,这才走出来,斩了些灌木藤蔓一类的挡住洞口。
“她怎么了?”小司渊终于有时间问一下,刚刚他和阿白在石块下面,所以不知道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
“吃了个冥元珠,需要闭关。”白离解释道。
“冥元珠?”小司渊皱眉,“那里为什么会有冥元珠?”
“不清楚,但是她拿起来的时候,我似乎在上面感觉到了别人的印记。”白离皱眉思索着道。虽然只是一逝而过,但是他觉得那道气息很熟悉。
一百三十一 长角了
小司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有人带进琼楼山的?”
白离点了点头,小司渊又问道:“她闭关要多久?”
“不清楚,”白离的脸色不大好看,“冥元珠颜色越深,则蕴含的幽冥力越充沛深厚,那一颗已经是纯黑色了……”
小司渊沉默下来,闭关本就是一个需要长时间的事情,哪怕闭个小关也往往会几个月,更别说按照白离的说法,那个冥元珠元淮根本就无法短时间吸收。
而山洞内,元淮也没有觉得太过痛苦,虽然幽冥力一波波地碾过她的经脉,渗入她的骨肉,但那种疼痛和膨胀感还是可以忍受的。
虽然每当她适应了之后,疼痛就会提升,就像是有人控制着那股力量,来让她循序渐进地吸收一样。
白离和小司渊已经做好的三五个月甚至更久的打算了,但是他们俩个没有一个有给别人报平安的自觉。
要不是小司渊想起来若是不告诉楚蓝一声她可能会再次让人搜山,他们可能就不会出去了。
最终还是白离带着小司渊用那个符纸出去了一趟,编了个元淮遇到了恢复修为的机遇的理由,让楚蓝放心,楚蓝虽然不能说完全信任白离,但是小司渊她却是完全不会怀疑的。
也只好让他们出来之后立刻来找她。
白离倒是无所谓,他修炼起来也觉得时间飞快,就是苦了小司渊,除了训练阿白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
不过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只一个多月后元淮就出关了。
她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清爽了很多,修为更是超出她想象的来到了四乘天阶。
她看了一下那个蓝丹,发现那玩意儿又变了,原本还算是剔透的蓝色此时像是冲入了污水的湖泊,蓝色中团着一团漆黑色的烟雾,其中那个小蛇的影子隐约可见。
而那个蓝丹似乎还在一丝丝地将里面的黑气排出让她的身体慢慢吸收,虽然缓慢,但是元淮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功法一直在自己运转吸收,提升修为。
这是,自动机啊。她咂舌。
元淮出来的时候,外面正是黄昏时候,外面一大一小听到动静都扭过头来,然后就愣住了。
元淮也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小司渊不语,指了指旁边的溪流。
元淮走过去低头往水面看,只见水面上出现的小姑娘,五官精致,眉眼清亮,带着女儿柔和的脸上却又有几分凌厉的的英气,似刚出鞘的长剑。
小姑娘的头上还有一双两指节长,有一处分叉向后弯的黑色小角,似乎不是人类。
等一下!
角?
元淮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又扭头看向白离和小司渊,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位置。
如果她没看错,她是长角了吧?
小司渊点了点头。
元淮带着新奇轻轻碰了一下右边的角,依然不敢相信:她,元淮,终于彻底脱离二十一世纪普通人类的行列了吗?
“或许是因为你过了十六岁的生辰了,也或许是因为你体内的幽冥力足够多足够纯粹,终于激活了你的血脉。”白离解释道。
她摸着角的顶端略尖的地方,沉默了半晌后道:“所以,我的祖上,是鹿精?”
“……”
白离上前将她的手拿下来道,“这是你父亲的族系会有的特征。”
“我父亲?不是鹿?”元淮呆。
白离看着她,本就淡漠的脸上多了一分严肃,沉声道:“是龙,你的父亲,是幽冥冥主。”
“幽冥冥主?”元淮蹙眉,纠结地道,“也就是,九幽之主?魔族的,魔君?”
“不错。”
“不,可是,魔君不是被封印了吗?”元淮看向小司渊,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起来。
卧槽。
已知她在镇魔山长大,她爹是魔君,小司渊是魔君。
那么请问她和小司渊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事不能细想啊!
小司渊对上她的眼神,果断地摇了摇头。
白离没注意她的眼神,只解释道:“魔族并没有魔君。”
“哈?”元淮彻底在历史和伦理中迷路了,捏了捏眉心道,“没有魔君,那镇压的是谁?”
镇魔山内那么庞大的幽冥力,里面肯定是个魔族大佬啊。
白离摇头,扭头看向河面重新梳理道:“你的父亲,不光是九幽之主,还是九重天的天帝。”
“……”
这个信息量超过元淮的承受极限了。
白离继续道:“我也不知道镇魔山中被封印的魔君是谁,但是魔族根本没有魔君这样的存在,所谓魔君,很可能只是封印的一个由头罢了。”
短短几句话,元淮花了三年多建立的对这片天地的世界观就要重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说法,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那我的母亲,是谁?”
白离扭头看向她:“闻人笛。”
元淮闻言闭了闭眼,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在心里算了算后道:“闻人笛十六年前飞升成仙,立刻就有了我?”
“不错,”白离走到她面前道,“但是她的身体没能承受过于纯粹的幽冥力,生下你之后就……”
元淮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后轻声道:“然后呢?”
“她将你托付给我,”白离有些不自然,又立刻道,“但当时的九重天四分五裂,各个阵营针锋相对,勾心斗角,你身上又有天帝的血脉,若将你留在那里,必定会有各种危险。”
元淮没说话,白离却觉得自己可能要把近百年说的字数都说完了,继续道:“你脖子上那个玉石,那是闻人笛留给你的,其中蕴含着巨大的生机,有那个在,你就算落下凡间,也不会有事的。”
“还记得你一眼就知道俞溪君是中毒的事情吗?我想应该就是来自于那个玉石中闻人笛留下的神识。”
“还有榴月女帝和闻人钟对你的信任感,大约都来自于你身上留有的闻人笛的气息。”
元淮在身上掏了掏,拿出来一个小荷包,倒出来里面的碎块,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白离看了她的手心一眼,没问她为什么会碎,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轻声道:“在榴月我也是因为你的身世,怕你知道之后不能接受我……”
一百三十二 苏沉反了
元淮伸手在他的腰上抱了抱,声音不大但坚定地道:“哥哥,我一定要飞升成仙。”
“嗯?”
“上去教训那个渣爹!”
“……”
元淮接受能力还挺强的,再加上这消息对她的实际生活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她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
就是头上这角,有点不适应。
白离给她带上一个幕离,自己也带上一个后牵着她往山外走。
元淮一边走一边问道:“哥哥你不是活了很多年吗?应该也参与了当年的大战,为什么不知道被封印的是谁呢?”
“那之后,我的记忆也被封印了。”
“为什么,因为当时的战争又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吗?”
“不知道。”
“还有还有,你说冥主就是天帝,那既然天帝在,为什么天上还会四分五裂呢?”
“因为天帝四百年前就不管九重天的事了,没有了天帝制衡,九重天的人便对那个位置有了心思。”
“等等,”元淮觉得自己突然想通了什么,惊愕地道,“如果幽冥冥主就是天帝,镇压的魔君另有其人,那会不会,事实上当年那场仙魔大战,魔族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白离很惊讶她能想到这里,扭头看着她道:“不错,但是我也只知道这个结果罢了。”
三人一虎走出琼楼山,看着面前大片的断壁残垣,元淮四处看了看后道:“我们是回到了天成学院没错吧?”
“是。”
那她不是只闭关了一个月吗?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一派被历史车轮碾碎的样子啊?
“先找师父。”元淮说罢进入到学院中。
一路看过去,周围的建筑几乎没几个好的,直走到天宇堂,情况才稍微好了些。
但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整个天成学院就像是已经荒废了的巨大园林一般。
她细细感应了一下,扭头指着天正台的方向道:“那边有一个结界。”
白离点头,跟着走过去,很快就看到了天正台房顶上的几道身影。
“师父!”元淮冲过去喊道。
楚蓝不可置信地抬了抬眼睛,看到熟悉的身影之后连忙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一同下来的甚至还有龙煦,风疏,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位天成学院的老师。
这到底是什么结界,能困住这么多厉害人物啊。
元淮不敢相信。
“小白渊!你终于出来了,你没事吧?修为有恢复吗?”楚蓝第一反应依然是先关心元淮。
元淮无奈地打断她的话,四处看了看后道:“师父,先别说我了,这是怎么了?皇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楚蓝看了一眼龙煦,后者脸色很是难看地道:“苏沉他,反了。”
反了?
“什么时候?”
“就在天御境崩塌的第二天。”
元淮眨了眨眼,本想问问细节,但纠结了一下还是迅速冷静下来问道:“这个结界,各位应该能够打破的吧?”
风疏走过来道:“可以,但是苏沉挟持了国主,而这个结界,以国主的血脉为引,一旦打破,国主必死无疑。”
元淮立刻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道:“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楚蓝道:“小白渊,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你能解决的范围了。”
元淮摇头,思索了一会儿后又问道:“为何他只是困住你们,挟持国主,如果现在皇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的话,他早该逼国主退位了。”
“他还没能掌控皇都,说明他的力量不够,但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发动造反,实在不是他的风格,这说明他有不得不反的理由,或者是他原本应该完美的造反计划缺失了什么,导致他想要的结果迟迟没有到来。”
“天御境的崩塌很可能不是巧合,他的计划说不定和天御境有关。苏沉只是国师,手里没有兵权,他造反的底气是什么呢?”
元淮想到了本应该一起冲出来的魔族,还有最近皇都中出现的带有魔族血脉的人。
听着她的话的龙煦愣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他在找一个东西,一颗黑色的珠子,为此他拷问了那天所有进入琼楼山的人。”
“……”
元淮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问道:“那个珠子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就不清楚了。”
元淮扭头看向白离,后者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了自己感受到的那个印记,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苏沉的。
她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过来一声惊讶的声音:“元淮?”
元淮扭头看过去,正见到身着一袭紫衣的苏沉带着一大队人马朝他们走过来,见到她之后很是开心地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些天你去哪了?”
元淮向后退了两步,冷声道:“这似乎和你无关。”
苏沉怔了一下,苦笑道:“你对我终于连最后的礼貌都不愿意敷衍了吗?”
元淮隔着一层白纱盯着他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最后的准备啊,”苏沉显然清楚她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了,笑着道,“今天是最后一天,我来处决一下这些会对我有影响的人。”
“什么最后一天?”元淮挡在结界前,“你要做什么?”
苏沉看向元淮,收起来笑容很认真地道:“因为是你我才愿意解释一下的哦。我原本是在天御境崩塌那天就要行动的,只可惜,出了些岔子,所以现在我采取措施做了一些补救,等到明天,行动就会真正开始了,你要阻止我吗?”
元淮深吸了一口气后问道:“你在找冥元珠,是吗?”
苏沉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看着她道:“你知道在哪?”
结界中的人则皆是一脸迷茫,他们对魔族所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元淮握了握拳后道:“冥元珠是用来做什么的?”
“自然是用来引动魔族的。”
“你和魔族合作了?”
“合作?他们也配?”苏沉又轻轻笑了,上前一步道,“将冥元珠还给我。”
”冥元珠不在我手上。“在我体内。当然,元淮不会这么说出来的。
苏沉眸子暗下来,似乎也不觉得她会说谎,摆了摆手道:“算了,别拖延时间了,你什么也等不来的,想知道这些,一会儿跟我回去,我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
一百三十三 你看上我哪了
苏沉说完,冲着后面的人挥手道:“去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放入结界,等里面的人渐渐失去对灵力的控制,你们,去杀了他们。”
元淮扭头看了一眼楚蓝,后者冲她摇了摇头。
她重新回过头,吸了一口气,拿出星陨在地面上划了一道深而长的痕迹,冷声道:“我看谁敢!”
苏沉皱眉:“你真要跟我作对?”
“是你要和我作对,”元淮冷笑道:“在我死在你手里之前,有句话要问问你。”
“什么?”
“你到底看上我哪了?”
苏沉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笑了出来,一只手握拳放在嘴边,笑了好大会儿后才停了下来道:“你倒是直接。”
元淮不说话,苏沉微笑着道:“因为你很优秀,我相信我们两个的话,一定能诞生下一个最优秀的孩子。”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空气中闪过一道银光,苏沉快速避开,他身后的人则被一柄长剑刺穿了心脏,立刻倒了下去。
白离伸手掀开自己一侧的幕离,盯着苏沉道:“离她远点。”
苏沉看了他一会儿,低头笑了,又看着他很认真地道:“白离,我知道你,但是我从来没将你放在眼里过,你不会真觉得自己一个三乘的人,能对我做什么吧?”
元淮拉了一下白离,看着苏沉道:“你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苏沉皱眉:“你别逼我。”
楚蓝喊道:“小白渊,你走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元淮扭头看向楚蓝,轻笑着道:“师父,我说过,我会记得天成给我的恩,我今日若是走了,便愧为各位的学生,也愧为您的弟子了。”
“小白渊……”
元淮又笑了一下,轻声道:“师父,只要你,继续相信我。”
楚蓝攥紧了双拳,说不出话来。
元淮说完便扭过头,将自己的幕离横着割掉一半,露出来眼睛,手中星陨覆上幽冥力,顺着之前划出的痕迹斩出一刀,随着地面崩裂,身上的幽冥力奔涌而出。
她渐渐泛红的眼睛盯着苏沉和他身后的人,声音冷冽似从寒渊而出:“你们要谋权还是篡位,我一点都不在乎,但是我身后的人,一个都不准动。”
在场的人除了小司渊和白离,其他人眼睛皆是惊惧不定,结界内的人更多的是惊,结界外的人更多的是惧。
哪怕是苏沉,和元淮对视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心脏被扔进冰水一般的瑟缩感。
元淮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赤红色,淡漠地道,“和我试一试?”
场上响起来扑通两声,两个人已经直接跪倒在地上。
苏沉不可置信地道:“你是?”
元淮没说话,下一瞬却在原地消失,将星陨插入人群中一个人的胸膛,那个人手中的箭支所朝之处,却是阿白和小司渊。
苏沉没拦住,也没打算拦。
他的眼里甚至多了些兴奋,他想看看这个人,还能有多优秀。
一击即中,元淮迅速回到原地,抬剑挡住了苏沉的一击,苏沉却直接松了手,任由手上的长剑掉落。
那是白离之前的剑。
苏沉抬掌朝她攻击过来,元淮却丝毫不退,抬手刺向苏沉,却见后者轻轻松松地就接下了她的星陨,同时一掌拍向她的肩头。
但是攻击却没有落到她身上,一只手更快地拦住了他的一掌。
五乘巅峰对三乘天阶,苏沉却并没有看到本应该出现的那只手断裂的场景。
白离只是身子晃了一下,就接住了这一掌,甚至没有调动太多灵力。
“哥哥!”元淮也没有想到白离会上来,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回事,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星陨,焦急地喊道。
但感觉最清楚的无疑是苏沉。
他感觉得到自己根本没有伤到这个三乘小修士,这个人的身体,怎么可能?
苏沉看向白离,后者不知何时已经接住了刚刚他扔下的剑,朝着他划了过来。
他往后退了两步,带着探究看了看白离,刚想再上,皇宫的方向却传来了巨大的灵力波动,他停了手,看着元淮问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人,为何要站在他们那边?”
“关你屁事。”元淮冷声道。
苏沉怒极反笑,最后看了一眼白离后道了一句:“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改日再见。”
说完直接御剑消失在原地。
元淮连忙掰过来白离的身体道:“哥哥,你有没有事?”
白离垂眸看着她,脸色冰冷:“我刚刚若是不来,你打算接下那一掌?”
“我……”
元淮无话可说,她的确是那想的,她不太能控制这样的战斗,心中根本没有退后这个选项,哪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不能后退。
对此她也有些害怕。
白离已然清楚她的确是那样想的,不由得怒道:“胡闹!”
元淮眼中的红光迅速消退,看了一眼迅速逃散的人群,又拽住白离道:“我错了,我会慢慢学会控制自己的。”
“你,真的没事吗?”元淮又问道。
白离摇了摇头,转身走到阿白身边,显然还在生气。
元淮压了压幕离的边缘,给自己一种压鸭舌帽的感觉,无奈地看向楚蓝,一时无言。
而楚蓝终于明白元淮所说的继续相信她是什么意思了。
她怎么会不相信她,明知道暴露这样的力量要面对什么还是要选择这样做的这个小姑娘,她怎么会不相信她。
元淮看向沉默的楚蓝等人有些尴尬地道:“我,去皇宫那边看看。”
“别去!”
说话的是龙煦,他厉声制止了元淮之后,又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叹了口气道:“那边,应该是掌门来了,她……”
看他纠结着难以开口,元淮只好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掌门对她有意见,而且现在她应该也知道唐曦的事情了,这么算算,她们两个已经是势不两立了。
“对了,唐承和大长老找到了吗?”她问道。
“找到了,他们二人皆受了重伤,目前,应该在永安王府。”
“嗯,那我,去找找别的事情。”
“……”
元淮最后和几个人打了招呼离开天正台,一边思索着应该怎么办一边哄白离。
“哥哥,你真的是三乘吗?”
“你怎么会没事的?真的没事吗?”
“哥哥……”
一百三十四 她还是那个倒霉的她
白离低头看她,还没说话,元淮已经伸手拉住他的手指,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我们先去城中看看吧。”
这就完了?
白离皱眉,非常不满。
但看着握着他几根手指的手,又舍不得甩开。
皇宫中,苏沉看着面前一袭深蓝色华裳戴着面纱的女子,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墨掌门,许久不见啊。”
墨清歌面无表情:“少废话,我要的东西呢?”
苏沉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道:“我没有找到,天御境中没有任何东西落出来。”
墨清歌的目光冷了下来,往前走了一步道:“苏沉,别跟我玩把戏。”
“我何必与你玩把戏,”苏沉皱眉,“我倒想问问墨掌门,天御境为何会突然崩塌?”
“不是因为你放入了冥元珠吗?”墨清歌不解。
“冥元珠,”苏沉讽刺地笑了,少见怒声道,“我封魔渊禁地炼了四百年的冥元珠,没放进天御境,倒因为天御境的崩塌而丢失了!墨掌门,你给的天御境的情报,当真是真的吗?”
“今日失败!你墨清歌不需要为此给我一个解释吗?”
墨清歌拧起来细眉,沉声道:“我没必要给你假的情报。”
“那既然如此,为何天御境中空空如也?”苏沉凑近了些道,“里面的东西呢?魔族呢?幽冥力呢?我若能将冥元珠放进去,让里面的魔族和幽冥力入世,我现在还会如此被动吗?”
“够了,”墨清歌有些疲惫地道,“只要我不插手,皇都已经在你的控制之中了,你很快就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但是我呢?”
苏沉似乎被这话说动,沉默了片刻后道:“罢了,天御境中的东西,我会让人继续寻找,至于能不能找到,你不如问问你那位大长老,里面到底有没有你要的东西吧。”
“她现在还没醒过来,”墨清歌说着停了下来,忽地道,“我让你杀的人呢?”
“我说过我不会杀她。”苏沉道。
“她还毁了我徒儿的修为!”墨清歌怒道。
“你们要杀她,就算是被杀也无话可说,何况只是修为?”
“……”墨清歌最终甩袖子转身道,“随便你,我自己动手也是一样,但你最好别拦着我。”
她看着外面的景色,呼了口气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入魔大阵今夜就会彻底完成,到时候昭明自会大乱。”
墨清歌扭头看着他道:“如果在那之前,我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我会拦住你的。”
说完便直接消失在原地,苏沉看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空,暗暗咬了咬牙。
皇都之中寂寥无人,丝毫不见当初大国之都的风采,不过兵力都在皇宫方向,元淮倒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她先回了趟宅子,确认了灵夕等人按照当初她说的躲好了没受到伤害,将阿白留下保护他们,然后才换了个幕离往永安王府走去,大长老倒是无关紧要,又是六乘大佬,又不是朋友,元淮不想管她。
她有些担心唐承,再怎么说也是一起患过难的人,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天御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永安王不是强者,也不管朝政,再加上大长老和唐承都在其中,因为王府虽然有些把守,但也不多,对于元淮他们来说潜进去倒是挺轻松的。
刚找到应该是唐承待着的地方,她就感觉到背后一阵威压袭来,几乎想也不想地从房顶跳下来,转头就看到了同样自房顶悠悠飘下来的一个蓝衣女子。
让她惊恐的是,这个女子的修为她根本感应不到,她身上的灵力简直似无尽浩海。
那女子带着面纱,长发如墨般泼下,一双眼睛眼角上挑,带着来自于上位者的孤高,下睨着元淮道:“你就是元淮?”
元淮皱眉,猜测了一会儿后道:“华清掌门人,墨清歌?”
这个名字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嚯,她还是那个不想碰到什么就来什么的倒霉的她。
墨清歌眼中闪过嘲讽:“既然知道,你还来送死。”
她以为这掌门人过来会和苏沉打架呢,有这样一个强者,苏沉应该没有机会才对,如今看来,只有一个原因,她和苏沉合作了。
这件事龙煦他们知道吗?
还是说他们其实在等着这个人的救援?
元淮深呼吸一口气,不解地道:“我想我没有得罪过你吧?”
这可是昭明第一强者,元淮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有胜算,还不如能聊就多聊几句,找个机会试试看能不能逃跑呢。
“你废了我徒儿的修为!”墨清歌怒道。
“哈?”元淮扬眉,“难道不是你想杀我在先的吗?”
墨清歌不说话,元淮无奈道:“算了,我们谈一谈眼前的事情吧,你和苏沉合作的条件是什么?”
“这些事,和死人无关。”
墨清歌却不打算再和她聊,说完就朝着元淮抬手,元淮只觉得空气一凝,身子便被一股力量牵扯着往前飞去。
一道剑光闪过,元淮向前的身体停了下来,被拉到一个人身后。
竟然能斩断灵力?
墨清歌扬了扬眉终于将目光放在旁边带着幕离的三乘小修士身上,看到他手上通体银白,上雕金纹的长剑时眸子顿住,惊愕道:“这剑,你从何处得来?”
元淮也注意到了白离手上的剑,和他之前用的不同,这柄剑在昏暗的天色下有银色的流光自剑上流过,从上面她能感觉到不属于人间的通透气息以及阵阵威严。
白离看着墨清歌不说话,但护着元淮的动作也丝毫不变。
墨清歌轻轻笑了:“虽然不知道你从何得来这仙剑,但我要谢谢你,在我飞升之前给我送来这样一件礼物。”
白离手中的剑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似乎是对墨清歌的话很不满。
还是有了些灵性的?
墨清歌的眼睛更亮了。
下一瞬,白离持剑迅速出现在墨清歌面前,后者手中也出现了一柄剑,以剑身挡住了白离的剑尖。
巨大的灵力波动在院子中炸开,这里立刻吸引了来了人,元淮连忙抱住小司渊躲到屋里,透过窗户看着二人的战斗,震惊道:“这谁家的三乘能和七乘的人打架啊?他真的没事吗?”
一百三十五 我,在下面等他
刚刚墨清歌说她飞升之前如何,元淮只能推测她应该是七乘灵仙的巅峰了,白离是怎么凭三乘的修为和这种人战斗的啊?
小司渊倒是很淡定地道:“仙和灵仙也是完全不同的,白离虽然修为只有三乘,但是他的身体可是上古至今的上仙,再加上那柄剑,等他过了五乘,他就是天下第一强者。”
过了五乘就是天下第一强者了?
元淮为包括自己在内的众多修士们哭泣,大家好不容易按修为等级排了个强弱高低,结果这个人直接打破了你的游戏规则啊。
她竟然还因为自己修为高而沾沾自喜,合着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这个神仙的对手啊!
元淮长叹了口气,还是带着担忧道:“但是他终究只有三乘,和七乘灵仙对,也还是太吃力了吧?”
她说完顿住,盯着院子里的两个人道:“刚刚白离,是不是四乘了?”
在战斗中毫无预兆地就四乘了!
他的金丹是孙悟空吗?直接就跳出来了?
小司渊倒不怎么惊奇,点头轻声道:“而且那个女人……”
“嗯?”
“并不能算是灵仙巅峰。”小司渊皱眉道。
“为什么?”
小司渊摇了摇头:“我不太看得出来,白离应该更清楚。”
元淮自然更加看不出来,托着下巴道:“这战斗场面,也算是神仙打架了。”
院子早就被破坏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院门地方的墙面也塌了些,但也只是聊了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场上的战斗便停下来了。
白离终究是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身体,胳膊被划了出一道伤后退出了战斗。
“哥哥。”元淮连忙冲了出去。
墨清歌虽然是略胜一筹,但此时看着白离的目光中却尽是震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本以为能和自己对战,他的三乘必定是一个伪装,但是他却在战斗的时候升到了四乘,也就是说他的修为的的确确就是新入四乘。
为什么一个四乘的人会和自己战至几乎平手,光凭一把仙剑可做不到。
白离收起来手上的剑,拉着元淮就往屋里走。
“站住!”
墨清歌朝着元淮攻击来,却有一道巨刃砸到地上,断了她的路。
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地上足有数寸宽的漆黑长刀,怔了一下后抬头看过去,只见远处迅速落下来四道身影挡在她的身前。
元淮也愣了:“龙院长?风院长?”
一起的另外两个竟然是他们的天正台的两位守台人。
龙煦看了一眼元淮,扭头看向墨清歌道:“清歌,住手吧。”
墨清歌握紧了手中的剑,冷声道:“你要拦我?”
“至少元淮她是无辜的。”龙煦劝道。
墨清歌没说完,守台人其中一位却开口道:“墨清歌,你枉顾华清派宗法,勾结邪派,草菅人命,为一己私欲置天下于水火,今日,吾以四方宗老之名,革除你掌门人的身份,将你投入净心渊!”
“四方宗老?”墨清歌仰头笑了出来,不屑地道,“哪还有什么四方宗老,就凭你们两个老家伙,还想拿捏我?”
“清歌,你不要再步步错下去了。”龙煦再次劝道。
“你住口!你有什么资格拦我?”墨清歌身上的灵力暴增,七乘灵仙的威压一展无余。
元淮眨了眨眼睛,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这些老师们出来了,那国主呢?
啧,她想了想扭头看向白离,后者身上的伤口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是衣服上还留着一道痕迹。
元淮翻着他的衣服看了看,呵呵一笑道:“隐藏实力,扮猪吃老虎,哥哥你真棒哈。”
白离莫名觉得这句话不是在夸自己,正想着怎么问的时候元淮已经扭头就离开了院子。
开玩笑,五个神仙凑在一起打架,那是她能参与的吗?
显然城中又发生了其他的事情,皇都内的气息纷杂混乱起来,元淮看向皇宫的方向,刚想着要不要帮永安王府的人撤离的时候,身后的五个人就,上天了。
她看着一边打斗一边往琼楼山方向去的几道身影,暗暗握紧了拳头。
说实话,被保护,要逃避的感觉让她非常不爽。
她曾经也是咸鱼,但是主动逃避和被迫逃跑,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含义。
就在元淮刚刚面对墨清歌的时候,皇宫中已经一片混乱,苏沉看着已经厮杀成一片的宫苑,一掌挡住了身侧的一道攻击,看着手中似弯刀般的奇异武器,盯着手执武器的中年人道:“百花谷的谷主,什么时候也玩起来偷袭的把戏了?”
花韫风冷笑道:“苏沉,你是人吗?”
苏沉冷笑:“花谷主,我再怎么样,难道不比你这个手刃发妻的更像人?”
“你!”
花韫风显然被戳到了痛处,眉头拧起,退后一步就朝着他再次攻击而去。
另一侧唐佑将的寝殿内,一道身影悄悄潜入,来到了唐佑将的床边。
唐佑将早已经枯槁不似当年天下之主,看到严醉来一点也不意外,躺在床上轻声道:“你来了?”
严醉跪到床边道:“我来了。”
唐佑将轻笑,气若游丝般道:“我知道你会来的,我也撑到你来了。”
严醉无言,凑近了些道:“百花谷的谷主带着百花谷所有人都来了,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的。”
唐佑将摇了摇头:“我只是为了撑到你来罢了。”
“阿醉,”唐佑将轻唤了一声,扭头看着他道,“听我说,诏书我放在床下的暗格中。”
严醉的眸子凛然,咬牙道:“什么诏书?我不要!”
唐佑将却不管他什么反应,闭着眼睛继续道:“阿醉,这是唐家欠你的,只能是你。”
“还有,你帮我给苏沉带句话。”
“就说,我,在下面等他……”
“唐佑将,你要做什么?”严醉拉过他的手腕,却见后者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紧接着,严醉看到他手腕上一道红色的痕迹迅速消失。
他惊恐地看向已经闭上眼睛的人,伸手探向他的脉搏,那里却已经一片安静。
严醉沉默地顺着床沿坐到地上,一只手依然搭在唐佑将的手上,似乎在感受他温度的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