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看你小子不爽
北江县,月阳坡,张家。
屋内家徒四壁,蛛网绕梁,破旧的木桌前站着一男一女。
“苏馨儿她命在旦夕……方士说乃是中了邪气。”
书生打扮的张怀柳抿了抿唇,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抬起头与少女对视。
“她的病,需得神明异兽的心头肉可解。”
“敖姑娘实非凡人,割肉无碍,但苏馨儿她病入膏肓,恐怕撑不了几日就会香消命殒,她才及笄一载,总不好让苏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张某人今日愿对着青天起誓,来世我张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敖姑娘的割肉之恩!”
……
草,真特么不要脸。
老子割你一块肉试试?
敖青心底郁闷,一句经典国粹涌上心头。
没错,敖青穿越了,这是她穿越异界的第二日,身为一个码字猝死的网文写手,敖青很快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设定。
敖青,洞庭龙女,天仙低阶,三年前与书生张怀柳一见钟情,后暗生情愫私自婚配。
后面的剧情依旧很俗套,和华国的民俗传说基本一致。
龙女与凡人相恋的事很快被洞庭水族知晓,三千水兵怒压门下。
至此,这件事其实还有转机。
如若龙女悬崖勒马还有挽救的机会,按照洞庭龙君的说法,如果龙女肯杀死张怀柳,那么龙君会亲自送龙女去蓬丘仙山问道。
蓬丘,蓬莱山是也,位于东海之东,无风而洪波百丈。
是上古洪荒时期留下的仙山福地,蓬丘仙山中建有宗门,是寻仙问道的好去处。
但是龙女像被下了蛊术一样,她把自己的世界缩小,小到只能装下张怀柳只能看见张怀柳,没了他,这方小天地也会崩溃瓦解。
面对水军,龙女一心护着书生张怀柳,一场血战下来内丹受损,直接降为地仙中阶。
地仙中阶,仙界倒数的程度。
但这还不算完,龙女拔下颈部三鳞,誓要于洞庭龙族断绝关系。
这一场事情闹下来,半死不活的敖青才和张怀柳过了一段时间的安定日子。
当然,狗血的事情来了,没过多久张怀柳移情别恋看上了苏府的千金小姐,这苏家有钱有势,一旦入赘那便是平步青云高中上榜!
没多久,张怀柳与苏家小姐定下婚宴,龙女失去了依仗和精神支柱,最终自断筋脉,驾鹤西去。
而敖青,这才因为机缘巧合占用了龙女的身体。
这一套操作下来,敖青越想越气,干脆不想,耐着性子没直接揍他。
她沉默了几秒,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木桌上轻轻敲打:“苏馨儿快死了,的确挺可怜的,得病死去很痛苦对吗?”
“对,苏馨儿她日日咳血,入夜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嗯……”敖青点点头。
“小事,我帮你杀了她,早死早超生!”
“谢……”
张怀柳的感激还未出口,忽然反应过来敖青所言,他脸色顿时一白,愣在了当场。
敖青的性格他清楚,平日通情达理唯唯诺诺,正因如此,张怀柳才敢来此讨要胸口肉,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
而他只要拿到心头肉,那美人和功名都是他的!
比起和龙女在一起的担惊受怕,他更希望当个锦衣玉食的普通人。
可是这一席话,让他瞬息语塞难言。
“怎么了,你这脸色看起来有点难看啊,哦……我懂了!”
敖青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笑盈盈看着张怀柳。
“你看看是我考虑不周了吧,你那么爱她,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地府呢,那不得夫妻同林鸟,大难一起飞?”
敖青单手搭在张怀柳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放心,别慌,我会让你俩一块死的!”
听了这话,张怀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敖青,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缠的事情了?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当初我们出生入死,我也从没抛下过你。”
“你我毕竟夫妻一场,有些事……”
“出生入死,从没抛下过我?”敖青打断张怀柳的花言巧语。
张怀柳还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腰部一阵刺痛,他垂眸一看,只见短刀刺破皮肉,鲜血外涌,衣袍上晕出了一片猩红。
就在刚刚,敖青居然将匕首插进了他的小腹!
张怀柳双目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
敖青居然,真的准备杀自己嘛?这怎么可能,从认识敖青开始,她一直剖心置腹、唯命是从,她怎么可能舍得杀死自己?
不会的,不可能……
——“噗呲!”
刀刃拔出,鲜血外涌。
敖青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她仰头看着张怀柳,眼神冷冽。
“看你小子不爽,捅你一刀果然舒坦多了!”
她借尸重生,还拥有了原主的记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龙女倒贴不说,还从原配变成了小三,又稀里糊涂为爱自杀,虽然这事和智商有关系,但龙女始终是受害者,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他张怀柳和苏馨儿。
越想越气,敖青干脆将匕首架在了张怀柳的颈间,指使道:“带路,我要去苏府,从小路进。”
“苏……苏府?你疯了嘛?你要干什么!”
怀柳脸色发白,整个人几乎崩溃:“我认识的敖青从不会像你一样发疯发狂,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连一点慈悲心都没有嘛?”
敖青眯了眯眼,握掌成拳,对着张怀柳的脸便轰了过去!
“安静点,怎么多废话啊!赶紧带路,你要是再逼逼两句,小心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直截了当的一拳,打得张怀柳左脸肿胀,彻底愣住。
疯了,她真的疯了!
事已至此,张怀柳不敢继续多言,只好压下心头的不解乖乖带路。
按照敖青的要求,张怀柳一路沿着小道前往苏府,绕开了人群街道,也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敖青的想法,她之所以还留着张怀柳的性命,作用就是探路。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馨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苏馨儿几次三番想要杀死龙女,花钱雇佣了不止一位道士,期间甚至还有妖物。
这次的急症更是来的怪异。
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敖青无法判断。
正门进风险太大,还容易打草惊蛇,有张怀柳带路走后门,显然要更加稳妥。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敖青瞧见隐在槐树里的高宅大院,在随风摇曳的槐树下可见青瓦白墙、雕梁画栋。
“就是这里?”敖青抬眼看去,宅院之中萦绕着一股特殊的气息。
“是。”张怀柳应了一声。
敖青颔首,眯眼打量着苏府,原主的术法和仙体起了作用,她对这股气息也很快做出了判断。
这苏府内,有妖!
不出所料,这苏馨儿果然和妖物有合作,看来她所谓的恶疾十有八九也是一个幌子!
指尖凝出长剑,敖青侧眸看向张怀柳。
“这苏府内有妖,你知不知道?苏馨儿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别耍什么小聪明。”
张怀柳愣了一秒,摇了摇头。
“你还挺会装的?”
敖青侧眸,晃了晃手中长剑,眼内杀意已现:“怎么说呢,我现在感觉浑身不舒服,就想杀个人玩玩!”
张怀柳没敢回话,只是僵硬地摇头,全无血色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说不说?”
刀刃逼近,张怀柳额间汗珠下滑。
“我,我说,苏馨儿原本没病,她是……是想要让我找个理由取你的心头肉,至于具体要做什么,我真的不清楚,但是……”
张怀柳沉默几秒,还是忍着惧意回道:“但是昨晚意外听见她和另外一个女人说,要渡什么劫,最好拿你的心口肉引魂,削弱天雷……”
心肉引魂,削弱天雷?
敖青皱了皱眉,脑中回忆起了一本古籍,其间有相关记载,大概就是替死的意思。
借自愿割下的心肉引魂,午时施展邪术,可抽出心头肉原主的魂魄,魂魄为盾,渡劫时削弱天雷,飞升成仙的概率自然会成倍增加。
抢走了原主的丈夫不说,这苏馨儿居然还联合妖物,想要让她魂飞魄散?
原主能忍,敖青忍不了!
第002章:人头贺礼
见敖青脸色有变,张怀柳立刻解释起来。
“在下也是身不由己,是苏家小姐逼我的,她想杀你,你也是知道的,苏家势力很大,我不敢违抗她的意思,此番种种小生如实说了,念在往日情分上……”
“我知道。”
敖青冷声打断,转身看着张怀柳。
“你活的时日也差不多了,龙女已死,她的命,你来偿!”
话音刚落,张怀柳忽觉颈间一阵凉意,紧接着鲜血喷溅而出,剧痛感刹那涌入大脑,疼得张怀柳一阵恍惚眩晕。
在几乎麻木的剧痛中,张怀柳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后背,还有一片染血的天空……
——“嘭!”
浑圆的脑袋重重砸在了地面,鲜血四溅,弯曲的草木上坠出了一条条粘稠的血丝,不消片刻,断头的身躯也摇摇晃晃着向下倒去。
张怀柳死了。
敖青看了眼幻化出的长剑,剑身血迹斑斑,寒光不散。
修真界不比文明世界,获取了龙女的记忆后,敖青很清楚这一点。
对于杀人,敖青略有不适,但张怀柳该死,何况杀了他才能向龙君请罪前往蓬丘,而龙女狭窄的世界才会被打破,修真界杀人夺宝是常态,魂魄归西,死的不过是这一世躯壳。
“这仇我替你报了,之后的日子,我也会替你好好活下去,拜入仙门,寻求天道!”
敖青单手放在胸口,感受到了鲜活的心跳,来自另外一个身躯的心跳。
她扫视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尾随后,割下了一片裙摆白布。
敖青将张怀柳的脑袋装在了白布里,瞬间鲜血浸透,红色的液体顺着白布滴落在地。
她掂量了几下,看着远方苏府宅邸,自言自语道:“我是个好人,这第一次串门总不能空着手去,那多不礼貌。”
说着,敖青瞥了眼地上的无头尸体。
“你看看你,死了都能派上用处,这颗脑袋就当我借花献佛,送给苏馨儿的贺礼好了!”
说完,敖青拎着脑袋向苏府走去。
……
苏府宅院内,柳枝如烟,波光潋滟。
敖青隐住周身气息,拎着滴血白布包,悄无声息躲在了假山后。
抬眼去看,湖水亭上一人一妖。
在双眼注视向妖物时,敖青感觉眼前出现了一片并无实体的书页,而书页上画着一只长尾白鼠,白鼠旁边用大篆写着一行字——“渡劫中期,无灵宝法器。”
这是,系统?
敖青愣了几秒,运转周身灵力去观察亭上的妖物。
不出所料,那身材娇小的少女,果然是渡劫期的鼠妖!
这个世界,修行分为引气、结丹、渡劫、地仙、天仙、真仙、太乙真仙、金仙、大罗金仙、圣人十个境界。
每个境界又分低、中、高三阶。
高境界的人有能力隐藏真实修为,所以行走在此界当中,一个鲁莽失策就极其可能殒命当场。
眼前的系统和敖青自身的判断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敖青是地仙中阶,白鼠为渡劫期,一境界的差别天上地下,杀她敖青很有把握。
屏气凝神,敖青静静注视着二人。
亭上的苏馨儿半倚在席塌上,青丝束发,顾盼生情,她侧着眼眸,含笑看着鼠妖:“你说怀柳真的忍心割下那贱人的胸口肉嘛?”
“张公子很清楚利弊,苏姑娘对张公子有利,他自然会向着苏姑娘,一介书生以功名利禄为毕生追求,那龙女能给他的不过是日以继日的不安罢了,苏姑娘才是张公子的良人。”
苏馨儿抿了一口茶,眯眼笑了起来:“你很会说话。”
“如实陈述而已。”鼠妖双眼弯成月牙:“你我二人各取所需,若我得道渡过天劫,将来定护苏姑娘三生平安喜乐。”
苏馨儿颔首,将茶杯放回了石桌上。
“真期待那贱人死去,看着她的样子我就心有不快。”
她正在感叹之际,忽见半空中砸来一个球状物,苏馨儿愣神,下意识伸手护住脸部。
鼠妖身形一晃,接住了下坠的的球状物。
单手捏住的一瞬,一股浓郁的腥臭扑面而来,鼠妖垂头去看,只见白布上染满了血迹,而布袋破裂,一颗大睁的眼珠隐在乱发血污之中。
“这?”鼠妖大惊。
苏馨儿无意间瞥了一眼,顿时汗毛倒竖,大叫起来。
“你不是很嚣张嘛?现在知道怕了?”
敖青从假山后跃起,身体下落,脚尖踩在了湖面。
“这颗脑袋是张怀柳的,老新鲜了,你不是想和他成婚嘛,洗洗干净还能用的,可别浪费。”
闻言,原本被吓到脸色发白的苏馨儿更是表情扭曲,她身体颤抖,支支吾吾道:“怀柳,怀柳的?怀柳死了?”
她呜咽了几声,指着敖青骂道:“你个杀人的妖精,你疯了!你杀了怀柳,我,我要活剐了你!”
苏馨儿一侧的白鼠妖眼皮跳了跳。
虽然骂人的对象是敖青,但这一口一个妖精的,她身为妖族听起来确实不太舒坦。
何况……
鼠妖扫了眼手里的脑袋,心中不安感渐盛,她立即将血淋淋的布袋扔在了地上,捏诀施法准备遁地逃命。
然而原身还未钻入地底,忽见一道水刃刺来,“唰”一声扑向地面,顿时便切断了遁地的法决。
“谁让你逃了?你想拿我挡天劫的事,可还没算清呢!”
敖青裙摆翻飞,施法捏诀设下结界,灵力刹那间罩住湖水和长亭。
大势已去,越界诛仙实无可能,白鼠妖服软求饶:“上仙!这事不怪我,小妖修行不易还请上仙海涵,上仙大人有大量,饶小妖一命,小妖今后定会万死不辞!”
长剑在水面划起了一道冰刃,疾风似地刺向二人。
“不好意思,我老记仇了。”
鼠妖面色一僵,只好运转灵力抵住了突如其来的攻击,这龙女原本软弱不堪,怎么如今性格大变?
而她也是观察了不少时日,觉得胜券在握在胆敢打龙女的主意,可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鼠妖实在想不明白。
见鼠妖有退战之意,正在怒气头上的苏馨儿不由质问起来:“你快动手啊,你快动手杀了她,她刚刚可没有要饶你的意思!”
鼠妖整张脸都青了:“你真以为我打得过她?”
看着面前的苏馨儿,鼠妖眉目一转,将苏馨儿推向了自己面前:“上仙,主意全是她一人所出,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人想取你性命,我并不是主使!”
“你!”苏馨儿怒目圆睁,因为气愤,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明明是我们二人商量好的,怎么到头来又是我一人的错?”苏馨儿指着鼠妖骂道:“你个贪生怕死的妖物,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相信你!”
“二位……”
敖青踩着水面走到亭前,行走时湖水涟漪层层,宛如水面上盛放着一朵透明澄澈的水花。
“推卸责任就算了,反正今日你们都得死。”
苏馨儿呸了一声,仰着头冷声道:“你凭什么杀我?我做错什么了?这一生我苏馨儿自认问心无愧,你是妖物,连人都不算,张怀柳和你在一起日日担惊受怕,你和他根本就不配!”
“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敖青忍不住笑出了声。
刀刃划过湖水,她紧握刀柄,双眼注视着苏馨儿,不慌不忙陈述道:“说实在的,我杀你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敖青脚下一点,瞬息跃到了苏馨儿面前。
还没等苏馨儿回话,敖青扬手,一把揪起了对方的头发。
“你用你的猪脑好好思考思考,是谁在我和张怀柳中间横插一脚?又是谁背地里使阴招,想杀了我以绝后患?”
“你个疯子也好意思说我妖物?”
苏馨儿抬起头和敖青对视,她脸上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依旧仰着头冷笑:“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报仇的!而且张怀柳根本就不爱你,他爱……”
“噗呲!”
还没等苏馨儿说完,敖青便手起刀落,割了苏馨儿白皙的脖颈。
“叽叽歪歪的,你话怎么这么多?”
将苏馨儿的尸体扔进了湖内,顿时水浪溅起,一片鲜红的油彩自湖水中晕染开来。
尸体沉入湖底,半透明的魂魄飘飘忽忽飞向了地府,凡人死后还有魂魄,原主是自断筋脉魂飞魄散,谁血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杀了你,算便宜你了,下辈子投胎可别让我遇见。”
处理完苏馨儿,敖青转身看着白鼠妖。
鼠妖胆小,求生欲原本比苏馨儿更强,她身子一晃,直接跪倒在地连声求饶起来。
“求上仙,求上仙放过我,小的就是一介鼠妖,我好不容易才修炼成人的,求上仙饶我性命,求上仙别杀我!别杀我!”
第003章:山海图鉴
敖青居高临下看着白鼠妖,语气冷淡道:“修行确实不易,但我现在不杀你,等你以后修行小有所成了,找我寻仇怎么办?”
求饶的鼠妖身形一滞,立刻陪着笑脸:“上仙这岂不是折煞小妖了,小妖修为浅薄,怎么可能有能力寻仇呢?”
敖青摇摇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上仙说的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留着你就是祸害……”
敖青眸光一转,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抱歉了,你必须死!”
寒光凌厉,皮肉开裂。
鼠妖胸口被仙剑整个刺穿,噗地喷出一口血来,仙力很快侵蚀着五脏六腑,鼠妖丹田内丹也同样四分五裂。
敖青抽出长剑,眼看着鼠妖身体扭曲缩小,哀嚎着化作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白鼠。
就在鼠妖殒命的一瞬。
眼前突兀地浮现出一本泛黄的图册书卷,书卷上用大篆写着一行字迹——“山海图鉴。”
见其图鉴,便即可领会书卷奥义。
浮动在敖青眼前的图鉴并无实体,而是一种无法触摸的精神幻影。
卷轴缓缓展开,敖青看见纸张上浮现出了一只白毛小鼠,而在看到这只白鼠的一瞬,敖青脑内便涌上了一段记忆。
罗城北市,万元山。
山中白鼠因机缘吞食珏灵仙草,结丹得道,后在山中修行百年,期间杀人无数孽债缠身。
八百余年后修为提升至渡劫低阶,渡劫期想要飞升得道,必须经历天劫,三道天雷滚滚霹下,躲得过进阶地仙,躲不过灰飞烟灭。
鼠妖惶惶不安,翻遍古籍,寻得了心肉引魂的邪术。
眼前画面戛然而止,原本的图鉴消失不见,再看时,敖青发现自己的手上多出了一株珏灵仙草。
仙草通体透明,但在光线下泛着七色玄光,即使是握在手中,敖青依然能感受到清泉般温和澄澈的灵气。
“这是仙草?”
敖青心中震惊万分,结合之前看到的修为界面,身为网文写手的她很快明白了自己的遭遇。
“山海图鉴?斩杀妖物就能获取奖励?”
敖青喜出望外,她原本以为自己的金手指就是看出对方修为和法器,虽然鸡肋,但好过没有。
没想到杀死修真者后还有几率获得奖励!
有了“山海图鉴”的存在,就意味着拥有跳出棋局、傲视万界的资本!
想必洞察本体和修为的能力,也是山海图鉴导致的效果。
渐渐冷静下来,敖青低头看着珏灵仙草,手中运转灵力,将仙草化作了一颗通透的玉珠。
敖青将玉珠扔进嘴中,玉珠入口即化。
温热的灵力顺着舌根滑入四肢百骸,宛如一股暖流在五脏六腑内游走,原本断裂的筋脉也自动复原,体内的浊气向外排出,身体如获新生。
最让她欣喜的是,筋脉复原后,修为也恢复了一半,从地仙中阶晋升到了地仙高阶!
“不愧是让白鼠得道获机缘的仙草,效果还真是显著。”
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和血迹,敖青默念咒术,催动水雾清洗四周,将融在草木地砖上的气息冲刷干净,在修真界,残留的气息往往是破案的关键。
做好这一切,敖青方才收回长剑,化为原身向天际飞去。
周遭流云拂面而过,眼底山和城镇此起彼伏一览无余,游走于云雾之间,凡间景物如海市蜃楼,山川湖海尽收眼底。
敖青心中感叹,这天地之大,身为龙族,就应该遨游天际纵横四海!
她在云层中向下望去,很快看到了碧波荡漾的洞庭湖,洞庭有阵,水域外都设有结界术法,龙女与洞庭龙族断绝关系后,阵法对龙女有天然的排斥。
敖青找了快礁石落下,抬眼眺望湖水。
却见山峰之中白鹤展翅、青云作带,碧青色的湖水横铺万里,衔远山,吞长江,蜿蜒浩荡,一望无垠。
此洞庭非彼洞庭,相较华国的洞庭湖,敖青更觉波涛壮阔,景色宜人。
手中捏诀施法,敖青将自己杀死张怀柳的事情凝成灵蝶,灵蝶周身通透并无实体,是传信专用的术法。
除了张怀柳和苏馨儿之死,敖青还问了相关蓬丘仙岛的事情。
人世凡界还好,地仙也算普通山神土地的修为。
但把视野放大,在这诸天六界之中,那便是真仙遍地走,地仙不如狗!
不赶紧提升实力,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当副本给刷了,而当下,前往蓬丘拜师学道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看着灵碟翩跹而去,敖青盘腿坐于石上,继续运转灵力融合体内仙草。
山月如钩,水光潋滟。
洞庭中一道流光破水而出,敖青转身去看,只见一名身穿月白长袍的青年落在了水面,青年剑眉星目面如玉冠,纹云衣袖无风自动。
青年眼眸微转,看向敖青:“没想到你真的杀了那个凡人。”
青年出现的一瞬,敖青脑中浮现出来一段模糊的记忆。
眼前人,是龙女的二哥,名叫敖珏,天仙低阶,和龙女内丹受损前的修为一般无二,平时这个二哥对敖青关爱有加,但是张怀柳一事之后,敖珏明显对敖青有所厌恶。
想来也是,自家妹子好端端变成了恋爱脑,还是禁忌仙凡恋,换谁都憋屈。
敖青颔首:“对,我杀了他,只是不知道蓬丘仙山的事还算数嘛?”
敖珏冷哼一声,“蓬丘仙山的事情你还好意思问?你以为蓬丘是想去就能去的?”
“父亲为了让你回头,几次三番前往东海蓬丘才把这事谈下了,你不但拒绝了父亲的请求,还和那个凡人纠缠不清,如今时你修为大降,内丹受损,已然成了一个废人,蓬丘是不可能收你的!”
敖青皱了皱眉,袖中掌握成拳:“难道这事就没有挽救的机会?”
“天仙中阶才有资格参加入门考核,你一个内丹受损的地仙,别说天仙中阶,就算是修复内丹至少也得三百余年,但是你觉得蓬丘会等你最少三百年嘛?”
敖珏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在为敖青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气愤。
“距离蓬丘考核不足一月,父亲千辛万苦求来的寻仙令怕是彻底废了!你在消耗他的耐心,敖青你实在是让我们心寒!”
不足一月!
敖青心中诧异。
沉默片刻,敖珏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敖青,眼中神色黯淡。
“你的信我们收到了,按照父亲的说法,你的内丹受损严重,就算是恢复了,后期修炼也很成问题,再加上最近洞庭出了些事……”
敖珏皱了皱眉:“父亲的意思是,你现在别无他选,回洞庭后就准备准备去钱塘出嫁。”
“什么?”敖青神色一僵,出嫁?让她嫁人?
“我不去!”
“你不去?”敖珏冷笑:“钱塘的人不嫌弃你和那凡人的私情,这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你现在内丹损毁,还坏了名声,如今还能落得嫁去钱塘的出路,你应该庆幸自己洪福齐天。”
敖青不解:“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出路。”
“确实不是,但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亲手毁的。”敖珏怒声呵责。
……
夜风动,湖水皱起了一片涟漪。
敖青的衣衫被冷风吹得上下翻飞,她握紧了拳头,视线落在广阔无垠的湖面。
她在思考,思考有没有必要博上一把。
沉默片刻,敖青抬首看着对方。
“和亲我是绝对不会去的,给我一点时间,我的内丹会恢复,修为也会恢复,半个月到天仙阶!另外几天,我会亲手拿下蓬丘的考核!”
看着敖珏冷漠的表情,敖青蹙眉:“我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如水的月色倾泻而下,渡在了敖珏的肩头袖摆,他沉默了几秒,眉眼微弯,释然一笑。
“但愿吧,要是你办不到就只能选择去和亲。”
说罢,敖珏转身,正欲离开。
敖青所言可笑至极,半月恢复到天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但他作为兄长,就算是给她留个念想、一个安慰。
至少,也算是最后的慰藉了。
礁石上,敖青看着他的背影,思索片刻,开口道:“告诉父亲,恢复修为后我自会回洞庭请罪!”
敖珏脚步一顿,他没转身,只是抬起手背对着敖青挥了一挥。
没有回话,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落入洞庭。
湖面如镜,倒映的月色波光粼粼,宛如落入湖水的天河碎星。
眺望洞庭湖水,敖青拱手抱拳,对着洞庭湖拜了三拜,复而盘腿坐于礁石,在湖边凝气修道一夜。
待次日鸡鸣破晓,敖青转身离开。
……
内丹受损确实难以恢复,但山海图鉴的出现让此事有了逆转的可能。
这个世界妖魔并不少见,虽然这片地界有道家神明镇守,以凡人为主,但混入其中的小妖还是有的。
她现在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在蓬丘考核前证明自己的实力,至少恢复到天仙低阶!
按照原主的记忆,这个世界类似华国的秦朝。
天下大统、中央集权,但仅仅是一部分政治背景,在其它事物上还是差别很大。
除了城池之外,似乎有个地段妖魔盘踞、魑魅称帝,可惜融合的记忆并不全,敖青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十分有限。
一路上敖青一边寻妖,一边在天际吞云吐雾修炼自身灵力。
蓬丘考核的时间紧迫,寻妖的这一段时日,她走也修仙,睡也修仙,将所能利用的时间都拿来修行。
恍惚间,敖青有种备战高考的错觉。
……
敖青离开苏府后,苏府上下见小姐女婿皆被杀害,人心惶惶了多日。
官府判定是妖物所为,因期间因果再难深究,苏家只好盖棺入葬,后又找来观里的道士做法驱邪,如此辗转几日才算了解。
另一边,半月县的街道上。
敖青啃着包子优哉游哉闲逛着,脚踩青石板行走在白墙青瓦下,深感周围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嚣非常。
买糖人的小贩前围满了八九岁的孩子,小孩熙熙攘攘吆喝着,晃着手里的糖人欢呼雀跃。
醉香楼内的姑娘卖弄风情招呼着客人。
饭馆前炊烟袅袅,似乎是新鲜的烤鸭刚刚出炉,香飘十里惹人垂涎。
看着四周人间烟火,敖青不由回忆起了穿越前的生活。
她做网文写手之前,原本是个武替演员,后来因伤辞职,走投无路之际便重拾键盘,抱着试试的心态写起了网文。
因为原本职业的特殊性,敖青以现实为基础,写了很多武侠和文娱小说,销量还行,也算是勉强糊口。
“真怀念以前拖更的日子,哈哈哈……拖更就是爽啊!”
将最后一块包子扔进了嘴里,敖青随手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隐藏周身灵气,敖青扮作凡人继续前行。
走了一炷香有余,忽见前方人群熙熙攘攘,一顶鲜红的轿子高高抬起,轿顶流苏晃动,彩带翻飞。
大红喜事,女子出阁。
这本该是敲锣打鼓的好日子。
但敖青却见轿子两旁跟着一男一女两名老人,老人皆是头戴出丧白布,互相搀扶着掩面痛哭。
一悲一喜两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副荒诞可笑的景象。
敖青凑了过去,细细打量着轿子。
“小哥,这是什么情况?河神娶亲还是强抢民女啊?”
“外地人吧?”
布衣青年摆摆手道:“是山神讨要的新娘,我们镇外群山连绵,山中凶兽盘踞,幸得山神保佑我们才得以出入平安的。”
敖青若有所思:“我懂了,凡事必有代价,山神保佑一方平安,你们也得进献祭品作为报答?”
“也不完全是。”
布衣青年凑到敖青身边,压低声音:“半月县一向太平,山神也是恩泽大地并无献祭杀人的说法,但是三年前后山白光大盛,大火烧了一整晚,等我们组建一队人再去看时,山神庙烧的连块渣滓都不剩了!”
“从那之后,山中蛇虫猛虎横行,原本的山神……似乎是被妖邪取代,那妖邪每年都要活人当祭品,传闻凡是上山的献祭者,皆化作了干尸横死荒野。”
大火焚原,妖邪替位?
仙家的掌控范围内,犯事杀人的妖邪并不常见,尤其是在半个月内突破地仙的修为,更是惜妖如金。
如若错过了这个山神,想再找到就是游戏抽卡的概率。
敖青看着鲜红轿子,心底提起了兴趣。
第004章:替嫁新娘
“小哥,是今晚就要祭祀吗?”敖青疑惑。
布衣青年摇摇头:“山神祭祀需得四名少女,少女先被安置在神坛后院,她们会在后院住上三日,三日一过才会被衙役送去后山。”
“说好听点是这样,难听点就是给些断头饭,吃饱喝足了好上路。”
敖青颔首:“那这献祭少女有什么要求吗?”
布衣青年解释:“山神喜怒无常,每年的要求都不一样,今年是四名七月初七所生的少女,半月县就抽签选祭品,这轿子里的,就是运气不好被选中了。”
“有点意思!”
“这有什么意思?都是寻死的活,好死不如赖活着。”
看着轿子前的小厮敲锣打鼓,青年心生感慨:“这些姑娘也都是可怜人。”
敖青没有回话,自顾自开始权衡利弊。
能顶替山神的妖邪必定不是泛泛之辈,富贵险中求,如果能杀死后山邪物,说不定还能获得高过珏灵仙草的奖励,对修为的恢复帮助也大。
这是为数不多的机会,她必须尽力把握。
准备时间有三日,完全可以调查妖物的盘踞所在。
而且在龙女的芥子空间里,还记载着一种特殊的阵法,阵法能困住高出施阵者修为的邪魔歪道。
到时可以在山中施法布阵!
一旦发生意外,困住山神,再将此事上告天庭。
此界有各方神明护佑,同时有一个完整的工作体系,山神毕竟是天界的公务员,出了事也归天庭管。
只不过天界事务繁忙,很多小地方的愿力难以传达到上界,再加上各方因果的原因,天界神明对妖物作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来神仙也喜欢上班摸鱼。”
敖青给出了结论。
她一边思索着计划,一边转动眼眸看向四周山脉。
借助龙族本能观测这方地脉灵力的走向,却见此地生龙有气,势如中天,正是一派汇天聚灵的山脉。
布阵施法看来可行。
蓬丘考核迫在眉睫,她有必要冒这个险。
敖青皱了皱眉,纠结片刻后,迈步朝前,只身挡住了花轿的去处。
抬轿的小厮顿足,看着轿前突然出现了一名青衫少女,面色一冷,开口骂道:“小姑娘,这山神的轿子可不是你想拦就拦的!”
敖青不惧反笑:“祭祀山神可有规矩?我呢想替轿子里的姑娘嫁给山神,大哥,你看这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一句话出,周遭围观的百姓皆是怵目惊心。
替嫁山神,必死无疑,这种送死的蠢事居然有人愿意去做?
“别愣着啊,谁是主事的,我问你们话呢?”
敖青扫视四周,视线落在面色苍白的两位老人身上。
“你们是轿内姑娘的父母吧,养儿育女不容易,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让人惋惜哀叹。”
敖青无奈一笑:“我呢,孤身一人行走于世,没有牵挂没有期盼,而且刚刚好是七月初七所生,今年岁数不大,十之有六,作为祭品再合适不过了。”
这句话说得轻松自在,听在旁人耳中却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
那年迈的夫妻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红轿珠帘掀起,一名豆蔻少女从轿内探出,却见是步摇玉簪眉间落红,一双杏眼秋波流转姿色天成。
“姐姐,你说的可是真话?”轿内的少女怯生生问道。
“绝无戏言!”敖青保证。
听了这话,跪在地上的夫妻感激涕零,正欲磕头下拜。
见两鬓斑白的老人要磕头谢恩,敖青自觉于情于理都不合适,立刻上前扶住二人:“不必跪我,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二老带着女儿回去好好休息,之后的事情再说不迟。”
“好人,好人呐……”老人紧紧握住敖青的手,眼里泪水溢出。
“姑娘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还请姑娘留下姓名,我和老婆子定按祭拜神仙的礼仪月月祭拜姑娘!”
“名字?”敖青欲言又止,她将轿内的少女扶了下来,自己则纵身一跃,轻松跳了上去。
坐在轿内,她垂头看着三人,抱拳道:“名字还是算了,咱们有缘再会!”
告别二老,在一众路人的围拥中,敖青坐在轿内盘算着计划。
……
红轿走过闹区,停在了神坛之外。
神坛是半月县集资建造的祭天宅院。
桃树环绕四周,层楼叠榭,飞阁流丹,精致错落的建筑上雕刻着游龙飞风,与先前的民家建筑相比,更添几分雄伟圣神。
“姑娘,下轿了。”接送新娘的侍女卷起珠帘,低眉恭候。
敖青朝四周看了看,俯身一跃。
“要在这里待上三日是吗?”下轿后,敖青整了整皱巴巴的衣服。
侍女看敖青没穿新娘的衣服,有些诧异:“姑娘你身上,没有换嫁衣嘛?这要是献祭惹得山神不高兴了,半月县都要遭殃的。”
“她是半路换下来的,不是李家的丫头。”一个中年男人解释道。
“这事我会上告官府的,你另外替她准备一套嫁衣,其他事情不用多问。”
“是,奴婢明白。”
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俯首行礼,在目送迎亲队伍离开后,侍女对着敖青道:“姑娘,先随我进后房用斋,等奴婢准备好嫁衣就替姑娘拿来。”
侍女对这些献祭的新娘都很尊重,因为她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半月县的平安而献出生命的。
本都是平常人家的子女,年纪轻轻就要横死后山,没有人愿意如此。
跟着侍女朝后院走去,敖青转了转眸子,侧身看着对方:“我有一件事想问问,这山神每年都有杀人,而且任由豺狼虎豹横行山林,你们半月县的人就没有请过和尚道士来驱邪?”
侍女神色一滞,她没想到对方会胆大到直接问出来。
“请过,但半月县四面环山,交通闭塞,想要请来法师并不容易,之前请过几个,但不是死在野兽嘴里,就是被……”
“被山里的东西残忍分尸,如今的献祭,也确实是下下之策。”
侍女瞥了眼敖青,有些不解:“这种话上了后山可别说,要是你讨得了山神欢心,说不定还能捡下一条命。”
敖青淡淡一笑,明白这姑娘是好意。
“那你们请来道士上山驱邪,山神被当做邪物驱逐,他就没有降罪半月县的百姓?没有因为道士和修士而下山杀人嘛?”
敖青担心自己替嫁后无法杀死邪祟,反而惹怒让其大开杀戒。
侍女摇了摇头:“只要每年献祭新娘,山神就不会下山为祸,即使是我们请来道士修士杀他,他似乎也并不在意。”
“我也感到奇怪,不明白这山神讨要新娘到底是为了什么。”
敖青颔首,猜测道:“想来这山神还有一丝良知,或许需要祭品并不是自愿,而是另有所图,为了保障自己和村民的平衡关系,他还挺有原则。”
了解情况后,敖青的担忧也算放了下来。
进了宅内,她第一眼便看见了摆满吃食的方桌,桌上山珍海味热气腾腾,瓜果佳肴应有尽有。
而在方桌之后,三名身穿嫁衣的少女皆是一脸哀怨神情,更有甚者捂着脸低声哭诉。
一名新娘见侍女来了,立刻上前扯住侍女的衣袖。
“还没有消息吗?是不是你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爹富甲一方,他一定有钱赎我的,他不可能不管我,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连声恳求的这位是盐商嫡长女高落梅,原本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可惜运气差了点,被抽签选中成了祭品。
山神献祭新娘须得七月初七所生,最好是容貌端庄的豆蔻少女。
半月县是小地方,容貌端庄秀丽的少女本身就不多,符合出生年月的更是少数,即使是盐商嫡女,也很难找到替补位。
何况高家有长子,高老爷到底愿不愿意花重金找替补,也同样耐人寻味。
听到屋内喧嚣,守在门口的持刀侍卫抽刀在前,冷声提醒。
“这里不是你胡搅蛮缠的地方,有情况我们会通知你的,但在此之前,还请高小姐在正堂内待着!”
高落梅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她四处看了看,又发疯似地扑向敖青。
敖青侧身一闪躲过了高落梅。
高落梅扑了个空,差点摔在了地上:“你,你没穿婚服,是不是父亲派来顶替我的?”
“额……你猜?”
敖青尴尬一笑:“算了不逗你玩了,我不是,我婚服还没做好呢,一会儿做好了我会穿上的。”
高落梅愣了几秒,拿起花盆砸碎在地,像是发疯一样大喊大叫起来。
第005章:想揍你的意思
安抚了一阵高落梅,侍女才收拾好地面的碎渣,转身离开。
无视继续口吐芬芳的高落梅,敖青转而看向桌上的食物,指尖灵气运转,她将桌上的菜肴都试了一遍,确定食物没毒后,敖青才放下心夹起了一块酥饼。
仙人虽然可以辟谷,但美食的作用不仅仅是填饱肚子。
酥饼内有豆蓉花生,外皮沾着芝麻和香油,一口下去芝麻油香和豆蓉的清甜混杂在一起,口齿留香。
“这断头饭做的还挺不错。”桌前只有敖青一人吃得风卷残云,津津有味。
“你们不吃嘛?”
敖青看了眼身后的几人,与敖青截然相反,另外三名新娘皆是愁容满面,恨不得把惨字写在脸上。
见三人都没有动筷的意思,敖青也不打算多说,自顾自吃了大半。
等旁晚换好婚服后,敖青回到厢房时已经天色大暗。
因为房间数量有限,再加上神坛四周人烟稀少,出于安全考虑,这几日三人都是住在一处。
屋内烛火摇曳,屋外两名护卫手持长刀,守着厢房门口。
“这床也太硬了,怎么睡啊!”高落梅娇生惯养,对这里的环境自然嫌弃万分。
“高小姐,你要是觉得床硬,可以用我的被子垫着,近几日大暑,天气干热,晚上也不必盖被子。”一个长相温婉的少女看着高落梅。
高落梅瞥了眼对方,嫌弃地撇过脸去。
“你碰过的被子还是算了,也不知道洗不洗手,这么脏。”
说完,还特意看了眼其他几人:“你们几个村姑也是,我父亲说了,你们都是些下等出身的丫头,离我远点,身上什么味道啊,难闻死了,真恶心!”
这几句话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个遍。
准备拿被子的少女更是脸色发青,原本的好心被人糟蹋,她有些失落地坐回了床头,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裂痕和老茧的双手,鼻子一阵酸楚。
“姑娘。”敖青走到温婉少女的面前,弯眼笑了笑:“我叫杨娴,你怎么称呼?”
隐瞒真实姓名和身份,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杨娴是敖青大学舍友的名字,反正不在一个世界,用用也无妨。
“我?”她揉了揉眼睛,露出淳朴干净的笑容:“我叫七娘,母家无姓,排行老七便唤作七娘。”
“好名字。”
敖青伸手将七娘额前的乱发别在耳后,柔声说:“天气虽热,但被子还是拿着自己盖好吧,毕竟有些人自恃清高,连基本的道德观都没有。”
这句话高落梅也听得一清二楚,她脸色一变,怒目瞪着敖青:“你什么意思?”
敖青冷哼一声,“想揍你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敖青起身,还没等高落梅反应过来,一拳便砸在了她的身上!
高落梅整个人被这一拳震出,连退了好几步,“嘭”一声摔在了地上,簪子掉落,衣服也皱成了一团。
高落梅连着咳嗽了几声,抬起头瞪着敖青,咬牙切齿道:“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敖青上前,将躺在地上的高落梅一把揪起,她捏着高落梅的脖子,将高落梅整个人压在墙面。
高落梅哪里被人这样侮辱过,甚至当众被人打成这样。
她眼里怒意更甚,大滴的眼泪滚落而下,哭喊着叫道:“外面的侍卫瞎眼了嘛!这种事情都不管?一群废物!废物!”
屋外的人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刀刃出窍的声音响起,房门也随之打开。
握刀的侍卫看向屋内,只见敖青掐着高落梅的脖子。
“放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任由你们放肆打闹的嘛!”一名侍卫喝道。
敖青这才松开手,转身看着侍卫:“我知道,我力度把握的合适,她死不了。”
床边愣神的七娘这才回过神来,她立刻走到敖青身边,鞠躬道歉:“这件事不怪她,都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才……”
“与你无关。”敖青握住七娘的手。
“这是我自愿的,我确实想动手打她,我不仅想动手,我还希望她滚出去睡!”
“你!”高落梅死死盯着敖青。
“我爹会救我的!你们俩到时候就等死吧!”
敖青不以为然,她没搭理这个叫嚣的小姐,拉着七娘坐回了原本的床位。
侍卫看没什么大事,也相视一眼关上了房门。
一夜无话,三人很快闭眼入梦。
敖青则盘腿坐在床头,体内灵气运转,借助神坛的灵气继续修炼,神坛建造很有讲究,选址上有风水和龙脉的说法,也正是灵气汇集的区域。
虽说成仙后吞吐天地灵气修行极为缓慢,但积小流成山河,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懈怠。
夜色渐浓,将近丑时。
屋外一只半透明的蝴蝶翩跹而来,蝴蝶似乎并无实体,轻飘飘穿过了墙壁,带着点点碎光,落在了敖青的肩头。
落肩之后,蝴蝶化为齑粉消散而去,一段记忆传入了敖青脑中。
这蝴蝶,是洞庭龙君寄来的信。
而这信的内容很简单。
大意是,龙君未曾想到敖青会直接拒绝和亲,而且扬言半月恢复天仙阶,甚至还要参加蓬丘的考核!
这几乎是荒诞不经的言辞。
恢复修为参加考核绝无可能,和亲钱塘又拒之千里。
洞庭龙君许是对龙女有愧,如今另外寻了一段机遇,但可笑的是,这好的去处居然是成为旁人的道童侍女。
具体原因要从几年前说起,洞庭有妖祸,一鱼妖修成天仙中阶,仗着几分势力兴风作浪。
因为特殊的阵法和地势。
洞庭水兵几次三番围剿都以失败告终。
鱼妖势力直逼洞庭水晶宫,机缘之下,洞庭龙君与天界女仙紫云真人达成交易,紫云真人飞升千年,身边还没有合适的贴身道童,如今想收下敖青。
如若敖青答应成为紫云真人的道童,紫云真人便愿意帮助洞庭除妖。
可供敖青选择的时间有半月,半月后交易自会作废,而洞庭妖祸也会另做打算。
这算盘其实打的很好,洪荒大劫后龙族势微,人道强盛,紫云真人乃是一方上神,修为更是在太乙真仙境,虽不说实力强劲,但在仙界也是颇具威望的女仙。
如果能成为紫云真人的道童,将来也算有个庇护和安身所在,毕竟在龙君的眼中,敖青内丹被毁,日后修行难如登天。
所以除妖不是关键,结识紫云真人才是重点。
说好听点叫贴身道童,说难听点就是打杂执役的侍女,和徒弟可不是一回事。
沦为他人走狗的滋味可不好受。
如果是当初,她或许真的会选择成为紫云真人的道童侍女,但今时不同往日,山海图鉴的出现意味着翻盘的可能,一旦成为道童,那就意味着整个人都受到了限制。
何况紫云真人是文官,平时也很难接触到妖魔鬼怪。
敖青视线落在晃动的烛火上。
她不想成为别人的奴婢,仰人鼻息苟活于世。
这鱼妖能在洞庭纠缠数年,必然有其特殊之处,但现如今的情况敖青别无他选,哪怕是试一试也比认栽的强。
手指靠近火焰,敖青运转灵力。
火焰瞬息凝固成冰,冰刃开裂,一只淡蓝色的蝴蝶化茧而飞。
对着这只蝴蝶,敖青心底传音:
父亲,半月后,这洞庭鱼妖的性命我会亲自来取!我不想做旁人的道童侍女,我要拜师求道!
第006章:来新手大礼包了
敖青越想越觉得还是实力有限,可供选择的余地实在太少,不由皱了皱眉。
最让人头疼的是,在洞庭龙族的眼里,她似乎真的成了一个废人,除了和亲和成为侍女之外一无是处。
在这里,实力低下就是别人的垫脚石。
成为坐骑道童之后,大多难以翻身,一辈子生活在主家的掌控之下,更有甚者,会被施展咒术,成为没有自我选择和意识的傀儡!
在龙女的记忆里,地仙天仙都是比较容易进阶的,一旦进入真仙境界,想要继续提升就会步履维艰。
紫云真人的修为就是卡在太乙真仙几千年未变,再往上需要不只是刻苦修炼,还有道法机缘。
有了“山海图鉴”的加持,在半个月内修炼至天仙中阶并不是没有可能。
不做深究,敖青闭眼继续修行道法巩固内丹。
次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洗漱完后,敖青拿着酱肉包子出了正厅。
“小哥,吃一个?”她伸手将包子递给侍卫:“放心,这是我从桌上拿的,可没毒。”
侍卫犹豫几秒,接了过去。
“那就谢姑娘好心了。”侍卫拿着包子咬了一口,他替班来得早,确实没来得及吃点东西,现在正愁怎么熬到替班呢。
“小哥。”敖青擦了擦嘴,问道:“山神是怎样和半月县的人谈条件的,你说说看?”
侍卫思索片刻,压低声音向敖青解释起来。
“听说是山神借助鸟雀当信使,告知村民要每年的献祭要求。”
“异变当天,山神也没有露面,就是大火烧的厉害,然后蛇虫猛虎什么的下山伤人,当时山腰的村民死伤不少,那空气里都飘着一股血腥味!”
鸟雀为使。
敖青扶额,为什么山神不自己露面?
觉得有失山神身份?还是说自己的原身是特殊的存在,无法随意移动?
仅仅凭借这点线索无法获得准确判断,但至少能确定一点,山神虽说被妖邪代替,但这妖邪多少还是有点底线和准则。
“这送上山的祭品都死了?被吃掉还是怎么回事?”
侍卫神色微变,有些惋惜地看了眼敖青:“你是好姑娘,实在是可惜了。”
敖青没所谓地摆摆手。
“小哥你就直说,我这人心大,搞清楚了,死也死得踏实点。”
“我知道的也不多。”
侍卫看着远方,似乎在回想之前的遭遇:“我家就在后山附近,之前献祭之后,后山常常穿来诡异的叫声,没过几天,新娘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敖青点点头,既然是干尸,那就证明这山神不是单纯想吃人,而是想吸取特定人群的阳寿?
邪道修行者往往会吸取活人的寿命修炼,活人的阳寿被吸取之后,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干尸,而不同的邪术对活人生辰八字的要求也不同,这正好能解释为什么山神每年的要求都不一样。
吸取阳寿,修炼邪术。
敖青心底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和侍卫继续聊了几句,之后的谈话内容没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东扯西扯了一阵,敖青回房继续悟道。
黄昏时分,一轮红日半挂天际,橙黄的光晕渡在山脊,宛如披了一层暖黄的薄纱。
原本静心修道的敖青忽然感受到一股特殊的气息,她睁开双眼向外看去,只见屋外慢悠悠走来了一名道士和中年男人。
道士身穿粗布青衫,腰间别着一个葫芦;中年男人头戴镀金方帽,身穿玄色纹云锦袍。
这道士,结丹期修士?居然有法宝!
敖青来了兴趣,不动声色观察着二人。
借助“山海图鉴”的显示分析,敖青发现这结丹期道士的身上,还带着下品仙器“寻妖盘”,以及上品法器落金葫芦。
在修仙界,法宝分法器、仙器、灵器三大类。
法器最弱,灵器最强,每个种类也分下品、中品、上品三类,而最强的灵器还分先天和后天。
这道士手中的寻妖盘居然是仙器,可见有些背景来历。
但是道士本身并不强,很可能是祖传的法器。
至于另外一名中年男人,他身着锦衣华服,眉眼之间于高落梅有些相似之处,应该就是高落梅的父亲。
道士估计就是高落梅父亲请来驱邪的。
修道并不容易,结丹的凡人妖兽更是极少数的一类。
看着长袍道人,敖青感叹自己也算是运气好,要是穿越成凡人,搞凡人修仙。
那比抽彩票中奖还难。
——“吱嘎!”
房门打开,侍卫看向屋内几人:“高家小姐在嘛,高老爷要见你。”
正在梳妆打扮的高落梅转身,她抬眼一看便瞧见了屋外的的高老爷和青衣道士,见状,高落梅原本就上挑的凤眼更加睥睨,一股孤傲的气质由内而外。
高落梅起身,不屑地瞥了眼屋内的另外三人。
“看,我就说我会活着出去的。”
说罢,又专门看向敖青,冷笑着嘲讽:“你个下等村姑,继续在这屋里等死吧!”
敖青没有回话,甚至懒得多看高落梅一眼。
高落梅见敖青没反应,一张精致的脸气得皱了起来,她攥紧了衣角,但依旧努力保持着优雅,迈步走出了正堂。
看着高落梅装模作样走了出去,敖青继续观察屋外的道士。
透过纱窗,敖青隐隐约约看见道士的身上缠绕着一股奇怪的黑气,甚至还在缓慢地蠕动。
“嗯……那是什么?”
敖青眯了眯眼睛,她走到纱窗面前,又仔细看了眼,却看到道士腰间的葫芦里封印松动,妖气泄出,而那黑雾就是葫芦里实体化的妖气。
葫芦内妖邪的修为是渡劫期,加之妖物特意制造幻术迷惑外界,那道士似乎一直没发现它的存在。
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腰间的葫芦封印早就发生了松动!
“这东西似乎要出来了……”敖青靠在窗边,打算继续观察观察,等到迫不得已再出手不迟。
看来我这趟不算白来。
有法器有背景,还即将遭受妖祸,这简直是走来了一个新手大礼包啊!砍一刀,蹭蹭蹭掉经验的那种。
敖青心中喜悦,眼神一动不动盯着落金葫芦,就像在注视着猎物。
屋外。
高落梅对着高老爷一阵诉苦:“爹,你知道吗?你女儿在这里被人欺负了!”
高觉瞥了眼身侧的长丰道长,低咳一声,正色道:“现在不是哭闹的时候,注意言行仪态,虽不是大家闺秀,也好歹要有个小家碧玉的样子,你这样成何体统?”
“爹爹……”
高落梅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一双白皙的手指摇晃着高老爷的袖摆,柔声细语撒起娇来。
“昨晚我被一个没大没小的野丫头打了,野丫头昨晚差点把我打出血来,还掐着我的脖子说想要我死在这里!我被人欺负成这样,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第007章:我刚学的擒拿术
“岂有此理!”高老爷面色一冷。
“哪个不长眼的丫头居然敢这样欺负你?”在外面,侮辱高落梅,就相当于侮辱他这个父亲高觉!
尤其还是在外人眼中发生这种事,这简直就是当众打他的脸。
高落梅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看着屋内几人,很快看到了靠在窗边的敖青:“就是窗户边的那个野丫头!”
她指着敖青,大声哭喊:“爹,你得给我报仇啊!”
高觉怒气上涌,他转身看着长丰道长:“还请稍候片刻,发生这种事让道长见笑了,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细眼三角脸的道长晃了晃手里的拂尘,摸着山羊须,意味深长地回道:“高老爷请便,你们的凡尘俗事贫道不好插手,等高老爷处理完后再谈不迟。”
说着,长丰道长便神秘兮兮退了几步,找了个合适的台面盘腿坐下。
道长轻叹一声,闭上双眼:“唉,终究还是没有脱离七情六欲,可叹可悲啊,可叹可悲,恐怕如我这般通透的人已经稀世罕见了。”
“高处不胜寒,通透,也是一种寂寞……”
……
另一边,高觉迈步走到门口,指着屋内的敖青道:“昨晚欺负我女儿的,还不快给老夫滚出来!”
敖青心底郁闷,她本来都不想搭理这件事,谁料这高家父女完全是一路货色。
整理整理衣服,敖青转身出了正厅。
“怎么了?是我干的。”
“你是谁家的丫头,你父母没教过你礼数嘛?还是说你父母和你一样不堪入目,居然敢动手欺负我的女儿!”
高老爷怒声质问,横眉冷眼盯着敖青。
敖青不仅不惧,反而直视高觉的目光,她开口,淡淡回了句:“继续说。”
高觉怒意更甚,他见敖青一脸淡然,本就愤怒的情绪瞬间高涨。
“别以为我不知道,来之前我问过当今县令,这次的献祭新娘除了我女儿,全都是些下等出生的穷人,也就你这种乡野村妇才会像只疯狗一样乱咬人!”
敖青面色不变,转身要走。
“谁让你走的?”
高觉指着敖青,眉目紧皱:“你个贱人给我女儿跪下道歉,否则今天老夫就要打断你的腿!”
这明显有点得理不饶人了,围观的侍卫站了出来。
“还请高老爷息怒,后日就是献祭,何必和一个死人过不去呢?高老爷大人有大量,看在祭祀的份上就这样算了吧?”
侍卫赔笑,伸手挡在了敖青面前,他也不敢正面顶嘴,这个高觉有些势力,要不是家中还有长子继承家业,高觉就算绑了别人的女儿当替补也不是不可能。
高老爷之所以放任抽签,就是因为高落梅在他心里是可有可无的。
但自己心里不重要,也不代表可以任由他人侮辱。
高觉刀削般的眉毛皱在一起:“山神的要求是容貌端庄秀丽,可没说不能残废,我高某人今天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两个选择,其一是跪下给我女儿道歉,其二就是让我断她一条腿!”
敖青眼中生出一股冷意,她转身看着高觉,顿了几秒,又绕过侍卫,径直走到了高觉面前。
就在众人以为敖青准备道歉时,她忽然仰起头,冷淡的双眼直直看着高觉。
“你养的女儿就是个泼皮无赖,见谁都自认高人一等,把我和其他赴死的新娘都不放在眼里,我告诉你,我的父母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是你这个狗东西,你养出这样一个女儿,就应该感到丢人现眼!”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也都是面色一惊。
特别是屋内的两名新娘,她们自从和高落梅待在一处后,便总是被嘲笑和针对,敖青说的这话,何尝不是她们想说的?
但是谁都知道,有些话必须烂在肚子里!
没有资格说的,就一辈子都不能说。
但是敖青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仅仅骂了高落梅,而且骂了高老爷是狗东西!
她是有多大的胆子?
“放肆!”高觉彻底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侮辱我高家!”
敖青面不改色,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和你女儿都是泼皮无赖,都是狗东西。”
高觉气得脸都白了,他双手紧握成拳,外凸的双目里布满了血丝。
下一秒,高觉的拳头朝着敖青的身体砸去。
眼看着拳头便要锤在敖青的身上,转瞬之际,敖青抬手出掌,将高觉的拳头硬生生挡在了半空。
掌心对着拳头,敖青居然轻松接了下来!
高觉愣在当场,对方只是个瘦弱的少女,怎么可能这么轻松挡下这一拳?
“岂有此理!”
高觉怒火中烧,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就在他准备反击时,肩膀忽然被一股力量压了下去。
敖青笑盈盈看着高觉,手腕一转,脚尖跃起,顺势将高觉掀翻在地。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高觉摔在了地上,脸硬生生贴着地面,大团的灰尘涌入喉间。
看着他一脸狼狈的样子,敖青笑了笑:“我刚学的擒拿术,还能让你给欺负了?”
高觉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个黄毛丫头一招就让自己无法动弹,这件事别说是自己感到丢人,怕是别人看起来也同样荒诞至极。
站在一侧的高落梅更是脸色发白。
她想看敖青的笑话,她已经做好了嘲讽的准备,可是现在……
她不相信,不相信一个小姑娘会有这种能力!除非,除非她也是妖物!
高落梅扫视四周,很快注意到了不远处打坐的长丰道长,心底念头闪过,她跑到长丰道长身边,伸手便扯住了对方的袖袍。
“道长,道长!她不会是妖物附身吧?她一定是乘机混入献祭新娘里的,对了,我记得她刚来的的时候就没穿婚服,会不会就是妖精想混进来想杀死我们?”
长丰道长睁开细长的眼睛,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忽听腰间的葫芦发出一声脆响。
他垂眸去看,只见一道黑气窜出,原本光滑的落金葫芦,居然裂出了一条小指长度的裂缝!
道长脸色大变。
封印着妖物的落金葫芦,居然裂了!
第008章:越砍越顺手
黑色妖气如同浓烟一般弥漫而上,伴随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在半空之中形成一团黑压压的雾气,视线被黑雾遮挡,周身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
狂风骤起,乌云翻涌。
其间硕大的黑色翅膀一晃而过,尖锐的羽毛宛若玄色刀刃,在云层之中泛着冷光。
“咯咯咯!咯咯咯!”
黑云中传出怪叫,颇为骇人。
“我被囚禁几百年!今朝得以重获自由,百年前的旧账我今天就要找你好好算算!那老道死了,父债子偿,长丰你个老贼今日必须死,院内的其他人也别想活着出去!”
话音刚落,两三道黑影向下刺来,长丰道长面色微变,施法捏诀,挥动袖袍将黑影卷落在地。
当啷一声,三支黑羽插进地面。
“道……道长!”高落梅看着深插入地的羽毛,心中恐惧万分。
周围的几人也是乱做一团,侍卫紧握大刀不知所措,假山旁的侍女摇摇晃晃朝远处跑去,妖邪临世,一时之间飞沙走石,草木弯折。
眼看着妖物逼近,长丰道长深吸一口气,摸了摸白花花的山羊胡子。
“不必慌张,区区一介乌鸦妖而已,老夫一记拂尘扫去,任他哪方邪魔妖道也得灰飞烟灭!”
长丰道长正信誓旦旦挥动着拂尘,面色如常,仿佛胜券在握。
转瞬,黑烟冲着雪白拂尘席卷而来,只听“啪”的一声,原本高高扬起的拂尘裂成两半,断裂的拂尘在半空中转了两圈后,摇摇晃晃摔在了地上。
高落梅看着断开的拂尘,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长丰道长尴尬一笑:“姑娘别慌……贫道苦修多年,区区一介妖物算不得什么,且看我镇妖黄符的威力!”
道长从袖袍里摸出一张黄符,嘴里念叨着:“天地玄黄,聚灵五方……急急如律令,去!”
话音刚落,黄符燃起了一道明黄色的火焰。
火符如同破云之箭,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黑云刺去,明黄火光在扑进黑色妖气后,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烛光,顷刻便被黑暗吞噬,成了一片虚无。
道长心中一惊,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低头咬破舌尖,对着周身施下一片结界。
结界外狂风大作,怪叫声不绝于耳。
高落梅双目圆睁,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她想逃,但是整个院落都被黑云覆盖,海浪般剧烈翻涌着,视线根本分辨不清方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耳边此起彼伏的尖叫。
“完了,完了……”她嘴里念叨着,恐惧支配周身,耳边轰鸣不断。
“莫慌。”长丰道长抿了抿唇,顺手将歪掉的发簪扶正,一切准备妥当后,道长复而盘腿坐下。
“道长?道长救我,你不能不救我,我才及笄不久,我不能死!”高落梅大喊。
长丰道长摇了摇头:“这妖物修为在贫道之上,命数已定,既然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死得坦然一点,正所谓大道皆空,慷慨赴死也是一种洒脱。”
话音刚落,淡金色的结界裂出了一道缝隙,眼看就要支离破碎!
高落梅的脸有些扭曲,她扯着道长的衣袖,面目狰狞道:“你不能不管我,不能不管我!这妖怪是你放出来的!都是你的错,要是我今天死在这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咔嚓……”
结界彻底碎裂,几道黑影雨点般刺向二人。
千钧一发之际,白光扫过黑影,大片的黑色羽毛被一斩为二,摇摇晃晃飘落在地。
而那道耀眼的白光,也如同射入云层的阳光,刹那间驱散黑雾,劈开了一道清晰可见的道路。
道路尽头,正是敖青持剑而立,衣带飘飞,杏眸含笑。
“道长,我救你一命,你得把寻妖盘给我,要不然我就只能等乌鸦妖杀了你,再从你的尸体上取下来了。”
敖青说话间,又一道剑气横扫周遭,黑雾劈散,巨大的黑色乌鸦怪叫着扑向敖青。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胆敢坏我好事!”
黑影急速下坠,敖青侧眸,指尖凝网,挥手朝着乌鸦罩去!
“安静点,没听我在和道长谈交易嘛?”
淡蓝色的纱网将乌鸦捆绑束缚,他挥动着翅膀,羽毛纷纷下落,但是纱网越缠越紧,一时半会极难挣脱。
乌鸦妖转动着血红色的眸子,咯咯咯怪叫着。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大减,原身妖力居然受到了限制!刚刚一心复仇并没有注意到内丹的变化,如今受困才发觉不妙,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居然大意了!
是落金葫芦消融了他的大半修为,思及此,内心更加愤怒,尖叫着咒骂。
“你个黄毛小道困我百年,废我修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敖青指了指半空中挣扎不止的乌鸦,漫不经心道:“啊呀,到底是命重要呢,还是寻妖盘重要呢?”
“贫道答应了。”
长丰道长神情仰慕,自言自语道:“一剑破妖雾,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闻言,敖青持剑抱拳:“道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这妖物在下就帮你杀了它!”
敖青脚尖一跃,袖袍翻过,卷着长剑朝乌鸦刺去,只一瞬,乌鸦被白刃刺中,疼的上下窜动。
“仙长饶命!”乌鸦妖放下尊严,低声恳求起来。
他才刚刚离开葫芦,原身实力只恢复了五六成,怎么能就这样被一个无名小卒杀死呢?
他不甘心!不甘心!
“我凭什么饶你性命?你有东西和我换嘛?”敖青优哉游哉看着乌鸦妖,笑眯眯道:“看你这穷酸样子就没有,这样吧,我是个好人,给你个痛快的咋样?”
乌鸦妖咽了口吐沫,结巴道:“故……姑娘的意思是?”
“砍头,一刀毙命!”
敖青阴森森看着乌鸦妖:“大哥放心,我对砍头有经验,一点也不疼,啪一下,很快的。”
“嘎?可是仙……”乌鸦妖张了张嘴,正准备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两句,却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剑光便刺向了脖颈。
“噗呲!”
干净利落,一剑断喉。
半人高的乌鸦在半空中挣扎了两下,摇摇晃晃坠了下去。
敖青顺势落地,她摇晃着手里的乌鸦头,心情格外舒畅。
“怪了,这砍头怎么还越砍越顺手了?”
同时,脑内的“山海图鉴”也有了奖励和刷新,敖青暂时没看,而是拎着乌鸦脑袋走到长丰道长的身边。
路过高落梅时,敖青几乎能感觉到高落梅崩溃的内心。
忽略脸色难看的高落梅,敖青将乌鸦脑袋扔在了地上,“道长,妖我帮你杀了,你可得信守承诺,把东西给我。”
第009章:上仙,里边请
长丰道长沉思片刻,从袖套里掏出一个铜制罗盘,罗盘上雕着流云落彩,飞燕山峦。
敖青伸手接了过去,拱手拜谢:“道长豪爽!”
“惭愧惭愧。”
长丰道长起身,老鼠似的眼睛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姑娘出手解救众人,实乃大义,何况姑娘此等修为却甘愿来这神坛充当祭品,想必是要除妖?”
敖青垂眸一笑,转身看向众人。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继续隐瞒了,在下杨娴,无门无派的散修一个,游历修行路过半月县,得知山神娶亲妖邪替位,这才截下李家的轿子准备以身犯险,亲自除妖。”
敖青收回手中仙剑,抱拳道:“诸位,我扮做新娘就是为了暗中调查,还请诸位替我保密。”
说罢,看了眼其余几人:“否则打草惊蛇,山神若是动怒杀人,丢的是你们自己的性命,明白我的意思嘛?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神坛之外的人知道。”
侍卫和新娘互相看了看,点头附和:“一定保密!”
尤其是屋内的两名新娘,眼中的黯淡无神一扫而空,如同坠入绝望的黑暗后,看到了一丝破云洒下的阳光。
大喜大悲的落差让众人有些愣神,尤其是对敖青的态度。
之前还在恳求高老爷饶她一命,现在想来却是有些讽刺,这哪里还有必要求饶,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高老爷怎么下台啊?”一名侍卫小声嘀咕。
“哎,丢人丢大了,得罪权贵还好,他这是得罪了一个修仙者,刚刚还动起手来,这麻烦惹大了。”身侧的同僚应和。
……
高觉脸色极为难看,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脸颊和耳根发烫的厉害,对于之前的事,高觉现在越想越后悔,整个人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意外,始料未及的意外。
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把敖青当小丑,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嘴角颤了颤,高觉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弯腰低眉走到了敖青身侧:“上……上仙,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上仙您看,这事能不能就这样算了?我给您道歉,还请上仙海涵,我高家财产定倾囊相授!”
“怎么,你之前还嚷嚷着要打我来着?”
敖青直视高觉,而这次,高觉的眼神闪烁不止。
闻言,另一侧高落梅的脸色气得铁青,秀眉紧蹙,眼中泪水打转,即委屈又愤怒。
她扯了扯高觉的衣袖,眼泪哗啦啦落了下来。
高觉一回头便瞥见了自己女儿满脸的泪水,心中越发生气,怒骂:“哭,就知道哭!还不快给杨娴上仙赔礼道歉!”
高落梅被这一声怒骂吓了一跳,上半身一个激灵。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发僵的身体往前走了一步,高落梅手指紧握,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口:“杨……杨仙长,之前的事情,是我有错在先……”
“什么?”敖青揉了揉耳朵:“你再说一遍,我没听到。”
高落梅神色一僵,重复道:“杨仙长,之前的事情是我有错在先,我赔礼道歉。”
敖青瞥了眼高落梅。
“去给屋里的另外两名新娘道歉,你们父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家产,真就自认为高人一等?”
“上仙,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带着女儿去道歉。”
高觉是个生意人,事已至此,他明白是对方要给他台阶下,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尊严一文不值。
至少没动手杀人,高觉回想起之前的斩杀乌鸦妖的一幕,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见敖青没有追究的意思,高觉松了一口气。
转身扯着高落梅的衣袖往正堂走去,这种情况,乖乖听话才能活命,在有些修仙者眼中,凡人性命就是任其践踏的蝼蚁。
看着高家父女前往屋内道歉,敖青转身看向长丰道长。
“道长,你来此地可有调查过山神?那山神修为如何,有无弱点?”
长丰道长摸了摸山羊胡子,仿佛正在回忆着什么:“来之前我在道观测过吉凶,卦象显示安然无恙,并无大碍,想来这山中妖邪修为尚浅,不算什么难事。”
“卦象看天,命数并非一成不变。”
敖青思索片刻,答道:“还有一日时间,这样吧,我传授除妖阵法给你,此阵法能削弱妖类灵力,对妖物产生干扰。”
“你明日一早就在山腰布阵,后天,我扮做新娘接近山神,你在山腰催动阵法,我们以燃符为号,符燃,阵法起,你我二人里应外合杀死妖物!”
长丰道长眼前一亮,能有机会被传授到除妖阵法,这对他而言百利无一害。
“仙长,此话当真?”
敖青颔首:“二人合作,获胜该来更高,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从芥子空间拿出阵法图,敖青在石头上铺开,对着道长仔细解释起来。
这个阵法是龙女自己留下的,龙女修炼天赋很高,在恋爱脑上身之前,一直是“全洞庭的希望。”
洪荒之后,龙族气运衰败,虽说出生即是半个仙人,但大多停滞在地仙天仙期,而且似乎是受到了天道的压制,进阶十分困难。
龙女内丹受损之前修为在天仙中阶,洞庭龙族中,已然排得上前三。
而修为最高的洞庭龙君,也不过是天仙高阶,千年来一直未能突破,迈入真仙界几乎成了洞庭龙君的一块心病。
越往上路越难走,何况还有天道的刻意压制。
洞庭龙君把希望寄托在龙女身上,奈何好好的一个女儿,被张怀柳迷了心智,即使之前再多溺爱,也难免心中怒火焚烧,大打出手。
回忆起原主的遭遇,敖青心中信念越发坚定。
将阵法的原理和布置方法教给长丰道长后,敖青将卷轴折好递给对方:“今晚你就自己多试试,要是有什么疑问,直接来问我即可。”
“有事燃符为媒,我感应到,自会过来帮你。”
长丰道长颔首,钦佩道:“姑娘心怀苍生,蕙质兰心,贫道深感欣慰。”
“互惠互利,算不上心怀苍生。”敖青拱手。
……
夕阳西下,夜风徐徐。
“上仙,请,晚宴是小的特意准备好的,都是些名贵食材。”
高觉站在正堂门口弯腰行礼,语气毕恭毕敬。
敖青撇撇嘴:“客气客气,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要不你恢复一下?”
高觉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
这他哪儿敢试试恢复啊?就当初的态度,试试就逝世!
看着敖青走进屋内没有多言,高觉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他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恍惚间觉得自己老了不少。
第010章:《五方引灵卷》
夜色渐深,月洒白霜。
敖青调出山海图鉴,有关鸦妖的记忆涌入脑中。
乌鸦妖有些来历,被困在葫芦之前,也在一方山林中称王称霸。
一千多年前,武曲星君下凡历劫,转世为战场将士,赴死之后魂魄归天复职,所用的凡人躯壳则腐烂变质,成了烂肉堆里的一具尸骸。
乌鸦食腐,嗅到尸体的气息便三五成群聚集在战场上空。
而这乌鸦机缘之下吞食了武曲星君凡身本体,五行阴金,化气为财,武曲星凡身转换成灵气融入乌鸦体内。
灵力运转积攒,乌鸦修道结丹。
经历过千百年的修行,天劫过,鸦妖度过天劫,步入地仙境界。
地仙只是境界划分,并非成为仙家子弟,虽然境界中带个仙字,但鸦妖却是彻头彻尾的妖物。
杀人剖心,茹毛饮血,百年后山中枯骨成堆,怨气萦绕不散。
子阳门修士围剿鸦妖,结丹期修士死了七七八八,在符咒术法的加持下,仅存的几名渡劫期弟子才联手将鸦妖封印至落金葫芦内。
鸦妖被封印后,交由渡劫期弟子李捷度化守护,李捷尊奉师命在灵阵中建立道观,以香火念力净化妖气。
百年的净化洗涤,鸦妖原地仙低阶的修为削弱至渡劫期,原本的五脏六腑和内丹也受到了侵蚀污染。
没过多久,李捷渡劫成仙,受封为一方土地,而落金葫芦也传给了其道观弟子长丰。
图鉴合拢消散,片刻后,手上赫然是一本《五方引灵卷》、一颗鸦妖的内丹。
此书卷乃是引灵炼气的上乘典籍,未翻书卷自得其意,这是一本讲授灵气运转的古书,书中修炼方法很多都已绝迹,当下天地间,算得上是一字千金了。
“没想到图鉴居然还奖励修道书籍?”敖青将书卷翻开了几页,心中大喜。
一心二用,翻看书卷的同时,敖青将鸦妖内丹扔进口中。
内丹入口即化,如同一股暖流顺着喉管下滑至丹田,鸦妖内丹的灵力很快注入敖青四肢脉络,转瞬,敖青感觉自己五感和灵识都有所提升。
修为居然再次进阶。
天仙低阶!
敖青喜上眉梢,感慨这次收获颇丰,不算白来。
龙女原本就是天仙低阶,如今加上内丹仙草才得以恢复如初,何况这鸦妖本身的修为并不弱,之所以是渡劫期,也是拜那落金葫芦所赐。
“也算是恢复到龙女之前的修为了。”敖青看着屋外月色,心中感慨万千。
彻底消化内丹后,敖青打开《五方引灵卷》继续修行。
想要斩杀鱼妖参加蓬丘考核,天仙低阶的修为远远不够,她不愿安于现状,继续修炼提升才是上策。
……
次日晌午,烈阳高照。
朱红木门推开,长丰道长踏入屋内。
长丰道长衣摆沾着泥点,袖袍上也挂着落叶杂枝。
“杨姑娘,阵法已经布好,并没有其他异常,只不过这山神行事诡异,杨姑娘明日献祭千万小心。”
“我明白,还有其他收获吗?”敖青继续问。
长丰道长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的答案,能打听的她早上也问过,有用的线索确实屈指可数。
沉思片刻,敖青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草图来。
“还有一事,请道长先看看这个。”
图纸铺开,纸上画着后山走向以及灵脉布局,在特殊的区域还用黑墨加深画了个范围。
“这张是我根据线索画出的地图,献祭的场地和新娘的尸体,基本上不会相隔太远。”
“借助这条线索,可以判断山神杀人就在献祭场附近杀,甚至很有可能,山神的老巢就在献祭场周围。”
语罢,敖青又指了指画圈的位置。
“我们布阵所在的是这个方位,恰好能引地脉灵气,这阵法能困住高阶邪修,如若山神修为在我之上,我会在阵法内催动地脉灵气,困其在阵。”
敖青沉默了几秒,决定暂时不提天界的事情,随意圆了过去。
“到时,我会通知其他修士前来助阵,一同击杀山神。”
长丰道长眯了眯双眼,有些不解:“杨姑娘为何不直接通知你的道友来此除妖?这样岂不是更保险些?”
敖青摆摆手:“这件事我有我自己的计划,道长不必多问。”
考核迫在眉睫,何况只有亲自斩杀妖物才能获得奖励,要是直接请天庭的人来,那估计也没她什么事了,毕竟她的职责最多是施云布雨。
听着话,长丰道长没有多问,低头研究起阵法的原理来。
半晌,他看出了些许端倪,喜上眉梢。
“这阵法似乎是仙家法阵,贫道也算开了眼界,有了一次大的机缘。”
长丰道长看向敖青:“杨姑娘对贫道有救命之恩,如今除妖布阵,传授术法,贫道感激涕零无以为报,但愿这次除妖也能尽些微薄之力。”
“道长客气了。”敖青观察值卷轴上的图标,心中盘算着。
“这阵法对地底龙脉的要求很高,我来之前就观察过地脉走势,施法布阵得天独厚。”
“有趣,此阵顺应天地五行,真乃造化绝妙!”
敖青颔首,二人就布阵除妖继续聊了几句,待商量妥当后,方才目送长丰道长离开。
……
天色黯淡,月明星稀。
敖青趁着众人熟睡,施法将木棍幻化成人形,那假人身穿嫁衣、杏眼柳眉,正与敖青一般无二。
将假人放在床头,敖青施法捏诀,出了祭坛。
“噔噔噔……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吆喝阵阵,槌定巳时,打更人提着一盏灯笼穿梭在石地小巷。
阵法至关重要,虽说长丰道长值得信任,但初入异界,实力有限,万事须得小心为上,明日一早就是新娘献祭,敖青打算先去查查阵法有无异常。
按照长丰道长的描述,敖青在地脉中心发现了阵眼所在。
“布阵确实没什么问题。”敖青仔细观察了几遍,确定没问题后,施法抹除自己来过的证据,转身离开。
次日一早,半月县后山。
四顶鲜红的轿子摇摇晃晃朝山腰走去,轿内哭声阵阵,轿外敲锣打鼓。
碎石子的路有些颠簸,路边灌木丛生,沿途还立着好几个石碑,墓碑上刻画着铭文大篆,地上洒着死人的纸钱,土坡间白旗飘飘阴风呼啸。
木质的轿子吱嘎作响,小厮敲锣打鼓高吹唢呐。
一股淡淡的腐臭若隐若现,山中的温度也比山下低了几分,这不是正常的温差,而是一种浸透在草木间的阴气。
“这山给人的感觉果然有些奇怪。”敖青心中默想。
献祭队伍摇摇晃晃走到了山腰,那抬轿的小厮放下轿子后对着山林拜了几拜,接着转身朝山下走去。
他们脚步很快,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在山中停留。
送亲队伍走后,山中只剩下四顶鲜红的轿子,轿子上的红布在冷风中轻轻飘动,宛如一条条鲜血染红的布条。
“杨……杨姑娘……”一名新娘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
轿子落地的一刻,纱帘吹起,她看到轿子的不远处倒着一具尸体,尸体皮肉发白干瘪,眼窝深深凹陷,一条多足的蜈蚣从尸体的眼窝里爬进爬出。
那女尸穿着破破烂烂的嫁衣,身份不言而喻。
一股冷风吹来,她后背汗毛倒竖,浑身战栗不安。
“我……我看到轿子旁边有死人!是上次的新娘,一定是的!她死了,烂肉还在脸上……生出了很多蛆虫……”
“我也会死嘛?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恐惧难以抑制,她带着哭腔喊道,整个人几乎崩溃。
敖青没回话,献祭者心生恐惧是常事,正常的恐惧会让山神放松警惕,没必要破坏气氛。
这要是不哭反笑,估计山神都会怀疑新娘有猫腻。
揉了揉鼻尖,敖青感觉空气了似乎多出了一股怪味,怪味越来越浓郁。
伴随着刺鼻的气味,不远处的山林里也断断续续发出响声。
“咔吱!咔吱!”
好像是树枝折断产生的?
敖青屏气凝神,朝声源处看去,只见地面像是活了一般上下缩涨起来,转瞬,巨大的树根破土而出,但那树枝怪异非常,仿佛是烧焦的煤炭。
紧接着,地上的焦黑树根被大片撕开,一团坑坑洼洼的腐肉争先恐后挤了出来!
第011章:你管这玩意叫山神?
秽臭殊甚,白肉翻涌!
敖青神色一变,这山神怎么和她想的山神不太一样?
这山神看起来怎么像是一团烂肉成精?
同时期,山海图鉴也起了反应,在看到山神的一瞬,敖青眼前浮现出图鉴的幻影。
图鉴所画,乃是一团类人的树根,交错盘绕间形成了大团大团肠子一般的肉瘤,看起来怪异十分,但生在地底,又长着树枝和嫩芽。
这怪物的原身,居然是肉瘤一般的树根,树根上甚至还带着血管和筋脉。
敖青凝眉,除此之外,这怪物的修为,正是接近突破的天仙低阶!
继续观察,图鉴上的显示也逐渐清晰,敖青脸上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因为她看到这山神有一件灵宝法器——太虚令!
看到太虚令的一瞬,敖青脑中的记忆也适时补充浮现。
太虚仙山,无妄海渊,太虚令乃是太虚仙门的受邀请帖,凡持太虚令者可进入无妄海渊进行入门测试,测试过的即可拜入太虚仙门,成为太虚弟子。
诸天六界中,灵山宗门最强的便是太虚,太虚山有隐世的混元大罗坐镇,地位颇高。
太虚令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太虚令数量有限,凡与太虚有天道机缘的人才会获得太虚令,这令牌可遇不可求,并非泛泛。
敖青心中大惊,后背顿时一阵发麻。
内心激动不已,如果能杀死妖物获得太虚仙令,那不就是相当于获得了清华北大的免试资格嘛?
敖青看着轿外的怪物,此刻,那怪物并不是怪物,而是一块会移动的太虚令。
既然是同阶,那在阵法的压制下,获胜的可能性很大。
半月,她必须要在半月内修成天仙中阶,入洞庭杀鱼妖,拜师求道问鼎青天。
今天的怪物,必须死在剑下!
聚精会神,敖青默默压制住自己的修为,等待着山神靠近。
大团带着血丝的肉瘤从地底挤出,肉团藤条钻出地底后,泛起了一阵诡异的黑雾。
弥漫的雾气渐渐散去,原本的肉瘤藤条幻作了一个人样。
只见那人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披头散发浑身恶臭,道袍上满是干枯的血渍和灼烧出的大洞,半遮半掩间,能看到身体上干瘪的皮肤。
看到道袍的一瞬,敖青回忆起之前的太虚令,这二者皆是道法仙家的象征和物件。
难道说代替原本山神的并不是妖怪,而是一个走火入魔的仙门弟子?
“啪嗒,啪嗒,啪嗒……”
没等敖青细想,山神便拖着变异的身体朝轿子靠近,他身上破烂的道袍摇摇晃晃,最奇怪的是,他走路的姿势并不正常。
就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中心不稳,随时随地会摔倒一样。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敖青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恶臭。
“新娘……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山神摇晃着干瘦如柴的手指,数着轿子,而最靠前的轿子正是敖青乘坐的花轿,这是事先布局好的。
“这次的轿子没有之前好看呢,不过没关系,只要血液是新鲜的就好,她一定饿了……”
山神拖着残缺不全的躯体继续靠近。
他来了。
敖青面不改色,静静注视着轿子前的鲜红纱帘,五感放空,尽力捕捉各种细节和变动。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重。
鲜红的帘子颤抖一下,紧接着,一双干瘪的手从帘幕外伸进了轿子里。
山神的手在轿子外摸索着,布帘拉开,一张惨白无神的脸凑了进来,漆黑的双眼静静转动着,像是假人一样抬起了下巴,一动不动盯着敖青。
“好香,你的血好香……”山神皱皱巴巴的嘴唇扯出了一个笑容。
他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又干又白,在黑发的衬托下,仿佛眼前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长着长发的枯木桩子。
山神的嘴唇动了动,嘻嘻笑道:“乖,别怕,你们不会死,只是被当做食物而已,灵魂再入轮回,生生不息。”
山神咯咯咯笑着,声音有些沙哑。
缓缓地,他将自己的满是褶皱的手搭在了轿子里。
双目相对,恶臭刺鼻。
敖青凝神聚气,化掌为刃,对着山神的病脖颈便刺了过去,顿时冷芒横扫,黑血向外溅出。
这一刀敖青心底反反复复练了好几遍,快准狠地斩断了山神的脖颈。
山神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去,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那砸在地上的脑袋忽然张开无皮的嘴,大声尖叫起来,刺耳的叫声震破天际,凄惨无比。
敖青身形一晃,将轿子一斩为二,整个人化作流光飞了出去。
他还没死!
敖青能感受到,同阶的妖物果然更为强大,和之前杀死的鼠妖鸦妖完全不能一概而论。
手捏法决,符纸燃烧,阵法很快将后山整个罩住。
敖青手中幻出长剑,运转灵力,先是对着那三名新娘施下了结界,除非敖青死,否则结界不可能破除。
布下结界后,敖青嫁衣翻飞,附身看着断头的妖物。
那妖物人形的身躯开始崩溃,尖锐的哭喊从怪物的体内传出。
“可恶,可恶!新娘里混进了该死的臭虫!可恶!”
山神咆哮嘶喊,他手指骨节产生错位,后背突然发出怪响,只一瞬,他的皮肉被完整撕开,一团坑坑洼洼的腐肉向外涌出。
人皮脱落在地,肉瘤拖着鲜血和筋脉高高跃起,急速朝敖青刺来。
速度出奇的快!
敖青腰部发力,下身急转,堪堪躲过了一击。
然而怪物还未罢休,满倒钩的触手在半空中疯狂扭动着,如同破云之箭,朝着敖青发起接二连三的攻击。
——“啪!”
肉条重重摔在了树干之上,顿时木屑炸开,黑血四溅!
看着开裂的柳树,敖青蹙眉,心头升上一股怒意,只要再慢分毫,被刺穿的就不是柱子,而是她的身体。
她和被阵法压制后的山神算是同阶修为,但即使是同阶也有经验和功法的差别,这次一战,敖青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实战经验太少,反应速度不够快,招式也不够狠!
这家伙必须死!
敖青身形一转,看准怪物的手臂砍了过去。
一剑出,白光大盛,冷风卷着沙石和落叶急速刺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惨白的肉条被一斩为二,扭曲着摔在了地面。
但是肉瘤数量极多,一条砍去,另外一个会很快破土而出,无穷无尽。
这些都不是他的本体,必须找到本体才能彻底杀死山神!
可是本体……
敖青眼眸一转,她想到了一开始山神出现的地方,山神从一堆焦黑的树根里涌出,那焦黑的树根,莫非就是本体?
“竟然如此,斩!”
敖青手捏剑诀,朝着当初的方向横斩而去。
第012章:化龙
唰唰唰!
数道剑光劈向树根,剑气横扫,半空中扭曲的肉条砍成数段,伴随着炸裂的黑血砸落在地。
半空弥漫出一股泛黑的血雾,刺鼻的气味渗入草木和地面。
被砍断的肉条在地上挣扎着,像是一条条溺在岸上缺水的鱼,很快,刀光劈在了树根处,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树根被整个炸裂,断枝朝四方落去。
还不够?
敖青凝神默念,举剑再施法决。
然而这次,地上断裂的肉条和树根,突然发疯似地蠕动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拼成了一面肉墙,刀光斩在了肉墙上,溅出了大团的黑血。
山神的残躯在保护着什么东西?
敖青心中诧异,更加确定之前的那团树根就是本体。
转瞬,那残肢断臂组成的肉墙突然泛起了一道白光,灵力炸裂开来,又急速重合复原。
“什么情况?”敖青心中大惊,他看着断臂里一晃而过的白光,猛然发现刚刚山神居然将自己体内的内丹分裂了出来!
失去内丹的肉墙很快衰败干枯,化作了焦黑的碎屑。
分裂出内丹就是赤裸裸的自杀!
肉条似的本体已经彻底死亡,等敖青再看时,一地的焦黑碎屑里突然蹿出了一道白影。
那急速闪过的白影三两下蹿进了树林中,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逃去。
“想走?”
敖青怒目,心底默念法决,将事先融合地脉灵气的阵法催动。
几道法决下来,山中地脉顺势而起。
顿时沙石飞溅,乌云下压,灵力如同铺天盖地的渔网,对着遁逃的妖物狠狠罩去!
这阵法是龙族古籍里的先天法阵,引天地浩然,汇地脉五灵,布阵后,能借助地形龙脉形成困势,造出一方天然的瓮城。
本想着当做底牌的法阵,果然起了作用。
敖青持剑追去,有了阵法的索引,她很快就看到了被困在龙脉灵力中的妖物。
断崖之上,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拼命扯着地面和法阵,奈何法阵越扯越紧,白狐的爪牙皮肤被勒出了一道道刺目的血痕,大片的毛发也沾着血污皱成一团。
但法阵本身就是借助自然之力,凝聚灵力的时间有限,肉眼可见,白狐身上的阵法正在迅速失效。
看到白狐的一瞬,敖青心领神会。
白狐的本体已死,本是结丹期修为,死后因为特殊的术法尸体不腐,保存完好。
而刚刚山神割裂出的内丹,就融到了白狐的体内。
此时此刻,山神就是白狐,白狐就是山神。
原本的山神似乎是舍弃了自己的肉身,宁可大伤元气身消道陨,也还是冒着风险脱离肉身,融入到白狐的丹田之内。
被困在崖边的白狐看到敖青的一瞬,咧开满是尖牙的嘴,哑声嘶吼着。
敖青默念法决,凭空幻出一道水刃,对着白狐急速刺去。
白狐运转周身灵力,愤力挣脱束缚,下身急转躲过了敖青的攻击,尖锐的爪子将地面撕出一道裂缝,腿部弯曲,向半空跃起,只身扑向敖青的面门。
唰的一剑,敖青手中长剑刺向白狐利爪。
剑口划过白狐右腿,一刀纵深的伤口溢出发黑的腐尸黑血。
白狐怒吼一声,不顾满身的伤口,露出锋利的狐爪朝敖青的身体扫去。
距离太近,敖青几乎能嗅到狐妖身上刺鼻的腐臭味,几乎是眨眼间,泛着寒光的爪子擦过了敖青的肩膀,弯转着直刺脖颈。
肩部出血,爪子眼看就要刺向喉管!
敖青身形急速闪过,手中仙剑旋了个方向,倒着刺入了白狐体内。
“噗呲!”
剑身从白狐身上抽了出来,大团污血洒了满身,敖青施展御风术,一连往后退了数十丈远。
受伤的白狐从半空中坠向了地面,它巨大的身躯在崖边滚了几圈,又伸出爪子紧插地面,身体在后力下往后拖了几丈,地面赫然抓出了十道深邃的抓痕。
然而攻击还未结束,白狐发出嘶吼,纵身跃起,居然再度扑向敖青。
以伤换伤,它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敖青挥动手中仙剑,剑气凝成数道白光,宛如雨点般杀向了狐妖的躯体。
轰!
如网的剑光朝着白狐扑去,白狐一边嘶吼着躲闪,一边冲向敖青。
它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长着满是尖牙的嘴咬想敖青的身体,眼见血盆大口便要扑在面门,敖青身体下弯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擦着狐妖利爪闪到一侧。
狐妖反应极快,转瞬便发起第二轮的攻击。
敖青心中怒意更甚,似乎是本能的趋势,她越战越勇,身形不停晃动,剑诀不断斩向白狐。
白狐也同样发狂嗜血,几轮对打下来,敖青的衣服撕出了几条裂缝,鲜血外涌,嫁衣更添一抹新红。
几轮剑光再次震去,白狐侧身躲闪。
剑光斩向了山腰,轰隆隆一阵巨响,碎裂的山石滚落而下。
好机会!
敖青看准白狐躲避时露出的破绽,运转灵力注入剑身,御动仙剑,对准白狐的命门,以极快的速度将仙剑插入了白狐体内。
空中传来一阵凄惨的嘶吼,白狐的脖子被仙剑整个贯穿。
敖青还不罢休,运转灵力御剑而动。
仙剑在白狐体内连捅几下,发黑的腐水在空中旋出一片血花。
——“嘭!”
身体溃不成形的狐妖砸在了地面。
敖青收回仙剑,凝眉盯着白狐尸体,即使白狐已死,但内丹并没有完全碎裂。
必须等本体内丹出来才能杀死妖物。
正在敖青纠结之际,白狐的脑袋忽然剧烈晃动了几下,紧接着,一张人脸从白狐的最嘴里探了出来。
是之前山神的脸。
人脸木讷地盯着敖青,无皮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刺耳的喊叫。
“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你杀了我妻子,你杀了我妻子!我要你死!”
话音刚落,狐妖嘴里的人脸尖叫一声,原本溃烂的白狐躯体再次站了起来,歪歪扭扭的身躯妖气缠绕,黑血哗啦哗啦地流了一地。
而这次,它的躯体增大了数倍,竟足有十几米的高度!
法天象地。
妖类最强往往是肉身,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敖青形如蝼蚁,剑法在这个时候往往没有肉身好使。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既然是法天象地的术法,那么,化龙!
唰!狂风骤起,山中一道龙吟。
鸟雀惊飞,乌云翻涌。
敖青几十米长的龙身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青色鳞片温润如玉,兽类竖瞳静静注视着白狐,龙须在空中飘荡,流云萦绕着交错如鹿的巨大龙角。
忽然,云雾间的龙首露出尖锐爪牙,冲向了白狐残缺不全的躯体。
第013章:杀死山神
山下。
寒风袭来,长丰道长灰青色的道袍猎猎作响。
平整的岩石上摆着香炉和祭品,袅袅青烟弥漫而散,特殊阵法被黄符咒术封印,在灌木杂草间泛出一道暗金的光晕。
知情者围在祭坛前,双手合十祈求神明保佑女修除妖顺利。
虽然敖青替嫁山神除妖这件事并没有公之于众,但神坛的人和李家高家都这都知道这件事,在献祭当天,他们特意赶来山下祈福。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之际,忽然间,狂风大作风云突变。
一只遍体鳞伤,骨节错位的白狐站立山中,十几米的高度宛如竖起了一座小山,腐肉的恶臭扑面袭来,顿时兽逃鸟惊,山中乱作一团。
山下数人面色大变,恐惧席卷周身,下意识想要逃离。
紧接着,树木在风中剧烈摇晃,乌云翻滚,云层中骤然一声龙吟破空而来!
青龙直冲云霄,云雾随其翻涌,山风顺身而动,鳞爪龙角在乌云中若隐若现,破云之后,阳光透过参差不齐的裂缝洒向山腰。
“是,是龙,居然有龙!”一名妇人大惊失色,下意识便跪了下来。
“神龙降世,佑泽半月!”李家的夫妻也对着空中青龙跪拜起来。
山下阵法前的百姓纷纷下跪,观测阵法的长丰道长也面色有异,祥瑞神兽并不是寻常人想见就能见到的,修真者能见到祥瑞是难得的机缘。
心底难免激动不已,云层中的庞然大物并没有令人感到恐惧,反而让他不由自主心生敬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实存在的龙!
长丰道长四肢发僵,不是恐惧,而是激动和惊讶。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融入了舒适的春雨之中,如同草木一般,整个人被最纯粹的天地自然所包裹,难言的舒适。
空中的明显不是蛟类,头生龙角,掌生五爪,是血统纯正的真龙。
他所在的道观祖师就是地仙,渡劫后位列仙班成了一方土地。
据祖师留下的记载,龙族生而半仙,大部分掌控四季变换和施云布雨,也有小部分在天界司职,平常山野中的,大多为蛟类和鱼种。
在祖师留下的典籍中,似乎还提到过一点。
大劫之后,在天道的压制下,洪荒时期的神兽祥瑞大多衰败或者消失,即使是位列仙班的龙,也很少是纯种的五爪。
这只居然是少见的纯种真龙?长丰道长感觉自己有些眼花。
而且为什么会有龙?
在他的记忆里,神龙是不管妖邪犯事的。
难道说……是杨娴那丫头请来的?
长丰道长后背顿时一阵发麻,弯身跪了下来,无论是什么情况,该拜还是得拜,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
云雾之中,巨大龙身扑向残缺不全的妖兽,白狐嘴里的人脸狰狞扭曲,血红的眼眸仿佛要从眼窝里挤出。
白狐碎裂的爪子露出断骨,它嘶吼着将尖爪抓向敖青躯体。
哐当一声。
断骨擦过龙鳞,蹭出了一片火花,然而厚重的鳞甲并未开裂,而是划出了一条发白的浅痕。
白狐前爪奋力扬起,还准备继续撕扯龙躯,奈何敖青身形急速扭转,将残缺不全的白狐缠绕在躯体之内,锋利龙爪借势撕扯白狐的肉身!
——“撕拉!”
大团的烂肉从白狐身上坠落在地,筋脉和腐烂的内脏稀里哗啦流了一地。
惨烈的嘶喊震耳欲聋,白狐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但在极大的怒意下,他依旧发疯般攻击着敖青。
狐嘴中的人脸撕开了一道血口,白森森的人骨若隐若现。
“可恶!可恶!为什么你们都要杀我,为什么你们都想我死!”溃烂不堪的人脸怒吼起来。
“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我死!为什么!”
人脸情绪失控,伤口撕裂,原本的口子直接从太阳穴开裂到了嘴角。
半张脸血肉模糊,细小的蛆虫在皮肤下缓缓游走。
而那张脸,忽然发疯一般从白狐的嘴里扯了出来,脖子下面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肉瘤,宛如扯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肠子。
敖青竖瞳紧缩。
就是现在!
龙首对准人脸,她没有迟疑,周身运转灵力,一道道冰刃从体内中吐出,卷着一股发白的寒气直刺人脸眉心。
噗呲!
人脸被接二连三的冰刃刺穿,大片的烂肉在空中炸裂开来。
龙身松开白狐,翻身在空中转了个旋,白光晃过,龙身消散,敖青手持仙剑立于云端,身上的嫁衣换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青色纱裙。
而她身上的伤口染红了青衣,远比之前的嫁衣显眼许多。
“死了?”
敖青附身看去,白狐残破的躯体开始崩溃瓦解,大团的腐肉化作焦炭齑粉在空中消散。
而在散落的焦炭里,一抹白光引人注目,洁白如玉的太虚令一尘不染,在空中自然形成了一道光晕。
看着满地碎肉灰飞烟灭,敖青脑中记忆适时浮现。
他本叫张祜,是仙门弟子。
张祜是人族修士,因机缘拜入太虚仙山,入门百年里来刻苦修行领悟大道,修为至真仙初阶迟迟未能突破。
数月后,仙师菩提祖师讲道说法,并让太虚仙门的新任弟子下山历练。
张祜离开太虚,云游五湖四海,行过名川大河。
一日大雨瓢泼,张祜在寺庙避雨偶遇一女子,女子倾国倾城花容月貌,但女子乃是白狐所幻,张祜本欲除魔卫道,却见女子一心护着男婴。
此婴并非妖物,而是普通的人类。
男婴患有疾病,身体畸形被人遗弃在山野破庙,白狐心生善念这才救下了男婴。
看着男婴高烧患病,白狐运转灵力以自己的修为救助男婴性命。
张祜剑下留情,没有杀死白狐,而正因这次寺庙相遇,张祜和白狐成了知己好友,二人一同照顾男婴,四处奔走想为男婴找一户落脚的宅邸。
畸形的男婴没有人愿意领养,张祜和白狐只好在山野中安定下来,建房开田,抚养男婴长大成人。
对于仙人妖类而言,凡人的寿命不过须臾。
看着男婴跌跌撞撞过完一身,年老归西之后,张祜离开此地,准备继续历练领悟道法。
而白狐,也跟着张祜一同修行。
数百栽春秋一晃而过,张祜对白狐爱意渐深,于是私下拜了天地四方,许下海誓山盟的诺言,就此,一仙一妖结为夫妻,平平安安度过了十三载。
然而仙妖相恋天地难容,鲜少能被世人所接受,张祜坏了太虚山的规矩。
太虚仙山将张祜逐出宗门,数十道剑气斩向张祜仙骨,张祜修为大跌,从真仙直跌天仙中阶。
然而张祜并不后悔,他拉着白狐的手,离开了太虚山,二人依旧恩爱无比惹人羡眷。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算圆满。
但修真界弱肉强食,妖类互相厮杀本来就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张祜一身仙体正是大好的补品,失去了靠山的张祜,很快成了其他妖族虎视眈眈的案上鱼肉。
第014章:不会是西游世界吧
妖魔邪修数量不在少数,张祜与白狐寻仙山福地隐居山林,只求平安喜乐。
然而张祜白狐愿意远离尘世,邪魔歪道却不肯轻易放过诛仙的机会,三两名邪修寻踪觅迹找出张祜白狐的藏身之所。
邪修布下法阵,誓要杀死张祜分而食之。
一场血战下来,张祜重伤,乱刀砍向张祜眉心,千钧一发之际白狐替张祜挡下致命一击。
白狐修为不高,这一刀接下难免身死道消,妖魂难保。
丧妻之痛钻心蚀骨,张祜燃烧内丹精血破阵而逃,仙体几乎崩溃,存着最后一丝元气,张祜在意识模糊间,护着白狐坠向半月后山。
仙身溃烂,化作白光落入山林。
好巧不巧,张祜崩坏的仙体砸中了半月后山的山神庙,精魂燃烧,山神庙瞬息燃起熊熊大火。
此火并非凡火,而是张祜仙身陨灭时产生的火焰。
山神本体乃是一颗修炼得道千年槐树,地仙低阶的修为难以承受真仙的躯体,大火烧毁树身,张祜的仙魂机缘巧合下与半死的山神融为一体。
境界之差下,山神的意识被彻底压制,张祜成了融合体的支配者。
身如怪物的张祜盘踞在地底苟活,细长肉身将白狐的躯体完好保存,但妖身妖魂急速衰败,眼看就要腐烂消逝。
张祜只好以鸟雀为使,按照特殊的术法,每年利用活人献祭施展邪术。
他从活人的身上提取寿元精血,看着她们在恐惧和痛苦中死去。
身为仙人的张祜换了面目,披着怪物般的躯壳,彻底沦为诸天之中的异类,为万道所不容。
从正道仙门的太虚弟子,到如今盘曲地底苟活的妖魔,张祜从没后悔过。
为白狐离开太虚也好,自焚内丹也好,化为邪魔也好……
只要白狐还在,哪怕是尸体他也会一直守下去,在这天地间蜷缩着苟活着,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成为世人唾弃的对象。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敖青看着消散干净的焦黑尸体,心中难免有所感慨。
“居然是这样的故事。”
“妖邪杀了你的妻子,你又意外夺了山神的躯壳在此地作乱,用活人寿元精血保留白狐的妖身不散,这还真是因果报应纠缠不休。”
沉思间,手中多出了一颗仙丹,一张黄符。
仙丹通体暗紫,宛若精心雕琢的紫檀木。
正是太清道德天尊炼制的九转金丹,此灵丹凡人用之即可修成地仙,霞举飞升,是天地间少有的宝物。
而那黄符,是大道掩息符。
利用黄符隐藏修为能欺瞒诸天神佛,圣人之下难以看透。
“不亏是原真仙期的修士,掉落的奖励就是不一样。”
敖青将九转金丹扔进了嘴里,瞬息,金丹融入了筋脉丹田,一股特殊的气息席卷全身,整个人宛如被灵泉洗涤,五脏六腑好似春雨润泽而过。
大道流转,阴阳调和,万物皆宁。
敖青只觉自己的身体得到了一次大的升华,如今再看时,山水草木皆有灵性,流云清风自得玄妙。
天仙中阶!
这颗九转金丹居然让修为直接提升至天仙中阶?
不愧是太清道德天尊的仙丹,效果就是数一数二的好。
按捺住心底的喜悦,敖青收好仙剑,俯身落于地面,将地上的太虚仙令捡起。
太虚令周身泛着白光,如玉的表面纂刻着“张祜”两个字,见其字迹,敖青明白仙令认主,并非杀人夺宝就能使用。
正在敖青无奈之际,太虚令周身忽然散出淡紫的光晕,一股念力直入脑中,太虚仙山的方位尽显眼底。
光晕散去,太虚令上的名字也随之转换,“张祜”两个字很快变成了“敖青”。
仙令认主,这是大造化!
敖青拿着太虚令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心中喜悦不已,这次的收获可以说是意料之外。
有了太虚山的玉令,蓬丘仙山明显没有去的必要了。
太虚山可是六界第一宗门!
敖青看着太虚令,心中不免浮想联翩。
“在张祜的记忆里,太虚门有菩提祖师镇守讲道,这菩提祖师不就是西游记里孙悟空的师父?”
此人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
道家装扮,佛家名号,儒家行事,书中提及不多,但却是妥妥的万道大能,在西游中也是大局开启的关键人物。
“难道我穿越的是西游世界?”思及此,敖青心下一凉。
西游世界大能众多,修行更是残酷,像那西行路上大罗金仙就有数十位之多,没背景的也往往被一棍打死,实力不济就会成为棋盘中的一员,任人宰割的对象。
“是不是西游世界,一探便知,有了太虚令,那拜菩提老祖为师,不就是赤裸裸地抱上了大腿?”
敖青将太虚令和大道掩息符放进芥子空间,心情难得不错。
一路清理施法气息,敖青不希望天界的人来了,发现太多的端倪和异常。
……
到祭祀山神的所在后,敖青施展法决,将布在轿子上的结界撤去。
如今山神已死,掌事的神明估计很快就会发现此地职位空缺,其他的事情她没必要继续管。
领着另外三名新娘往山下走去,走到一半时忽听前方敲锣打鼓甚是热闹。
“怎么还有人上来?献祭不是结束了嘛?”
七娘跟在敖青的身后,她胆子小,现在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如今又听到敲锣声自然心生惧意。
敖青没回话,挡在三人面前。
披红挂彩的队伍很快走了上来,小厮吹着唢呐,几十余百姓跟在身后。
领队的却是长丰道长和神坛的管事。
“上仙!”长丰道长率先凑了上来,“贫道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上仙海涵,我等见天地异象紫气东来,知道是上仙所作所为,上仙诛杀妖邪,保佑百姓真乃是兼济苍生、心系天下!”
“嗯?”
敖青不解,这长丰道长怎么突然把“杨姑娘”的称呼改成了“上仙”?
“守阵时见真龙现世,原以为是上仙请来的,未曾想上仙就是真龙本尊,贫道这趟来结了因果,真是造化啊!”长丰道长喜上眉梢。
“道长客气了,我也是有私心在里面。”
敖青见道长身后还跟着一群百姓,顿时有些无奈,杀妖时就想着速战速决,确实没料到恢复原身后会招来异象。
“是杀邪物拯救黎民百姓的神龙,神龙见我半月百姓生在苦海,特来解救了。”
一名村妇热泪盈眶,提着一筐鸡蛋硬要往敖青怀里塞。
“我半月的百姓何德何能有此神明庇佑?”
“我看啊这山神庙已毁,不如拆了重新建一座龙女庙?也好让我半月百姓铭记仙尊的洪恩!”
“对,重新建庙!”
众人附和。
另外几个村民也三三两两凑了上来,皆是拿着野味珠宝之类。
“上仙收下吧,这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说话间,一个丫头将怀里的瓷器花瓶抬到了敖青面前。
“心领心领,阿姨你这鸡蛋还是回去自己吃吧……小妹妹我不要花瓶啊……哎哎,小心摔碎。”
“大叔你别把蒜挂我身上啊,我真的不需要,我辟谷,辟谷!”
敖青一边推辞,一边跟着人潮向山下走去,她就耽搁了一阵,确实没想到村民的热情这么高涨。
第015章:李宅怪事
跟着村民下了山,敖青草草应付了事。
思来想去觉得还有不妥,寻到七娘和另外一名献祭新娘,敖青从怀里掏出两张符纸,递给了二人。
“此事了结,我下午就会离开半月,那高落梅以后要是找你二人寻仇,燃烧符纸,我会施展身外化身前来帮你。”
七娘接过了符纸,抬起头看着敖青。
“谢上仙,小女……小女感激不尽。”七娘将符纸放进袖袍,温婉一笑。
她澄澈的双眼含着笑意,目光像是泉水一样幽幽闪动着,干净纯粹,舒如春风。
敖青有些恍神,手掌轻轻拍了拍七娘的肩膀:“好好活下去,以后若是有缘,说不定你我还会再见。”
告别七娘,敖青将之后的事情交给了长丰道长。
按长丰道长所言,他愿意组织半月县的村民修庙建寺,只是希望日后飞升时,能结下一段机缘。
敖青答应了下来,毕竟这事对二人来说都有好处。
建庙能得香火供奉,愿力的积攒对敖青来说也是一种特殊的修行,诸天之中,甚至还有功德成圣的说法。
走出半月县,敖青一直在消化这几日融合的记忆。
似乎对这个世界接触越多,龙女原本的记忆也会浮现的越多。
御风而上,敖青盘腿坐在流云之中,伸手幻出芥子空间里的寻妖盘。
这寻妖盘是从长丰道长手中讨要来的,罗盘上雕着神兽白泽,周身还伴有祥云花纹,雕工上乘,栩栩如生。
运转灵力,手指触碰罗盘表面。
罗盘上的指针随着灵力的注入开始移动,最终转向了东南方位。
此寻妖盘并非凡品,注入灵力则寻妖气而动,妙就妙在,寻妖盘指示的方位以持宝者为界限。
持宝者为天仙,则所寻妖物的修为也不会超过天仙。
宗门仙派让弟子在下界历练除妖时,有能力的就会分发寻妖盘,寻妖盘最大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寻妖,而是保证所找的妖物修为在持宝者之下。
毕竟大妖不在少数,见妖就除难免容易惹祸上身,除妖不成反被杀。
但寻妖盘并不是什么常见的仙器法宝,此次能意外获得,日后斩杀邪道妖魔那就是如鱼得水。
如今杀了山神晋升至天仙中阶,但实战经验并不强,何况只是勉强到天仙中阶。
保险起见,敖青决定借助寻妖盘再继续寻出邪物将其斩杀,到时刚好满半月,再回洞庭也不算晚。
看着寻妖盘所指的方位,敖青身化流光朝东南方而去。
……
北姜城,李宅门口。
宅邸的告示前,围着三四个人笃而论之。
敖青走上前,抬眼看向张贴的纸张,却见上面写的是李家嫡长子身患怪疾,吃药不见好转,实在求医无门,只得张贴告示求仙问道。
李家做的是绸缎生意,家中金银百两,告示上面白纸黑字许诺着报酬:若能治好顽疾,赏银百两,锦缎四十匹。
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周围的人却没人愿意揭榜。
“听说没,之前治病的大夫被吓出了心病,我看这李家公子的病还是别管为妙。”
“说是中了降头?”
另一名头戴圆帽的中年人缩了缩脖子,面生惧色。
“降头邪术,鬼怪附身,这种邪乎事谁敢管啊?为了百两银子把命搭上的人还是少数,何况这普通人可治不了。”
“张兄,听说这李家公子败家的很啊?”
干瘦的中年人凑到身侧好友的耳畔,低声道:“一季至少要去十来次青楼,我看他这病八成是阳气太弱了,需要补补。”
“李兄说得在理。”
几人还在谈论李家的闲杂事,忽见一个不高的丫头渡步站在了告示前。
那丫头一身浅青长裙,长发用一根红绳束起,穿着朴素,面无粉饰,皮肤却白皙稚嫩,一双杏眼宛如一泓清泉,干净透彻。
敖青盯着告示看了几秒,扬起手将告示揭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周围几人皆是面色一滞。
“姑娘,这告示可不能乱揭啊……李家长子的病进去了好几个大夫和游方道士,皆是无功而返。”干瘦的中年人好心劝道。
“我知道。”敖青笑了笑,没有继续搭话,握着告示进了李府。
寻妖盘所寻妖物的修为必定在施法者之下,半月的时间将近,敖青不想继续耽误,尽快解决完这件事才是关键。
管家看到揭告示的是个黄毛丫头,有些诧异,但还是毕恭毕敬领着敖青走到正堂。
李家宅邸白墙黛瓦,松树成景,不远处还隐约可见长廊蜿蜒而过,廊道下流水潺潺,白莲含苞。
美景入眼,鸟雀落枝。
但安详惬意的环境下,敖青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怪味混杂在草木之中,随着微风四散开来,敖青难以形容,但很显然,这间宅子确实不干净。
身穿黑袍的管家领路在前,走了没多远便瞧见院落正中站着一名面色苍老的妇人。
妇人身穿华服,眉目清秀,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姿色芳华,但妇人的眼睛有些深陷发黑,明显是好几日没睡过好觉了,就连头发也胡乱披散着,乱糟糟散在肩头。
“可是姑娘揭下告示的?”妇人语气温和,举止大方。
“是我,在下是道门散修,今日看到门口贴着告示,宅内气息有异,才特意来试试。”
敖青拱手回礼:“不知令郎是什么症状?”
妇人叹息一声,无奈摇了摇头:“五日前,我的独子李上贤就突然发了疯,言行举止都十分怪异,家门口的黑狗对着他叫个不停……”
“一开始我们没有在意,只是替他抓了些药煎着喝了,但是迟迟不见好转。”
妇人的眸子有些发红,她取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也不知道上贤是犯了什么病,可有一晚,我听屋外传来怪响,提着油灯去看时,居然看到……看到上贤掐死了家里的黑狗,将狗的尸体拖到角落里生啃着吃了……”
她越说越难受,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才弱冠之年,怎么能比我先走呢?哪怕是让我老婆子以命换命也愿意……”
说话间,妇人已经低声哭了起来。
“你别担心,听你的意思我怀疑有妖邪作祟,在他身上施了什么邪术,当然这我不好说,得具体看看到底什么样子。”
敖青安慰道:“夫人放心,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带路吧,先看看令郎的情况再做定夺。”
妇人颔首,踏着青石板在前领路。
拐过走廊,能瞧见假山成林、花团锦簇的后院。
院门是石砖堆砌出的月形隔断,左侧立着竹竿,竹竿上红布摇曳,吊悬的灯笼染出了一片橙黄的暖光。
而在月形隔断后,就是李上贤所在的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