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
民国十年,一位鲁中人士去山西做买卖;路途迢迢,却想不到竟然有一段奇遇。自明朝以来,乡间就有“山东山西是一家”的说法,渊源颇深,所以两地通商古已有之,山东人去山西就是回了老家。
据说,朱洪武尚未登基坐殿的时候,曾流浪到山东要饭。不料,胸怀大志的朱洪武却屡屡得不到善待,加上又长了一身癞痢,人见人厌,朱洪武有时甚至找不出一顿饭,于是就发下狠话:有朝一日得登大宝,就把山东人灭了。
朱洪武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后来果然得到应验。原来皇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因为皇帝是玉皇大帝的儿子,天之骄子,说了话丁是丁卯是卯,吐口唾沫是个钉,就是神仙也都要帮忙实现的。所以后来山东终遭天谴,虽不至于人口灭绝,却也如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整个山东荒芜一片。朱洪武下令大搬迁,填补山东殆尽的人口,所以就有大批的山西人搬迁到山东。其中,有山西省洪洞燕子窝人就落户鲁中,繁衍生息。光阴荏苒,转眼数百年,就在清末民初,鲁中人生出一段轰动一时的奇特故事;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在一个山坳里,锣鼓震天,鼓乐动地,这里正有一个乡村戏班在唱戏。
戏的名字叫《滚堂案》,或者《打滚堂》。鲁中人虽然习惯了家乡戏鲁中梆子,对这里的戏不是听得很明白,但却看得津津有味,总觉得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随着剧情的深入,鲁中人的激动越来越强烈,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
“兄弟,你怎么了?”说话的是他的一个朋友,但不是山西人,而是一个相隔三十里地的鲁西人;另外也有当地的山西朋友,因为山东山西不分家,所以到处是朋友。鲁中和鲁西是邻居,最近的地方就是一条路相隔,喊一声两地的人就都听见了。但是相隔远的地方,却要翻山越岭数百里地。
“这出戏演的是我们村里的事,白振羽就是本家叔叔,他竟然在戏里变成了丑角!真的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也能看到我们怎么打滚堂!”鲁中人激动得大喊:“瞧,那就是姚大狂士!”
姚大狂士何许人也?其实更重要的是为了引出一段惊天动地的故事,堪比杨乃武与小白菜齐肩。不过,要想知道姚大狂士,就有必要听一段姚大狂士脍炙人口的经典故事。
清末民初,鲁中地区乡下,有种特殊人物被称做“狂士”。顾名思义,这种人很狂,能言善辩,出口成章,机变百出,走道也似乎都格外一样,没有人惹得起他们。这种人,无理也能夺三分,貌似民国以后的大律师,却又似乎比高出一截,盖因为百姓觉得他们无所不能;所以对他们,乡民们都敬而远之。
但不得不承认,狂士自有狂士的好处。因为乡俚之间免不了会有磕磕碰碰,有道是清官难断断家务事,自然让一方父母官头疼不已,难以决断,于是事主就往往打成一锅粥。这时候,就成了狂士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狂士是一方的权威,写状纸打官司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百姓有几个认字的?而他们不但博学多才,又接近乡民,深受民众倚重,所以不能裁决的事情就不能不仰仗他们。
大冷的天,有一个人家的麦苗被别人家的羊啃了,一句话不和两个人就争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最后闹到县衙门:羊啃麦苗,本不算什么大事,但两个人都是为了争口气,所以就是打官司也要分出高下,争回这口气。
打官司,就需要写状纸,麦地主人就找到当地有名的姚二狂士。姚二狂士叫姚士林,也不是吹的,的确好口才,对得起麦地主人的谢礼,稍一思索,姚二狂士挥笔写下状子:
大羊小羊咩嘎嘎,
鞭子一挥啪啪啪;
田里麦苗绿油油,
‘忒’的一声连根拔。
(鲁中方言,“忒”读作tei,象声词)
姚二狂士的诉状,并不是他自己太土,不能把状子写的文雅些;他这样写,是因为打官司的人没有文化,写得太深奥反而会让别人不懂,所以就掺杂了鲁中方言,才更通俗易懂。
状子写得好,事实很清楚,县官对羊啃麦苗的事情深恶痛绝,当堂就宣判,羊主人看管不力,一定要赔偿!而且,羊儿也要同时受罚,罚它们一个月不能出门。羊主人大声替羊儿喊冤,对县官说:这完全是诬告,我的羊虽进了他的麦地,但根本没有啃他家的麦苗。但县官看他拿不出有力的辩词,于是就维持原判,处罚羊主人。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羊主人不舍这口气,于是就也找到姚府。这一次他找到姚二狂士的哥哥姚大狂士——姚士儒,对着姚大狂士哭哭啼啼,诉说自己的冤屈;其实,羊儿也就是吃了一些干麦苗叶,不至于让麦苗伤筋动骨。对白花花的银子,向来是来者不拒的姚大狂士说:这点事,你放心!
姚大狂士和姚二狂士不亏是一个娘的孩子,一样的心思敏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下人说:准备纸砚!“刷刷刷”也写下一张状纸:
寒冬腊月天,
地冻坚如砖;
钢镢难錾开,
羊嘴怎能餐?
姚大狂士也知道怎样写才更能打动人心,于是也用了朴素的文字,所以也是备受欢迎。县官看了:对呀?这么冷的天,钢镢錾地都冒火星,羊嘴怎么能“忒的一下连根拔?”结果当然是给羊主人平反。
就在这一年冬天,姚大狂士又干出一件令人膛目结舌的事:姚大狂士竟然把官司打到鲁西去了,并且让人输得心服口服!
姚大狂士闲来无事,就想到泰山游玩。家人嘱咐他:天这么冷,你不带被褥吗?找宿住都是自带行李,姚大狂士回答:“磨叽啥?活人能叫尿憋死?”于是不再理会,只身去了鲁西。
到了鲁西县城,在一个饭馆,姚大狂士一眼就看上了一个人;这个人看上去器宇不凡,精明能干,但又有点自命不凡的样子;姚大狂士就有心结交。姚大狂士搭讪道:“大哥,这里没有人吧?我能不能坐在这里?”
姚大狂士外表丰雅俊秀,此时却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那个人抬头看见他,也有几分喜欢,对姚大狂士说:“兄弟若是不嫌弃就坐下吧,就我一个人。”
姚大狂士坐下,就招呼店小二说:“小二,给弄两个菜再来一壶酒……”还没有说完,那人就说:“兄弟,一块喝吧,见面是缘,算我请你。”不由分说就加上两个菜,和姚大狂士对饮起来。
两个人谈的投机,于是就无话不谈。姚大狂士说:“大哥气宇轩昂,绝非泛泛之辈,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您?”姚大狂士出门在外,对人就显得十分的低调;再说,姚大狂士真心结交,说话也就斟酌。
“兄弟,别人都叫我鲁西第一狂士。看你不是当地人,以后来这里就打听鲁西第一狂士,没有人不知道的。兄弟,你呢?”鲁西狂士直言不讳,面带得意,转问姚大狂士。
姚大狂士犯思量了:这个人原来也是一个狂士,我要不要现在就对他说实话?姚大狂士很快就拿定主意。
“不瞒大哥,小弟确实不是本地人,但也不远。我是鲁中人士,小门小户,怎能在大哥面前卖弄?我姓姚,您就叫我姚兄弟好了。”卖庄不卖姓,姚大狂士虽然没有说明白,但自己的姓却是真的。
“哦?你既然姓姚,那我打听一个人:你认识姚大狂士吗?”鲁西狂士这样问,显然听说过姚大狂士的大名;姚大狂士心里一动,说:“鲁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围几十里的大村里差不多都有姓姚的,兄弟我孤陋寡闻,惭愧。”
这只能怪鲁西狂士有眼不识真人,一个桌子上把酒言欢,却是对面不相识。鲁西狂士说:“这也难怪,你这样的老实人,怎么能认识姚大狂士?”
言下之意,在鲁西狂士看来,姚大狂士和眼前的人绝不是一个级别。不过,鲁西狂士并不在意,继续说道:“不过在我看来,姚大狂士再厉害,也不过如此。”
“这是怎么说呢?”姚大狂士装傻充愣,问个究竟;鲁西狂士不禁得意地笑道:“这不是很明白吗?黑土地的牛,到了黄土地就拱不起土来了!”
鲁西狂士分明有看不起姚大狂士的意思,说姚大狂士只能在鲁中耍威风,到了鲁西就寸步难行了;姚大狂士闻言,马上就不高兴了。但是,姚大狂士却不动声色,频频敬酒,显得和鲁西狂士非常融洽。
因为投机,鲁西狂士就留下姚大狂士住几天。一直住了三个晚上,第四天,姚大狂士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兄弟我谢谢你的款待,并欢迎大哥去鲁中做客。”
姚大狂士说着话,一面把被褥打好卷系好结,就往自己的身上背。鲁西狂士不禁大惊,对姚大狂士说:“兄弟,你拿我的被子这是何意?”
“大哥,你糊涂了吧?我出门能不带被子?这是我娶媳妇的被子,怎么会是你的呢?”姚大狂士也是瞪着诧异的眼睛,和鲁西狂士分辩。
一来二去,周围就围上一群人;姚大狂士说:“我们在这里凭嘴说也分不出胜负,咱们就见官吧;只要县太爷断定是你的,我保证二话不说,双手奉还,并且任你处置。”
在鲁西狂士手里,一床被子值不了多少钱,关键在鲁西地面上,让鲁西狂士栽这么大一个跟头,鲁西狂士受不了。鲁西狂士说:“走吧,你也忒大胆,竟敢来这里撒野,不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睛。”
在县衙,鲁西狂士把经过说了一遍,姚大狂士说:“大哥,你说完了?你说完了我再说。我家的被子和鲁西的被子不一样的,我家的被子,新表新里新棉花,三表新,不是娶媳妇谁能这样舍得?”
不等鲁西狂士争辩,姚大狂士又说:“这些你不会服气,可能说任何人都能做这样的被子,但你们不知道,有一样是你们鲁西做不来的:我们那里娶亲的被子讲究‘七籽把棉花’,别处没有这样的风俗,不信就拆开来看看,自然就明白了。”
“七籽把棉花”是鲁中独有的婚嫁风俗习惯,就是在给女儿做嫁妆的时候,需要在陪嫁的新被子四个角里各自放七粒棉花籽;别看鲁中鲁西是邻居,但鲁西真的没有这个风俗,这也是鲁西学不来的。
被子拆开来,鲁西狂士傻了眼,果然和姚大狂士说的一样,被头上露出新棉花,而且四个角都是鲁中特有的“七籽把棉花”!鲁西狂士只能自认倒霉,一肚子腌臜气发不出来。
原来,姚大狂士这三天什么也不做,就是把盖的被子动了手脚,把被头上放了几把新棉花和棉籽。
姚大狂士打赢了官司;出来县衙,姚大狂士说:“大哥,虽然是我们刚打完官司,但为了感谢这三天你对我的款待,今天我做东,请你喝一场告别酒。”
鲁西狂士又气又恨,但又无可奈何。他想知道姚大狂士还有什么鬼点子,于是痛痛快快地跟着去了。席间,姚大狂士说:“大哥,真对不起,要走了,我就实话告诉您吧:我就是姚大狂士。”
这下子让鲁西狂士大吃一惊,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姚大狂士继续说:“其实,我怎能会要你的被子?我只是想证明,黑土地里的牛也能拱动黄土地里的泥。”
1、
宣统皇帝于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初九日(1908年12月2日)即位,故事就发生在宣统一年。
转眼就一个月了,十七岁的秀姑走娘家还没有回来,这让家里沉不住气了;秀姑的丈夫刘庚年的年龄尚小,刚好十一岁,还不觉得什么,但他的父母着急了,因为麦子已经灌浆了,再过一些时日就是麦收。秀姑别的时候走娘家不回来也就罢了,但现在要是再不回来,就是刘家的损失了。
刘庚年的父亲叫刘顺同,到刘庚年这一代,已是五代单传。刘顺同和他的祖辈们似乎遗传,生刘庚年的时候已经很晚,快三十岁了。虽然单传,但家境富裕,累积到现在,已经在村里成为首富。也是为了多一个帮手,刘顺同早早就给刘庚年娶了媳妇,结婚的时候,刘庚年虚岁八岁,媳妇秀姑十四岁,到现在结婚已是三个年头。刘顺同的妻子不是远处的,就是本村刘家庄人,叫白素花;白素花有两个弟弟,分别叫白振羽和白振虎。
刘顺同是一个不愿和别人争执的人,平时遇见点事吃点小亏也都淡然视之,信奉老一辈的“吃亏是福”;白振羽的父亲就是看到他这点好处,知道把女儿嫁给他不会受气,所以才放心地把白素花许配了刘顺同。
有其利必有其弊,说起来可以把刘顺同看作老实,但实际上也可以说刘顺同非常懦弱,正和练武的白家兄弟的刚强相反;因此,白素花的两个弟弟白振羽和白振虎就少不了为他撑腰,主要就是为了不让姐夫一家吃亏。
白素花走娘家就像串了一个门,她的一双小脚摆动得特别轻巧,走起路来不输于男人,几分钟就到了白家。白振羽练武之后正在收拾家什,早早给麦收做准备;看见白素花慌慌张张进来,白振羽就不满的说:“你怎么还有空串门?别人会怎么看你?家里这么忙,快回家和姐夫帮帮忙吧,他一个人实在够忙的!”
家大业大,又不舍得多雇人,白振羽理解刘顺同。白振羽眼睛从白素花的身上飘过,便不再理会,又去忙自己的。白振羽说话做事泾渭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所以很是受人尊敬。因为练武的缘故,白振羽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底气十足,白素花也特别喜欢他,所以对他的冲撞并不在意。
刘顺同的父亲已经去世,所以他的家里就只有这一个扛大梁的男人;不像兄弟家,除了他和白振虎俩兄弟,他们的父亲也不到六十岁,体格又极好,这样就等于他们家有三个整劳力。
白素花当然明白道理,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几天她看出来了,刘顺同心里不痛快,所以她才来这里。刘顺同这几天拿家里的活路撒气,拼命的干活,他又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白素花知道从他的嘴里套不出话,所以就不问。她明白,刘顺同就是为儿媳妇烦恼。
关于秀姑,有乡志记载:刘氏秀姑,相貌奇美;适逢乡间大戏,乃携夫刘庚年往观。及至,人声鼎沸,数千人舍戏而观之,达戏痴至半;一人之媚竟胜满台戏主,其间盛况蔚为奇观……
所以,刘家不止担心秀姑回娘家,也有更深一层的担心,只不过都不说出来罢了。
在别人家,少一个人,特别是秀姑这样有名无实的媳妇,就像年五更打住一个兔子,有它过年,无它也过年,能看好儿子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但在刘家,就大不相同:家里人少,秀姑在家里做做饭,照顾照顾刘庚年,他们觉得帮助太大了!最起码能够把白素花解放出来,和刘顺同帮忙收麦!
但是,刘顺同是个要面得人,不愿说出来,只是唉声叹气;白素花知道,这也是因为家里没有合适的人去把秀姑叫回来,所以刘顺同才郁闷。刘庚年去倒是合适,但他毕竟年龄太小,刘家是五世单传,因而就把刘庚年看的特别金贵,庚年一个人去他们特别不放心。让刘顺同自己亲自去?刘顺同就更抹不下面子!他怕公公儿媳让人笑话,这样成何体统?!
一条狗忽然窜出来,围着白素花摇晃着尾巴,白素花叫了一声“小灰”,顺便用手抚摸了它几下,算作回应。没办法,白素花是来求教弟弟的。白素花说道:“谁不说忙呀?唉!你姐夫正在发愁呢!当是用人的时候,秀姑就是不回来,愁死人了!”
白振羽立马就站起来,但随之又蹲下,对白素花说:“怎么?秀姑还没回来?这也难怪,壶里没酒留不住客,等庚年长大点就好了;秀姑走娘家住些日子不蹊跷,你们就忍耐一点吧。”
白振羽对人之常情很理解,虽然他对秀姑的所作所为很不满意,但自己的脸上却一点也不让姐姐看出来;白素花却不能再等了,对白振羽说:“秀姑走娘家已经一个月了啊!你们这里有人,当然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这几天,你姐夫虽然不说话,但我能看出来,为了秀姑不回来,都要把他急死了!”
“姐夫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要面子太小性!不就是这么点小事吗?把媳妇叫回家不就行了?”白振羽哭笑不得,他虽然佩服姐夫过日子是一把好手,但对很多事并不赞成姐夫的唯唯诺诺。
“那你就帮你姐夫想个办法吧,怎么才能让秀姑快点回来?”白素花是来找白振羽出点子的,就是去叫回自己的儿媳妇,刘顺同也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此策略很重要。
“真是可笑,姐夫也太不可救药了!罢罢罢,你们就说刘庚年不舒服,需要有人照看,让她赶紧回来吧!”这样的计策就像在白振羽的嘴边,张嘴就来。
丈夫是天,女人是地;丈夫有病,做媳妇的当然要赶紧回来照顾。白素花高兴地说道:“这么简单的主意,为什么他爷就没有想起来呢?不行,我得赶紧走了,不然还要看他的冷脸子!”
白素花转身就走,白振羽说道:“急什么?你们打算谁去?去了怎么说?”白振羽貌似说话张嘴就来,不经过大脑,其实他的心比谁都细;白素花说:“当然是你姐夫去了!既然去了,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管不了许多了。”
刘顺同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没有人敢说他是个傻子。白振羽还是叮嘱两句:“让姐夫说话的时候该说就说,别让亲家笑姐夫太老实,放不到大台面去。”
刘顺同去亲家叫儿媳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女人都是小脚,走远路当然不方便;儿子呢,又太小了点,全家人都拿他当作宝贝疙瘩,万一走失了怎么办?拼死拼活挣家,儿子没了还有什么意思?!
沿着官道往南,路东边是王家庄和姚家庄,再往南就是张家湾,秀姑娘家的所在地,总共有七八里路的样子;除了路边的一个小村子,路西边几乎都是一眼看不到边的麦子,很远才有村子;不过这样的景色,看看就喜煞人。但刘顺同没有心思象平时一样,对庄稼品头论足,他的手里提着点心,急匆匆的往前走;串亲家不能空着手,他不能让亲家笑话。
一路无话,刘顺同熟悉亲家的大门,一路就走进去,嘴里说道:“亲家,忙不忙呀?我来看你们了。”刘顺同硬着头皮说了这些话,就觉得浑身紧张,头顶冒汗,浑身都湿乎乎的。这不光是走的太快,也因为刘顺同见人就紧张。
“是你呀亲家?快进来!路上把你热坏了吧?孩他娘,快点泡茶!”刘顺同一说话,屋里不见人声音就出来了,热情的打着招呼。这当然是亲家母的声音,为了女儿,亲家母也格外热情。
迎进门,少不了寒暄几句。寒暄过后,秀姑的父亲张昆山说道:“亲家,您轻易没有时间到这里,今天既然来了,咱兄弟俩就痛痛快快喝几盅,不醉不归。”
乡下的习俗,就是不能作假;就说喝酒,能让亲戚在自己家里喝醉了,才更能够显示两个人的亲密程度;否则,太客气就是生分了,所以喝酒也就不会尽兴。
张昆山的老婆就麻利的往外面跑,家家都有小菜园,招待客人是不是真心,就看老婆愿不愿意动手。张昆山的老婆这样迅速,刘顺同就赶紧拦住她说:“亲家母,谢谢您的厚意,过后我再来,一定要和大哥喝个尽兴,但是今天实在是有事。”
“什么事这样急?你可不要作假,有一说一。”张昆山满脸疑惑对刘顺同说。刘顺同满怀歉意说:“哪能呢?我巴不得能和亲家开怀畅饮!但说真的,儿子小恙,所以不得不让儿媳回去照顾。”
刘顺同终于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于是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身上也不觉得这样燥热了。张昆山却惊讶地对刘顺同说:“亲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像秀姑在我这里;秀姑要是在这里,我能不让她出来见你?”
从进门的时候,刘顺同就没有看到秀姑;他以为秀姑去串门了,也没在意;但是,张昆山这一席话,让刘顺同的肌肉又开始紧张,面红耳赤对张昆山说:“亲家,您这是什么意思?秀姑不是来走娘家吗?一个多月都没回家,您就让她回去吧?!”
“啊?”张昆山“忽”的站起来,似要发怒,但马上又呆愣愣的看着刘顺同,然后颓然的跌坐在凳子上。张昆山已经看出来,刘顺同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刘顺同的名声他早就熟悉了的,不是会撒谎得人,不然张昆山不会放心把女儿嫁到他家里。
2、
“亲家,秀姑只是在这里呆了一宿就回去了呀?我还夸她懂事了,知道过日子了……这是怎么回事?”从张昆山站起来的时候,刘顺同就预感到不好,不觉也站起来,很久眼睛才转动了一下,说道:“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刘顺同知道秀姑在张家,张家却以为自己的女儿在刘家,哪知道秀姑却在中间失踪了,而两家竟然都不知道!刘顺同呆愣了一会,对张昆山说:“不行,活生生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我要回去商量商量,看看该怎么办。”
经过一段时间的慌乱,刘顺同确定,张昆山这时候和自己一样脑子混乱,在这里已经丝毫没有用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都是老实人,却不是很活泛的人。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内兄弟,白素花的弟弟白振羽和白振虎。白家兄弟都是习武之人,遇事不慌,在村里也是有威望的人,和他们商量,肯定比坐在这里发呆强。
一路上,刘顺同就像小旋风,脚下生风,一路小跑。路上有人打招呼,刘顺同也是支吾两下,并不停下来。回到家里,刘顺同已是脸色发白,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的白素花说:“快点,把庚年的舅舅请过来!”
看着刘顺同焦急的样子,白素花张了张嘴,接着又把话咽下去,二话不说就往外走。看着白素花的小脚实在迈不开步,刘顺同就赶上去说:“你在家泡茶,我去!”
但是到了白家,却都下地了,只剩下女人们。刘顺同也不解释,马不停蹄的到地里找到白振羽,说道:“快点到我家里,不要耽搁!”说着转身就走。
白振羽从来没有见到姐夫这样的匆忙,心里就“格噔”一声:一定是出了大事了!姐夫一向稳重,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白振羽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喊道:“你先回吧,我去找老二!”
这是一个重大事件,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不见了,两头都很着急,刘顺同敢肯定。在刘顺同介绍完情况后,白振虎就说出这样一句话:“会不会被歹人害了?”
秀姑嫁到刘家,白家也高兴,毕竟是自己的外甥找到了一个百里挑一的漂亮媳妇,显得自己也有光。白振虎说的时候,其实根本不想这样说;但事已至此,什么事情也可能会发生,他不能不这样想。
“不可能!”白振羽大手一挥,说:“第一,秀姑的父母说了,秀姑是第二天上午回来的,那天正好是王家庄大集,十里八村的人也都来赶集,歹人怎么会这样傻?”
当然,这里面有安慰的成分,但说得有道理;那天赶集的人很多,从张家湾到王家庄,中间隔了一片麦地,然后依次就是姚家庄王家庄,但麦地两头看得见人影,就算不是车水马龙,但也是断断续续有人走动,光天化日之下,害人的人再傻,也不至于这时候下手。
再就是从王家庄到刘家庄,中间也有一块麦地,没有住宅;但是这里就更安全了,有一里空旷土地,眼光好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路上的人,何况刘家庄又是一个小村,站在中间吆喝一声全村的人就都听见了;要说这里有人下毒手,似乎那就更不可能了!
“我看,我们坐在这里瞎猜没有用,我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无影无踪了,我们还是出去打听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点消息。”白振羽比较冷静理智,所以大家也就赞成。
路线确定了两条,人也分作两伙:一伙管一半路程,中间再往两边扩散。也就是说,一伙人负责从家里到王家庄,另一伙人从姚家庄到张家湾。因为王姚个村庄人烟稠密,已经不分彼此,他们就从中间开始,然后由西往东扩散。刘家庄正好在王姚村庄西北边,东西跨度特别大,查起来也就比较费力。
白振羽脑子特别灵活,他让刘顺同走南路,他带领人走北路。因为他想到了,张家湾也一定在找人,让刘顺同走南路,方便他和张家湾的人一起沟通交流。很快,就陆陆续续传来消息,但都没有实际价值。直到第四天,才收到一个特别坏的消息:二十里外发现一个年轻的无名女尸!
虽然白振羽的推理不无道理,但就是因为一个坏消息,让每一个人心情跌落到谷底!
跟他们一起来到二十里外的河边树林,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大概早已被当地人把人埋了。因为这就是个无名女尸,没有人来认领,不埋了尸体就会腐烂发臭。
“你们去找那伙乞丐吧,是他们处理的。”有人告诉他们:“为了埋人,大善人还给了乞丐一些碎银子呢!”言外之意就是乞丐会要钱花,要要想得到切切消息,当然也要破费一点。
不过,刘顺同和他的亲人们得到的结果,让他们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松一口气;这根本不可能就不是秀姑,这说明秀姑可能还活着。那个女人已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了,而且这个女人好像是一个疯子,说死者是年轻的无名死尸,实际上有以讹传讹的成分!
从中心往外扩散,一直扩散到周围二十里往外,但出乎他们的预料,竟然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一连几天,没有人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唯一让他们心存侥幸的是,再也没有听说周围有年轻女子惨遭横祸,这是唯一让他们没有失去寻找信心的动力!但同时,全家人的沮丧又无以复加,一个人就这样杳无音信了,也太让人感到离奇!
刘顺同本来就少言寡语,现在就更加沉默;不是两个舅子不停的给他打气,他早就躺在床上不起来,随它去了。只有不谙世事的刘庚年不知好歹,照样出去找同伴出去玩耍。
他们找的已经够仔细,连周围的每口井和一道道沟沟坎坎都不放过,甚至把所有的水井打捞一遍。让人迷惑不解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人不能就这样离奇人间蒸发呀?就是让狼糟蹋了也应该留下骨头残渣!实在没有办法了,有人忽然想到,除非秀姑成神仙了,才让人不知所踪!无奈,他们四处请有名的大仙,求问秀姑的吉凶。
幸好,周围所有有名的大仙没有给他们更大的打击,特别是他们请来有名的小瞎子;小瞎子精通打卦算命,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却备受乡邻们的推崇,公认方圆百里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小瞎子:掐算的没有不准的!特别是他的诸葛神算,简直出神入化,堪称一绝!
小瞎子家离刘家庄十里左右,在南边,不过错开了张家湾,在张家湾的西部偏南。小瞎子几乎天天不在家,原因就是小瞎子名声在外,天天都有人请去。找他算卦的人就只能排号;刘顺同挨了三天的号,这才轮上,于是一大早就亲自把小瞎子用小车推回了家。
这几天他的两个舅子也是一大早就来刘家;刘家的怪事早已被村民知道,于是都纷纷加入到寻找秀姑的行列;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大家一准到刘家集合,商量对策,听从安排。
看到刘顺同推回小瞎子,大家都毕恭毕敬的迎接。小瞎子虽然看不见,但他比眼睛好的人都要明白;有人敢不敬,小瞎子就会掐着手指如数家珍,把这个人老少数落一遍,说得你心惊胆战。
到了屋里,小瞎子左转转右转转,似乎嗅到什么味;不过,这个时候还不是小瞎子说话的时候,小瞎子没有吃饭就被刘顺同请来,当然要先吃饭了。
“孩他娘,大仙请来了,饭做好了没有?”刘顺同已经不能顾及两个舅子,张嘴对白素花说。其实两个舅子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早已洗好茶碗,茶壶里放好茶叶,就等他们来了。
小瞎子本来就挺受人尊敬,这时候大家就像接天神,纷纷站起来说:“大仙,您来了?快请坐。”马上就有人拿来凳子,放在小瞎子的脚下;刘顺同赶忙把小瞎子扶着坐下。
吃饱喝足,小瞎子抹抹嘴唇,净手焚香,念叨一番,才说话:“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算了一下,你们流年不利,厄运当头,特别是女眷,都要少出门才好。不过,你们家世代为人忠厚老实,找人不过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恐怕不能称心如意。”
大仙有用他最拿手的诸葛神算,却是第六卦,简直神了!
第六卦签名乃是“上下求索”卦,签诗:非玄非奥,非浅非深,一个妙道,着意搜寻。
这些都是私塾先生才能听明白的,众人却不甚明了,于是求大仙解释,大仙说:“心性勿求切,着意搜寻,必能如愿。”
说到这里,小瞎子就不再说了,大家都诧异:大老远把他请来,难道就说两句话?白振羽忍不住,对小瞎子说道:“大仙,乡下人愚钝,请大仙明示,我们要到哪里去找人?”
小瞎子却面无表情地说:“你大概不是本主,是这家的知己亲戚吧?莫急,早晚有你出力的时候。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是等着有人出头。记着,卦象上说,失踪的人就在刘家庄和张家湾之间,她是早晨出发,又是回家的路,恐怕走了死胡同,才一时不能回家。”
3、
“死胡同?”白振羽觉得豁然开朗,对小瞎子说:“大仙,死胡同是不是就在王家庄或者姚家庄?”小瞎子就说:“天机不可泄漏,我只能说到这里了。”说着就起身,对刘顺同说:“从哪里来,往哪里去,把我送回去吧。”
小瞎子算卦,每天算几卦是有数的,多了一卦也不算,哪怕再忙。小瞎子要走,拦是拦不住的,白振羽说:“姐夫,既然大仙要走,我们也无奈何,你就送大仙回去吧。”
白振羽从小瞎子的话语中听出了玄机,他也就有了主意。刘顺同刚走,白振羽就对大家说道:“各位老少爷们,说不得要大家受累;大仙说得很明白,人没有走远,估计就在姚家庄或王家庄……”
白振羽察觉出来,其实大家已经垂头丧气,这件事实在太蹊跷,简直毫无头绪。但是,白振羽只能给大家鼓气,因为刘顺同没有这个能力,他只有亲自出马了。
为什么这样说?这不只是大仙的指点,其实也有自己的看法。那天是大集,秀姑在路上拐弯不可能没有人看见,那时麦苗还藏不住人,而且路上没有岔道。唯一可能的是王姚两个村庄,秀姑只要一拐弯进入村子,随便就能藏起来了;大仙所谓的死胡同,大抵应该如此!秀姑不会在刘家庄出事,也不可能是在张家湾出事,因为刘家庄太小,藏不住人,一家人有事,全村人都会知道;张家湾又是秀姑的娘家,秀姑如果就在张家湾,张家湾的人不会不知道?而失踪最大的疑点,就是在中间两个大村里:一个村子两千来人,也算辽阔,秀姑在这种地方,要想藏起来而不被人发现基本不可能,只不过可能见到的人太少了,知道情况也不愿说。所以,白振羽判断很可能是藏在王姚两个村子,而这样寻找的方向也就能定下来!
大家听他的话,都不作声,等候白振羽的命令。白振羽见大家都不反对,又说:“其实仔细想来,咱们这里一直都很安静,就算老毛子进京,义和团闹事,我们这一方也平安无事,民风没说的。一百个人二百眼珠子,都看着呢,一个人哪能说没就没了呢?我们就再仔细找找吧,拜托老少爷们了!”
这也是自我安慰,说秀姑不可能有特别大的危险。白振虎说道:“大哥,多说一些也没用,你就快点下命令吧,我们该怎样做?”白振羽和自己是一个娘的孩子,他也知道事情并不乐观,虽然大哥不直接这样说。
“我这里替庚年谢谢大家了!大仙说秀姑没有走远,我们一定要找到她;说句不好听的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想过了,大家不能再这样无目的的找,最好暗地走亲访友,打探消息,这样或者更有效。”
具体有多大把握,他不能保证,也不敢十分相信小瞎子的话,毕竟人命关天;所以,他其实早就安排了各个村庄的亲戚朋友,继续打听。现在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毕竟是人命关天。
这样的情况,大家都不说,其实肯定也会想:秀姑真要不会出大事,那可能更麻烦!既然还活着,是不是秀姑被别人拐了去藏起来了?要是找到了又该如何?不过当时,可以想象,他们必须继续寻找。当前,再明风大浪的寻找,极有可能会起反作用,“死胡同”里的秀姑会不会藏的更隐秘?
白振羽何尝不会这么想?最近一阵时间的折腾不见效果,让他怀疑起来:他不相信秀姑会出什么意外,但他也不敢相信秀姑不会有事。秀姑是个万里挑一的漂亮姑娘,见到她的人无不夸赞;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她会不会耐不住青春年少,和别人勾搭在一起?
当然,白振羽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的,包括他的姐夫。他只是隐隐担心秀姑会做出傻事,于是心里更是暗暗祈祷,祈求秀姑不会像担心的那样。
其实,像这么大的事,外面早就说什么的都有了;外界甚至有人胡编乱造,说秀姑本来就是仙女托生,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丫头,此时已经到了归位的时候,所以王母娘娘就把她招了回去。
再有更甚者,传出这样的说法;那天秀姑回来的时候,天气特别的好,湛蓝的天空,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在张家湾和姚家庄路段的麦田上空,有人看见在一阵刺目的光线后,一个奇美的女子突然就冉冉升空,最后杳无踪影,而这女子正是秀姑;到底谁看见了秀姑升天的情景,却查无此人,但很多人相信这是真的。
也许,张家湾和姚家庄真的有人曾经见过她,只不过没有人注意,秀姑到底是在哪里失踪的。基于这样的想法,白振羽又相信,秀姑不会无故走失,只要耐心寻找,就一定能找到。
但是季节不等人,转眼麦子熟了,也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大伙的心也怠慢了。半年的收成就在这几天,不能为了一个人就把半年的收成耽误了,刘顺同和白振羽等人只好暂时放下,像饿狼一样把麦子抢回来。今年刘顺同雇的短工特别贵,而且也多,谁让刘顺同这样急不可耐呢?。
以后的事情,就是晒麦子入仓,这些就用不着刘顺同在家了,白素花和刘庚年雇几个短工就能看得过来,而且也有两个长工,搬搬运运也就够用了。刘顺同比谁都急,自己又出去打探消息。
刘顺同出来,也只不过是漫无目的。他相信小瞎子的话,于是只在这四千多口人的地方乱闯;闯到相熟的人家,恰到饭口,刘顺同就赖着不走,提溜着一斤酒蹭饭吃,当然也还是为了打探秀姑的消息。为此,有的人家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光顾。
连续几天,别人都没有忙完麦,他就乱逛。说起来王姚二庄虽是邻庄,但实际两个村的房子都接连着,已经难以分开,所以看来就象一个村;刘顺同和这里的人也差不多都面熟,所以竟然没有人好意思不管他酒饭。
早饭在王家庄喝的微醉,刘顺同告辞出来,迷迷糊糊往南走。顺着村边往南一段路,就是姚家庄的地面了。走着走着,刘顺同忽然觉得敞亮,抬头就看见一片威武的宅院,足足有几十亩大小,这就是有名的姚家大院了,姚府就坐落再姚家庄的村南。这段时间,唯一他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是这姚家大院以及附近了。
姚家大院老一辈都是有功名的人,姚大狂士和姚二狂士名号又威震四方,所以没有人敢随便惹恼他们;就是偶尔有人到姚家外边转一转,也要小心翼翼。俗话说“狗仗人势”,就是姚家看门的人,大家也都惧怕三分,谁也惹不起。
其实刘顺同已经来过数次了,他想到姚府打探一下,但他不敢;姚大狂士和姚二狂士哪一个都高高在上,要是让姚家兄弟不高兴,他们能砸断刘顺同的腿,然后给他捏上一个小名字;私闯姚府,居心何在?不打死他就已经留面子了!
刘顺同驻足不前;其实,刘顺同早就彳亍;他隐隐觉得,只要是走到姚府附近,这里的人就像在躲瘟疫一样躲着他,看到他的人避之不及,就算无可奈撞装上了,也都借故走开,连一句完整的话也不给刘顺同留下。当然,这也许像别人说的,刘顺同多心了,疑神疑鬼而已;姚家这么大人家,都是要脸的人,岂会做出丢人的事?
这里离姚府还有一二百米,这样的深宅大院,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就是看到了,也只是他家的几个下人或者丫环走动。没有特殊情况,也没有人想进去。
刘顺同又进去的冲动,但却仍然不敢,所以他就只能远远的看着。愣了一会儿,刘顺同突然继续往前走,就像想起什么;走近姚府高高的围墙外面,围墙后面又是一道小溪沟,刘顺同就再也不动;因为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至少在宽阔的姚府大院周围。唯一能走的路,除了官道就是顺着小溪往东走,别的再也没有路了。
西南直通张家湾,但他实在不愿意再看到亲家了!因为刘顺同的脸已经拉得够长了,能拉着石磙在上面压麦场;但亲家的脸拉得更长,能在脸上跑马车!就连亲家说话的时候,也似乎为脸庞的变形而变味,实在难闻。再说,到张家湾有什么用呢?有亲家他们就够了!
只有这条道了,否则就只有回去。刘顺同叹了一口气,犹豫不决。忽然,一阵风吹过来,让刘顺同顿时觉得清醒一些;忽然,刘顺同就听到风中似乎夹杂着说话的声音:“可怜的人,还在瞎找……别要了,就当没有这个人不行吗?”
“唉,话是这么说,但这究竟不是一个交代呀?听说他的两个舅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就少管闲事,躲在一边看热闹吧……”
“最近听不见女的发浪的声音了,有人说大概给扔到河里挖个坑埋了吧?真要那样就真的不好找了。”
不知不觉,刘顺同循声而去,却越听越害怕,这两个女人在胡说什么?不过刘顺同嘴拙心灵,这两个女人会胡说吗?刘顺同分明就觉她们说的就是自己!无风不起浪,既然这样说就一定有原委!刘顺同抬头观望,听声音并不是很远,只不过说话的声音似乎故意压低了的,恰巧一阵顺风,竟然送到刘顺同的耳朵里!
4、
刘顺同想找到说话的人问个究竟,不管说话的人说的是不是真话。可惜,那一阵燥风突然就停止了,于是声音突然消失,再也听不见说话的声音。他使劲支棱起耳朵,但仍然没有作用。
但刘顺同仍然非常激动,这毕竟是最接近真像的声音!刘顺同再一次打量一番,觉得声音一定不会远。这时候绝大部分男人仍然在打麦场脱麦压场晒麦子,在家里的也就是女人;而女人的嘴巴,往往不够严实,刘顺同觉得多说好话也许就能问出一二三来!
不过,刘顺同犹豫了:这两个女人是不是知道自己就在附近,所以故意说给我听?如果真是这样,她们又是什么目的?刘顺同想多了,他毕竟不是胆大的人,随便就闯进别人家。
犹豫只是很短的时间,刘顺同马上就决定了:去!为了秀姑,更为了庚年,他一定要去!往东不远就是一个南北小胡同,弯弯曲曲,刘顺同曾经走过,不过不超过一两次而已,而且似乎已经是数年之前的事了。但他已经肯定了说话人的大体方位,一定在不远处胡同两边!这是他认为最正确的判断。
果然,当他走到胡同口,恰巧就看见两个女人正在门前小声嘀咕!刘顺同更加激动,抬起手就想和女人打招呼;这时候,两个女人已经听见刘顺同的脚步声,脸上突然露出惊讶的样子,不等刘顺同说话,一个女人就惊慌失措的说:“她婶子,我有事先走了。”边说边走,转眼拐过一个弯就不见人影了。
她们肯定知道什么!刘顺同愈加肯定;刘顺同又一次举起手,准备打招呼的时候却忽然觉得不妥,于是就紧走几步。但另一个女人更加敏捷,早就走进大门,就听得“咣当”一声,先是大门被关上,接着又是栓门的声音。这个女人更绝,等刘顺同走过来,女人早就钻进屋子里去了!
“啪…啪…”刘顺同不能就这样,他知道另一个女人已经走远,追过去女人也许已经无影无踪,所以走到门前他就站住了,而且毫不犹豫的有节奏的敲响了大门:“大嫂,我是过路的,能不能开开门?我能不能找口水喝?”
刘顺同不敢敲门敲得太急了,那样更会吓着人了;并且他说话总要有个理由,不然他怎么敲门?
但是,没有回声,即使刘顺同几次敲门,里面还是一声不吭。刘顺同不觉焦躁起来,下手也就重了,“咣咣咣”连着晃门。就听见一个脚步响起来,是那种小碎步,应该是因为小脚的缘故,不过听声音很麻利的样子。刘顺同想从门缝里看一看,不料就看见女人拿着一根长杆捅了过来,直奔刘顺同的眼睛!这女人真狠,分明是让刘顺同变成独眼龙,气势汹汹骂到:“流氓,去死吧!”刘顺同不由得“啊呀”大叫一声!
事实上,事情并不是很糟糕,只不过刘顺同把眼睛贴在了门上,才觉得近在眼前,杆子就要捅进自己的眼睛里;门缝虽然宽,但女人没有练过武功,长杆就不可能捅出去;说穿了,刘顺同也就是虚惊一场,除了女人的一声尖更让人吃惊。
果然,长杆已经打在了大门,发出不大的响声,因为杆子有点细,而且是捅过来的,因此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过大的声音。刘顺同惊魂未定,不料女人的声音又跟着喷过来:“哪里的流氓?想进我家门,存心不良,瞎了你的狗眼!告诉你,我的男人就要回家了,不快点滚就打死你!”
刘顺同只能苦笑,他想说话,但女人的声音就像连珠炮,容不得他张嘴。好不容易等女人不说了的空间,刘顺同才说:“大嫂,你误会了,你应该认识我,我……”
“来人啊!有人想非礼我啊!滚,你这疯流氓!”女人不让刘顺同继续说下去,声音也变得更加尖利,已经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幸好,这是大忙季节,不然胡同里早就冲出一筒子人!
刘顺同哆嗦起来:这可不是好玩的,百姓最恨的就是流氓,而他正是女人嘴里的“流氓”,只怕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要是被别人堵在胡同里,不问青红皂白打一顿,自己可真是冤枉死了!毕竟,这里只有他和女人孤男寡女在一起!
正害怕,就传来一个声音:“别怕,我来了!”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家里的响起一种声音,刘顺同很熟悉,是开门的声音!女人大概觉得来了援军,所以就杀了出来!
“大嫂,你怎么这样呢?你怎么这样呢?”刘顺同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往后退,脸已经变得煞白:“我走就是了,求你不要再喊了……”说着就落荒而逃!
刘顺同如丧家之犬,跑出老远,看到并没有人追出来,这才垂头丧气慢下来。正如说的那样,这真是“打不这狐狸反惹一身骚”!猛抬头,刘顺同又苦笑了,原来自己已经跑出小胡同很远。刘顺同自己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因为这里更往村子里了,要不是村里不见人,这又几乎应了让人“关门打狗”那句话,自己反而往里跑,岂不更加逃不出去?!
前面正有两个石墩,刘顺同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再看看四周真的没有人,于是就来到石墩旁,一屁股蹲下了。
其实那个女人只是吓走他而已,包括后来的声音;刘顺同忽然开窍,这时候街上根本没有人,打麦场里的人这时候也不会回家!因为,这还不到男人回家的时候。但是,刘顺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点线索又断了,看样子女人是绝不会说出来的。从女人对他的激烈态度,他也能够看出来。
要是找个人问一下就好了!刘顺同自言自语说道。旋即,刘顺同猛拍大腿:这边不正好有个朋友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刘顺同马上就浑身有劲:怎么把他忘了呢?
刘顺同是出门做买卖认识的这个朋友,而且他和所有的朋友一直关系很好;但是,这个朋友却和别人不一样,说起来自有缘故。原来他是一个养老女婿,在家里很没有地位,大事小事不能做主,只能听岳父或者是老婆的话。朋友就是和人交往,也不敢擅自做主带回家。所以,考虑到这种情况,刘顺同从来没有和朋友互请,只是当初来过一次,以后也就不再来。
但现在,刘顺同已经是遇到特殊情况,所以他也就顾不得给朋友麻烦了,决心不揣冒昧到朋友家里闯一闯。刘顺同这次不再颠三倒四,随意去小卖部买了点心和酒,又穿街走巷,大踏步地去了朋友家。
“赵大哥在家吗?”刘顺同进门就大声喊道。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家境一般,住房也一般,正房是四间土坯房子,屋顶是草屋顶,只不过看样子是刚修缮了,砖一直垒到窗台,又加白灰粉刷了墙,于是就显得很干净。
“谁呀?”从屋里走出一个妇人,四十不到三十多岁的样子;刘同顺看到她,就知道她是赵大哥的妻子,虽然刘顺同从来没敢正眼看过朋友的女人。但这次刘顺同笑脸相迎,说道:“还记得我吗?我是赵大哥的朋友,今天顺路来看看你们。”
接着,赵大哥探出头来,看到刘同顺有点激动,赶紧对女人说道:“不认得了?这是刘家庄的刘顺同大哥,他是刘家庄的首富,为人正派,也是我的好朋友;大哥快进来吧!”赵大哥不再看女人的脸色,把刘顺同迎了进去。
刘顺同明白,朋友这样热情打招呼,完全是冒着风险为朋友,不然朋友没有这么大胆,敢藐视自己的女人。
刘同顺左手提着酒,右手提着点心,站在台阶对赵大哥说道:“恕罪,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你们,是我的错,这封点心是孝敬大伯的,不成敬意,请笑纳。”说着就把点心递给女人。
但是女人不接,站在门口冷冷地说道:“不敢,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无福消受。”女人突然变脸,一开始就让刘顺同下不来台,让刘顺同不进不退,尴尬万分。
“你这闺女,怎么这样说话?”一个声音传出来,刘顺同这才发现,原来屋里还有一个人,正是他们的父亲;但女人丝毫没有改变,对刘顺同说:“你走吧,我们是什么话也不会说的。”
刘顺同才刚到赵大哥家,女人就对他不客气,甚至来了这么一句,让刘顺同又是“咯噔”一声。不过,刘顺同越发肯定,女人的话里也一定有话,自己来这里来对了!幸亏老人通情达理,对女儿说:“闺女,来者都是客,怎么这样对待客人?
刘顺同却十分激动:为什么女人会这么说?这次他觉得真值,听两句话又有什么?!按照刘顺同原来的脾气,知道今天会有这样的羞辱,是万万不会来的。但今天不同,既然进来了,就不会退缩。刘顺同咧开嘴说:“大爷,一人一性一脾气,没关系的。”竟然不尴不尬的从一侧进屋去了。
5、
多说就没有意思了,老人也就不再说女儿,对赵大哥说:“不要在这里愣着了,给客人冲茶吧,怎能让客人在这里干坐着?”赵大哥就是一阵忙,泡茶洗碗。
免不了闲谈几句,包括真正的主人,那个老者。但刘顺同就是扑着赵大哥来的,所以老人很有分寸的也让赵大哥说两句;只有女人,还是满怀芥蒂,敌视的看着刘顺同。
不过,有老人在此,女人也没有再放肆。他们一家似乎早就知道刘顺同会来,也知道刘顺同可能要说什么,不然刘顺同的到来就不会让这家人心怀各异。刘顺同不能避开自己的话题,忐忑的对老人说:“大爷,明人不说暗话,我觉得您早就知道我会来,是吗?再说,有什么事能瞒住您老人家?”
因为自己家出了天大的事,才逼得刘顺同不得不说话;现在他觉得,这一段时间说的话,够他原来十年说的话了。刘顺同丢了儿媳妇,尽人皆知;他在这里打听消息,也已经是尽人皆知。刘顺同既然和赵大哥是朋友,又怎么不来这里打探消息?
在女人的眼里,刘顺同来了,分明是夜猫子进宅,没安好心;所以,看到刘顺同,她就对刘顺同横眉冷对。这也怨不得女人,他们既然早就是朋友,为什么没有常来常往?现在出事了,就找到我们家来了?!
老人点点头,一副深沉的样子,但是没有说话。赵大哥不能让刘顺同冷了场子,赶紧说道:“有什么事,说就是了,我们能帮忙就帮忙,办不到也就没办法了。”
女人在一边监视着,赵大哥说话不敢造次。女人轻轻的哼了一下,觉得赵大哥并没有越过雷池,但却不说话。老人才开口,对女人说:“闺女,不管孬好,我们都应该伺候好客人,不要给我丢人。你去买点豆腐吧,炖好了我们爷仨喝一盅吧!”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女人敢对赵大哥呼来喝去,但对自己的父亲不敢违抗,只好磨磨蹭蹭地往外走。刘顺同就有点后悔,为什么就忘了买点菜?
“嫂子,听说王家庄的狗肉不错,早就想买一点尝尝,能不能帮我捎一点回来?劳烦您了。”刘顺同说着就掏出一点碎银子,女人冷冷说道:“怎么?摆阔吗?我家没有银子,但也吃得起狗肉!”
女人仰头走了出去,老人对刘顺同说:“不好意思了,我这个女儿,打小就当作男孩养,所以就没有女人样,您不要见怪。”刘顺同慌忙对老人说:“您老人家这是说哪里话?错也是我的错,冒冒失失就闯进来,请老人家恕罪。”
“罢了罢了,只要都明白就好,女人就是女人,不能和她一般见识。”老人拦住刘顺同的话头,对刘顺同说:“你说吧,我们早就知道,你早晚会到我们家来的。只是,你注意了吗?这附近的人都不愿意多说话?!”
刘顺同深有体会;这里的人真的不愿意和自己说话!本来想找个机会和老人诉说刚才被追打的遭遇,但听了老人的话,刘顺同忽然就不想再说了。
老人说完,抬起头往不远处的姚家大院看,他们就在姚家大院后面;姚府院墙极高,宅邸高大,院墙外面是葱茏的树木,挺拔高大,遮天蔽日;所以,姚家就挡住了他们院子一大半的阳光,能见到的阳光也是转瞬即逝。幸亏现在是夏天,温度上去了,才不觉得阴冷。
老人的话含意颇深,刘顺同迅速转动脑筋,心里就是一颤:秀姑失踪难道真的和姚家有关?白振羽也说过这样的疑虑,姚大狂士风流倜傥,涉世未深的秀姑会不会……
刘顺同不敢往下想:“姚府”这两个字很有威慑力,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但要真是这样,事情真的麻烦大了!刘顺同满面愁容,脸色大变,忽然给老人跪下,说:“大爷,有人说我儿媳妇已经死了,但我不信!人命关天,求您老人家指一条明路吧!”说完就“砰砰砰”磕起了响头。老人急忙说道:“孩子,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这样呢?快点起来!”
老人是没有说什么,但是从他的口气和一举一动里,刘顺同分明感觉到什么,所以就不起来。赵大哥赶忙走过去,对刘顺同说:“兄弟,你这是干什么?这不是在为难岳父吗?”
赵大哥一直听老人说话,直到刘顺同跪下,才急忙想拉他起来。但刘顺同死活不肯,继续对老人说:“大爷,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找不到儿媳妇,我怎么交待呀?”
这么长时间,一直就没有秀姑的消息,所有的人都感到奇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刘顺同怎么能安之若素?就是丢了一只鸡一只猫,都会到处去找,更何况一个人!
反正,刘顺同认定了老人;从种种迹象来看,刘顺同认为他一定是个知情者。老人叹一口气,低声说道:“孩子,其实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小赵和我说你们是朋友,而且你也很照顾他;为人不能忘恩,我真的想帮助你。只是,我们也很难帮上忙,说说罢了。”
“大爷,哪怕知道一星半点,也是救了我们,求求您了!”刘顺同紧追不放,他看出老人有些犹豫。老人又叹了一口气,对刘顺同说:“在这里,你也就当作听故事了,千万不要当真,免得耽误了大事。”
这样说就有门,刘顺同的眼睛大放光彩,对老人说:“大爷,您放心,我保证不说是您告诉我的。”因为他明白,事关姚府,没有人愿意得罪他们。
老人不再和他纠缠,自顾说道:“我听说了一个故事,是故事!有一天官道突然出现了一个仙女,长得如花似玉,人间难寻,见到她的人都觉得自己是碰到仙女下凡了。”
“为什么让大家相信仙女下凡了?传说那一天是大集,几个赶集的人老远就看见一个女子飘飘而来,似乎脚不沾地,大家都看傻了眼!但更神奇的事还在后面,远处的人都想目睹神仙光彩,但是,在姚家庄附近,突然一阵耀眼的光芒,射得大家眼睛睁不开;等他们再睁开眼的时候,仙女已经不见了!”
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神话,刘顺同听说过这个故事,但他当时以为是假的;但是,大爷却说得一本正经,刘顺同开始相信了。刘顺同喃喃地说:“大爷,仙女到哪里去了呢?”就听见有人怒喝道:“你们真是,乱说什么?”
原来是赵大哥的女人,老人的闺女回来了。老人说道:“闺女,我们就是在说闲话,怕什么?再说,刘家兄弟曾经对你们有恩,说几句又能怎么样?人不能忘恩才行,我们不能这样。”到现在为止,赵大哥根本没说一句闲话,都是老爷子在说话;赵大哥忍不住说:“父亲愿意说,就让他说出来吧,免得良心过不去。”
女婿站在岳父一边说话,女人更生气,说:“闭上你得嘴!好日子你们不愿过了?愿意玩一会就留点口德,不然就别在这里胡说!”女人对此非常忌讳,坚决不让老爷子说。
其实,女人应该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她对招待刘顺同的到来非常不满,但仍然买来一大块豆腐,而且也包来一荷叶狗肉,香气四溢。最起码,这个女人应该是要强的人,不愿意让别人看不起。
“嫂子,您不要生气,是我要大爷说的,您要怪罪就怪我吧……但是,嫂子,希望您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您一定知道,我的儿媳妇失踪了,人命关天,您就帮帮我吧!”
“扑通”一声,刘顺同又跪下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刘顺同连黄金也不要了,就要他的儿媳妇。这么大的男人突然给自己跪下,让妇人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地说:“快起来!你这个人太不可理喻了,怎么能这样?”
但刘顺同已经顾不得了,他家里满场院的麦子,还都在麦场里晒着,刘顺同也不管了,就是为了找到儿媳妇,象这样跪下又算什么?赵大哥急了,慌忙来到刘顺同跟前,要把他拉起。
“慢!”刘顺同一挥手,挡住了赵大哥的动作;刘顺同说:“大嫂,不因为我,你也要想想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才这么小,难道就要让他背一辈子丢人的黑锅?”
刘顺同这样说,也是被逼无奈;不过他说的也是真话,秀姑若是有什么好歹,刘庚年将是别人一辈子的话资:瞧,就是这个人的媳妇……赵家女人肯定是个知情者,即使女人对他就怀有敌意。女人显然被刘顺同的下跪吓傻了,对刘顺同说:“你这个人,儿媳妇跟着别人跑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快起来!”
慌乱中,女人无意间又透露出一个消息:秀姑没有死,儿媳妇跟着人家跑了!但有一点女人没有说明白,就是秀姑跟着什么人跑了?刘顺同急切地说道:“嫂子,您就告诉我吧,儿媳妇究竟跟着什么人跑了?”
这真是“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家人就这样惹了一身麻烦!老人说话了:“闺女,已经这样了,你就说了吧。你替他们瞒着是不错,但这是你们的恩人,难道你觉得这样好吗?”
6、
原来,在刘家没有开始找秀姑的时候,女人有一次出西门,在姚大狂士的角门,无意间发现,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正伸头东张西望。虽然那个女人做的很隐秘,似乎怕被人看见了;女人却一眼确定,这是一个极其漂亮女人,于是就驻足观看。她想看看到底是姚家哪一房太太出来了。因为从她的穿戴上,女人能够肯定,这肯定不是丫鬟打扮。
等那个人转过头来,女人就惊呆了!这个女人真的太漂亮了,简直美的不是人,是仙女!但更让女人吃惊的是,这个仙女她不熟悉,因为他们虽然是邻居,但很少有来往。不过就因为他们是邻居,姚府的媳妇她能不认识?何况,姚家如果再娶,她们总要去随份子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是邻居,谁好意思不去?!
女人好奇地问:“哎,你是他们家的亲戚吗?我好像没见过你。”那个仙女不曾看到她,冷不丁吓得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就听见有个人低声说道:“赶快回来!”
里面的人是姚大狂士,他喊回那个仙女,又探出身子,对女人说:“侄媳妇,过来一下,我有话说。”姚大狂士的辈分比女人大,所以很热情地这样说。
女人没有想到仙女的后面竟然还有一个人,就略显尴尬,对姚大狂士说:“叔叔,您也在呀?刚才的客人不认识,所以就多话了,请叔叔恕罪。”
“哦,我要说的也是这件事。她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不太懂事,所以我们就怕她到处乱跑,不让她出来。侄媳妇,有一件事要叮嘱你,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希望你替我们保密,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姚大狂士说着,伸手掏出一些银子塞给女人。女人慌忙道:“叔叔,我什么也没看到,这我怎能接受?”
但是,姚大狂士再不说话,面孔忽然变得冷峻,把银子扔到她面前,和仙女扬长而去。女人很迷惑,既然是他的一家远房亲戚,姚大狂士又何必保密?
但过了不长的时间,各种各样的消息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刘家庄的刘庚年丢了媳妇!在女人堆里,这样的事情女人传播的最快,赵家女人明白了那个仙女般的仙女,十有八九就是秀姑!
女人实在憋不住,她不可能对父亲及丈夫保密。他们一家人都开始注意了,甚至担忧;有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阵女人放肆欢愉的声音,也有偶尔的吵架声,因为他们是前后邻居啊!很快,在知情的邻居间,他们似乎一下子形成了默契:打死也不说,坚决替姚家保守秘密!
老人和赵大哥一样的想法,就是刘顺同是他们的恩人,只要不找上门来也就罢了,但只要刘顺同来找,凭良心就一定要透露消息给刘顺同,否则怎能心安?决定引起了女人的坚决抗拒:你惹得起吗?再说,我们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犯不着为了外人得罪邻居;何况,姚大狂士给的银子,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药让他们惴惴不安,他们真的不能得罪姚家!
他们一家人就这样纠结着,一直到今天;每次说起这件事,这件事都会让大家不欢而散,后来大家干脆就避开这个话题,免得全家人都不高兴。失火了钻到床底下,熬一时算一时,想不到他们竟拖到现在,直到今天不能再拖了。
当然,不说并不是没有了,给麦种以适当的条件,早晚会发芽。今天刘顺同的到来,彻底引发了这颗炸弹,老爷子率先把事情点到为止说了出来,刘顺同又苦苦哀求,让女人终于不能抵抗刘顺同的眼泪,女人只好索性“竹筒倒豆子——说个一干二净”!
“但是,你要明白,我们只是在讲故事。”等女儿说完,老人郑重其事的说:“你是小赵的恩人,我们不招待你说不过去,但今天的话就都忘了吧,事关重大,乱说我们可担不起。”
不要说赵大哥家里,就是换作别人,也不敢随便乱说。况且,刘顺同已经听出来,赵大哥的岳父其实在说,刘顺同不要牵连他们家。刘顺同千恩万谢,说道:“我就是来看您老人家的,没人知道我曾经来过,我尽量避开人就是了,我知道事情的轻重。”
事情基本明了,不管怎么说,真是情况已浮出水面;秀姑的失踪,已经向他们最不希望得到的结果靠近,姚家已经和刘家挂上了钩,就等着刘顺同进一步证实了!
姚大狂士和秀姑纠缠一起,原来竟也是离奇曲折。
仙女下凡一朵花,秀姑就像花一样。时间回到阳春三月,正是艳阳高照时;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让人觉得就像三月的土地,到处都是生机勃勃——旺盛极了!秀姑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秀姑在婆家憋了一个冬天,现在得到了公婆的允许:回娘家。
这是公元1909年的初春,光绪驾崩后,宣统即位。可惜此时大清国大事连连,动荡不安,大清国已是垂垂老矣,奄奄一息;但对于乡下妹子秀姑来说,过去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结婚的时候秀姑十四岁,刘庚年才八岁,他们一直过着平淡的生活:现在他们结婚已经三个年头了,秀姑也从一个懵懂少女出落得胜似仙女。
在鲁中地区,小夫大妻是司空见惯了的事,家境稍好一些,八九岁的男孩娶一个十几岁的大姑娘,没有人说三道四,反而被很多人羡慕:哎,知道吗?谁家的孩子结婚了,才八岁,找了一个闭月羞花的姑娘,啧啧啧……
好处当然多了,最起码娶来的媳妇知道疼自己的男人,自己家里也多了一个劳力。反之,能够嫁到一个富裕家庭,也是这个姑娘的福分,在动乱年代,可保以后衣食无忧了。秀姑就是这样的想法嫁给刘家,她也满意;唯一的遗憾,她们现在结婚和不结婚差不多,原因就是自己的丈夫太小了,暂时不能和别的丈夫一样亲亲热热,说说知心话;有时候,秀姑还需要像母亲哄着自己的丈夫,帮他拉屎端尿。
嫁了男人,就是婆家的人,娘家只是一门亲戚;秀姑非常珍惜这走亲戚的机会,所以在路上她走得匆忙。幸好,娘家离的婆家不算远,况且中间有王家庄和姚家庄,一路的官道,人来人往,路上不寂寞。
秀姑身上还是嫁娶时候的红花袄,因为她特别喜欢;粉红的质地,鲜艳的花朵,衬托她不胖不瘦的身子,远远看去就会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思。秀姑几乎经常遇见这样的事,到哪里都是一身眼珠子;到了跟前,人们会夸张的目瞪口呆:哇,仙女啊!
临出嫁的时候,娘流着眼泪说:“女儿,你的父母没有本事,不能让你出生在大户人家;不然,你就一定能嫁给一个更好的家庭,甚至能嫁到官宦人家,唉……”
什么时候也讲究门当户对,这是正常的;秀姑到了找婆家的年龄,也想攀高枝;但父母都是明白人,知道想嫁给官宦人家,那是痴心妄想,除非是做梦。所以,父母识趣,打听到刘家过的殷实,人也本分,于是刘家来提亲,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母亲的意思,就是因为秀姑长得太漂亮,却投错了胎,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正所谓“小姐身子丫鬟命”。不过,秀姑知足,在刘家吃得好穿得好,比自己的娘家强多了,也就听从父母之命。
刘家庄,村子里就只有两姓:姓刘的和姓白的;老辈人说,他们的祖先都是在明朝大搬迁时搬过来的,白家是跟着刘家来的,人不太旺;因为刘家的人较多,所以,他们就以刘家姓氏给村庄冠名,叫刘家庄。
从刘家庄出来一里多地,就是接连不断的王、姚两个村庄,两个村庄又各自分为西街东街:总称王家庄和姚家庄。王姚二村都是杂姓村庄,人烟茂盛。这两个庄又都是两千多人的大村,两个村庄合起来就更加了得,足足有四千多人;所以,这里就云集了集市商铺,实际等同于一个小镇。
再往前,就是秀姑的娘家了;也就是说,出去姚家庄四五里路,就到了张家湾,张家湾正是秀姑的娘家;如今秀姑已经不那么想家了,但离开一段时间,却还是想回家住一阵子。
秀姑走得急,所以走了不到一半路,秀姑鼻尖上就渗出细密的汗珠。今天确实热了,秀姑的棉衣又没舍得换,再加上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让秀姑的三寸金莲不得不慢下来,缓缓前行;就这样,直到姚家庄村头,秀姑才觉得好一些。
“娘子,你终于来了……”忽然,一个激动得有点发颤的声音猛然响起,把秀姑吓了一大跳:是男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继续说道:“娘子,你真是狠心,我在这里天天等,月月盼,茶饭不思……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我终于等到你了!”
7、
秀姑的心不觉突突乱跳,声音是从东边传过来的,她知道这个地方,是周围有名的豪宅,名震四方的姚家花园!不是农忙的时候,这里没有人靠近花园,况且这周围也差不多都是姚家的土地。
秀姑的心跳更加激烈,不敢抬头看;但她似乎肚子里也长满了眼睛,分明看见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提着鸟笼翩然而至。凭感觉,秀姑知道是姚大狂士,而且已经不远了,应该在三五步内。
姚大狂士是个奇葩,风雅俊秀,聪明伶俐,少时就中了童生秀才,想长大了继续求取功名;不是后来西太后被迫废除了科举,姚大狂士指定能金榜题名。也是因为少年心性,姚大狂士就不肯再到外地求学;家人催促,姚大狂士就辩称受了圣人“父母在,不远游”的教导,要等老人百年之后才能再议,家人竟也无可奈何。
不过,姚大狂士确实不简单,县衙里他是常客,州府有他的朋友。而县太爷对他十分器重;况且,在乡下自古秀才就高人一等,县太爷岂能慢待?再加上姚大狂士有一个兄弟姚二狂士和他相辅相成,和他一样的能言善辩;两个人联手,很容易就能挑起大风大浪,所以县太爷也不愿意得罪他们。
姚大狂士有一个十来亩的花园,就在姚家庄西南角,里面种满了花草树木,瓜果桃李。中间,又是一个大鱼池,养着满池的莲藕和金鱼,气候清新宜人。姚大狂士就常常在花园里逗鸟,或者打开花园里的角门出来走走,顺便遛鸟;因为往西不远,就是官道。
一年前,姚大狂士就是出来遛鸟的时候,看到了恍若天仙的秀姑。姚大狂士见的美女多了去了,但他看到秀姑第一眼,眼睛就发直,两条腿不听使唤,他拦住秀姑说道:“小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见过有可能,但也不过就是碰见了他,却也没有正眼瞧过。但这样的搭讪,是姚大狂士对付女人的开门砖,用起来得心应手,秀姑只能算一个雏儿,情场上怎能是他的对手?让姚大狂士想不到的是,他见到秀姑,一下子就相信了“深山真的出俊鸟”了!
姚大狂士看见秀姑立时就不狂了,如果他不是提着鸟笼,根本就想不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姚大狂士。但无论如何,女子都会为这风度翩翩的公子而心仪。姚大公子闻名遐迩,秀姑又是天资聪颖,哪能猜不出来?秀姑马上就能这样断定,他就是姚大狂士!
很简单,姚大狂士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从姚家花园走出来的,也只有姚大狂士。为什么不是姚二狂士?当然也和遛鸟有关,所有的人都知道,姚二狂士喜欢养鱼,而不是养鸟;而且,秀姑也早就耳熟能详,姚大狂士是青年才俊,人物风流潇洒,才学如雷贯耳,这是平头百姓再也不能仿制的。
秀姑不应该说出姚公子来的,似乎自己早就对姚大狂士心仪;但她心慌了,于是就口不择言,红着脸颊说道:“姚公子,我已经是有婆家的人,结婚也有三个年头,哪里来的小姐呢?”
秀姑从直觉上感到,姚大狂士眼睛里正对自己冒着熊熊火焰。姚大狂士已经来到她身边,眼睛愈发的明亮,痴痴地说道:“小姐,你认识我?我想起来了,我们在梦里,我见过你!当时醒来还这样想,这一定是老天告诉我,你就是我命中克星!”
这应该是胡说八道,挑逗很露骨;就算做梦有这样的春梦,也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或见过的人,而不象他说的一样,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竟能出现在自己梦里。不过奇怪的是,秀姑对姚大狂士并不反感。
“我不是小姐。”秀姑再一次干脆利落地说,她很快就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是有了男人的女人,如此在这里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毕竟不大好看。幸亏,附近并没有别人。
“那……我就叫你一声娘子又何妨?”姚大狂士忽然出其不意,抓住了秀姑的一只手,温柔的抚摸起来,继续喃喃说道:“娘子,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比梦中更漂亮……”
“放开……”秀姑已经涨红了脸,用力拉了几下手,但丝毫没有作用,就涨红了脸低声说:“姚公子,请你自重!男女授受不亲,不然我要生气了。”秀姑急得要哭出来,这里是一条官道,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两个人拉拉扯扯,还怎么让人活?
“放开你?娘子,见到你我的魂儿也被你勾去了,求你救救我吧!你要是走了,岂不要我的命?娘子,你就随我来吧,让我一诉衷肠!”姚大公子提出了无耻的要求,也或许是他的真心话。看架势,姚大公子已经下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决心,所以当然很坚持。
“求求你,放开我吧……”秀姑心慌意乱,却不敢大声呼喊,只是这样苦苦哀求,一时并没有主张。
“娘子,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一定是我仰慕已久的秀姑娘子,对不对?”姚大狂士突然说;看到秀姑没有反对,于是接着说:“我早就知道你的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恨我们不能早日相见!遗失了许多大好时光!”姚大狂士说的话,已经让秀姑心惊肉条:难道他竟然真的对自己仰慕已久?
秀姑虽然已经嫁人三年,但却从来没有听过男人对她说这样的情话;因为自己的男人只是一个小孩,又怎么懂得卿卿我我?更何况是风流倜傥的姚大公子对自己倾诉衷肠?!秀姑的心里莫名的骚动,但又紧张万分,求饶的对姚大狂士说道:“姚公子,饶了我吧,我娘家在等着我呢,就请你饶了我吧……”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小了,但却能听出来,秀姑是几尽绝望的声音。
一般走娘家,是会提前给娘家下了通知的,说不定娘早已在大门外望眼欲穿;到时候,若见不到人,娘家岂不要急死?秀姑急得就要流出眼泪来了,心里越发着急:姚大狂士要是对自己生拉硬拽,自己该怎么办?再说,这里和姚大狂士的花园只有数步之遥,姚大狂士想拉她进去,当然不费吹灰之力,易如反掌!
秀姑无法,只能和姚大狂士来软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人见人怜。姚大狂士愣了一下,脸上很快就是失望的样子,一张俊逸的脸似乎在抽搐;姚大狂士说:“娘子,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是我朝思暮想的人,老天爷既然让我们相见,为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诉说衷肠呢?”
姚大公子凄凄惨惨的样子,让秀姑的心里更加不停的颤动;如果不是有夫之妇,她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保证拒绝答应姚大公子,奋不顾身地跟着姚大狂士而去。秀姑努力镇压怦怦乱跳的心,对姚大狂士说:“姚公子,放了我吧,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不行吗?我的父母真的在等我,你这不是要害死我吗?”
秀姑的心在挣扎,姚大狂士就是一个夺命鬼,诱使自己在不断向姚大狂士靠近。秀姑情窦初开,姚大狂士的每一句话,对秀姑都极有杀伤力;这般年纪,那个女子不怀春?况且姚大狂士人物俊朗,举止洒脱,家财万贯,学识渊博,这不正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归宿?
但可惜,自己已经嫁人了,秀姑不得不正视。何况,这样的公子哥是不是真心喜欢自己?秀姑的确不敢确定。秀姑瞬间想得头脑发胀,幸亏她还记得父母在等她,所以她最终决定不能再纠缠了!
秀姑正在忐忑不安,一件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姚大狂士忽然跪下,对着秀姑说:“娘子,我上跪老天,下跪父母,从来没有跪过别人。但是今天,我要学西洋礼节,对你跪下求爱!因为我知道,我的性命都攥在你手里了,没有你我就不能活,希望你要说话算数,回来后一定要让我倾诉衷情。”
毕竟是读书人,知道的东西就是多,行事举止也和常人大不相同,竟然把西洋礼节也搬出来。姚大狂士的眼睛里似乎在哀求,秀姑终于抵挡不住,对姚大狂士说:“你起来吧,我在娘家呆三天就回来。”这应该是已经答应姚大狂士了,不然她不会把自己的行踪明白告诉姚大狂士;姚大狂士欣喜若狂,猛地站起来又深鞠一躬,说:“娘子,你救了我的命!”
不过,离开姚大狂士只是一会儿,秀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真是糊涂,自己是刘庚年的媳妇,又怎么能答应和姚大狂士幽会?一定是自己昏了头,喝错了药,自己的脑子也给狗喝了!
秀姑越想越后怕,觉得再也不能见到姚大狂士;姚大狂士的身上似乎有魔力,在他面前,秀姑就会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于是,秀姑改变了自己的计划,第二天一早就回婆家了。秀姑很聪明,她知道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大都不会早起,自己找这样的时间回婆家,姚大狂士做梦也不会想到。
而且,她在和姚大狂士避开以后,更加刻意躲避他。去年,除了在长工的护送下,秀姑和自己的男人一起给父亲过生日,就再也没有回娘家。况且,那一次是自己和男人一起去的,长工一直护送到张家湾,姚大狂士就是再狂,也不敢贸然惹事。
8、
这一次回娘家,秀姑觉得时间长了,姚大狂士大概早已忘记了自己;姚大狂士像别的公子一样,不过寻花问柳之徒。再说,不是庄稼棵长高了,再让长工护送也似乎过分,在刘家也没有这个先例。所以,秀姑就抱着一种侥幸心理,一个人再回娘家。
如今又听到这个声音,秀姑暗暗叫苦:祖宗,我们是哪一辈子的冤孽?竟然对我苦追不放?没法子,秀姑只有装作不是对她说话,加紧步伐加快速度往前走,只企望躲避姚大狂士。
但可惜的是,秀姑是标准的三寸金莲,只能迈着小碎步,又能走多快?走不了几步,秀姑的心早已“扑腾扑腾”乱跳,她似乎已经听到呼吸声,姚大狂士已经不费吹灰之力追赶到身边!
“娘子,既然你不愿意见我,就把我杀了吧!没有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娘子,你看看我!要不是因为对你的苦苦相思,恐怕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姚大狂士突然抱住秀姑,让秀姑无法走动。不等姚大狂士说第一句话,秀姑已然心慌意乱,现在整个身子被抱紧,秀姑就更加得手足无措:姚大狂士太疯狂了,光天化日竟然如此大胆!
“求求你了,快放开……”秀姑不敢正眼看他,但还是不自觉地看了姚大狂士一眼,她的心里扑腾得更厉害:果然,姚大狂士和去年相比,似乎瘦了一圈!这一下让秀姑意乱情迷:姚大狂士果然是个情种,没有骗我?!
秀姑心乱如麻,只是低声哀求;但姚大狂士根本不理睬秀姑,说道:“娘子,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的,死了也心甘!因为我知道,放开你就又见不到你了!娘子,去年你明明是答应我的,难道你真的要让我因你而死?不过,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就是死了也值得!”
姚大狂士接连说了两句死了也愿意的话,秀姑顿时觉得两腿发软;姚大狂士的表白,已经让她迅速溃败。秀姑已经确信不疑,姚大狂士不是欺骗她的花花公子!姚大狂士的话充满磁性,充满温情,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打动,更何况柔情似水的秀姑?
何况,姚大狂士已经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秀姑是第一次被一个真正的男人搂在怀里,自己霎时失去了主心骨。不过,秀姑还是口不择言,颤抖着说:“姚公子,你的鸟……”
连姚公子也已经忘记,他出来的时候提着一个鸟笼;这不是姚大狂士的错,看到秀姑,姚大狂士就不知不觉地把鸟笼扔到了一边。姚大狂士低低的声音说:“看到你,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姚公子,放开我吧,路上有人过来了……”远处,过来一个黑影,看不清楚是男是女,因为隔得太远了。但确定的说,那个人一定是往这边走的,因为这里只有这一条路,没有岔道。
“娘子,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我已经说了。我的命都是你的了,为了你我什么也不顾了。”姚大狂士说的话有点无赖,但也是让秀姑感动的绝招:为情,姚大狂士什么也不怕!
“你……真气人……”秀姑涨红着脸,秀拳轻轻捶打着姚大狂士的身子;姚大狂士不再迟疑,几乎是抱起秀姑,又似半推半抱,让秀姑脚不沾地往自己的花园里走。秀姑还是说:“姚公子,你的鸟……”
花园里的杏花已经开败了劲,不再那样鲜艳;但桃树却已经开出鲜艳的花骨朵,仍然是“满园春色关不住”。秀姑的婆家也在家里栽上了桃树杏树,但和姚家花园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秀姑暗自叹道:一山更比一山高,这要是我家的花园有多好?
正想着,姚大狂士忽然像钻进她肚子里的蛔虫,对秀姑说到:“娘子,喜欢吗?喜欢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会把这里当作你的行宫,像皇后娘娘供养着你,这里属于你一个人,好吗?”
这是一个极富有诱惑力的蓝图,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和风流倜傥的姚大狂士穿梭于桃红柳绿之中,这是何等的惬意?!不,这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但是秀姑太清醒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是昏到头晕脑胀;秀姑对姚大狂士低声说道:“姚公子,你害死我了,我知道迈进你的花园,一辈子也就毁在你手里了!”
花园北侧,是一溜排房,清一色青砖碧瓦,显得富丽堂皇;这里是专为家人预备的,象皇宫别苑,家人喜欢在这里休息,下人是不敢来打扰的,除非是主人同意。姚二狂士不太喜欢花花草草,所以只是偶尔来观鱼,而且时间也很少。这样,这个花园也就像专门为姚大狂士建修的,分外清静,只供姚大狂士享用。
姚大狂士兄弟二人,个个都是狂士,但他们的父亲却比较老实,一辈子没有什么绯闻。至于他们的发家史,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只知道他们家是有功名的;据说他们的祖先也是朱洪武时代搬迁来的,父辈们艰苦奋斗,经过数代人的拼搏,才挣下这片家业。
这就应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句话。不管怎么说,姚大狂士是有福之人,秀姑确实很羡慕。秀姑不言语,她的心里一半是羡慕,一半是忐忑:自己就这样入了姚大狂士的巢,这是不是自己最大的错。
但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虽然这激动说不清道不明,畏惧而又渴望。姚大狂士是个中老手,早已经对秀姑动手动脚,恨不能在外面就上秀姑的身。秀姑虽然已是媳妇,其实并没有夫妻之实,又怎能受得了姚大狂士的挑拨?!
姚大狂士看出火候已到,于是不再说话,猛地欠下身子,把秀姑抱了起来,快步走进主房卧室里。
初尝男女之事,秀姑尝到了甜头;等到两个人激情过后,秀姑已经变得恋恋不舍。秀姑羞答答地说:“姚公子,你把我害苦了,今后我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但姚大狂士不在乎,对秀姑说:“莫怕,我早就想过了,早晚我会想办法让他们休了你,然后我们再成亲,成百年之好;不过,这件事急不得,要慢慢来。”关于姚大狂士,秀姑早就有耳闻,姚大狂士诡计多端,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嗯,我相信你……姚公子,我是怎样的人你也知道了,这样我还能和刘家过下去吗?你要尽快想办法才好。”秀姑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然是给了姚大狂士;但这第一次,已经让她刻骨铭心了。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以后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姚大狂士搂着秀姑,倍加温存的说。姚大狂士最擅长地就是理解女人了,加上自己又是秀姑的第一个男人,他的感觉相当不错!
“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姚公子……”秀姑依依不舍地说:“姚公子,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就真的不想离开你;我不敢想象,回家以后我再怎么面对自己的男人。况且还有我的父母,要是他们知道了,我又该怎么办……?”
秀姑想了很多,在出现这一突如其来的事件后。秀姑的男人就是一个小孩子,和他在一起,秀姑享受不到婚姻的真正快乐,这怎么不让她百感交集?姚大狂士看看天,巳时已末,于是赶紧扶起秀姑说:“哎呀,不说了,我们先瞒过你娘家,他们不会想到你来了这里,瞒过他们我自有主张!”
要是让父母等急了,肯定会在路上迎接;再看不到秀姑,娘家能不去刘家庄打探消息?到时候麻烦就大了,肯定会乱营;自己只顾在这里翻云覆雨,乐不思蜀,却全然不顾后果如何,实在是一个低级的错误!秀姑也看太阳,慌慌张张说道:“哎呀,真的不早了,我早就该走了!”
秀姑紧张的忙碌,收拾打扮自己;姚大狂士来到秀姑的背后,搂住她的腰,轻声地对秀姑说:“我会一直等着你,等你回来,我们再商量对策。”秀姑就忍不住,放下手头上的活路和姚大狂士又温存一番。
姚大狂士一直在想对策,因为他知道他们的做法离经叛道;要想做长久夫妻,真的不是简单事。秀姑回答:“我临来的时候和婆家说好了,要在娘家住一些时日;我娘也很想我的,所以这一次我也要在娘家待几天的。”
既然说好了,哪能不住几天?何况,娘不知道盼了多长时间才盼到今天;现在是农闲季节,有的是时间,所以婆婆也没有阻拦秀姑。姚大狂士夸张地说道:“娘子,走娘家不要呆这么长时间吧?这不是想让我害相思病吗?你舍得丢下我不管吗?我的心肝宝贝,早点回来好不好?不要让我望断秋水!”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到两个人相聚,马上就又要分开,天理何在?秀姑为难地说:“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也是舍不得的,但我们就是这样的命,又让我如何是好?”
“想想办法吧,娘子。”姚大狂士拿出一些银两,往秀姑的手里塞,柔情似水地说:“娘子,我知道你也不舍得和我分开,所以你肯定会有办法;这点银子,就算我孝顺你的爷娘吧。”
两个人搂搂抱抱,贴着身子走出屋门,就像用胶水粘合在了一起,不能分开。直到走到花园角门,两个人才依依不舍拉开一点空隙,腾出手来打开园门。秀姑道:“姚公子,不要送了,免得让人看见。”
秀姑的心思细腻,怕两个人一起出来目标太大,被别人撞见。姚大狂士心怀感激,对秀姑说:“你忘了吗?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出去,就是从自己的家里出去;就算别人见到了,又能对我们怎么样?!”
9、
姚大狂士说得也对,对姚家,秀姑知道别人不敢乱说。但说归说,毕竟他们的做法只能偷偷摸摸,见不得天光,于是姚大狂士还是把秀姑拦在里面,自己出去极目远望。幸好附近没有人,就是远处有几个黑影,也是模模糊糊;姚大狂士这才挥挥手招呼秀姑:“过来吧,没有人。”
秀姑听话,也是出于她对姚大狂士的信任,径直走过来。姚大狂士顾不得这是在路上,又是紧紧地抱住秀姑,久久不愿松开。秀姑任姚大狂士抱了一会,才说:“姚公子,我真的该走了。”
“记住,我会天天在这里等着你的,一直等到你回来。”姚大狂士似乎怕秀姑变卦,因为他已经在这里苦苦等了一年,这一次秀姑会不会又让他再在这里苦苦等待?秀姑听出姚大狂士的心声,于是说:“你不要急,最多三天,你一定会看到我的!”
到张家湾其实不远,几里路而已,很快就能到达。但这说的是男人,三寸金莲的小脚,当然要多费一点时间。姚大狂士舍不得回家,一路盯着秀姑,直到只能看见一点黑影,却还是不舍得回来。
“行了,已经看不见人了,还不快点回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似是极端厌恶的口气;姚大狂士因为看得太专注,竟然没有发现,在他东面二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盯着他们;那人叹气说:“这可真是你说的‘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我看你早晚要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从花园再往东,就是姚家的住宅,偌大的院子,除了他们居住的宅院书房,就是几个下人住的隔离开来的小院。宅院正中间,是一座高高的青砖大门,大门垂珠帘龙、雕梁画柱,十分的威武雄壮。和周围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相比,更显得鹤立鸡群,格外凸出。
来的是姚二狂士;姚二狂士从来不走角门,他说角门不是大丈夫该走的门,有失身份,劝姚大狂士也不要经常从角门里来去。姚大狂士不以为然,照样我行我素,不理会姚二狂士的劝阻。
姚二狂士是从大门出来的,虽然不经常去花园,但他很知道姚大狂士的日常行踪:只要没事,逗鸟,遛鸟,然后是逛街。当然,要是有了事,有了赚银子的活路,他也一定不会放过。在这一点上,他们兄弟很一致。
今天,事情就是这么巧,王家庄有一个人家因为兄弟不和,在赡养老人的问题上起了战争,家族处理不了,所以就来找他们解决。这一次,姚二狂士事来和大哥商量如何处理的。
往常,姚大狂士这时已经不在家,所以他就不去花园,出门径直往西走;他可以肯定,大哥仍然会从角门回来,所以就信步走出大门,按计划进行。
姚大狂士没有走大门,其实也是看门人告诉了姚二狂士;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家里又没事,姚大狂士可能提着鸟笼去逛街了吧?根据姚大狂士的习惯,就是回家,他也十有八九顺原路返回,所以找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上路截住他。
大门前往西留了一条小路,只够两个人穿行。其实平常也极少有人从这里路过,因为前面这一大片地都是他们家的,他们并没有把这里租出去;所以,外人不是有特殊情况,当然不会走这里走的。
走了不远,姚二狂士就感到不对:姚大狂士突然从角门出来了!只是他出来也没有关系,但是姚二狂士敏感的感觉到,今天不同于以往。姚大狂士鬼鬼祟祟,这不符合姚大狂士的性格!
姚大狂士没有往回看,姚二狂士就想喊住姚大狂士;但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声来。姚大狂士移植没有往东看,也许姚大狂士对自己的防区非常自信,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往东张望。姚二狂士决定,看看姚大狂士要干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让姚二狂士大吃一惊:在姚大狂士的后面,又走出一个人,而且是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虽然隔的并不算近,但也不远,姚二狂士能够看出来,这个女人是人间极品!
本性难移!姚二狂士一股怒气就要往上冲,但随后又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姚大狂士就这样的天性,没有人奈何得了他。这样只能惹一肚子气,更何况他们是兄弟,家丑不可外扬。
从女人的背影可以断定,女人的身材无与伦比,走起路来轻盈的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身材匀称得不能再匀称,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这是谁家的姑娘呢?他不希望大哥勾搭的是一个良家女人,因为女人太麻烦,容易坏了名声。姑娘就不同了,最多大不了多出几个钱,让大哥娶进家,做大哥的偏房罢了。
说实在的,姚大狂士和姚二狂士两个人脾气不一样,姚二狂士很理智,到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到底应不应该干;不能做的事,他就坚决不干。而姚大狂士虽然和他一样聪明,甚至姚大狂士的计谋更胜一筹,但却总按自己的好恶行事,这一点让姚二狂士大为不满,所以两个人吵嘴也是经常的。
姚二狂士看到姚大狂士一直不转回身来,终于忍不住气,讥讽的说道:“大哥,你就这点出息!她是仙女吗?看你比死了媳妇都急!”姚二狂士用辛辣的话语刺激姚大狂士,姚大狂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才说:“老二,你这是怎么说话?”
“正事不干,就知道在这里胡闹,你还想让我夸你吗?呸!”姚二狂士心里开始冒火,越说越有劲:“是不是我也应该把那个女人请回来,对她三跪九叩?你干的窝囊事,怎么好意思张嘴?”
姚二狂士明明看见了他和秀姑缠缠绵绵,想抵赖是不可能的了。姚大狂士只好说:“老二,我这样又没有碍着你什么事,不愿意看你就躲着走,和我吵架干什么?”
这句话带着耍无赖的味道:你姚二狂士管得也太宽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至于吗?说的姚二狂士火冒三丈,瞪着眼像要吃人:“你这个混蛋!姚家的名声早晚要被你祸害完!”
姚家名声显赫,又出了他兄弟两个拔尖人物,所以众人可望而不可及。姚家兄弟是公认的能人,姚大狂士这样不注重自己的名声,万一做了出格的事传出去,他的名声不就毁于一旦吗?
姚二狂士的脾气本来就暴躁,虽然不想发脾气,但到了这时更来气;姚大狂士说:“好好好,我怕了你不成?我不和你说了!”说着就往角门走。姚二狂士也已经走到附近,紧追不舍地说道:“躲到园子里我也要说!”
看来,姚二狂士要死磕硬碰了;姚大狂士对姚二狂士的粘糊脾气竟然没有办法!揍他几下吧,姚二狂士又不是小的时候可以欺负,再说现在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不揍他,就只能听他说了,他必须接受姚二狂士的数落。
其实,躲到园子里不失为一个上乘办法;西边总归是一条官道,路过的人要是知道他们为一个女人争吵,那些爱嚼舌头的人保证能在最短的时间传播开来,并且作为笑资。
“我问你,这个女人是谁?欺负良家妇女,你就不怕人家砸断你的腿?”在这里其实没有人敢砸断姚大狂士的腿,但姚二狂士这时候恨不能有人来砸断他的一条腿,也让他长点记性。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自己处理好的。”姚大狂士底气不足,说出话来自然没有分量。况且,就是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里,姚大狂士的脑子里也满是秀姑甜蜜的味道,让他欲罢不能。姚二狂士鄙视的看着他说:“不敢说了吧?惹祸的家伙!”
姚二狂士已经气昏了头,连大哥也不认识了,张口就不客气。姚大狂士终于忍不住,对姚二狂士说:“老二,你这是怎么说话?别忘了,我是你的大哥!不是我,你的一切能这样顺利吗?”
这话也对;姚二狂士毕竟比姚大狂士小几岁,而且也是在姚大狂士的悉心指导下,才学到很多东西,终于能和姚大狂士齐名。可以说,没有姚大狂士,就没有姚二狂士的今天。
“好!你是我大哥,我是不是你弟弟?我是你弟弟,你为什么不听我劝告?”姚二狂士已经不耐烦和姚大狂士犟嘴了,单刀直入地说:“我听够了你的歪理邪说了,告诉我,她是哪里的?”
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姚二狂士不想多说了。姚大狂士突然哈哈大笑,满脸得意,对姚二狂士说:“老二,你大哥我的眼界,一般人我能看上眼吗?告诉你也无妨,她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仙女,大哥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怎样,我都要把她弄回家!”
什么人能有这样大的魔力?竟然让姚大狂士有这么大的决心?附近这些村庄,姚二狂士都去过,没有见过长得特别的姑娘,姚二狂士有点迷惑,他更想知道了。
“说了等于没说,我想知道她是谁家的姑娘!”姚大狂士曾经和丫环不清不白,结果把丫鬟搞大了肚子;姚二狂士知道,这一定是姚大狂士的杰作,别人没有这样大的胆量,虽然姚大狂士并不承认。后来,就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只好把丫环草草嫁出去,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打归打,踹归踹,但却不能丢人现眼。上一次是姚二狂士亲自操办,这一次姚二狂士又想早作打算。姚大狂士不管不顾,姚二狂士却办不到,他决定快刀斩乱麻,给姚大狂士去掉这个麻烦:娶回这个女子,或者是花点钱给女子封嘴。
姚二狂士一再紧逼,姚大狂士也不含糊,对姚二狂士说:“你真的要知道吗?反正你也会知道,不过我说了你不要后悔,这个女子是张家湾的,嫁给了刘家庄的刘庚年!但是,你不要再动歪歪心眼了,他才是小孩子,他们没有夫妻之实,所以我决定了,早晚我要让他们退了婚约,把她娶回家,这你就别费心了!”
姚二狂士想的什么,姚大狂士心里明白得很,所以干脆断了他的想法。姚二狂士眼里就像要喷血,红着眼珠说:“算计你就是玩弄良家妇女,你有病吗?什么样的女人我们都好说,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一个有婆家的人?真是个大混蛋!”
姚大狂士看到姚二狂士近乎疯狂的样子,反而异常冷静,对姚二狂士说:“兄弟,你听说过秀姑这个名字吗?正因为她是刘庚年的媳妇,我才一定得到她!刚开始听别人说秀姑如何的漂亮,我并不相信;但去年第一次见到秀姑后,就马上把我的魂勾去了!我早已发誓,一定要把她弄到手,难道你没有看出来?”
10、
是有这么一段时间,姚大狂士丢魂落魄,什么事情都不想干。问他,他又什么也不说,只是说浑身无力,常常钻进花园不出来,很多事情都交给姚二狂士自己去办。
“刘庚年是谁?没有听说这名字!”姚二狂士鄙夷的对姚大狂士说;姚大狂士好像没有看见他的鄙夷,说:“你当然不知道了,但说起他父亲的名字,你就不陌生了。刘庚年是刘顺同的儿子!”
“你这个……你这个糊涂蛋!”姚二狂士点着姚大狂士的脑袋,老大会儿没有说话。刘顺同的名气财富虽然不能和他们比,但也是受人尊敬的人家。姚大狂士和他的儿媳妇勾搭,传出去绝没有好结果!更不用说姚大狂士的疯狂想法了,他是在玩火呀!
姚二狂士也不是不知道一点消息,刘家庄和姚家庄才多远?虽然新娶的媳妇很少出门,但对秀姑的俊俏他也有所耳闻。不过,玩火者容易自焚,姚二狂士引火烧身,能有好柿子啃吗?!
“你不知道红颜祸水吗?真是让我无话可说!”姚二狂士愤愤的甩手,却似乎不知道要落在哪里。姚大狂士突然对姚二狂士说道:“兄弟,我已经无法自拔了,你就不要管了好不好?我求你了!”
别的事都好说,但这件事却非同小可。世人有两大恨事,叫“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刘家知道了能善罢甘休吗?这一定会惹出大乱子的!姚二狂士指着姚大狂士说:“你你你你……你真是个混蛋!”
这是怒其不争,姚大狂士一世英名,难道要毁在女人手里?姚二狂士不能看着他跌入深渊!况且,这对家族也会带来重大影响!姚二狂士说:“你这样下去,不只要害你一个人,就是全家人也要受牵连,你想过没有?”
大清朝虽然败落,但毕竟是一个礼仪之邦,信奉孔孟之道;女人要恪守妇道,男人不得奸人妻女;这也是几千年来不变的传承。而且,一旦犯了大忌,朝廷对此也不会不管,一定会严加惩处。
“兄弟,你说得我都知道。但是,哥哥既然下定决心,就一定要达到目的,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姚大狂士哪能松口?对姚二狂士说:“你就不要管了,有事我一个人承担!我说了就一定会做到,我有的是办法,让秀姑成为姚家的媳妇!”
“你这个混蛋,滚开!”姚二狂士怒不可遏,他知道大哥已经病入膏肓,什么话也听不进了,于是愤然出门:“告诉你,谁作了谁受,我们决不会承认你的做法!”
姚大狂士本来要跟着姚二狂士进屋的,所以就挡在姚二狂士的后面。姚二狂士要走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推了姚大狂士一下,姚大狂士不防,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姚二狂士不理,径直走了出去,却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来找大哥。
当然,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这也是姚家邻居无意中知道的;幸亏姚大狂士的保密工作基本到位,再加上姚二狂士极不情愿在后面帮忙擦屁股,所以长时间都处于保密状态,算是相安无事:知道秘密的人都恨自己耳朵长得太长,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事。
刘顺同从姚家庄回来,马上就找白振羽兄弟。他愤怒,绝望,又无可奈何;他的肺都气炸了,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夜深人静,两个蒙面人靠近了姚家花园。他们在姚家花园角门前停下,接着就是打量一番。姚家院墙非同一般,为防盗防匪高出普通院墙一倍有余,站在附近只能仰望,不打开门就是铜墙铁壁,想进去似乎万万不能。但是两个人好像并不惧怕,只见一个瘦高个手脚麻利,往回倒了几步,又猛地往前窜,手脚并用,竟然登上了墙头!
“呜——”的一声,突然院墙里窜出一条狗,发出低沉的吼声;夜色中也能看出,畜生身材高大,在漆黑的夜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虎视眈眈的看着来人,做出随时往上扑的准备。那人看见却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恰巧扔到狗的爪子跟前。畜牲就是畜牲,闻到香味,这狗不再攻击,围着这个东西转圈嗅了起来,然后迅速的叼走。
只是很短的时间,就听不到一点声音,瘦高个放心的跃进墙内,然后极其敏捷的打开角门,把另一个人迎进去,然后又轻轻地把门虚掩;整个事件,只有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三步之外,就是武功再高强的人不特别注意也不会听到。
往前走,隐隐约约能看到微弱的灯光,但不明显。这就是这一段时间姚大狂士和秀姑鬼混的地方。为了避免树大招风,姚大狂士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到花园里来。
其实,在原来的时候,花园里也只有园丁进来,还有家人。因此,姚大狂士下达这样的命令,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姚大狂士有时也在花园看书,所以这花园里也就特意留出一间书房。为了清静,姚大狂士不让人随意进来名正言顺,算起来也属正常。
差不多到了子时的样子,但外面已是万籁俱寂,稍有动静就觉得格外响亮。两个人慢慢的靠近北面的房子。刚到鱼池,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两个人赶紧藏在鱼池的西边,因为声音是从东边传来的。
来人是从东面大圈门里走进来的,大圈门连通姚家大院。那个人忽然自言自语道:“怪!明明好像有声音,怎么没有听见狗的声音?”是另一个主人姚二狂士的声音。这些天姚大狂士我行我素,并不在乎他正在做着危险的游戏;但这却苦了姚二狂士,听见声音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姚二狂士自言自语地说着,又往南拐,看家狗就睡在南面;他很奇怪,这只狗平时听到主人的声音,一定会哼哼几声,在主人面前讨好显乖,今天是怎么了?
前面就是狗房子,照理说,它应该在狗房子里;它的耳朵应该异常灵敏,听到声音也一定会蹿出来,最起码也要“哼哼”几下。两个黑衣人的心里似乎非常紧张,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但是,就在这时候,姚二狂士却听见狗打呼噜的声音,声音忽大忽小,有时又似婴儿睡眠。姚二狂士松了一口气,又是自言自语道:“这狗真是老了,竟然这样贪睡,该换一条了!”这条狗已经养了十几年了,耳朵沉了有可能。他这样想,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这一次姚二狂士大意失荆州了。
那两个人这才擦擦脸上的虚汗,剽悍粗壮的人伸出了大拇指,原来高个已经在诱饵上做了手脚。但也不能否定,姚家这条狗真的老了,白天的时候不愿意动弹,只有在晚上的时候,人们才能听到它的声音。姚家的人想把它换掉,但养条狗就像家里的一口人,有感情,所以姚家人又都舍不得,于是就一直养着它。
姚二狂士没有再往前走,转回身来又往北走,实际上她和姚大狂士一样,相信姚家的院墙就是攻不破的铜墙铁壁,不然这里闹土匪的时候早就不保了。这段时间,姚二狂士一直在和姚大狂士吵嘴,恨不得摁住姚大狂士揍一顿。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姚大狂士却像没事人,一点也不担心。
姚二狂士发现哥哥竟然勾搭上一个有夫之妇,心里就一直冒火。家里有的是银子,姚大狂士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可他却偏偏勾搭一个有夫之妇,他的脑子喂狗吃了吗?
真要是逢场作戏,玩了也就罢了,玩腻了神不知鬼不觉送出去也就行了;但是他更加想不到的是,只是过了一天,秀姑就又回来了,而且长期留下来,和姚大狂士天天纠缠在一起,打得火热,难解难分。
只有他们兄弟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姚二狂士毫不客气地对姚大狂士动手,甚至把姚大狂士推倒在地。晚上的时候,他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已经不问世事的老太爷,结果老太爷大发雷霆,逼着姚大狂士发誓,马上把秀姑送出去,不许再沾花惹草;姚大狂士无奈,只好当面答应了老太爷。
但时隔不久,姚二狂士发现姚大狂士鬼鬼祟祟,姚二狂士暗地追踪,却发现姚大狂士已经金屋藏娇,他们只是相隔一天,不知藏在哪里的秀姑就急急忙忙赶了回来,和姚大狂士一起共度良宵。
姚二狂士把姚大狂士和秀姑堵在书房;姚大狂士对弟弟的紧追不放很是反感,对姚二狂士说:“你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兄弟,我就不敢和你撕下脸皮。这是我的自由,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的私生活?秀姑娘子我要定了,你不怕把老爷子气死就和我闹吧!”
姚二狂士很孝顺,上一次他请来老太爷掌舵,虽然当时大哥认输了,但老爷子也气得不轻,“咳咳嗽嗽”一直没有缓过气来;所以,他绝不敢再惊动老爷子了。但是,姚大狂士在他的眼皮底下和秀姑玩恩爱,姚二狂士觉得这分明在和他唱对台戏!
11、
硬的不行,姚二狂士就软硬兼施,想尽办法劝说姚大狂士,把秀姑送走;可惜,他的努力根本就没有作用。姚二狂士锲而不舍,居然也动员秀姑劝说姚大狂士;可惜,秀姑是万分不甘,就算秀姑忍痛答应,姚大狂士却决不会放手。姚大狂士似乎已经知道,姚二狂士很快就黔驴技穷了。
姚二狂士心里烦,但更加让他感到心烦的是,事情终于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刘家终于知道秀姑失踪了,正在发动人力四处搜索;他们比姚大狂士更固执,定要弄一个人水落石出,找出秀姑。
姚二狂士知道这次真的闹大发了,秀姑已经成了刚煮熟的地瓜,看着诱人,但摸不得;姚二狂士觉得,他们已经到了怎么样也不是办法的时候,至于后事如何,自然凶多吉少,根本不敢保证有惊无险。
可气的是,姚大狂士仍然是一付天爷爷属老大他就属老二的样子,对姚二狂士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秀姑娘子只要不出去,谁敢到我们家里来搜查?时间长了,刘家自然懈怠,垂头丧气,最终放弃查找;到那个时候,我再想办法给秀姑解除婚约,那还不易如反掌?!”
但是,坏消息接连不断;今天晚上,姚二狂士暗地打听消息的心腹说,有人看见刘顺同今天来附近找人,而且好像知道了什么;本来,这个时候刘顺同应该在家里晒麦子,姚二狂士也能暂时松一口气;但是,听说刘顺同又行动了,姚二狂士也就草木皆兵,又开始烦躁不安:刘顺同阴魂不散,早晚会闹出大事!
姚二狂士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应该尽快告诉姚大狂士,当今已是危在旦夕!只是,今晚已经有点晚了,姚二狂士不想再和大哥争吵。在床上折腾了半宿,迷迷糊糊听见狗叫,姚二狂士又慌忙爬起来;姚二狂士耐不住心烦,再也等不到明天,决定去找姚大狂士,再和姚大狂士深入交谈。事实证明,打架已经打得够多了,但却起不了作用,姚二狂士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了!
姚二狂士知道,姚大狂士自从把秀姑接回家,晚上就不回大院里睡了;也就是说,姚大狂士已经把自己的老婆晾在一边,专心伺候秀姑;姚二狂士知道他的哥哥唯我独大,嫂子对此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姚二狂士不曾料到,已经这么晚了,大哥的屋子里还没有灭灯。到了门口,姚二狂士就听见哼哼啊啊的声音,让人断魂。姚二狂士觉得腿脚都在打软,于是就闭住气,平静一会儿,等到自己确实可以应对一切,才开始叫门:
“大哥,开门!”姚二狂士的喊声恰到好处,两个人销魂的声音刚过不久;大哥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姚大狂士不耐烦地说:“老二吗?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不行!”姚二狂士干脆利落的回答了姚大狂士;姚大狂士这时候最需要休息,但姚二狂士这个催命鬼,如果要是不给他开门,他一定会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无奈之下,姚大狂士懒洋洋地说:“你等着。我已经睡觉了,你这个时候来,烦死人。”嘴里嘟念着穿上一件外套,又打一个呵欠才下地去给姚二狂士开门。
屋里的灯光亮起来,是姚大狂士把灯芯提了起来。姚大狂士仍然不耐烦说:“什么事?”一面又打了一个呵欠,举起双手做一个懒舒身。姚二狂士毫不避讳,厌恶地说:“还不是你们做出的烂事?”
其实姚二狂士就是不说,姚大狂士也知道他要说什么。秀姑早已钻进被窝,只露出被灯光折射的水汪汪的眼睛,忽闪两下子又赶紧闭上;因为她害怕姚二狂士,姚二狂士看见她就凶狠的眼睛。
不过,姚二狂士并没有对秀姑怎么样,他知道不是大哥的鼓动,秀姑是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来。姚二狂士只是随意的看了秀姑一眼,然后对姚大狂士说:“祸事就要临头了,你还能睡着?”
他们没有注意,外面有两个人已经悄悄摸到了他们的窗下;这两个人也真胆大,这样的距离,就是喘气的声音大了,屋里的人也会听见,到时候在姚家的保镖一哄而上,他们到哪里去躲?
然而,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们没有想到,那就是这两个人会不会对姚家突然袭击?两个人在暗处,姚家人在明处,事情就变得复杂微妙!
“老二,你就不用‘看三国流泪,替古人担忧’了,我心中有数。”姚大狂士脸上的不满更加浓郁,对姚二狂士说:“这样的话你说了有八百遍了,我听得不烦,你说的也应该烦了!这么长时间,出什么事了?”
“死狗拖不过南墙去!”姚二狂士不想再和姚大狂士发火,但姚大狂士还在不断激怒他,姚二狂士实在是忍无可忍;姚二狂士忽然狂躁愤怒,巡视了一下房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不过,屋里很干净,竟然找不到什么武器,于是姚二狂士愤怒的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姚大狂士的床上:“你真是不可理喻!”
“哎呀……”随着姚二狂士的暴怒,吓得秀姑低声尖叫;床身竟也剧烈的颤抖;足以看出,姚二狂士已经愤怒到极点,早就把兄弟情分扔到一边:“谁愿意管你的破事?我们是怕被你牵累了!”
姚家是声名显赫的大户人家,他们兄弟俩又是远近有名的知名人士,姚大狂士的不明智,早晚会连累一家!姚大狂士见姚二狂士真的发火了,心里就有些怯意。姚大狂士不怕天不怕地,就是害怕他们家的老二发脾气;因为,姚大狂士对姚二狂士的发火,实在是没奈何,更何况自己理亏。
“老二,你这样有什么用?你动脑子了没有?现在我就是想把秀姑娘子送出去,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你就不想一想,她只要一离开,结果会怎样?再说,就算秀姑回家,又该怎么解释?何况,我真的是看上她了,我们已经朝夕相处几十天,怎么会说分手就分手?”
被窝里,秀姑露出胆怯却感激的眼神。姚大狂士说的话都很在理,现在秀姑事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秀姑是现在的焦点人物,所有人都会盯着她!都知道秀姑失踪了,刘家庄的人像疯了一样的在寻找,这个时候让秀姑突然出现在公众面前,岂不就像突然爆发了一场大地震?秀姑又怎么对家人自圆其说?!
“都是你惹的祸!怎么不早考虑会出现什么后果?!只要你喜欢的,想方设法你都要放进你的筐里,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现在要出事了,怎么办?我告诉你,傍晚我发现很多刘家庄的人在围着我们家转悠,这证明他们已经对我们家怀疑了,暴露只是早晚的事,我们就要被你害死了!”
姚家人耳目众多,早就有人告诉姚二狂士,说最近刘家庄的人经常在姚家庄出现,那情形分明就是来探听消息的,也可以说他们已经把姚家庄当做重大怀疑对象了。说实在的,如果这是花几个钱就能处理的事,姚二狂士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因为秀姑毕竟是一个大活人,刘家绝对不会轻易罢手的。
“你说的都对,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办?”姚大狂士虽然不害怕,但听说刘家庄的人在自己家周围转悠,也多少有些担心。姚家大院院墙高大,他相信刘家是不可能进来的;但是,他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出意外?就是走漏一点风声,只怕刘家庄的人也会倾其所有,把姚家庄闹得地覆天翻!
姚大狂士的口气明显虚弱,姚二狂士就想嘲笑他,脾气怎么不硬气了?但就要说出口的时候,他却不想说了,最后一挥手这样说道:“算了,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
关键问题,就是化解当前的危急。姚二狂士说:“你打算怎么处理秀姑?”提到秀姑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秀姑一眼;秀姑正在被窝里偷听,于是又吓了一跳,姚大狂士就看到被子也似乎在颤抖不已;看见姚二狂士盯着自己,秀姑已经不由自主,赶紧连头也缩进被窝里,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我们这个花园,除了园丁定时过来,就再没有人敢过来;我想找一个更严密的地方让她藏起来,但急切只见哪能找得到?再说,花园这么大,别人又进不来,想把秀姑藏在家里,这不也是很容易的事吗?”
姚大狂士还是在幻想姚二狂士会答应自己,目的就是想和秀姑长相厮守。姚二狂士冷冷的说道:“你以为别人都笨,没有人比我们更聪明吗?别做梦了!天下能人多的是,不然今天就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打探消息了!”
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别说是姚家花园,就是皇家花园也不敢说保证万无一失!姚二狂士不给姚大狂士留有幻想,姚大狂士无奈对姚二狂士说:“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没有办法了?你别吓我,我不会让别人找到的。”
12、
“你少说这样的话不行吗?平时都是老子天下第一,无人能比,怎么在女人面前就变得这么幼稚?!”姚二狂士又要发火,虽然姚二狂士已经不愿意发火;但姚二狂士终于再一次沉住气了,停止呼吸片刻,然后把这口气吐出来,对姚大狂士说:“再说也是废话,我们应该想一个万全之策!睁开眼睛看看吧,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我们?”
姚大狂士沉默了,他知道姚二狂士真的急了,也知道他说的话是正确的;因为只是贪图一时的享乐,迟早会被大祸缠身;这样造成的后果不言而喻,自然是更加难以收拾!
“老二,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也在担心,只是我不想和秀姑分开,所以才迟疑未决。”红颜祸水,姚大狂士这样一个精明的人,竟也逃不过这几个字!姚大狂士在姚二狂士的面前终于说了实话,原来他也担心!
“你知道就好!我觉得你是不是让秀姑出去躲一段时间?”姚二狂士直截了当的对姚大狂士说:“我考虑了很多,觉得只有秀姑不在我们家,才是我们目前最安全的办法!”
意思很明显,就是把秀姑送出去,去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姚大狂士哭丧着脸说:“老二,要是打算让秀姑出去躲躲,秀姑早就在百里开外了,何必拖到现在?!”
为什么说他是姚大狂士?其实除了狂,就是他的脑子的确好使!姚大狂士如此胆大,却是因为不舍得让秀姑和自己分离,否则他早就送秀姑出去躲避一阵子,避避风头了!
“既然你也有这种想法,就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明天就开始行动吧……”姚二狂士忽然变得更加冷峻,对姚大狂士说:“其实,这根本不需要商量,我早就打算好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送她走;我这只是来通知你们,送秀姑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
姚二狂士在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大哥如果不同意自己的主意,就派人把姚大狂士控制起来,然后和手下的亲信一起动手,把秀姑强行送出去,走得越远越好!当然,他不想出大事,知道把秀姑送回家是再好不过了,但事已至此,难以挽回,姚二狂士也只好将错就错,让秀姑远走他乡了!
“公子,你真的要送我走吗?”姚家兄弟一直在忽视秀姑,就像她不存在。但是,秀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她喜欢这样的日子,更喜欢姚大狂士,这样就把她送走,她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秀姑心中着实不甘!
秀姑说话如燕语莺声,让姚大狂士心疼。但姚大狂士也只能暂时忍疼割爱,温柔地说:“娘子,我又怎么舍得你离开?但现在事情紧急,为了长远打算,我们不得不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不要担心,风声小了我一定会马上亲自接你回来。”
两个人在一起卿卿我我,又把姚二狂士忘在一边;窗外的人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看见走廊的台子上恰好放着一个香炉,一个人就忽然抓起来,要扔进屋里,看样子恨不能一下子砸死里面的人;同伴见事不妙,手疾眼快,伸手又抢过了香炉。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走廊台子上竟然有香炉放在这里,高个的人吓出一身冷汗,想都不想,敏捷的拉起同伴,从走廊护栏上跳出去。就在落下的一瞬间,他手里的香炉也轻轻地放回走廊台子上。
高个子是一个练家子,同伴的举动,让他联想到刚才会不会弄出轻微响动?虽然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里面的人近在咫尺,会不会听到异样的声音呢?这是必须要预防的。果然,就听见姚二狂士说:“什么声音?”
门外没有灯笼,走廊上的护檐本来倒是挂着灯笼,但秀姑来了以后就撤下来了。屋里也没有长明灯,这是因为姚大狂士怕树大招风,所以就把这些必备之物都取消了。姚大狂士正在和秀姑缠缠绵绵,根本就没有听清什么,于是随口说道:“也许是风,你太紧张了吧?”
但是,姚二狂士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说话,迅速得跑到门口,径直往窗台这面看。姚大狂士看到姚二狂士这样紧张,就怀疑自己是否没有听到,于是也只好跟了出来。
但是到了门口,什么也没有发现,姚大狂士说:“老二,咱们家高墙大院,别人进不来的!从父辈到现在,我们家里从来就没有失过盗,你多虑了!”
姚二狂士不说话,他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极力辨认所有的一切;他不是单独在防盗,而且更怕有人趁虚而入,把见不得人的事都捅了出去。姚大狂士自然也想到这些,但也为姚二狂士的草木皆兵哭笑不得:谁有这么大胆,竟然偷偷进姚家门槛?!
姚二狂士则不然,对姚大狂士低声说:“守夜的人快过来了吧?让他们仔细搜一搜,小心为妙!”姚家大院的规矩,就是定时的由守夜的人来回巡视,只为确保全家的安宁。
“好了好了,不要见不到人影就以为是鬼了!”姚大狂士挥挥手,对姚二狂士说:“进屋来吧,我会让巡逻的人仔细检查一遍,你有什么话咱们就赶紧说,今晚我们还睡不睡?”
“你还睡的安心?”姚二狂士哭笑不得,不得不佩服大哥的临危不惧:“大哥!我敢保证,不会超过两天,或许就在明天,我们就会后悔不迭,后悔不赶紧把这女人送出去!”
这是姚二狂士的预感,但有时预感就代表着会有重大危险,这一点姚大狂士也应该相信。姚二狂士不是信口胡说,他担心的是不等把秀姑送出去,就被别人堵住了大门,那就真得笑不出来了!姚大狂士对姚二狂士的预感迟疑了,对姚二狂士说:“那么,我们应该什么时候送秀姑离开?”
“你们稍事休息,其余的事我来处理,等我的安排吧!”姚二狂士非常有把握地说:“现在走不太现实,但一定要在天不亮的时候把她送出去,天亮就要至少出去二十里!”
这样怎么办得到?姚大狂士说:“天不亮就走,这样就会惊人动马,惹得所有的人都知道,人们就不会怀疑吗?我们是大户人家,从来也没有做过这样偷偷摸摸的事;听我的,天亮再走吧,没有人敢问我们干什么去!”
姚大狂士分析的也是,姚大狂士的马车不是一般的马车,是专门打造的轿式车辆,乡村里很难见到,里面什么样子也只有他们家人才知道。没有家人命令,任何人都不敢随意打开轿门。
如果他们半夜出去,就势必惊人动马甚至惊动半个村子,因为马车只能从大街上绕道出村,门西路太窄,不能直接上官道;不过恐怕还没有出村,就会有人猜疑:这时候出去,莫非有见不得人的事?再说,刘顺同也有耳线,虽然没有置办轿子,但他家的高头大马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他们出马,会不会有人在前面拦截?
更何况,在一个夜晚,姚二狂士突然过来,让秀姑赶紧出走,这更让姚大狂士难以接受:怎么也要给秀姑一个适应过程吧?看到姚二狂士也在犹豫,姚大狂士对姚二狂士说:“老二,明天下午走吧,这时候没人注意,我们在临黑的时候出去正合适。”
为什么这个时候走呢?这也有道理;秀姑在姚家不是一天两天,也就不差这一天;重要的是,临黑天的时候,也是大家匆匆忙忙收麦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收起晒着的麦子,也就没有人关注他们。姚二狂士犹豫地说:“我还是觉得不安全,不过临时就这么决定吧,我们到时候再说;只要条件允许,我们就要及早出动!”
姚大狂士还有许多亲亲密密的话要对秀姑说,就不客气的对姚二狂士说:“老二,你就回去吧,我们就按你说的办,这样你该放心了吧?”姚二狂士再说也就这些话,对姚大狂士的逐客令,他已经没有理由再拒绝,于是千嘱咐万叮咛十分忐忑不安地说:“大哥,耳朵放灵一点!”
等着姚二狂士回去,已经是午夜的样子,从鱼池边走出两个人,高个子的人说:“走,我们回去!”同伴就对他说:“难道我们就这样回去?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不甘心!”
“你没有听见吗?巡夜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再说,这是晚上,我们能保证秀姑带走吗?!退一万步说,我们就是能带走秀姑,这样象做贼一样算什么?我们要光明正大找出秀姑,岂能落人口舌?”高个子的人说罢拉着同伴就走。
两个夜行人不是别人,正是刘顺同的两个舅子白振羽和白振虎。他们就是来打探消息的。刘顺同在赵大哥的家里一呆就是一天,这才晕晕乎乎走回家;他心里很烦燥,于是在外面洗一把脸,进屋门就对白素花说:“去,叫他的两个舅舅过来,不要耽搁!”
13、
白振羽是一个练家子,听了刘顺同打听到的消息,就对刘顺同说:“十有八九,他们说得没错。但是,眼见为实,我们就这样去要人,姚家肯定不会承认,那时候我们反而被动;我们必须要有真凭实据才行,至少亲眼看到秀姑。”
意思很明白,自己要亲眼看到秀姑是不是真的在姚家花园里,也就是说要到姚家花园亲自探访。
白振虎的武艺和大哥的武艺不相上下,但却脾气急躁,前几天运麦子不小心闪了腰。但他仍然气势汹汹地说:“哥,我们瞅准她抓回来就是了,她能藏在哪里?”
这叫“艺高人胆大”,他相信有他们兄弟俩,就能马到功成。刘顺同说:“二弟,你的腰上有伤,怎么去?要去也是我和大哥一块去,你不能冒这个险。”
刘顺同身体倒是不错,但他却不会武功。白振羽对他说:“姐夫,你去当然可以;但是,姚家大院庭院高深,从门里进出能行,但走黑路你就不行了;算了,我自己先去探探虚实吧。”
白振羽为了自己的外甥,自告奋勇的承担重任,刘顺同很感激。但他不放心,因为他也知道,姚家大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入的,他们有看家护院的保镖,搞不好白振羽就会吃大亏;姚家看家护院的人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要是有闪失,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二弟暂时是不能去的,你自己去又怎么让我们放心?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刘顺同一再强调,白振虎就烦了,对刘顺同吼道:“你去有什么用?你信不信,你这样的就是来三四个,我也照样揍得你们爬不起来!”
白振虎说的都是真话,他虽然闪了腰,但也不至于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说句不吹的话,现在忍着痛他也能把三四个平常人打趴下。白振羽看到两个人在争执,就说道:“姐夫,不要再争了,我和振虎去,就这样定了!”
白振羽也觉得,有两个人到底能和自己作伴,万一出了什么事,白振虎也能帮上忙。之所以白振羽自己上墙,就是因为白振虎的伤势,能不冒险就不冒险,他自己先进去开门,再让白振虎从角门进去,自然就增加了保险系数。
刘顺同的家里一直没有熄灯,他在为两个人担心,直到两个人回来。刘顺同又高兴又忐忑,满脸焦急地说:“怎么样?打探到准确消息没有?”
白振羽一脸的沉重,白振虎耷拉着脸,两个人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刘顺同的心就往下沉,但嘴里却说:“二位兄弟,先喝口水,我让你姐下点面条,你们也累了。”
“不忙!”白振羽对刘顺同说:“事情紧急,你赶快请族间人到你这里,说有要事相商!”白素花早已听见,连忙说:“他舅这么说,你就赶紧去吧。”撵着刘顺同去找人;刘顺同苦笑着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别人睡得正香呢。”
刘顺同说给白素花,但也在告诉了白振羽和白振虎。白振虎抢先说道:“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不是万分紧急,哥哥能说废话吗?你这人真是!不是因为庚年,我才懒得半夜出去呢!”
白振虎就是这样的火爆脾气,刘顺同不以为怪;白振羽说道:“姐夫,不要怪振虎,事情确实万分紧急,没奈何,只好请大家一起商量,不然秀姑明天就会远走高飞,我们需要确定该怎么办!”
找不到是一种耻辱,找到了更是奇耻大辱!别人或许还来不及想的太多,但白振羽想到了。
天刚麻麻亮,姚二狂士就起床了,他要督促姚大狂士开始做预备工作。大户人家出门,不同于一般,所有的必备品都要带好,按照大哥的脾气,他是不会让秀姑受一点苦的。
知道了这些,就应该早做准备。姚二狂士洗脸漱口一切完毕,外面才刚刚看清人影。看家护院的人准备回去休息,他们的主要目标就在这个院子里,特别是晚上,因为他们居住的姚家大院才是防守重点,相比起来花园只是一碟小菜。
住在别院的下人也早就起床了,他们已经打扫完院子。但,推开大门准备打扫门外时,他们就惊讶了:姚家大院门外,竟然被很多人包围着,似乎水泄不通!其实也不能说是水泄不通,实际上只限于姚宅前面;在姚家的前面站满了人,从门前到角门,而下人并看不见别的地方。
但这样的安排已经够了,因为除了正门角门,再也没有别的门可以出入,除非他们会飞。下人老刁吓了一跳,慌忙又把门关上,惊慌失措跑着告诉姚二狂士:“少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看样子是冲少爷家来的!”
妈的,坏了!都怪我心慈手软!姚二狂士暗暗责骂自己。他更恨姚大狂士,平时这样机灵的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就犯糊涂?红颜祸水,这句话真的应在他们家了!
姚家是什么人啊?虽然他们不是圣人,但在乡下人的眼中,读书人就已经算圣人门徒了,更何况姚家又是一方首富,岂止是普通人能比的?!特别是外乡人,对姚氏兄弟的传说,简直就把他们俩看成神了,甚至比村邻更加崇拜他们。若是知道姚大狂士犯了男女之事,他们将以何面目见人?!
不过姚二狂士不是常人,他反而更加冷静:外面肯定是刘家庄的人!姚二狂士可以肯定。看来外面的人还没有打算行动,不然他们就会开始闹事了。或者,他们是有别的打算,正在等待什么?但不管怎样,姚二狂士知道得很清楚,这些人一定是冲着秀姑来的,姚二狂士必须赶紧想办法应对!
外面的人确实就是刘顺同找来的庄乡父老兄弟,但也有一些是白振羽和白振虎找来的亲戚朋友,个个都是身强力壮;他们应该早有准备,知道姚大狂士的家里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攻破的,所以就找一些有胆识有威望的人,以期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况且,他们的带头人白振羽还没有到,当事人刘顺同也没有到。他们仍然在家里找人,因为他们清楚,人少了他们是不会沾到一点便宜的,甚至连姚家的门也别想进去。
姚二狂士对下人的做法非常赞成,大门重新关上,而且加了一道顶杠,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谁知门外的人并不慌张,后来的人拿来一些早点,大家就在外面吃了起来。
不过,姚二狂士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见外面的人不动声色,于是就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人家并没有什么举动,门前的路是人人可以走的,自己这样的举措,不正好显露出自己的做贼心虚了?
随之,姚二狂士又命令老刁把门打开了;这个时候他们不可以再关门了,让别人看见,就等于给别人以口实了。姚二狂士说:“去,去问一问他们是什么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下人听从主人的命令,重新打开门;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扫帚,随便在门前扫了几下,嘴里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挡在门前?快都闪开吧,主人就要出门了。”
下人都知道,姚二狂士出远门,必定要备好马车,不象姚大狂士一样似乎有病,动不动自己一个人溜出去,让所有的人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姚二狂士昨晚就嘱咐车夫,准备好马车,这就说明了姚二狂士可能要出去;当然,他们不会想到,他这是为姚大狂士准备的。
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但就是没有人说话。就是因为大家都不肯说话,下人才更觉得阴森可怕,极度心虚:这伙人,不会是土匪吧?听说现在南边的土匪厉害得很,大白天就敢出来祸害人,特别对富人家,更是抢劫的主要对象;要真的是土匪,姚家……
下人越想越害怕,胡乱扫了几下,就赶紧退回去,又把门关上。姚二狂士说:“怎么又关上了?打开,饭后我们要出去!朗朗乾坤,你是害怕什么?”
姚二狂士是说给下人听,但更是在告诫外面那些人,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是姚家大院,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匆匆忙忙走来三个人,走到大门前。来人正是几个当家人:刘顺同、白振羽和白振虎;之所以他们来到最后,是他们准备好一切装备才来。现在,人员已经达到三十多个,个个体壮如牛,声势的确威武!
这时候,姚家的人也陆陆续续都起来了。姚家除了他们兄弟两个和老爷子,其他都是女眷,再就是十几个下人和保镖。白振羽和刘顺同商量道:“姐夫,我们是不是应该行动了?”
“嗯,赶早不赶晚,我们现在就行动吧!大家都等着,我去告知他们。”刘顺同答应着,急匆匆就对姚家的下人说:“大哥,你去通报一声,我是刘家庄的刘顺同,要见他们的当家人,请通报一声!”
先礼后兵,刘顺同他们没有上来就咄咄逼人,他们商量过了,毕竟这是在姚家庄,强龙也不压地头蛇,在抓到秀姑之前,他们要保证冷静克制,维护自己的尊严!
14、
姚家的当家人名义上是姚老太爷,但他早已经不问世事,所以姚大狂士和姚二狂士是他们的实际当家人。姚二狂士早已听见,但他不说话,端起架子等下人来通报。
其实,这也是姚二狂士的故意之举,让刘顺同对姚家的壁垒森严自然生出恐惧;下人说:“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我会转达少爷的,现在少爷正忙,没空。”
下人整天在姚家转,早已习惯了姚家的规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刘顺同来了,就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刘顺同忍住气说:“我已经说过了,要见你们的老爷,劳烦你去请示吧,耽误了大事,你能担当得了?”
刘顺同不愿意多说话,但秀姑的失踪,让刘顺同哑巴也会说话了。下人迟疑了一下,对刘顺同说:“我还是不能回去,因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主人会骂我的。”下人还想磨蹭。
“放屁!这个样你看不出来吗?别惹我们生气!”白振虎吼道;按白振虎的脾气,早就带领人闯进去,不怕找不到秀姑。但是他的说法却被否定了,因为姚家不是一般的主,他们是有功名的大户人家,没有证据之前,就尽量不能在这里动粗。
白振羽他们也明白,动武只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采取的下下策;动文的他们不一定能赢,因为要加兄弟的名声就摆在这里;但动武的他们就更不行了,姚家背后是官府,官府有多少兵?他们能和官兵作对?所以说,他们是经过仔细斟酌才这样决定的。
现在,在没有证据之前,刘顺同和白家兄弟只能要求他们,让自己的人进去寻找秀姑。在他们被断然拒绝之后,他们才可以不得不动手,硬闯姚府。白振虎昨晚已经听到秀姑的声音,又是急性子,说出话当然就比较冲。
“大清早的,谁在这里嚷嚷?”姚二狂士见白振虎大声吼叫,就对着外面很随意的喊了一声。下人赶紧往里跑,跑着跑着又往后看了一眼。下人对姚二狂士说:“少爷,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我们家门前闹事,就是不走,您看怎么办?”
有的人就是天生一副贱骨头,在主人面前摇尾乞怜;姚二狂士说道:“哦?什么人这样猖狂?我去看看!”
姚二狂士觉得自己应该出去了,就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刘顺同倒是楞住了,因为刘顺同没有想到,不大点事,下人就应付了,姚家的二少爷竟然亲自出马!大名鼎鼎的姚二狂士能这样“亲民”,的确没有想到!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堵在我家门前?你们这是想聚众闹事吗?”姚二狂士阴沉着脸开口追问,咄咄逼人;刘顺同平静了一下心情,对姚二狂士说:“姚家二少爷,我是刘家庄的刘顺同,有些事牵扯贵府,所以特来求证。”
刘顺同说话够了温柔了,但姚二狂士的回答却不客气:“我们不认识,你有事到别处去问,到我这里干什么?我这里没有闲功夫,请快点离开,不然我会不客气的!”姚二狂士不是在吹大话,他调集一些人易如反掌,谁不看他的面子?所以说“不客气”当然就不是吹牛皮了。
“姐夫,让我来说几句话。”白振羽平静的对刘顺同说;白振羽很了解他的姐夫,老实能干,过日子是一把好手,但和别人斗智斗勇,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刘顺同退后一步,让白振羽站在前面;白振羽说:“少爷,我是刘顺同的内兄弟,你说我是他的舅子也可以。今天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的外甥媳妇不见了,有人告诉我们,看见秀姑就在你们家出入,我们就是来找回我家外甥媳妇的,希望你能网开一面,让我们进去。”
白振羽的话软中带硬。听话听下音,白振羽明明是在说:我们今天一定要从这里找回秀姑,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白振羽面无表情地说:“假如邻居家的鸡跑到你家里了,是不是就成了你们家的鸡?邻居找来了,你们会怎么办?”
白振羽咄咄逼人,姚二狂士忽然哈哈大笑,对白振羽说:“笑话!我们家从来不会放进野猫野鸡,更不会让人随便到我们家随便找鸡,这样的狗屁理论不要在我家门前说!论嘴巴,就是捏住半边嘴也说得过你!我们是大户人家,脸面岂能让别人糟蹋?!”
此话说得妙,虽然不是明说,但也坚决地反驳了白振羽,可以说是寸步不让。白振羽没有占到一点便宜,于是就沉下脸说:“一只鸡也就罢了,但这是一个人,人命关天,这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不管姚二狂士答应不答应,白振羽都明确的告诉姚二狂士,无论怎样,就算霸王硬上弓,他们也绝不后退。姚二狂士冷笑一声,对白振羽说道:“嘿嘿,你以为我们就是软柿子吗?老王,你和老李守住大门,谁要是敢进来,打死勿论,一切我自会处理的!”
姚二狂士果然厉害,竟把人命当鸡命,拿人命不当回事,给保镖下了死命令!白振虎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对白振羽说:“大哥,多说无益,我们就闯进去吧!等找到人,看他们还有什么狡辩?!”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要找到秀姑,姚家还有什么话说?姚二狂士再狂也不能不知道!白振羽拦住白振虎,冷静地说:“兄弟,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我们要先礼后兵,实在商量不下来,再另想办法也不迟。”
白振羽心中有数,姚家已经被团团围着,秀姑已经是插翅难飞了,我们又何必要急于一时呢?他相信,姚二狂士迟早会乖乖的放他们进去,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乖乖就范,因为瓮里跑不了瘸鳖。但要是硬来,姚二狂士在自己的家门前,肯定会一呼百应,名正言顺的纠集更多的人来,阻扰他们的计划;这毕竟是姚家庄,以姚家的威望,刘顺同他们十有八九不会讨好,所以他们要尽量克制自己,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姚二少爷,我劝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是不是让我们进去?说实话,我们早已打算好了,要是你们真的不答应我们进去,我们就守在这里不走,我保证到时候一定会有人管的!”
官府虽然是给姚家开的,但也不能不顾及百姓死活;白振羽相信,真的闹大了,官府不会就此不管。同样,姚二狂士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已经听出来白振羽话中有话。
白振羽说完,又征求刘顺同的意见。给他们留下一点时间,让他们考虑,也应该是应有的选择;毕竟这时候,姚家还有人没起床,至少他们应该预防姚家人栽赃陷害,反咬一口,这是必须要想到的。
姚二狂士已经转身回去了,白振羽对所有的人说:“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只要不是有人出来,就不要管他。”正说话呢,就听见“砰砰”的声音,是击打声,原来姚家大院的老王和老李都是只穿一件背心,在门口作对打练习;这一定是姚二狂士的安排,以显示姚家的威风,也展示老王他们两个的功力。
两个人也的确有点功夫,在一阵对打以后,老王拿来一根木棍,大约有一把攥不过来;老李活动几下,就脱掉了背心,接着又是开始运气,瞬间他身上的块块肌肉凸涨起来,随后对老王点点头:“来吧!”
大家正不知道老王他们要干什么,只见老王猛地把木棒扬起,又猛地砸在老李的背上,只听得“咔嚓”一下,这根木棍就应声断开两截!很多人没有见过这架势,不禁目瞪口呆!
“我也给大家解解闷吧。”白振虎突然这么说。练武之人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既然姚家的保镖在示威,白振虎当然不肯示弱;白振羽四下打量,看到只有一块四指厚的岩石,就笑着对白振虎说:“振虎,很长时间不见你练武了,腰上又有伤,这个行不行?”
兄弟连心,不等白振虎说出想干什么,白振羽就递给白振虎四指厚的岩石;白振虎点点头说:“还有点腰疼,就这一块给大家逗乐吧!”
姚家的门前是用石板砌起来的路面,只见白振虎随手把石块放下,吸一口气突然发声:“开!”猛砸下去,就见这块岩石已经被砸成三块,周围还有一些碎石屑;大家就一片声喝道:“好!”啪啪啪的鼓掌,他们也明白了,白家兄弟是在给大家壮胆。
“谁在这里捣乱?”大家一时不注意,里面一个声音已经来到跟前,似乎非常生气地说。来人不是别人,却是姚大狂士!姚大狂士趾高气昂地说:“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在这里捣乱?!”
姚大狂士这一口盛气凌人,喷住了一干人。但旋即,白振羽就冷静下来,对姚大狂士说:“姚大少爷,你终于出来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是刘家庄的,到这里来找人来了,姚大少爷是不是让我们进去?或者把人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