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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堂案全文阅读

作者:莱芜坡散人1     滚堂案txt下载     滚堂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

    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到姚家搜人。姚大狂士冷笑一声说:“你们凭什么来这里找人?是不是想来找死?你们也太藐视王法了!”姚大狂士张口就拣大的说,想一下子吓住他们。白振虎说:“王法是你家的吗?官府也不会让你为所欲为,快交出我的外甥媳妇,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白振虎不是白振羽,所以就没有白振羽的多思多虑。白振羽觉得不妥,但白振虎已经脱口而出,想拦也拦不住了。姚大狂士比老二更狂,肆无忌惮的对白振虎说:“你真厉害!你的外甥媳妇到你们外甥家去找,到我这里干什么?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会割了你的舌头!”

    白振虎昨天晚上亲耳听见,秀姑就在姚大狂士的花园里,所以心里当然有数;白振羽对着姚大狂士说:“若是别人,我说话还客气一点;但是对你,我是不会客气的!就是你把我外甥媳妇拐走了,快点把她交出来!”

    这样倒也痛快,实话实说,直来直往。姚大狂士没见过比自己还要狂的人,不禁生气地说:“放屁!说我拐走了你外甥媳妇,你有什么证据?小心风大闪了舌头!饭能随便吃,但话是不可以随便说的,我姚士儒不是好惹的!”

    言外之意,如果他再敢这样张口乱说,姚大狂士是不会放过他们的。白振羽这时候突然想到,姚家人这么阻拦,更能说明秀姑还在这里!白振羽向前一步走,对白振虎说:“二弟,让我来说吧;姚大少爷,既然你们家没有鬼,何不放我们进去搜一下?这样不也能洗刷你的清白吗?”

    白振羽在刺激姚大少爷;随着刺激的不断加大,姚大狂士已经忍无可忍,对白振羽说:“放你们进来?行啊,你们要是不怕死,那就来吧!你们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身后是干什么的!”

    外面什么情况?自从天亮,就已经有很多人围了上来,但绝对不是刘顺同他们一伙的;当时白振羽以为是村子里来看热闹的,所以就没在意。但姚大狂士这样说了,他就再一次观察:不对!这些人绝不可能都是看热闹的!

    为什么这样说?原因很简单,姚大狂士家的周围已经围上了几百人,个个都拿着锨镢棍棒等武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姚家已经纠集大批人,把刘顺同他们包围在中间。

    恶虎斗不过群狼,单是从数量上来说,姚家的人至少十倍于他们,他们不动手就已经落败。白振羽也很紧张,在这恶劣的情况下,他们还要不要坚持?

    当然,同来的人就更加紧张,一起把眼睛转向白振羽他们。刘顺同似乎绝望的对白振羽说:“你看看吧,我们怎么变成这种形势?为了找人,难道我们就让大家遭难吗?”

    “姐夫,这是干什么?我相信有天理在,不要绝望!”白振羽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能听出来,话里充满了镇定和信心。白振羽已经不再犹豫,对姚大狂士说:“姚大少爷,人多我们就怕吗?”

    白振羽和同伴们出门在外面也经常碰到敌众我寡的情况,别人都欺负他们人少,所以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结果会怎样呢?刘家庄的人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们的团结也是有目共睹,拼起命来能够以一当十,最后战败的往往就是他们的敌人!

    当然,他们也有很少失败的时候,但他们就是被敌人打得皮开肉绽,也决不会向自己的敌人认输,所以刘家庄的战斗力在方圆几十里赫赫有名。今天,看来又会进行一场恶战!

    但至少现在,刘家庄和姚家庄的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姚大狂士说:“笑话!我们就会关门打狗,狗没有进家,我们又怎么会主动出击?何况,我们是大户人家,不会和小人一般见识,除非是小人让我们过不去!”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姚家人都会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白振羽说道:“我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来找茬子的,不是我家外甥媳妇在你家出现,我们又怎么会要求来这里搜查?”

    一波又一波的人在不断上升,白振羽看明白了,这时已经是很多的人来看热闹,有姚家庄的人,也有王家庄的人,当然也有刘家庄和其他村庄的人,再就是路过的人,已经越聚越多,简直象在举行一场隆重的庙会。

    这样的情况下,谁先动手都不是好办法;刘家庄人少,要是动手了,有人会说刘家庄的人不自量力,竟然以卵击石。姚家庄的人要是先动手,别人又会说姚家做贼心虚,以多欺少。况且,越来越多的人也已经知道,是刘家庄的人说姚大狂士偷人了,姚家庄就先输了,这样做是不是不打自招?!

    这时候的白振羽反而不慌不忙,对姚大狂士说:“姚大少爷,你听清了没有?不让我们进去找人,这明摆着做贼心虚!你放心,我会和大家一起在这里守候,找不到秀姑决不罢休!”

    “对,我们决不罢休!”白振虎接着说,然后又是很大的反响:“对,我们会一直等下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来的几十个人都是优中选优的好汉,声势自然不同凡响。

    “大家都静一静,老太爷有话要对大家说。”忽然,姚家大院里一声大喊,让大家的目光都随着喊声转过去;只见姚家的老太爷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对白振羽说:“你们不要急,我说了就算,我同意你们进去搜查,以免坏了我家的名声。”

    两个儿子争气,把姚家大院搞的声名远扬,所以老太爷乐得享清闲。但是今天外面人声鼎沸,让老太爷再也坐不住,只好亲自出马,平息这一场闹剧。

    “父亲,你不用说了,累着您老人家。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办。”姚二狂士也出来了,让佣人扶回老太爷,才大声对白振羽等人说:“老少爷们都听好:他们要进去搜,我们就答应他们;但要是找不到人,我们也绝不客气!姚家的名声不许人败坏,他们能进,却别想轻易出来,出来一个就砸死一个!”

    争吵了一个早晨,终于得到答复,但白振羽依然沉重。姚二狂士这样的回答,好像是已经成竹在胸,胜券在握,这样一来,反而给白振羽压上了沉重的负担。

    “好,你等着。”白振羽回答姚二狂士:“我们一定要进去,不管你说什么,我们也不是吓唬吓唬就能吓回去的!”姚二狂士冷笑,但不再说什么,似乎就等着看来人怎么走麦城。白振羽转过头对刘顺同说:“姐夫,我们是不是让他们回去?我希望他们是自愿的。”

    白振羽说的是同来的伙伴,他没想到事情变得超乎想象,变数大增。既然姚狂士说出这样得狠话,就说明一旦真的找不到秀姑,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任何人。让父老乡亲帮忙进去搜,姚家就已经丢尽脸了,所以姚家不能不挽回影响;到时候,要是真的找不到人,姚家大院说得出,就一定能做得到,不把人打死,至少也要把人打残,那无辜的父老乡亲就太惨了!

    虽然白振羽和白振虎已经提前侦查过了,但是这一段时间里,、姚大狂士兄弟俩也绝对没有闲着,他们肯定是把秀姑藏起来了,而且是绝对在一个想不到的地方:他们没有机会藏在姚家大院,这他们能够看见,因为白振羽早有预算,姚家大院人多嘴杂,他们不会这么傻。再说,白振羽已经派人悄悄盯住了花园和大院的通道,稍有风吹草动,白振羽自然知道。不过姚家花园却更大,偌大的地方藏起一个人,应该随便就能躲起来!这正是白振羽所担心的,劳而无功怎么办?

    白振羽兄弟倒不是害怕自己,大不了让姚家打残;姚家不敢真的把他们砸死,因为毕竟人命关天。但刘顺同和白振羽找来帮忙的人就不同了,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为了秀姑有可能会导致伤残,是不是他们也心甘情愿?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再问一下,免得有人后悔了。刘顺同明白白振羽的话,对伙伴们说:“各位兄弟爷们,大家也都听见了,大家有愿意回家的,我刘顺同绝不会说二话!愿意留下来的,刘顺同永世不忘,谢谢了!”

    三十多个人都是有血性的人,齐声说道:“我们不会退缩的,振羽,我们都听你安排!”让围观的人动容:刘家庄人心齐,果然是名不虚传!

    姚二狂士看到对方并没有怯意,于是咬牙切齿说道:“统统闪开,放他们进来!”刘家庄人于是在白振羽的带领下鱼贯而入;白振虎说:“姐夫,留下两个人在院子里吧,也好通风报信。”姚二狂士马上看出来,白振羽是为了防备秀姑从这里出逃,于是又是几声冷笑,说道:“小人见识!”

    小心使得万年船,这正是白振虎粗中有细的优点。万一真是已经藏在大院,而他们都已经去了花园,姚家人趁机帮秀姑逃出去,他们的努力就泡汤了。白振羽装作没有听见,对刘顺同说:“姐夫,你就看着办吧,反正也不差两个人。”

    “老王,老李,你们带领外面的人把姚家大院包围起来,就是连一只老鼠也不能放出,谁敢随便进出的就给我照死里打,打死人了我来负责!”看来姚家大院真的是能进不能出了,姚二狂士已经下了死命令,手下的人怎么敢不听?眨眼之间,三百多人都四散分开,把姚家大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16、

    确切的说,姚家花园是姚家大院的一部分,里面的桃杏等果树已经坐了果,各种观赏鲜花也次第开放,真的是花香遍地,景色宜人。在花园中间,鱼池里碧水不惊,只有鱼儿戏动的微波细纹;碧绿的池水环绕四周,四周已经长出嫩绿的荷叶,荷叶上面,间或一汪碧水或几滴欲滴的水珠;鱼池中央,又是假山凉亭相伴,人在其中,不觉心旷神怡。

    秀姑真会享受,和姚大狂士在这里偷情,欣赏着满园春色,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难怪乐不思蜀!但姚大狂士这样做,他还算人吗?不止是刘顺同这么想,就是很多人也会这么想。

    白振羽是实际的当家人,在这三十几个人中间;不止是这一次,就是村里出了别的事,白振羽也是身先士卒,带领兄弟们往前冲。所以,他也就有这样的号召力。白振羽说道:“大家不要乱了,这里有几十间屋子,我们就分开来找,不要漏过一个地方!”

    白振羽十分清楚,要是找不到秀姑,他们也就完了!虽然昨天晚上他们就锁定了目标。姚家大院不是轻易就能进来的,但进来了再想走出去,那就更难了,除非他们能够找到秀姑,让姚家人无话可说。

    白振羽带领两个人首先进了姚大狂士的寝室,因为熟门熟路了,白振羽当然要先找这里。实际上,他也知道,他的对手是非常聪明的人,不然怎么是闻名遐迩的狂士呢?让他们轻易找到了,那他们也就不是姚大狂士兄弟了!

    姚大狂士的寝室,当然不是姚大狂士的正房;他的正房也在大院里,而不是花园。花园里的寝室,虽然只是他在这里休息的一个地方,但也装饰得富丽堂皇。他睡觉的内室,是用木板做的花格墙,上面刻满了花色各异的手工,比如人物刻像,花鸟鱼虫,没有非常高超的技艺,就不可能完成这样的做工,这绝不是一般木工能做出来的。

    白振羽首先看的地方就是卧室,也就是隔扇里他们恩爱的地方;昨天晚上,他和白振虎就是在这里听到了秀姑的声音。屋里的床铺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定是他们在外面争吵的时候,姚大狂士就从容安排好的,姚大狂士是不会让自己的寝室狼狈不堪的;何况昨天晚上欲仙欲死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别的屋里没有人跟着,但是这间房子因为是姚大狂士的专用房间,所以他当然会安排人监视。白振羽推开门,下人就说道:“你们不要都进去,一个人就行了!”在别的房间里,都是进去至少三个人。

    下人是主人安排的,尽职尽责是他的本分,白振羽当然不会和下人争吵。白振羽说:“你们两个就在外间搜查一下吧,一定要仔细,不要打碎了他们的东西。”

    姚大狂士不但喜欢遛鸟,而且也是古董玩家,看他这屋子的摆设就明白了,全是盆盆罐罐各种古玩。要是不小心出了差错,被姚大狂士诬赖了,就不是古玩这样简单了,姚大狂士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整治他们!

    除此之外,寝室里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几个柜子,大概是放衣服的。白振羽却看上了,对下人说:“我不动手,你去把柜子打开,这应该不成问题吧?”

    白振羽也留一手,防备遭人诬陷;下人打开的柜子,想赖白振羽就不这样容易了。下人犹豫道:“这个,主人没有安排,我实在不敢做主。其实,一个柜子能藏人吗?”

    其实就是不想打开柜子;白振羽的疑心陡然增大,对下人说:“怎么不能藏人?我看柜子里就是藏着两个人也绰绰有余!请打开吧,我们连性命都留在这里了,你们怕什么?”

    在这里监视的人看到姚二狂士镇定自若的样子,就猜想姚二狂士已经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下人觉得这一次的博弈,姚家胜券在握,刘顺同和他的同伴们必输无疑,于是对白振羽说:“那你们暂时不要动,我去请示一下少爷。”

    等下人回来的时候,已经一刻钟有余,白振羽却又改变了主意,对同伴说:“你们跟着进去看一看,我在外面看着你们。”那个下人已经满脸鄙夷的看着白振羽,说:“少爷说了,尽管让你们在这里胡作非为,反正你们早晚会变成一滩泥!”

    姚二狂士何等的嚣张!但白振羽没有对下人的冷嘲热讽奋起反驳,因为他无意反驳,他们还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两个同伴受了这样的侮辱,就要说什么,但见到白振羽没说什么,于是只能忍气吞声。

    柜子里只有四季衣服,还有一些被褥,拿出来就只剩下一个空柜子,他们一无所获。有点沮丧的同伴就要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下人说:“慢着,怎么从柜子里拿出来,就怎么放回去,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少爷说了,哪个不服的话,就让他出去遛遛!”

    两个人都是血性汉子,闻言冷笑:“哈哈!你的主人不是说让我们随便搜吗?收拾东西应该是你的任务吧?天生的狗腿子!”他们从刚来的时候就让姚家兄弟刁难一番,现在连下人也来刁难,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大哥,就给他放进去吧,一件一件的放,何必怄气?”下人恼羞成怒,刚要说话,白振羽已经平心静气地说。他从下人的脸上已经看出,搜柜子不会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姚大狂士肯定不会把秀姑藏在这里。下人悻悻的退到一边,但嘴里却在命令要这样要那样,分明是在故意找茬子。

    两个人忍住火气,一件一件的放回柜子,下人说不对,他们就要重来。忽然,白振羽一声大喝:“慢着!”这个柜子里都是冬季衣服,白振羽无意中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里本来是男人的衣服,女人不可能在这里入住,这不合大家庭的规矩;所以,别的柜子里都是男人的衣服并不奇怪,但只有冬季衣服的柜子里混有女人棉衣,这不能不让白振羽突然激动!

    “慢!把女人衣服拿出来我看看!”白振羽激动的微微发抖;只是有女人的衣服也就罢了,关键是这里的女人衣服,有一件红花棉袄,看起来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他不激动!

    “你去把我姐夫叫过来,要快!”白振羽虽然见过秀姑穿过这样的衣服,但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让刘顺同过来仔细辨认,因为姐夫看得更真切,他们和秀姑已经生活了三年!

    他甚至激动得没有注意,下人已经偷偷地溜了出去;刘顺同很快就过来了,一眼看到红彤彤的棉衣,忍不住就大叫起来:“对,这就是秀姑走娘家的时候穿着的棉袄!”

    花园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如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心剂,个个都兴奋得两眼放光!姚大狂士已经走进来,皱起眉头说:“干什么干什么?我看你们就是一些变态狂,拿我太太的衣服干什么?都给我放下!”

    这上面没有名字,衣服也不会说话,怎么能证明是秀姑的衣服?这是白振羽首先想到的,但他们的敌人已经抢占先机,对他们说了这样的话,给他们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一样的东西有的是,布店里我能给你们买一屋子这样的布料,真是一伙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姚大狂士轻蔑的看着刘顺同,连珠炮似的说道:“哪里拿出来的,就赶紧给我放在哪里!”

    “告诉你,我家的东西我认识!”刘顺同突然激动地说:“这件棉袄,秀姑刚来的时候穿着正合适,但这一年秀姑又发了身子,这件衣服就显得太小了。秀姑非常喜欢这件棉袄,于是我就转遍周围的布店,才给她找来同样的布料,又费了许多时间一针一线的缝上加大了,不信你们就看,下面是不是接上的布条?”

    白素花真是好手艺,不是仔细看,就看不出来这件棉衣竟然是做过加工的,但基本来说,也算天衣无缝,不仔细看就很难看出来。此话有力;一样的布可以买到,但是同样的手工就不太容易,何况能够做的巧夺天工。

    “一派胡言!”姚大狂士居然理直气壮,狂妄的说道:“你这家伙,是不是有病?这明明是我家的裁缝师傅用了三天三夜的功夫,才把这件棉袄改得天衣无缝,你们有这么巧妙的师傅吗?撒谎也不带变脸,仔细看吧,反正以后你们也不会看到了,多看一眼是一眼!”

    姚大狂士翻云覆雨,怎么说都行,刘顺同不是他的对手。白振羽说道:“谁的衣服,只有本人才能知道,姐夫和他犟什么?姚大少爷,我知道衣服不会说话,但我们一定会让棉袄的主人出来和棉袄说话!”

    太阳早已升上高空了,照直地把阳光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和姚大狂士的一阵争执毫无用处,最多是让双方争执的面红耳赤,还有就是姚大狂士越发阴险的冷笑。

17、

    “不要说了,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刘顺同抱着棉袄不放,白振羽拽了他一下,他明白当今的主要任务是要赶紧找到秀姑,而不是纠结在棉袄,他们应该和时间赛跑!相对刘顺同他们找到棉袄的兴奋,白振羽格外的清醒。

    内心深处,白振羽其实仍然惴惴不安,他虽然知道秀姑就在这里;但他也知道,姚大狂士和姚二狂士哪一个都不好对付,他们现在的样子,就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太阳落山收拾他们了。

    只是纠缠于这件衣服上,这正是姚大狂士巴不得的事情。一天就那么点时间,早晨又浪费了,剩下的时间一旦白白过去,他姚大狂士就该发威了!

    白振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不能让弟兄们躺在姚家大院挺尸!姚大狂士却拦住了他们,对白振羽说道:“你以为这是刘家庄吗?把衣服原样放回去,不然谁也甭想动!”

    姚大狂士是在挑衅,这明明是秀姑的衣服,刘顺同想带走,作为见证,但姚大狂士看准了,偏偏不让刘顺同如意;不过也是,姚大狂士要是让刘顺同带走,不就说明姚大狂士默认秀姑在这里?!

    白振羽不想和姚大狂士再纠缠了,就对刘顺同说:“姐夫,你在这里帮他们收拾一下吧,按姚大少爷说的办。”屋子里再也没有更重要的发现,所以他们必须转移搜寻方向。

    除了花园正房,还有书房柴房,杂物仓库等房子,这也是隐蔽性非常强的地方。白振羽把能够想到的地方都安排了比较仔细的人搜查,甚至连柴草都来了个大搬家,连杂物也进行了拉网式的搜查。

    当然,他们的搜寻肯定会受到姚家的刁难,一举一动都要姚家同意才能行动,几个下人也像走马灯不停地请示汇报,就是想动一根柴棒也都需要主人的同意,所以刘家搜寻的进度也极慢,慢过了蚂蚁,

    就这样,把所有房子搜查完一遍,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也就是说除了找到的棉衣,他们一无所获。太阳偏西,已经是下午了,所有的人都在纳闷,姚大狂士把目标藏到哪里去了?

    刘家所有的人都极度失望,闷声不响,有人已经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而姚家人,此时更是幸灾乐祸,冷嘲热讽!

    白振羽的大脑在极速旋转,他忽然把目光放在栽满瓜果桃李的院子;这时除了一些瓜果树木外,好像别的地方都是一览无余,这里也能够藏人吗?白振羽在地下蹲了一小会,他的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棒,在地下划来划去。可以看出来,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一股绳了!

    “大哥,秀姑藏在这里是一定的,我们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搜出来!”白振虎过来给哥哥加油。白振虎是一个醉死不认半壶酒的人,他也执拗的认为秀姑一定藏在这里。

    但是,白振虎一句无心之语,却提醒了白振羽:挖地三尺?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么大个花园,在地下藏进一个人,比藏在屋里都容易!白振羽猛地把手中的木棒扔在地上,对大家说:“兄弟爷们,大家都再受点累,把整个院子搜一遍。”

    有的人就不明白,这花园里一目了然,搜什么?白振羽解释道:“屋子里我们已经搜了几遍,找不出什么东西;只有花园,我们还没有搜;我的意思就是每人一个硬物或者一块石头,仔细的敲打每一寸地面,看看有没有空洞的声音。”

    这样说大家就都明白了,白振羽的意思,就是怀疑秀姑有可能藏在地下。鲁中有挖地窖的习惯,在里面储存一些东西,比如生姜,土豆,地瓜,青菜。地窖的井口不很大,只要能进去人,方便储放东西就行了;离井口七八米深,再开洞,洞子里便就是放东西的地方。但在荒乱年代,地窖更成了藏身的好地方,所以井下的拐洞很大,一家人进去也只占一个角。

    白振羽怀疑,像姚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有几个地窖很正常,没有地窖才可疑。他们进来以后,就没有想到井口,现在才发现有些蹊跷。当然,也有的人家把暂时不用的井口封起来,以防意外,这些就成了白振羽下一步的搜索重点。

    要想让姚家帮自己找出井口,那是痴人说梦,所以他们只能靠自己。敲打别处当然没有作用,因为在敲打在实心的地方,棍棒根本没有反应,只有敲打在空洞的地方,才会发出空洞的声音。

    要在这十几亩的园子里找到一个或几个井口,困难可想而知。白振羽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拉网式的搜索。不过,这也是一个有效的办法,进行将近一半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井口。

    “大哥,这里有一个井口。”在墙边搜索的一个汉子兴奋得喊道。大家都把眼睛集中在他的脸上,有的人已经发动,往这里走来。白振羽连忙说道:“大家不要乱动,只是附近几个人就行。”

    这只是第一个井口,井口周围长满了杂草,也有一些柴草,横七竖八的放在上面,下面又是一个灌了油的井盖,大概是为了防腐;看过去,这很像是一个多年不用废弃了的井口,所以更不容易发现。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白振羽说道:“谁带着火?拿出来一用。”

    下人已经跑了过来,大概看明白了,就喝道:“慢!我要请示一下少爷!”耽误了十几分钟,下人才懒洋洋地说:“你们小心,就是损坏一块石片,也不会饶过你们!”

    井口下方,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白振羽是想当作照明之物吗?马上就有人说道:“振羽,你要下去吗?这样不行的,很危险,会呛死人的。”

    地窖容易缺氧,各地地窖呛死人的事几乎每年都会发生,这个人说得很及时。白振羽感激地说:“大哥,我知道了;我先点火放下去,看看再作决定。”

    这是一个传统的做法,仔细的人都会点一把火往井里放,火把不灭,就证明井下不缺氧,才可以下去。很快,一把火放下去,但不等放到底火就灭了,其实顶多也就是下去四五米,这说明井下严重缺氧。白振羽大失所望,喃喃说道:“这样的井下,不可能藏人的。”

    白振羽知道,姚家的名声虽然不怎么样,但也不算恶名声,不可能做出杀人越货的勾当。秀姑毕竟是一条人命,况且昨晚听姚大狂士一番话,大概他对秀姑动了真情,所以不可能因为刘家来找人,就会把秀姑杀人灭口。

    白振羽知道,这样严重缺氧的地方,有生命的东西都不能成活的;姚家是书香门第,也不可能不懂得这个道理。忽然又听见有人说:“你们不是找井窖子吗?告诉你们,这里有四个窖子,快点找吧,不然太阳是顶不住的!”

    姚大狂士才走了不多会,姚二狂士又来了,让这三十多人个个心烦意乱。但是没有人说话,虽然姚二狂士的话无比尖刻。姚二狂士说的未必然是真的,但他的话也证明了姚家花园里肯定不止一个井窖子。姚二狂士的话也许在迷惑他们,让他们不知所措,但白振羽却有一定之规,他知道他们必须加快速度,因为时间真的不等人,他们也没有顶住太阳的棍子。

    “大哥,用钩子试一试吧,这样就能试出底下有没有东西。”白振虎过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绳子上面拴着一个三齿钩,是专门打捞掉在井下的捞桶钩,是家居必备品;因为打水吃的时候,就免不了有水桶掉在井下;捞桶钩就是捞桶专用的。

    白振虎是一个习武之人,他敏锐的眼睛在刚进花园的时候,就看见放在墙上的捞桶钩。他看出来大哥准备放弃这个井窖子,于是就跑过去,把捞桶钩拿过来递给白振羽。

    “谁让你乱动的?”姚二狂士怒目圆睁,对白振虎说:“这根绳藏不住人吧?无关的东西你们不许动!”说着就要过来夺;白振虎拦住姚二狂士,说:“姚家二少爷,我们的命都交给你们了,你这是何必呢?是不是地窖里面有鬼?”

    在姚家花园外,仍然堆着很多人,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虽然他们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但谁也不想走,想看到最后的结果。外面的人都在看着,姚家的人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也要顾及姚家的声誉。白振虎这样说,而且白振羽已经把绳子送到井窖子里,姚二狂士也就无可奈何,冷着脸说:“哼!一根绳子也救不了你们的命!”

    时间确实不多了,按照他们的约定,顶多就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姚家大院里就会剑拔弩张,大开杀戒。到时候,虽然不一定会被他们打死,但能给他们留下半条命,也就阿弥陀佛了!

18、

    白振羽仔仔细细打捞着井底,他知道白振虎的良苦用心,万一姚家把人害死扔在井下,他们错过了怎么办?其实井窖子不是很深,捞桶钩很容易就碰着底了。但白振羽大失所望,钩子来回扫动,却没有一点阻挡,就是说下面根本没有东西,更不用说人被扔下来了。可以想象,因为缺氧,所以底下就是有洞子,也不可能有人下来,放下一具死尸弄进洞里。

    大约下去一个时辰,刘顺同他们接连又找到两个井窖子。但是通过同样的试验,那里面也是一个样,里面没有可怀疑的地方。但,这已经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

    太阳仅有一杆子高的时候,白振羽发现,他的同伴们已经开始露出绝望的样子,神色焦急,但又不能说出来。白振羽比他们更急,他和白振虎倒是值得,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外甥才不惜一切;但同伴们却和刘顺同非亲非故,这样连累弟兄们了!

    等到太阳只剩下一个晕黄的脸蛋,他们终于完成了拉网式的搜索,但是没有再发现第四个洞口,大家的心一下子落到最底层,似乎已经落到地狱,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振羽,我们是不是再到屋里搜一搜?”刘顺同在看到秀姑的衣服后,就念念不忘,老是觉得秀姑就藏在屋里,只不过他们有一个地方没有找到罢了。

    白振羽明白,他们搜得已经够仔细了,要想从里面找出秀姑,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但这是姐夫的心意,而且再在这里也已经没用了,刘顺同愿意再做一遍无用功,也就随他去了!

    其实,弟兄们也不愿意放弃,因为他们没有活够;他们也知道,外面三百多个人正在伺候着他们出去,出去一个就会被他们收拾一个,这将是一个惨不忍睹的场面,难以避免!

    所以,刘顺同这么说的时候,大家就纷纷而去,根本不用白振羽再下命令。白振羽没有动,他站在花园中间呆呆的发愣,时而好象想起什么,就往前走几步。

    “快点找啊?姓白的,你们私闯民宅,造谣诬陷,败坏我们家的名声,遭报应的时候就要到了!”姚大狂士和姚二狂士已经一起来到花园,两个人发出非常恶毒的声音,尖利的声音里似乎喷出无数的毒液,往白振羽他们的身上喷。

    白振羽慢慢的蹲下了,他从背后拿出烟袋,放上一锅烟叶,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叶就随着“嗤嗤”的响声燃下去许多。他不明白,昨晚上明明看到秀姑就藏在花园里,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又转移到别处去,因为那样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姚大狂士的勾当,更何况白振羽早已安排人在监视;但秀姑到底藏到哪里去了?白振羽实在想不通!

    姚大狂士似乎在看白振羽怎么去死,对白振羽说:“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今天早晨那股子狂劲到哪里去了?我觉得我已经够狂的了,但想不到你比我们更狂,竟敢到我们家来撒野!不过,还是等一会吧,我要看你们怎么个死法!”

    姚二狂士比他的哥哥强一些,幸灾乐祸对姚大狂士说:“大哥,不要在这里磨牙了,我们回去吃好喝好,下人也已经准备好了酒席。我们是大户人家,不要被小人说我们不够度量,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白振羽不理姚家兄弟,吸着烟漫步走向鱼池。已经看不清里面有鱼了,但他还是望着鱼池,似乎在思索什么。在屋里搜索的人,有几个已经出来了,看来他们还是一无所得。

    忽然,白振羽的耳朵好象狗耳朵一样竖起来,同时他伸出一只手招呼,让大家过来。一个人说道:“鱼池里能有什么?又不能在水底下藏人?”已经有人跑到这里来,愣愣的看着白振羽。白振羽极度兴奋地说:“我们的命有了!”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倒扣着一个瓷缸,瓷缸的上面是一个很大的鱼盆,里面有两只红鱼在追来追去,就像一对恋人。白振羽信心十足说道:“兄弟们,我们的性命就在这里了!”

    鱼盆很大,里面的水也快满了,一个人根本不能放下来,至少需要两个壮汉抬。四个人小心翼翼抬下来,特号瓷缸更不容易反过来,所以还是至少需要三四个人合力移开。

    刘顺同他们想不到,在他们人来人去的路边,众多人的眼皮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大瓷缸里,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人——秀姑!

    白振羽不得不佩服,姚家兄弟的伪装确实做到家了!不是因为时间长,秀姑实在憋不住才弄出不易察觉的微弱声音,白振羽也想不到这里面竟然藏着人!因为没有人想到,姚家兄弟如此胆大,竟然把人藏在光天化日之下!看来他们已经摸透了人的心理,就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所以他们才胆敢这样做!

    大概因为已经憋了一天,秀姑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大缸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秀姑实在憋不住了,听到外面没有了声音,所以才在里面发出了轻微的动作;她没有想到,白振羽根本就没有走,就在鱼池一边!而正是这轻微的动作,让白振羽听见了,所以姚大狂士也只能功亏一篑。

    秀姑蹲得时间太长,全身发软,一动也不动,白振羽早已几步冲上前,掐住秀姑的脖子喊道:“起来!”提溜着秀姑就站起来。三十多个人听见炸雷似的声音都赶紧出来,白振羽说道:“兄弟们,我们回家!”掐住秀姑的脖子带头往外走。

    姚大狂士已经出来了,姚二狂士也出来了,个个目瞪口呆!他们不敢相信,什么高人竟然把他们的精心设计破解了,因为他们在作伪装的时候已经做到了天衣无缝,任何人也不会看出来,大缸曾经被移动过,而大缸周围的泥土也像已经堆积了很多年!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振羽他们,看着这三十多个汉子雄赳赳的走出去。

    门外,三百多人正摩拳擦掌,准备对刘家庄的汉子来一场大屠杀;白振羽又是第一个走出大门,昂首阔步,让外面的人目瞪口呆:姚大狂士没有发话,姚二狂士直接就没有出现,他们还要不要动手?他们都拿出拼命的架势,但都像是泥捏的雕塑,一动也不动。

    姚家门前仍然有很多看热闹的人,他们对三十多个人的命运复杂交织;但现在,他们本来的小声叽喳也嘎然而止,全场肃静,唯有三十多条汉子的脚步声格外响亮!

    参与的人缄默不语,没有说出秀姑藏在哪里了,所以这件事就成了一个谜。后来,就有这样不同的版本:一是姚家花园储物室有一条秘密通道,秀姑就藏在秘密通道;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外面看热闹的人杜撰。另一个版本就是在姚家的扣瓮里(两个瓮扣在一起,节省占地,便于粮物储存),因为有人听到抬东西的声音,而扣瓮里是藏人最好的去处;这还是在杜撰。

    刘家庄出现这样的新闻,直如一场轰天雷大爆炸,迅速传遍四面八方,自然不会短时间降温。有人说回家后刘顺同就把秀姑吊起来揍了一顿,也许是揍了很多次;但具体情况,因为从来就没有人亲眼见过,所以也都只是猜测。

    张家湾的人一直就没有出现,虽然有人看见刘顺同又去了张家湾想请人过来,但大家也都猜测,张家湾的人根本就没有脸出来。不要说是来刘家庄,就是在张家湾,张昆山他们肯定也不愿出门;因为一旦出来,人们的眼睛就像苍蝇飞到肥肉上。

    有一点可以肯定,秀姑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闭门思过。有许多人借故去刘顺同家里,无非找点理探听消息,但都没有看到秀姑;来人就都会在刘顺同面前安慰一番,再对秀姑谴责一番,唉声叹气,哀叹不已。

    一句话,就是说什么的也有。刘家庄的人同仇敌忾,他们都感到憋。受到这样大的耻辱,不只是刘顺同的耻辱,而且这也是刘家庄的耻辱;在外面只要提起刘家庄,就有人眼光贼亮:是不是姚大狂士拐媳妇的庄?他们村有没有站着撒尿的?刘家庄人深以为耻:是可忍,孰不可忍?!

    夜晚,白振羽又和白振虎来到刘顺同的家里。和往常一样,三个人都是先吸一袋烟,沉默一会,似乎他们就是来吸几袋旱烟的。刘顺同年年都种一点旱烟晒起来,留作自用;自己用不了的,他也在村里分给兄弟爷们共享。

    断断续续又来几个人,都是知己兄弟,刘顺同就把烟匣子往他们身边推过去,仍然不说话。七八个人,就成了七八根烟筒,吸得屋里乌烟瘴气,呜呜的直冒烟。白素花于是忍不住地咳嗽,不得不时而出去透透气。

    一袋烟吸完,白振羽破天荒地没有接上第二锅。随之,别人也很快就吸完了,也都没有人再接上,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下命令,不允许他们再吸了。

    “姐姐,给大家泡茶吧。”刘顺同整天失魂落魄的样子,丢三落四,常常给客人递上烟就忘了火,白振羽提醒他几次也没有效果,于是只好直接安排自己的姐姐动手。

19、

    鲁中人习惯了喝老干烘,茶瘾大的人更需要喝老干烘;但是,现在是晚上,再喝太浓的茶水就甭想合眼了,会严重影响休息。所以,白素花沏的茶水就淡一些。刘顺同这才一阵清醒,赶忙给各位递过去。于是就都开始了说话:“都是自家兄弟,谁喝谁端。”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只能听见吸吸溜溜的品茶声,直到往茶壶里续了几遍水,茶水也渐渐得淡了,有一个沉闷的声音终于说了一句:“特娘的,真憋死了!”

    这句话,应该刘顺同说出来更适合;虽然都是自家兄弟,但直接受害人却是刘顺同,因为他才是刘庚年的父亲,秀姑的公公,一家人的当家人。这个人说的憋闷,大家都明白。

    在墙角蜷缩着一个人,似睡非睡,是刘同顺的儿子。他只有十一岁,是虚岁十一岁;他的生日很小,腊月里生人,所以刘庚年实际只不过九岁多一点。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对于媳妇的概念还懵懵懂懂,不识好歹;但父母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随他吃睡,没有人管他。

    但是白振虎疼爱自己的外甥,对刘庚年说道:“庚年,去床上睡吧,地上凉,睡着了了不得,感冒。”说着就拉他起来,对白素花说:“姐姐,怎么就不管孩子呢?让他睡觉吧。”

    孩子也累,眼皮在打架,白素花也就听兄弟的话,陪刘庚年一起睡觉。刘庚年很快就发出香甜的呼噜声,白素花重新起床,说道:“是不是我再接上一点茶叶?”

    “这是晚上,就不用了。”白振羽挥挥手,说道:“各位兄弟,我姐夫本来是要到各位的家中道谢,但这几天他的心情实在太糟糕,兄弟们原谅,过几天再请大家来喝点薄酒叙一叙道道谢。”

    “这个不打紧……”一个精瘦的汉子说道:“到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你们说一下;今天去冷庄赶集,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的议论,说我们刘家庄没有站着撒尿的人,真气死我了!”

    这是一句极端侮辱人的话,是糟蹋刘家庄没有一个男人了,是个男人能受得了?!对于秀姑事件,他们可谓是吃了一肚子窝囊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虽然他们终于找回了秀姑,但实际上,他们确实丢透了人;秀姑疯狂的举动,就是下去多少年,有人提起来,他们也毫无光彩。

    一句话说出大家的憋闷,白振虎气呼呼地说:“姐夫,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我是你的舅子,现在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不只是白振虎,白振羽岂不也是如此?刘顺同垂头丧气地说:“难道我想这个样吗?秀姑不争气,我恨不能拿刀杀了她,然后再捅姚大狂士三百刀,以解我的心头之恨!但是我能做到吗?在姚大狂士的家里,姚大狂士对我们大发淫威,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总归是秀姑的错,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杀人偿命,王法不容;刘顺同就是再愤怒,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秀姑虽然让姚大狂士勾引在家一个多月,但私奔是秀姑自愿,责任也在她,况且刘顺同偏偏遇见了姚大狂士这样一个讼棍,就只能说刘顺同倒霉:找了这么个儿媳妇不要脸了,怪谁?!

    而且,他们也都明白,姚家是有功名的人,绰绰有名的豪绅,连县衙,县太爷都要给姚大狂士留面子敬坐,何况刘顺同是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刘同顺说的是实话,他们有冤无处诉。于是大家又和原来一样,闷不作声。

    大清律条,只要是考中秀才,县衙就不敢随便抓人,而且进县衙还要给他们赐坐,更何况姚家是有功名的人。就是犯了法,不经过三堂对案,县官也不敢随便把他抓起来!

    白振羽已经做过多方面的询问,想告姚大狂士拐骗罪;但刘顺同的这件事,要想扳倒姚大狂士,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且,最后的结果也十有八九会败诉。因为他们报仇的唯一办法,就是和姚大狂士打官司,但却丝毫没有打赢的把握。

    其实,这又谈何容易?从他们回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报官,把姚大狂士绳之以法。为此,白振羽也偷偷找县衙里的人送礼打听了,回答是胜算微乎其微,因为秀姑和姚大狂士你情我愿,充其量顶多算秀姑私奔,连两个人通奸的说法都似乎有些勉强。

    “姐夫,秀姑说话了没有?”白振羽对刘顺同说。从秀姑回来,刘顺同和儿子就展开追问,问姚大狂士是不是把她骗去的。但秀姑一直不说话,无论怎样。

    刘顺同不想打秀姑,但刘庚年却可以打她。庚年虽然还小,但朦朦胧胧中也知道秀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于是就用腰带死命的抽打。这时候身上穿得单薄,就算刘庚年没有多大力气,但抽在秀姑身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更可气的是,秀姑够坚决,刘庚年对她的殴打,并没有让秀姑说一句话。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刘顺同一直没有想打官司的缘故。白振羽每天都来这里探听秀姑的口风,也劝秀姑,连哄带吓。他是秀姑的长辈,不好意思动手,虽然他很想接过刘庚年手中的腰带,在秀姑的身上出出气。

    其实他们早就想出一口腌臜气,但秀姑不说话,他们就没有告状的把握,打不赢也就没有什么意义。刘顺同说:“唉,真是家门不幸!昨天气得我从孩子手中夺过腰带,狠狠地抽了她两下,但她也只是咬紧牙,始终不说一句话。”

    大家都恨得咬牙,但又毫无办法,秀姑是一个非常倔强的人。在这个时候,他们不敢对秀姑施以更大的惩罚,因为兹事体大,他们害怕秀姑破罐子破摔,这样就更难达到自己的目的。

    “姐夫,让我再去劝说她吧,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来头。”白振羽对刘顺同无奈地说道:“只要是她能张嘴,我们就能说动她;让她为我们挣回点面子,就全靠她了!”

    白振羽强调着,他不是冒冒失失的人,他需要有把握。白振羽对白素花说:“姐姐,秀姑吃饭了没有?”白素花就愤愤地说:“她这样不饿死她就高看了她,没有!”

    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心思吃饭,到了吃饭的时候,就像在完成一项艰巨任务,根本吃不出香臭。这一点,他们不如秀姑,秀姑不管婆婆送去什么饭,都会一扫而光,吃的那个香,简直就是在气她。

    “那哪行呢?你去给我拿出点饭来,让我给秀姑送去,饿坏了还不是咱们的事?”白振羽责备白素花,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一个大活人,他不希望这样对待秀姑。

    有人想跟着白振羽去给秀姑送饭,也是刘顺同的本家,一个堂叔兄弟,叫刘章同;白振羽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愿跟着就在外面吧,在外面看一看就行。”两个人走到别院一口小屋子边,白振羽就示意刘章同停下。

    屋里的灯光很暗,乍进来暗的让人看不清一切,包括秀姑在哪里。但白振羽似乎很明白,径直走到昏黄的小油灯旁,放下了饭菜,又把灯芯挑高了,于是屋里就明亮起来。墙角的秀姑好像反而觉得不适应,于是就把一只手挡在面前,也许她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的日子,所以才有这样的自然反应。

    “秀姑,饿了吧?吃点东西吧。”白振羽的声音就像她刚娶进门的时候一样,温柔体贴,是那种老人的温柔体贴,曾经让秀姑无限感动的温柔体贴。但是,秀姑似乎已经忘记这种感觉,她只是很饿,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吃饭。

    秀姑不说话,几乎就像抢一样的夺过饭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白振羽暗暗叹气,如果这轰动四野的丑事不曾发生,这真是一个超标的好媳妇。秀姑在娶进家门后中规中矩,他们曾经为庚年娶了这个媳妇而自豪。但现在,他们却像做了一个恶梦,过去的秀姑已经不复存在了!

    白振羽只是看着秀姑吃饭,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扰乱她。当然,白振羽不是没有脾气,但他更是一个理智的人;他明白对秀姑还不能太过分,虽然他们让秀姑的男人动手了,但庚年毕竟不会对秀姑造成多大伤害;他们怕自己用过了力,反而会适得其反;这样做,会让秀姑更加彻底的走向反面。

    其实,在没有找到秀姑的时候,他就发狠,要给姚大狂士以致命的打击;但事实上,姚大狂士并不是不堪一击的人;相反,姚大狂士很强大,不是很容易就能打倒的。

    刚把秀姑带回家那天,白振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自己在最后当然是有目的的,他对秀姑说:“秀姑,按所有人的气愤,早就打死你了!但是,我知道你是受到了姚大狂士的拐骗,这绝不是你本来的意思,你曾经庚年是多么好的媳妇呀!”

    秀姑不说话,白振羽就继续说:“秀姑,你不要怕,你舅舅我也不是泥捏的,你老实告诉我,姚大狂士是怎样拐骗你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出气的!”

20、

    但秀姑还是不说话,一个字也不说,相反是一脸幸福憧憬的样子。白振羽恨不得上前打她几个耳光,不过他忍了又忍,最后说:“秀姑,你不知道你做出的事很严重吗?你姚再不说,无论庚年他如何待你,我们就不管了。因为他是你的男人,他有权力管你。”

    好话歹话白振羽都说了,但就象和一块石头说的话,一点作用也不起。当时气得白振羽把拳头攥起又放开,但几次都没有动手,只是愤愤地一跺脚,转身就走了。

    如今,白振羽又和秀姑在一起了,他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他想到秀姑早晚都要说话,因为她不是个哑巴,就不信她不会憋得慌。只要秀姑开口,就要她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说来,然后他们就可以再想办法对付姚大狂士;白振羽甚至连步骤都考虑好了,先说什么后说什么。

    很快,秀姑就已经把两个碗里的饭菜一扫而光,然后自己又倒一碗水;水是热的,需要凉一下再喝;因为没有桌子,秀姑就放在眼前的凳子上。白振羽说道:“吃完了?你公公和你婆婆现在身体都不好,就让我来照顾你,你还想再要点什么吗?”

    这似乎更加关切,可惜秀姑依然不说话,白振羽说:“秀姑,你不说话也不要紧,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你们发生的这件事有多严重,相信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个你自己千万要想清楚。”

    “不过,有些该说的我必须要说。你总归是刘家的人,过去的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一家人的耻辱就需要你来洗刷!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姚大狂士诱骗你,所以你才被姚大狂士藏在家里不能出来,是不是这样?”

    这样的说法,应该是白振羽他们的想象,他们并不知道当时的情景;秀姑失踪,最后在姚大狂士家找到,大家就猜测到,可能是姚大狂士巧言话语加上威逼利诱,秀姑才会上当受骗;因为秀姑毕竟是一个十七岁的柔弱女子!

    白振羽也是为了减轻秀姑的心理负担,所以就尽量说的委婉;因为只有这样,秀姑才有可能配合自己。秀姑却仍然象没有听见,端起水来慢慢往嘴里吸。白振羽说:“秀姑,你不说话也不是个办法,难道你就打算这样永远不说话?”

    这句话似乎打动了秀姑。她不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过一辈子,她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而且非常健全;这几天她像野外的麻雀突然被关在鸟笼子里,非常地不舒服。秀姑突然说:“我要回娘家,放我回去!”

    秀姑不张口,张口就是回娘家,实在是异想天开了!白振羽苦笑一声,对秀姑说:“你想回娘家?当然可以;可是,现在你能回去吗?刘家能让你回去吗?你现在还能出门吗?”这是很现实的问题,虽然秀姑想的不错,出去门就是自由天地;但她已经是刘家的人了,就要受到刘家的管制;现在,秀姑让刘家受到这样大的伤害,不给他们疗伤,他们能象原先给秀姑自由?

    “不过,放你回家也不是不行,关键是你必须为刘家洗刷耻辱,也为你自己挽回名声,不然你怎么见人?他们又怎么放你回娘家?你在姚家大院呆了这些时候,到底是因为什么?姚家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这些刘家人都不清楚,你不应该说明白吗?不然刘家又怎么有脸出去见人?”

    白振羽一直在引导着秀姑,希望她能说出有利于刘家的话。秀姑突然抬头,平静的直视着白振羽说:“你真的想知道吗?其实姚公子根本就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自愿留下的。”

    秀姑突然微笑起来,这微笑让白振羽觉得无比的邪恶,白振羽觉得全身的骨头缝里都直往里灌凉气,恰似一股阴冷无比寒风。白振羽几尽绝望地说:“秀姑,你怎么这样不明事理?这样没有廉耻的话你也能说出口?”

    这时候白振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就要呲出来。但秀姑好像不过瘾,对着白振羽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刘庚年的媳妇,但我像是刘庚年的媳妇吗?这几年,我只是他们家买来的丫鬟,认识了姚公子,我才知道什么是又疼有爱,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的确,除了干活,到现在为止,秀姑也就是他们家的一个劳力,别的什么也不是。白振羽愤怒说道:“反了反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刘家人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白振羽发火,秀姑就不再说话,就像老和尚入定,闭着眼睛,根本不理白振羽的咆哮。白振羽很快就意识到,这样的做法并不足以说动秀姑,秀姑其实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有一种人,不怕他硬,就怕他论堆;论堆,是鲁中地方的土话,大体意思就是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我就这个样。论堆的人万将无敌,白振羽又能奈我何?!

    一旦发现自己的错误,白振羽就马上改正。白振羽平息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也许我不该和你发火,因为我应该理解你,这些天你在姚家又何尝不是提心吊胆,心惊胆战呢?”

    白振羽很会做思想工作,虽然秀姑一直都顽固不化。刘家现在的敌人是姚大狂士,而秀姑又是必须倚重的人,唯有把姚大狂士打败,刘家人的心里才会稍稍出一口恶气。至于秀谷犯下的错误,现在提为时过早,为此,白振羽也必须沉住气。

    白振羽看看秀姑,秀姑仍然是不理不睬,于是他就更加有耐心,对秀姑说:“你应该想到,你这样做会有多少人伤心?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也曾多次到你娘家,想请你的父亲来见你,但是……”

    秀姑的肩头稍微颤抖了一下,很细微,但这并没有逃过白振羽练功的眼睛:这是秀姑的软肋!白振羽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你的父亲推辞身体有恙,不肯过来;但我们都明白,他是因为这件事羞愧难当,没有脸见人!”

    “你们找他干什么?”秀姑对于找她的父亲果然反应强烈,终于又开口说话了:“我是我,他是他,什么事你们冲着我来好了,愿打愿骂随你们,但不许你们去找俺爷!”

    白振羽已经明白,张昆山就是秀姑防守的弱点。白振羽故意不看秀姑了,似乎在叹气,低头说道:“我们不去找他又找谁呢?你是他的孩子,孩子犯了错,不找她的老人能找谁?除非我们自己能够解决的事,找他我们也是无奈之举!”

    孩子哭了抱给他娘,这是自古流传的一句老实话,从来没有人推翻过。白振羽不但不停止,而且变本加厉连珠炮似的轰炸:“我们也早就商量好了,你要是不听劝说,我们只好再去找你的父亲,因为我们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别人的话可以半信半疑,但这个舅舅的话不能不信,因为结婚三年,她也看出来了,白振羽说话言出必行;既然他说要继续找他的父亲,相信公公刘顺同一定听他的话,继续骚扰她的父亲。

    “你们不要逼人太甚,大不了你们就一封休书把我休了,我会让俺爷把彩礼如数退回,你们不能这样做了!”秀姑的话里充满着愤怒和无奈;白振羽突然冷笑道:“嘿嘿!你拿我们当傻子呀?要我们把你休了,你再去找姚大狂士?你还不嫌让我们丢人不够吗?你妄想!”

    就是傻子也不会这样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回的人,又把她轻易放回娘家,然后再让秀姑心满意得地去嫁给那个奸夫,这家人真是傻得不透气了!

    秀姑显然也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傻得不能再傻的话,于是暂时的无语。白振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算了算了,和你说话就是对牛弹琴,我们还是找你的父亲,让他证明姚大狂士拐骗良家妇女,这样一样会让姚大狂士认罪伏法!”

    白振羽说着转回头去,一付大义凛然的样子扬长而去。秀姑呆呆的看着白振羽走出门去,似乎才明白过来,高声哀求道:“舅舅,你回来!你回来不行吗?”

    秀姑毕竟年幼,到底受不住白振羽的打击,她已经蒙了!

    白振羽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回头。站在门外的刘章同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就说:“秀姑叫你呢,你就耐心听完她的话吧?反正这也不急于一时。”

    刘章同拉住了白振羽,白振羽似乎只好停下,对秀姑说:“算了,反正你也不想说,我们只有找你父亲,又何必再耽误时间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一直没有转回头来,反而对刘章同说:“章同,把门锁上吧,免得又找不到人,全家人都要跟着受累。”

    语气很平静,丝毫也感觉不出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秀姑的这间屋子一直锁着,只有想起给秀姑吃饭的时候才开门。两个人就象在说相声,互相照应,秀姑对白振羽说:“我知道你说了就当半个家,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但是我求你不要再折磨俺爷了!”

    白振羽这才转回头,两个眼睛看着秀姑,上下打量个不停,足足看了一大会儿,才对秀姑说:“你这样,我不敢相信,因为你的眼睛里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

21、

    看一个人诚实不诚实,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就能看得出;秀姑哭丧着脸说:“不错,我是不想这样做;但是,我这是为了俺爷,我不答应你能行吗?”

    秀姑还是直言不讳,刘章同觉得秀姑不会说话,到了这种情况,秀姑仍然不认错,真是不可救药!刘章同也急了,拿起一个碗来就扔过去,同时愤愤地说:“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要是我儿媳妇,早就砸断你的腿养着你了!”

    但是白振羽却似乎高兴,对刘章同说:“章同,不要动怒!秀姑,只要你真的从心里同意了,我就能保证你公公不再去你娘家了!我们就一个要求,只要你去县衙佐证,说姚大狂士骗你的就可以了,别的什么都不用说;而且我保证,这样你还是刘家的好儿媳妇!”

    这样的许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秀姑同意反戈一击,这就足够了!白振羽说完,自信的看着秀姑。

    鲁中县衙。

    刘顺同和白振羽商量了几个晚上,最终决定让刘顺同打这个官司。这是刘顺同第一次打官司,而且是第一次知道县衙大门也是朝南开的。鲁中县是一个小县城,名气不大,就连县衙也是这么的不景气,不留心注意观察,往往就会错过县衙。

    刘顺同的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因为他这是第一次和官府正面打交道。为此,白振羽为他出谋划策,想出许多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而且也相应的作出对策,直到觉得万无一失了,才到县衙告状。

    关于案情的审理,因为他们提前走动关系,县太爷早就接受了状子,了解了大概情况。县太爷见到被告是姚大狂士,就皱起眉头,觉得这件案子难缠,因为姚大狂士是打官司的高手,在鲁中无人能敌。

    对于刘顺同来说,人证物证俱在,虽然似乎占据了上风,但在打官司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发生,这是县太爷多年经验告诉他的,而且县太爷也曾好言相劝,劝刘顺同放弃。不过,县太爷接受了刘顺同托人献上的礼物,最终还是同意了刘顺同打官司的要求;但姚大狂士也不是傻子,况且他又是个中高手,自然知道该怎么应付,县太爷当然心知肚明。

    县太爷苦思良久,觉得只有让两家私了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无非是让姚家出点银子,安慰一下刘顺同,同时把刘顺同的嘴巴堵上。但县太爷没有想到,无论怎么说,刘顺同都坚决不同意,不争馒头争口气,一定要和姚家打出一个名堂。

    其实,在这之前,姚家就已经托人到刘顺同的家里,就是想给刘顺同一些补偿,让刘顺同和秀姑解除婚约,因为姚大狂士贼心不死,姚家也无奈,只得为虎作伥。但是,来人还没有把想法都说出来,就被刘顺同用棍子赶出去了!

    县太爷很为难,打发人对姚大狂士说,这次的案子很棘手,不是能够私了的。姚大狂士也不在乎,对县太爷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他们不喜欢钱。”

    姚大狂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想利用刘顺同的身边的人,重金打动他们。人多面子重,不信不能说动刘顺同。再者,只要身边人都不支持他,刘顺同就成了孤家寡人,孤立无援了;到那个时候,这场官司姚大狂士就是用半边嘴也绰绰有余。

    不过,姚大狂士的计划又没有实现,他派出去实施收买的人个个都灰心丧气,众口一词:刘家庄的人竟然是这样的团结,他们拿去的东西又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而且都捎回话来:让姚大狂士等着吃官司吧!

    姚大狂士大概忘了,刘家庄本就是一个父母庄!刘顺同一个人的耻辱,就是所有姓刘的人的耻辱!况且,刘顺同也是一个不缺银子的主,虽然刘家不能和姚家相比,但为了自己的尊严,刘顺同是绝对不会对姚家的蝇头小利动心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见官是不可避免的了。刘顺同虽然是不擅言谈的人,但为了洗刷这一次的耻辱,他不能不挺身上阵。一大早,刘顺同在白振羽的陪同下来到了县衙。从家里到县衙不过四十里地,是他们家的马车带领他们来的。

    秀姑一路上不说一句话,她也知道这一次到县衙,她的名字一定会名声鹊起。但她脸上没有一丝的怯意,也许她早已经不在乎了,她的名声早已传扬出去,再在县衙出一次丑得了什么?

    让刘顺同始料不及的是,衙门口早就堆满了人,都在唧唧喳喳说个不停。鲁中县城太小了,一条大街通全城,有点消息不过一袋烟的时间,保证会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县太爷的县衙不大,但气派还是要有的,两班衙役分站两旁,县太爷惊堂木一拍:“升堂!”于是衙役们都抖擞精神,大声喊道:“威——武——”

    刘顺同早已知道县衙的规矩,但此时也禁不住两腿发软,在外面几乎就要跪下。站在衙门外观光的人们突然声音就小下去了,静静地等待。县太爷沉稳地说道:“带原告被告。”

    原告刘顺同,被告姚大狂士姚士儒走上大堂,刘顺同的眼睛里就冒火,恨不能扒姚大狂士的皮,吃他的肉。但这是在公堂之上,他不能轻举妄动。刘顺同这次真地跪下了,但姚大狂士没有跪,县太爷说:“给姚公子看坐!”

    这是滑稽的一幕,原告跪着,被告坐着,但刘顺同只能气得眼珠子冒血,一根根的血丝似乎就是血道,一不小心就会喷出血来,血花四溅。姚大狂士对刘顺同看也不看,对着县太爷举手作揖:“谢过县太爷!”

    没法子,朝廷就这么规定,有本事你去使啊?!姚大狂士这才用眼角撇了刘顺同一眼,分明就是轻蔑的眼光。县太爷倒是司空见惯,也不作解释,引得人们噪声大起:这是怎么回事?有见识的人就轻声解说,于是不明白的人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有人就嘀咕:刘顺同还打个毬呀?玄!

    姚大狂士是秀才出身,只要是秀才就能享受到这种特殊待遇,何况他们还有功名在身。县太爷再一次拍响惊堂木,威严地说道:“肃静!肃静!”就像苍蝇哄哄的声音再一次被镇压下去。

    “原告,你有什么冤屈要告被告呢?”县太爷对刘顺同还是挺和蔼的,这样的官已经很少见了;刘顺同赶紧跪爬了两步,对着县太爷大声喊道:“青天大老爷,请您为我们做主啊!”

    刘顺同开始说了,也无非是把情况再重复一遍,秀姑被姚大狂士拐骗,藏在姚府找不到人影的过程。当然,他也诉说了自己的请求,对此等道德败坏之人一定要绳之以法,严加惩办;因为姚大狂士的所作所为已经人神共愤,法理难容,刘顺同永远也不会忘记所受的耻辱!

    当然,这都是在家的时候经过多次演练了的,以防不测;刘顺同不辱使命,慷慨激昂如流水般的诉说出来,让听者动容。

    “被告姚士儒,你有什么话说?”县太爷耐心地听刘顺同说完,接着又问姚大狂士。姚大狂士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双手抱拳说:“大人,休得听他一面之辞,容学生分说一二。”

    县太爷点头应允。姚大狂士继续说道:“大人,古人说得好:‘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日我碰见秀姑,就以为神仙下凡,顿生爱慕之心;学生爱上仙女,岂不是天下美谈?学生觉得没有不应该的。”

    真是一派胡言!听姚大狂士咬文嚼字,似乎很中听,但他说的是谁家的理?完全是狡辩!刘顺同忍不住,对县太爷说:“大老爷,他这是狡辩!大街上红男绿女多的是,他就能随便骗进家吗?”

    但姚大狂士还是不慌不忙,等刘顺同说完,才接过去说:“大人,他说得不错,的确不能随便领。但我并没有接着往家领,我们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做出这样无理之事?”

    “原告刘顺同,在被告陈述的时候,不许插话!”县太爷严厉的斥责了刘顺同;据说当官的身上都有瘆人毛,刘顺同马上就吓得低下头,答应道:“是,大老爷。”

    “大人,男女相悦,古已有之,何况当今的英吉利王国都支持自由恋爱?!学生当时因为心生爱慕,秀姑小姐又貌美年少,真乃天生的一对,所以也就不曾仔细问及秀姑娘子的具体情况,当然更不知道秀姑是已经嫁人还是尚未嫁娶。而且,在和秀姑鱼水之欢后,我已经知道她是一个处子,能够抱得美人归,我当然死而无憾了!”

    姚大狂士说话就象写文章,把这肮脏的事情说得无限美好,甚至连洋人也抬出来吓唬百姓,把刘顺同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但是,他接受刚才的教训,怕县太爷再生气,会把他赶出大堂,所已竟不敢说话。

    “下流!无耻!”有人在外面喊着,显然是对着姚大狂士说得。但是因为远了点,县太爷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也就当作没有听见。姚大狂士当然能听见,似乎是回答这声音,又像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也许有人说我做得不对,我承认,自己确实太仓促。但我们毕竟是两情相悦;既然造成刘家名誉的损失,我愿意在刘家休掉秀姑后,补偿他们的损失,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22、

    这样的观点和秀姑简直如出一辙,秀姑也是这样说,让刘家把她休了,自己情愿赔偿刘家的彩礼钱。大堂下观者一片哗然,声音骤然而起;不要说刘顺同听不下去,就是县太爷也觉得太异想天开了;他们这不是司马昭之心吗?!

    “姚公子,不许废话!原告追究你是否拐骗他的儿媳,你不要转移目标。”县太爷阻止了姚大狂士的胡言乱语,这样对县太爷太没面子;县太爷缓和一下语气,对姚大狂士说:“你要是没有话说了,就先退下吧!”

    “带当事人秀姑!”姚大狂士就是一味的胡搅蛮缠,因为他根本找不出理由。轮着秀姑上场了,只见秀姑蓬头乱发,脸面也盖上了半边。县太爷问:“你就是当事人秀姑吗?”

    秀姑对于当事人这个名字很陌生,甚至在县太爷问话的时候愣愣的不知道怎样回话。县太爷皱起眉头说:“秀姑,你的公公刘顺同说你要作证,你考虑好了没有?”

    秀姑出现,姚大狂士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又坐下,神情激动。这是在公堂之上,否则他是不是要冲过来?就是拉起秀姑一起走也不一定。秀姑不敢抬起头来,这毕竟是第一次见到的场面,而且也是在审问自己,让自己出丑的场合;多亏白素花心软,在她临来的时候,特意把她打扮成这个样的。

    “什么?”秀姑忽然这样说,证明她还没有清醒过来;县太爷只好耐住性子又说了一遍:“秀姑,你的公公让你来作证,证明你在这之前被拐骗到姚大狂士的花园藏匿起来,是不是?”

    她听明白了,公公让她来作证,证明姚大狂士欺骗自己,以至于很长时间没有回家。说实话,秀姑在姚大狂士花园里的时候,内心十分的纠结,觉得对不起刘家;但是,让她离开姚大狂士,她们却已经难分难舍了,一刻也不想分离!

    刘顺同看着秀姑,心里在呼喊:秀姑,快点说吧,就是姚大狂士把你骗走的!但是秀姑一直没有把眼睛放在公公的身上,只是低着头像夜游似地说:“公公让我来作证?对,公公是这样对我说的……”随即,就又不说话了,又是夜游状态。

    刘顺同高兴了,虽然对她的说话有点不太满意,但对秀姑求全责备也不太可能,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就是一个男人也不一定能够坦然面对。县太爷又说:“你就说说吧,姚大狂士是怎样把你拐骗的?你要句句属实,不得撒谎!”

    县太爷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做出对姚大狂士不利的判决。虽然两边都对自己十分恭敬,但他也不能做的没有人情味。当然,县太爷也知道如何来让两家都不对自己有仇恨,他们是县太爷的衣食父母。

    “大人,我有句话要对秀姑说!”姚大狂士突然疯狂的站起来说;不等县太爷说话,姚大狂士已经对准了秀姑,温柔的说道:“秀姑,难道你忘了我对你说的话吗?我还是那句话,认识了你,我不后悔,就是现在你有口难言,让我受到惩罚,我也绝不后悔!”

    这是赤裸裸的挑战,刘顺同气急败坏,说道:“姚大狂士,我和你不共戴天,不把你严加惩办,我誓不罢休!”于是县太爷的惊堂木又“啪啪啪”响起来:“肃静!肃静!”

    县太爷的惊堂木像一个辟邪的宝物,声音响起,鸦雀无声。县太爷怒道:“咆哮公堂,成何体统?念你们是初犯,饶过这一次;但若是再犯,一定加倍惩罚!秀姑,你快快说来,到底是不是?”县太爷说完,就死死的盯住秀姑,眼睛里似乎射出光芒万丈!

    “是,我说……”秀姑身子哆嗦一下,似乎清醒了,随即对县太爷说:“你要我说实话,我就实话实说;我和姚大狂士相好,不是谁骗我的,是我情愿跟着姚公子去他家的,他没有强迫我,真的!”秀姑特意地看了姚大狂士一眼,痴痴地说:“姚公子,我说实话了!”

    天上一只鹅,

    地上一只鹅,

    鹅飞鹅跑鹅撵鹅,

    小男人撵不上姚少爷。

    不知什么人这样有才,刘姚两家的打官司的人刚回家不久,大街小巷就响起了这样的童谣,分外响亮!

    刘顺同愤怒加无奈,白振羽暴跳如雷!已经说好了的,秀姑竟然临场变卦,打了刘顺同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打了白振羽一个闷棍:他把心思都用在了姚大狂士的身上,想不到问题竟然是内部出乱!

    在家里的时候,白振羽恩威并用,费尽了口舌,让秀姑明白,她这样做法的严重性。倘若刘家人把秀姑的父亲拉到前台,她的父亲张昆山将不得不为刘家说话,这样秀姑就是不出面,事情也会对他们父女极为不利,张昆山颜面尽失,更不用说秀姑保不住姚大狂士了。秀姑到最后被白振羽说得痛哭流涕,只好听从了白振羽的安排。

    看当时的情景,秀姑绝对不会反复,因为这牵扯到自己的父亲;对父母的不孝是最大的恶名,秀姑不会不知道。再说,她也应该知道,父亲张昆山是一个老实一辈子的人,到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这将是对父亲多大的打击?!

    所以,秀姑答应了家人的要求,到了县衙就指证姚大狂士;人没有不犯错误的,刘顺同和白素花又对秀姑大打感情牌,历数三年来他们对秀姑的好处。秀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刘顺同夫妻欠下了很多感情债,刘家对她的好她无以报答,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听他们的话,替刘家挽回一点面子。

    但是,当她看到姚大狂士的时候,心里就像有十八个猫抓在她的心里挠,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秀姑迷惑了,一面是对她无微不至的公公,一个是她深爱的男人,她该怎么办?

    迷惑一阵子,公公和姚大狂士的唇枪舌剑厮杀过后,在县太爷的催促下,秀姑终于把天平倾斜到姚大狂士这一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不是姚大狂士的诱拐,是我自愿的!

    又是一片哗然,数百个围观者不敢相信,他们见过不要脸的人,但像秀姑这样不要脸的还真没有见过!据说人走完了,县衙门外竟然是一地唾沫,连满地的尘土也飞不起来了。

    刘家人的的悲愤失望可想而知,回到家里,刘顺同一脚就把秀姑踹倒在地,他这是第一次对秀姑动手;白素花已经跑出门,见到这样的情况,就是不说她也明白了,这次的官司没有赢!

    不过,县太爷大概看在银子的缘故,对刘顺同好言安慰:“原告,回去以后对待秀姑要严加看管,不要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这样的事情本官也无可奈何,顶多让姚家赔点银子。你们回家,按照家法处理秀姑吧,本县绝不插手。”

    这是两情相悦的事,官府只能这样做。刘顺同感到憋屈,就算官府小小的惩戒他们一下,刘顺同也不致于颜面扫地。刘顺同信奉女人的事要女人来管,但他这一次实在忍不住了,进门就踹了秀姑一脚!

    秀姑其实在路上就已经想象到公婆的愤怒,因为她清醒的知道自己让公公无脸见人,婆婆少不了对她又掐又扭。不过,秀姑觉得也值,刘家的脸已经丢尽了,又何必把姚大狂士拉下水?何况,她和姚大狂士刻骨铭心的日子,她又怎么能忘记?

    秀姑不恨刘顺同,虽然刘顺同这一脚踢得她窜出几步远,觉得自己身上的肋骨都快散架了,但她还是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又慢慢的爬起来,自己就往小屋子里走。

    “你这天杀的!”白素花也愤怒得骂了一句,然后对刘顺同说:“你先歇一会吧,我去帮你出出气,你不要气坏了身子。”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垮了,整个屋子也就都塌了。

    “他舅呢?怎么没有在一起?”一个娘生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是要关心一下的。刘顺同这才想到,自己竟然没有让大舅子一块到这里来。刘顺同闷声闷气地说:“回家了,你去把他叫过来。”

    “爷,你到哪里去了?也不叫上我?”刘庚年满脸尘土的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是到哪里去了,才把自己搞得像个小鬼。刘顺同不想说话,但又不能不说,于是就随手扔过一根绳子说:“不争气的东西!你媳妇把我们家的脸面丢尽了,去!你去教训她!”

    小毛孩子能懂什么?但是父亲给他一根绳子,刘庚年就兴奋地说:“爷,你不要生气,我去把她绑起来,看她以后还敢让你生气!”拿着绳子就往小屋子里跑。

    “草!给我打她!”刘顺同忍不住暴粗口。他不相信儿子能把秀姑绑起来,但用绳子打秀姑,刘顺同觉得他一定能做到。但这时刘庚年早已跑出去老远,刘顺同的话他可能没有听见。

    刘庚年走了,刘顺同却觉得更加心烦意乱,就想发泄一下。他坐立不安,于是站起来,打算到小屋子里去看看,顺便教给儿子怎样惩罚秀姑。毕竟,他是秀姑的公公,不太适合亲自惩罚秀姑。

23、

    但是刘顺同刚出门,就看见白素花和他的两个舅子来了。刘顺同无奈,只好站住,但是没有说话,只不过稍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了。白振羽和白振虎也都点点头,两脚沉重地走进屋里。

    “你要干什么去?”白振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因为从刘顺同刚才的动作来看,刘顺同想出去。刘顺同也不隐瞒,对白振虎说:“刚才我让庚年打那个混帐东西了,不放心,就想过去看看。”

    “你坐这歇一歇吧,我替你去看一下。”白振虎自告奋勇地说。刘顺同说:“不用去了吧?谅秀姑也不敢乱动!”秀姑虽然敢于犯错,但这是在自己家里,刘顺同相信秀姑不敢犯上作乱。

    “我去去就来,你们就先说话,我马上就回来。”白振虎又一次强调,刘顺同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不过要快点,我们都等着你回来说话呢。”

    白振虎到小屋子的时候,就看见刘庚年头上直冒汗,手忙脚乱的在秀姑的身上胡乱缠着绳子。绑人也是一门有技巧的活路,刘顺同知道他做不来,所以只是让他用绳子教训秀姑;但庚年不认输,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刘庚年,你休息一会再绑吧,看你累的。”毕竟秀姑和刘庚年在一起睡了三年多,已经熟知庚年的脾气。刘庚年就张开尚显稚嫩的嘴说:“你住口,不许你说话!”

    “你做得对,庚年!”白振虎大踏步地走进屋里,对庚年说:“庚年,要是你不愿意听一个人说话,最好的办法就把她的嘴堵上,这样省得玷污了你的耳朵!来,让我先替你把她绑起来。”白振虎却不管什么避嫌,况且又是经验丰富的大人了,三下两下就把秀姑捆上。

    但是他并没有看见一块合适的布子,所以说了等于没说。庚年聪明,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说:“二舅,就用我的衣服吧,我的衣服反正要洗的。”

    已经是夏天了,刘庚年上身只有一件小汗衫。刘庚年的衣服确实有点脏,但也不能塞到嘴里,白振虎觉得不合适;白振虎说:“庚年,你再到正房里去找一点布头,这样脏了你的衣服,也嫌大了,快去找一点吧。”说着就往外推刘庚年。

    “你要干什么?”刘庚年出去,秀姑突然胆怯了,白振虎这样做,一定是要对自己不利!白振虎转过身子,秀姑就惊讶地看到,白振虎的脸竟然变形了!白振虎一步步逼向秀姑,邪恶地说道:“你说我要干什么?”

    秀姑惊恐万分,对白振虎说:“站住,不要过来,不然我要喊人了!”不是情急之下,秀姑当然不会说出这样的傻话!白振虎狞笑着说:“你喊呀?你这不要脸的贱货!”

    “啊吆,痛死我了!”秀姑痛苦的低声喝道。原来白振虎早已抓住秀姑的头发,使劲把秀姑提起来。秀姑本来是要抵抗的,就用力的往下坠,却忘了这样让她的痛苦增添了更多。

    不过,白振虎说的话也提醒了秀姑,在这里自己叫得越惨,就更能让这里的人兴奋,他们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受到痛苦的惩罚,秀姑越痛苦,就越达到他们的目的,让人解气。

    想到这些,秀姑反而咬牙忍住,尽量不让自己出声。白振虎嫌不解恨,几乎把秀姑提起来不能着地;秀姑的疼痛当然增添几分,让秀姑俊俏的脸痛苦万状。

    “你说,我姐夫哪里对不起你?在这个村里,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羡慕你?缺你吃得还是缺你穿的?我看你就是好日子不过!”白振虎怒骂道:“你奶奶的,我恨不能一刀把你宰了,方解我心头之恨!”

    刘庚年是他的外甥,他也非常喜欢刘庚年,把刘庚年当儿子看待。秀姑这样无耻,简直让他气炸了肺,要不是白振羽告诫他一定要沉住气,他早就把秀姑千刀万剐了。

    不过,就是这样,他也念念不忘,想找一个机会在秀姑的身上出一口恶气。白振羽回来告诉了他,秀姑的临场变卦,当时他就发疯似的要来处理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白振羽对他说:“这样不好,我们正在和姚大狂士打官司,轻举妄动只会起反作用。”

    “难道就让那个贱货痛快了吗?”白振虎不能容忍让秀姑自由自在,他觉得至少也要狠狠的教训她。白振羽说:“你傻吗?我们的目标不能只揍她一顿,这样不解气!只有把姚大狂士送进官府,才能扬眉吐气,出一口恶气!秀姑还有用,我们要暂时放过她才是。”

    最后白振羽同意,可以适当的教训秀姑,但一定不要过火,更不能让秀姑留下明显的伤疤。白振虎虽然脾气暴躁,但也是个明白人,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刚才进门的时候,白振虎敏锐的眼光就看出刘顺同眼睛里喷射愤怒的火焰,就知道刘顺同是不会阻拦他惩罚秀姑的,所以就过来了。秀姑一直咬住牙忍住疼痛,白振虎的愤怒就越发的有增无减。

    只是揪她的头发,已经不能满足白振虎对秀姑的打击欲望,他是个练武之人,知道往哪里用力不会让别人看出来,于是就抓住秀姑的头发猛往前一拽,秀姑也就应声倒地了!

    “二舅,给你白腊条子,抽她!”白振羽已经忽视了刘庚年,他甚至忘了刘庚年只是出去一小会儿;在刘庚年的面前,他不能太过分了,所以他只能遗憾的这样说:“庚年,你媳妇简直不知道丢人值几个钱,这样的女人该揍!我教给你怎样让她长记性!”

    刘庚年仿佛明白,这个和自己睡在一起的女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他和二舅都是在惩罚她;所以,在出去找一块布头子的时候,他顺便带回来几根白腊条子,准备大打出手。

    所谓的白腊条子,俗称白蜡,就是专门用来编条货的一种条子,栽在地头岸边的丛生枝条,很柔软且很结实,很适合编一些工艺品,特别是农民搬运用的篓子,粪筐,经过处理编成的条货坚固耐用,特别受百姓欢迎。

    “二舅,这个坏女人,我就是用这个打她的,看她改不改!我看出来了,她又让你们生气了,所以我还要打她!”刘庚年有讨好他的意思;白振虎说:“孩子,你还没有长足力气,所以你媳妇就不怕你。我教给你,不用很多力气就行,她就会害怕你了。”

    “二舅,你忘了给她堵上嘴了,她会喊疼得,乱人!”刚才秀姑一直没有吭声,所以白振虎就忽略了给秀姑堵上嘴。外甥这样提出来了,白振虎就说:“嗯,你说得对,我们给她塞上吧!”这是刘庚年的破棉袄拆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洗;因为常用袖子擦鼻涕,袖子上面日积月累,于是就油光放亮,让秀姑感到阵阵恶心。

    秀姑感到恶心,就左躲右闪。但她并没有来得及明确表现自己的厌恶,布子已经被塞进嘴里;白振虎只用一只手就捏开秀姑的嘴,让秀姑乖乖张嘴,刘庚年再想做后续工作,简直易如反掌!秀姑也就只能干呕,却再也呕吐不出来。白振虎拿住刘庚年的手示范道:“不用使多大劲,这样就行了。”

    这样的打击前所未有,刘庚年的手上并没有多少劲,但白振虎在杆子落到秀姑的身上时,借助弹性猛往回带,秀姑就感觉自己的皮肉与骨头分裂开来,痛彻心扉,于是忍不住痛苦的闷哼一声:这样的打击果然更加恶毒,比刘庚年没有被指点的时候痛苦数倍!

    刘庚年也尝到了甜头,他已经看出秀姑这次是真疼了,非常的疼痛!刘庚年对秀姑边打边问:“臭媳妇!烂媳妇!贱货!说,你去干什么了?”刘庚年虽然还体会不到,秀姑和姚大狂士勾搭成奸问题有多严重,但看大人们这样气愤,他也就同仇敌忾。

    白振虎不再逗留,大哥和姐夫都在等他,他不能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虽然大哥和姐夫完全明白自己来干什么了。刘庚年打得顺手,打的更是兴起,一直打了一刻钟的样子,才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休息一阵子,刘庚年又开始问:“臭媳妇,说,你改了没有?不改我就还打你!”他见过大人打小孩的时候,大人打几下后一定要说:“说,你改了没有?”

    秀姑疼得眼里含着泪花,但却说不出来,她的嘴里还塞着抹满鼻涕的脏布子,嗓子眼里是又脏又咸的味道,却偏偏想说话也说不出来。秀姑眨巴眨巴眼睛,泪水终于淌了出来,泪流不止,但仍然是说不出话;刘庚年这才恍然大悟,把手伸到秀姑的嘴里,给秀姑拿出布子说:“说吧,说了大人就不生气了!”

    刘庚年俨然是一付大人的样子;秀姑被拿出脏布子,来不及把头低下就呕吐一大口,喷出老远,然后就是一阵干呕,好一阵子才停了下来。因为太痛苦,秀姑的脸上还是始终挂满泪水。

24、

    刘庚年反而手足无措,他只有见到小孩子的哭泣,却没有见过大人哭泣,就胡乱说道:“你大人了哭什么?丢丢不害臊!再哭我就找舅舅再来打你!”他知道舅舅会功夫,秀姑一定害怕。

    秀姑果然害怕了舅舅,于是就赶紧擦干眼泪,对刘庚年说:“庚年,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还小,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等你长大了才会明白的。”

    男女之事,刘庚年确实不懂;姚大狂士曾对秀姑说:男女之间的事本是两情相悦的事,你要懂得享受,才不枉一世。

    但是,刘顺同和白振羽他们实在不甘心,就算刘顺同自认倒霉,刘庚年的两个舅舅也不会同意。刘顺同这次的官府经历,已经心灰意冷,虽然他是多么的恨姚大狂士和秀姑。

    在他认为,打官司已经没有胜算,单就姚大狂士就已经够他们应付的了,如今秀姑又不和他们一心,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白振羽当然知道姐夫的性格,对刘顺同说:“姐夫,这次怪我没有想周到,秀姑竟然临场变卦,太意外了!”

    “唉!家门不幸啊!”刘顺同苦着脸说:“没见过这样的人,已经被捉奸了,却还不怕死,反过来给奸夫说话,真是气死我了!”奸夫奸妇自古有之,但像秀姑这样不知好歹的女人却少见,紧要关头还帮奸夫说话,让刘顺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秀姑已经不可救药了!”白振虎也是愤愤地说:“依我看,我们就好好的惩罚秀姑一顿,让她游街,最好再砸断她的腿,然后就一封休书送回她娘家去,看姚大狂士还会和她相好?!”

    这个办法能解恨,但对姚大狂士却分毫未损,这是白振羽早已说过的话。白振羽说:“这样我们就能甘心吗?振虎,你应该明白,我们的仇人第一就是姚大狂士,第二才能说是秀姑;秀姑就是关进笼子里的狗,如何惩处她的事我们不急,可以慢慢来,现在主要是如何对付姚大狂士!”

    白振羽很明确地指出了他们当前所要对付的仇人,白振虎和刘顺同就不说话了,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出什么办法,能够把姚大狂士打得一败涂地。白振羽信心坚定,说:“姐夫,你就再跑一趟张家湾吧,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张昆山请了来!”

    相信张昆山已经知道,因为秀姑的反复无常,刘顺同和姚大狂士的官司已经告负,换句话说刘家已经根本不可能打败姚大狂士,因为秀姑已经完全倒向姚大狂士那边。

    “有用吗?”刘顺同没有信心,说出话来也是有气无力:“我也觉得他二舅说得对,既然无法找姚大狂士报仇,我们也就只能拿秀姑出气。让我们找张昆山来,他自己的女儿,能向着我们吗?”

    “姐夫,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是一个好名声吗?你想想,张昆山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如今女儿作出这等事,他也肯定像我们一样,恨不得找一道地缝钻进去!但我们要是能打赢官司,就也能给张昆山找回一点颜面,至少在我们面前有话说。何况,张昆山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刘顺同和张昆山原来虽然不太熟,但两个亲家也坐在一起几次了,感觉还不错;白振羽的话他明白了,就是想让张昆山来这里一起劝说秀姑。也就是说,白振羽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打倒姚大狂士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望,因为姚大狂士就是他们最不共戴天的敌人。

    “我去!”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别人没有看见,刘顺同却看见了,姚大狂士跟出来以后,姚二狂士也跟出来,姚大狂士忽然对姚二狂士疯狂大笑。当时白振羽兄弟二人都不在跟前,不然他们肯定会大发雷霆,说不定就是一场大战。

    姚大狂士是得了便宜卖乖,那狂妄的笑声分明露出对刘家人的不屑,分外刺耳。只是刘顺同没有两个舅子的火性,而且也没有两个舅子的武功,不然他一定把姚大狂士一顿胖揍;他真的不敢,而且他也看见姚家的保镖就在他们的身边,一般人难以靠近。

    张家湾认识刘顺同的人不少,毕竟两个村子不太远,而且方圆最漂亮的姑娘成了他的儿媳,所以都想认识刘顺同。就有人和刘同顺打招呼,特别今天,打招呼的人更多:“亲家,到张昆山家里去啊?昆山已经好几天不出门了,你去找他吧,他一定在家。”

    这是一种亲近的意思,一家人的女儿嫁给外村,全村有关联的人都可以称呼一声亲家。其实就算没有人告诉他,他也知道张昆山一定会藏在家里,因为秀姑已经让他不敢见人了,所以只能藏在家里。张昆山大门紧闭,大概是杜绝和人交往,刘顺同要想进去就只有砸门了。

    “当当当!”刘顺同怕声音不大,于是就捡起一块石头蛋猛砸张昆山的大门。里面就有惊异的声音:“谁这么做?快把门砸坏了!我们当家的不舒服,有事以后再说吧!”

    看来不管什么人,张昆山都是一样的招待:吃闭门羹!刘顺同也不回话,砸门的声音却又加大了,似乎已经用上全身的力量,要把大门砸烂。女人大概更惊慌,对着大门喊:“你这祖宗,这样要把门砸坏的!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当家的病了,不见客!”

    不管刘顺同怎么砸门,里面都抱定一个宗旨:就是不开门!其实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大凡谁家出了这样的大事,一定是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倘若真心来探望也就罢了,但往往有很多人都是抱着猎奇心理看热闹的,进门就是东打听西看看,给人难堪;然后再把搜集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到处传播,。

    所以,张昆山的做法也就不足为怪,这也是一个聪明的做法;时间长了,人们的好奇心也就淡了,这样能省去许多麻烦。刘顺同无奈的说道:“亲家,我是刘顺同,看你们来了!”

    院子里接着是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但不是来给刘顺同来开门的,一定是跑进屋和张昆山商量对策的。秀姑做出这样丢人的事,就是在亲家的面前,张昆山也会抬不起头来。

    不过,张昆山到底是一个男人,一个一家之主;如果他再装病不起,这样就更让自己对不起亲家了。所以,接着就听见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张昆山的说话声;“亲家来了?真对不起,这几天不太舒服,所以就不想起床,恕罪!”

    刘顺同本来想砸开大门以后就对张昆山大吵大闹一阵,给张昆山一个下马威;但张昆山这样的对自己赔不是,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了。但他还是不满地说;“这才什么时候?你们就关门,是不是做贼心虚?”

    刘顺同说得太直接,这句话的确不好听;张昆山尴尬,说:“亲家,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我的确是不好受,这几天都躺在床上,不信的话你看我的被窝。”

    张昆山说得不错,床上的被窝都在床上铺着,似乎有人刚刚起来,所以就显得凌乱。刘顺同气消了一半,但还是说;“你难受?我比你更难受,我和谁去说呢?!”

    太阳已经落山了,张昆山的老婆就忙里忙外,却不说一句话。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荷包鸡蛋;张昆山对刘顺同说;“亲家,先垫垫肚子吧,让他娘炒几个菜,在这里喝两盅。”

    从进屋那一句话后,刘顺同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去县衙后他一直不停的奔波,回家也不停步,他觉得很乏。刘顺同在以前的时候,早就拦住他们不要为自己忙活,但今天啥也不说了,他饿了,该吃就吃。

    喝了点心,似乎身上又有了力气,刘顺同才说:“亲家,不要再让嫂子忙了,我今天来的意思,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今天和姚大狂士打官司,结果没有打赢,你说我们是不是就这样算了吗?”

    张昆山觉得无法回答,因为他此刻正处于一个尴尬地位,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幸好刘顺同并不在意张昆山说不说话,一个人继续说道:“我已经备好了酒菜,来这里就是为了请你过去,咱们商量一下,以后该怎么办。”

    刘顺同风尘仆仆赶到这里,原来是到这里是请他的;张昆山为难地说:“亲家,我就不去了吧?这几天我身体确实不好,又太不会说,也不会帮忙出主意,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留下女儿一口气,怎么处理都行,随你便。”

    这样丢人的事,张昆山明白,就是放在谁家也不能轻饶。而且,他也不愿意看到秀姑现在的狼狈样。刘顺同却不松口,对张昆山说道:“亲家,我们并没有对秀姑怎么样;在我们的眼里,秀姑就是个孩子,孩子能不犯错吗?所以我们只是恨姚大狂士,就想找姚大狂士出一口恶气,你不相信我的诚意吗?”

25、

    刘顺同十分诚恳,就是为了对付姚大狂士,刘顺同才来这里的。不过,张昆山却很犹豫,就是在张家湾,他也觉得没脸见人,更何况刘顺同让他去刘家庄?!

    有一个人比他更担心,就是张昆山的老婆。这种情况下,往往两家会反目为仇,张昆山要是真的跟着去了,他们会不会对张昆山不利?张昆山媳妇于是说:“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了吧?”她甚至想到,要是刘家和他们当面解除婚约,一纸休书在众人面前休了秀姑,张昆山的脸面往哪里搁?

    “不要再想了,再晚了路上更不好走了。”刘顺同却不会想这么多,对张昆山催促道。张昆山犹豫一大会儿,才踟蹰说道:“我就不去了;我已经说了,你们怎样处理秀姑,我都无话可说。”

    张昆山理解错了,他以为刘顺同是不是故意把自己骗到刘家庄,然后羞辱自己,给自己一个下不来台。也不能怪张昆山,秀姑做的事让张昆山无话可说,他感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痛苦了。

    刘顺同急了,对张昆山说道:“你还是不相信我?你自己想想,我们自从成了亲戚,我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亲家的时候?我不是那种小人,我可以对天发誓!”

    刘顺同越说越激动,“腾”的站起来,并且举起了双手:“我举双手发誓,若是我刘顺同有二心二味,天打五雷轰!我就是为了对付姚大狂士,才来请亲家去我家商议的!”

    一对难兄难弟,两个苦命人。轮着张昆山为难了;刘顺同心里难受,张昆山的心里也不好受,自己怎么面对刘家庄的亲戚们?张昆山知道,刘家庄的人特别团结,听说刘顺同的官司没有打赢,恐怕早就钻进一屋子的人!张昆山就是见鬼了,也未必像现在一样怕,特别害怕见到刘家庄的人。

    “亲家,对不起,我实在是不敢去呀!”张昆山无奈的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不用说我就知道,你的家里必定不是你自己吧?秀姑做出这样丢人的事,你让我怎么抬起头来见人?实话告诉你,这几天我连死的心都有,大门也不敢出,又怎么敢到亲家那里?”

    张昆山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而且声音沙哑,满脸的沧桑。刘顺同低下了头;他知道张昆山说得对,他的确不敢去;所以,刘顺同已经有点可怜张昆山了。但是想起白振羽对自己说的话,他又觉得需要硬起来:不能再婆婆妈妈的了!

    “亲家,难为你了,我知道秀姑这样做对你也是一个打击。但是,没办法,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就这样饶过姚大狂士,那我们今后还怎样做人?”还有更深一层刘顺同不能说出来,他就这样回去,大家一定给自己一个鄙视的目光!

    刘顺同势在必得,一定要张昆山和自己一起共商告状大计。张昆山一副痛苦的模样,双手抱住头顶说:“亲家,你让我怎么出门?让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我受不了!”

    两个人谈崩了,他们谁都想让对方理解自己,不让自己难堪。刘顺同说:“好吧,我只能在这里等着了;你都不去帮忙,官司怎么打?”刘顺同说完,也不说话了,只是在这里闷着。

    两个人都在沉默,良久,张昆山的老婆小心翼翼的说:“孩她爷,我们是不是该炒菜了?你们都不要急,慢慢想办法,总会想出办法来的。”张昆山就闷声闷气的说:“去炒吧,我们哥俩喝几盅。”

    这一次刘顺同没有阻挡,也许他也觉出来了,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通的,张昆山需要时间思考。秀姑虽然做错了事,但他不能失礼,对张昆山无礼;于是刘顺同也说道:“那就麻烦亲家母了,不过不要太浪费了。”

    他想起家里也一定在预备酒菜,等待他们回去。但是,这恐怕已经做不到了,只能让别人在家里等着。好歹白素花不是傻子,一定知道让大家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他们回去了再正式入座。

    张昆山的老婆炒了四个菜,只有他们两个人喝酒,确实也用不了很多的菜。炒好两个菜,张昆山老婆就说:“亲家,你们就开始吧,边吃边炒,这样菜热乎点。”

    “嫂子,不用炒了,这些就够了,你也坐吧。”虽然一般情况女人是不能坐的,但刘顺同却不会失了礼数。张昆山说:“她一个女人家,让她干什么?我们就开始吧。”

    两个人暂时不再旧话重提了,只是端起酒盅表示一下,然后就一起一饮而尽。但一连喝了六盅酒,刘顺同就又开口了:“亲家,已经喝了六盅了,六六大顺,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刘顺同还是诚恳地要求,张昆山烦恼地说:“亲家,我们就不要说了好不好?到现在我的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让我再想想吧,求你不要再说了!”

    张昆山确实不想答应他,但又不能再直接拒绝了,因为亲家说的很诚恳;刘顺同也就只能不说了,只有等待。刘顺同改变了喝法,端起酒盅慢慢的嘘起来,一盅酒端起五六次,也只是下去一半。张昆山则不然,虽然也不是原来的喝法,但最多三次,一定会盅盅见底的。

    张昆山感到过意不去了,他知道刘顺同其实也在受着煎熬,喝酒只是消磨时间,减轻痛苦,就说:“亲家,多喝一点吧,这样到不了嗓门上就没有酒了,你就实实在在的喝一点吧。”刘顺同说道:“亲家,水多泡倒墙,俗话说‘喜酒闷茶’,这样得酒沾嘴就要醉。”

    随喝随添,虽然觉得不多,但竟然喝了两壶酒了,一斤只多不少。刘顺同是客人,坐在北边;张昆山是主人,当然坐在南面,两个人脸对脸;刘顺同说:“亲家,今天晚上有月亮,但也不早了吧?”

    刘顺同在暗示,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是不是跟我走呀?张昆山充傻装愣,回回头对刘顺同说:“哎呀,月亮真的出来了,这样更好,就再多喝点吧,一醉解千愁。”

    真叫人无奈!大概酒已经真的涌上来,酒壮怂人胆,刘顺同终于不耐烦地说:“亲家,不要再这么说好不好?我们两个人都明白,就不要装糊涂,躲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吗?说吧,到底去不去?”

    “亲家,你这不是在逼我吗?我没脸去见亲家们,真的不能去!亲家们应该都认识我,你让我把脸放在哪里?饶了我吧,求求你了!”张昆山看到已经躲不过去了,就又一次这样回答。

    “那你就是打算让我继续丢人了?”刘顺同步步进逼,张昆山只有苦笑,无话回答。忽然听得大门“梆梆梆”响了,张昆山趁机说道:“亲家,你等一下,我去看看谁来了。”

    “谁呀?”张昆山不等开门就问,外面就回答:“这里是张昆山大哥的家吧?我是刘顺同的内兄弟,这么晚了姐夫不回家,一家人都等急了,所以让我们来看看。”

    听话音就知道不是来了一个人,张昆山慌忙开门,果然门外站着三个人:白振羽兄弟和刘章同。刘章同是刘顺同到这里了以后,才到刘顺同家去的,纯属对兄弟们的关心,兄弟之间理所当然要这样。

    原来,白振羽和白振虎一直在等着刘顺同的,但白素花炒好了菜,也不见刘顺同回来,白素花心里就发毛:在这非常时刻,刘顺同会不会出事?

    白素花就央求白振羽,对白振羽说:“你们就帮我去看看吧,刘顺同这一段时间简直换了个人,脾气一点也不好,要是在张家湾惹了祸,那该怎么办?”

    到底是女人见识,白振羽安慰白素花:“不用怕,他们都是老实人,不会打架的。倒是有一种可能,张昆山可能把姐夫留下喝酒了,但我觉得事情肯定不顺利,或者是张昆山不愿意来,姐夫就只能和他商量。”

    他们一直等到刘庚年困了,嚷着去睡觉,白振羽才开始着急:就是喝酒,也该喝完了!不管张昆山会不会来,姐夫也该早点回来呀?!这时刘章同就进来了,大声说:“顺同,见你们没有关大门,我就又来了。”

    “我姐夫去了张家湾,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白振虎气呼呼的说:“说话做事这么粘糊,不就是几句话的事?我看今晚就不要再等了,说不定在张家湾喝醉了,所以就住下了。”

    白振虎说的这种情况是有的,但是要分人;刘顺同虽然不喜欢多说话,但却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在外面喝醉酒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做。白素花马上就说:“胡说!你姐夫从来就没有喝醉酒,更不会在外面住宿,除非是到外面跑买卖不回家!”

    “姐姐说得对,我觉得应该出去迎他一下,毕竟太晚了,而且姐夫又是一个人。”白振羽也深知刘顺同的性格,他只要是不说在外面住下,就不管路有多远,时间有多晚,他都会回来的。

    不说的时候也就这样,继续等下去;但白振羽这样一说,白素花更急了:“说的是!你们就去找找吧,万一走在半路上上酒了,醉倒在半路上可怎么办?!”

26、

    所以,三个人不敢怠慢,一路急行军就来到张家湾。张昆山和白振羽曾经坐在一个酒席上喝酒,当然认识白振羽他们,于是急忙把他们三个人让进来:“几位兄弟,快点进来吧。”

    刘顺同见到白振羽,自然有几分惭愧,觉得自己太无能了,对白振羽说:“我说过我会请亲家去我们家的,你们怎么又来了?”白振虎气呼呼地说:“你当我们愿意来呀?这个时候不是姐姐催我们,我才懒得跑出这么远到这里来!”

    受了白振虎的白眼珠,刘顺同就不说话了;张昆山的老婆又是一阵忙活,给客人递茶。张昆山对他们说道:“正好,我和亲家还没有喝完,快去再炒几个菜,我们就再喝两盅。”

    张昆山的老婆听话,急忙就去炒菜,白振羽赶忙拦住说:“不要再麻烦嫂子了,我们刚在姐夫那里喝过,再喝点水就行了。”这个时间已经什么时候了?不用饭的人已经相当稀罕了!张昆山就说:“那就给几个兄弟端下烟匣子,让兄弟们吸袋烟;以后兄弟们再来的时候,我们补上这顿酒。”

    大家都来找自己,刘顺同也就不喝了,对张昆山说:“亲家,我们都喝得不少了,应该吃饭了吧。”说完“吱溜”一声把酒喝干,把酒盅扣在桌子上。

    刘顺同真的不喝了,不然不会把酒盅都扣了。张昆山为难的说:“也不知道亲家有没有喝足,这样吧,等有了时间,你就领着兄弟们再来,我们痛痛快快地喝几盅。”

    所有的人就都不说话,满屋里都是吃饭的声音,还有“滋溜滋溜”吸烟的声音,间或是喝水的声音。昏黄的灯光照在刘顺同和张昆山的脸上,让坐在炕沿上的人们都能看清,他们两个虽然称兄道弟喊的亲热,但总让人觉得有什么隔阂在他们中间。

    刘顺同只是吃了几口就不再吃,张昆山惊讶地说:“怎么?嫌饭不对胃口?不然让他娘再煮一点面条吧?孩他娘做的鸡蛋面还算好吃。”刘顺同忙说:“只是喝酒吃菜就饱了,那里还再吃得下?快一点让嫂子也来吃吧,她只顾了为我们忙活了。”

    张昆山也就三下两下吃完,对老婆说道:“收拾一下你到别处去吃,兄弟们都下来喝水吧。”其实都是一样的风俗,有喝酒的女人是不会上桌子的,等男人喝完酒再吃饭;白振羽和大家就都围着桌子坐下了。

    “张大哥,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打官司?”白振羽早就看明白了,一定是张昆山不肯答应刘顺同,刘顺同才继续在这里和张昆山黏糊。张昆山露出尴尬的样子说:“兄弟,你应该明白,我这个样子还怎么有脸出去呢?”

    “这好办,正好我们也来了,你觉得白天不好意思出门,那就晚上去晚上来,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了。”白振虎说话就这个样,虽然不多么中听,但实在;白振羽接着说:“我觉得这样准行,今晚你就跟着我们吧!”

    白振羽说着,又似乎和弟兄们商量说:“弟兄们,天也不早了,我们就让张大哥跟着我们一起走吧?”这是一个突然的决定,刘章同首先举双手赞成:“嗯,这样最好,不耽误时间,就让大哥跟着我们走吧。”

    这是标准的霸王硬上弓,张昆山去也得去,不去也要去。张昆山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白振虎和刘章同一边一个早就把张昆山架起来,亲亲热热地说:“大哥,咱们再去刘家庄喝茶吧,让嫂子也早点休息。”

    刘顺同愣了一下,迟迟疑疑的说:“亲家母还没有吃饭呢,不等一会?”白振羽一把拉起刘顺同说:“等我们走后让嫂子慢慢吃吧,越等时间越晚。”随后又对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张昆山老婆说:“对不起了,嫂子,我们实在是等不及了。不过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哥的,保证让大哥一根头发都不少。”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白素花正急得在院子里打转,看到众人都回来了,就喜出望外的说:“庚年他爷没事吧?”但随即认出了张昆山,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亲家也来了?我把茶再接上一壶,大家都快点屋里坐吧。”

    张昆山一路上都在说:“你看?这是怎么说呢?这事怎么说呢?”白振羽就不停的安慰张昆山:“大哥,这种情况,相信嫂子也是懂大理的人,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白振羽不说是他们的错,反而一个劲地说嫂子会宽怀大度,让张昆山有话说不出。等进了屋子以后,白振羽才说:“张大哥,实在是对不起了,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我们兄弟都向你赔礼了!”

    白振羽鞠躬,其他人也就随着鞠躬,张昆山慌忙扶起诸位,叹口气说:“唉,这不怨你们,是我那作孽的女儿干的好事!既然来了,就什么也不说了,照你们说的做吧!”

    几个人商量了一个晚上,天亮了才去休息。张昆山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已经几个月不见秀姑了,又想又恨,却不好意思急着去看女儿。只有白素花晚上已经睡了一会儿,这时候听见声音,就赶紧起床了。

    刘家的院子虽然不能和姚家比,但和平常人家比就大多了,少说也有两座房子大小,分作正房和别院。张昆山就睡在客房里,看到白素花在外面轻轻打扫院子,也就故作睡得正酣。

    不过,白素花不是傻子,这才多长时间呢?就睡得这样熟?白素花就想起了,以往秀姑在家里和自己一起打扫院子,两个人说说笑笑,不觉得累就扫完了。

    “唉!真是好日子不过!”白素花低声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因为张昆山的到来,白素花听从刘顺同的意见,又让秀姑和刘庚年睡到一间屋里了;不同的是,刘顺同安排白素花牢牢钉死秀姑。

    白素花叹气,张昆山也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唉!虽然声音比白素花的声音更小,但还是传到白素花的耳朵里。白素花紧扫几下到张昆山的窗户前低声说道:“亲家,乱着你了?”

    “不是,就是不想睡……”张昆山也是低声回道。其实,张昆山就睡在秀姑不远的地方,又是摊着这么一件事,张昆山能心情坦然的睡大觉吗?这更是一个当父亲的人所不能做到的。白素花又说:“是不是想见秀姑?其实我觉得你应该现在就和秀姑说说话。”

    白素花不知道,昨天晚上商量的结果,就是让张昆山劝说秀姑,让秀姑不再执迷不悟,对姚大狂士反戈一击。张昆山自然答应。因为睡得晚,所以大家就决定睡一会儿再开始。

    “都说好了,等一会就去。”张昆山简练的说。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天就渐渐的亮起来,张昆山觉得说得不太明白,就补充说:“三个兄弟都各自休息了,等他们醒来再说吧。”

    其实,张昆山还有更深的想法:这是在亲家的家里,秀姑又是犯了错的人,自己已经觉得罪孽深重,要是一个人去看秀姑,会不会让他们起疑心?所以,他宁愿受着思念的煎熬,也不做让别人怀疑的事。

    “不要紧的。”白素花似乎看透了亲家的想法,就对张昆山说道:“躺在这里又睡不着,想看女儿就起来吧,我让她去一个清静的地方,你们爷俩单独说话吧。”

    秀姑不是懒惰的人,这时候也应该起床了。张昆山到底没有敌过对女儿的挂念,就说:“那好吧,不过不要惊动了亲家休息,就到你们家东边的院子里去吧。”

    才刚一会儿,就听见沉重的声音传来,张昆山感到莫名的紧张;白素花的声音也响起来,小声说道:“进去吧秀姑,你爷在里面呢,你们爷俩好好说说话吧。”

    白素花是一个识趣的人,到门前了就不再往前走,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子俩。刚要转身,就听见秀姑的声音:“爷……”但接着就是清脆的巴掌声:啪啪啪……

    不好!白素花条件反射的赶紧往屋里跑,只见张昆山抬手就是十几下,每一下都清脆悦耳!白素花急忙说道:“亲家,你这是干什么?快住手!”

    就是停下来,秀姑粉嫩的脸上也已经红得似乎要出血。张昆山狠狠地骂道:“你这个孽种!我们张家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连累我们也被人看不起,你去死吧,还活着干什么?”

    张昆山这些天的郁闷终于爆发出来,这是关乎名声问题的大事,就是下去几百年有人提起来,都会指着他们的坟头说:“瞧,这就是那个不要脸女人的坟子,还怎么好意思进祖坟呢?呸!”

    再看秀姑,倒是不在乎,含着泪花忍住哭声对张昆山说:“爷,你打吧,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就是打死我也不喊屈,我知道让您生气了。”张昆山更加愤怒,身子再往前猛地抬腿,一脚就把秀姑踹倒,说道:“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打死你算了!”

    张昆山四处瞭望,想找一根棍子暴打秀姑;推碾的木棍家家不缺,张昆山早已看见,就想去拿,白素花看出来了,赶紧拦住张昆山,紧紧地抱住他不让动弹,大声吆喝:“庚年他爷,快点起来,要出事了!”

27、

    愤怒至极的张昆山,在这种情况下痛打秀姑一点也不蹊跷;昨天晚上,因为秀姑,张昆山似乎被绑架来的,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又是一夜没睡,于是就更觉烦躁,早就想找一点刺激来发泄了!

    刘顺同刚睡着不久,尚未睡熟,迷迷糊糊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仔细一听,就听出来了,于是就赶紧起来,正好看见张昆山一只手愤怒的指着秀姑骂,眼睛忙着找东西;刘顺同上去就抱住张昆山说:“亲家,她还年轻,犯点错误也是不能避免的,你这样有什么用?”

    “我看见她就来气!”张昆山气咻咻的说道,手脚还不老实的乱动,拼命地往外挣扎。刘顺同对白素花说:“你这娘们,净给找事!把这边关上门,让秀姑自己在这里!”

    只要把这边的院门锁上,张昆山就没有办法了,秀姑也就安全了。秀姑疼得眼含泪花眯瞪着眼,却就是不让眼泪滚下来。就在白素花把门关上的一瞬间,张昆山终于看见,秀姑哭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就是让张昆山给秀姑做思想工作。第一次打官司,刘顺同和白振羽都以为秀姑知错改错,所以就放心的和姚大狂士当堂对质;但想不到,他们的工作不到底,关键就出在秀姑的身上,结果他们大败而归。

    这一次,白振羽和刘顺同接受了教训,他们已经非常的明白,搞不定秀姑,一切都是废话。他们只好找来张昆山,准备让张昆山以父子之情打动秀姑;唯有这样,才能彻底打败姚大狂士!

    这一段小插曲过后,张昆山和刘顺同回到了卧室;刘顺同知道,不让张昆山休息好,就会影响张昆山的性格脾气,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因此,他们觉得一定要让张昆山休息好才行。就这样,他们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觉得饿了才起床,这时候天已过午。

    白振羽已经来过一次,看看两个人都没有起床,就回去等。等到两个人都醒了,白振羽早就吃了午饭。两个人匆匆吃了点东西,白振羽说:“张大哥,是不是休息一天再去劝秀姑?”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刘顺同明显地看出来了,张昆山的神色大有改变。大概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教训秀姑的时候,要是和女儿谈崩了,女儿破罐子破摔,和姚大狂士的官司又将成为泡影,他张昆山就更加对不起刘顺同,还有自己的小女婿。

    “去吧,没事的。”张昆山平静地说。睡觉并没有停止他的大脑思维,直到他睡着的时候,他的心里都在划算,怎样能帮到刘顺同一把?虽然他极不愿意掺合其中。

    可能张昆山打的秀姑那几下太用力了,所以秀姑看到张昆山就心有余悸,颤抖了一下。张昆山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鼻孔里“哼”了一声:“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亲家,好好和媳妇说话,慢慢说。”刘顺同拍了拍张昆山肩膀,示意张昆山不要激动;张昆山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对刘顺同说:“亲家,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保证会让你满意的。”

    刘顺同出去了,白振羽也出去了,一句话也没有说。刘顺同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带过去,他是怕影响了爷俩的对话。刘顺同在出去的时候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张昆山说的:“人要脸,树要皮,没脸没皮算啥东西?”

    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虽然尖刻,但一点也不过分;再者,刘顺同也听出来,张昆山是在和秀姑讲道理,完全没有了早上的暴躁,刘顺同应该放心了。

    但事情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张昆山几次从屋里跑出来,脸色铁青,刘顺同和白振羽就赶紧迎上去询问,张昆山摆摆手说:“没事,我在外面喘口气,马上回去!”

    张昆山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说,但明显看出谈话受挫;刘顺同安慰张昆山:“亲家,不要急,这么大的事情,就是我们也不一定在一两天内就想明白的,让她慢慢想想,咱们喝点水。

    饶是这样,张昆山也只是回来喝了一次水,其余的时间都是和秀姑粘在一起。虽然白振羽和白振虎等人在一边猜测,但都不好意思靠近,因为既然把事情交给张昆山了,就必须相信他。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张昆山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夜晚。张昆山面色严峻,对刘顺同说:“亲家,你不要急,秀姑也需要时间,她现在虽然还糊涂,但我一定会让她明白的!”

    第二天,张昆山吃了饭就又进了关秀姑的屋子,一呆又是一天。这一天,除了吃饭的时间,张昆山还是没有出来。张昆山觉得渴了,就对刘顺同说:“亲家,麻烦你给我沏一壶茶,给我送过来。”

    话不能乱说,果然说中了,一两天真的不行,两天也没有结果,直到第三天傍晚,张昆山才脸露喜色,对刘顺同说:“这个孽种,也不知是喝了什么迷魂汤,现在才答应我们一起到衙门告状。”白振羽就说:“大哥不忙,你就在这里多和秀姑说说话吧,过两天不迟。”

    心急喝不得热黏粥,白振羽算是知道了!

    “咚——咚——咚——”衙门又响起击鼓声,县太爷皱着眉头说:“这人怎么这么麻烦?”鲁中县自古民风纯朴,少有人到县衙门击鼓鸣冤;不过这也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没有冤屈,所以,他就必须要公事公办,睁开朦胧睡眼上堂了。

    上一次上堂,还是因为刘顺同状告姚大狂士,但是基本上就没有遇到麻烦,因为事情很明显,不难断案;秀姑自己承认,她和姚大狂士一见钟情,所以他们就相好了。这虽然是一件让人唾骂的案子,但却不能认定有大罪,况且又牵扯到姚大狂士,县太爷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小的惩罚了一下姚大狂士,让刘顺同回家按家法处理。

    这两次正好相隔半月,衙役通报:又是刘顺同和姚大狂士闹上公堂!县衙很头痛,这两个人的官司很难打,姚士儒号称狂士,是县衙里的熟客,刘顺同是一个富户,对县太爷也很对得起,县太爷感到为难,到底他们还有完没完?

    “带原告!”县太爷无奈,他就是吃这碗饭的,嫌麻烦也不行,只能公事公办。但他还是对刘顺同发泄了不满:“原告,你怎么又来了?奸夫奸妇有什么好打官司的?”县太爷说话很有分寸,不说是奸夫**,也算给他们留点面子。

    “老爷,姚大狂士诱骗我的儿媳妇,把我家儿媳关押数日,民愤极大,求县太爷为我们作主啊!”刘顺同喊冤,从怀里掏出状纸,对县太爷说:“奉上状纸,求县太爷明断!”

    这一次刘顺同接受教训,把秀姑和姚大狂士怎样认识,到被姚大狂士带回花园藏起来的经过详细说一遍;刘顺同当然不会说秀姑是自愿去姚大狂士家的,而是按照刘顺同他们的想法写下来的,并且让秀姑认可。这一次,他们请了一个不弱于姚大狂士的有名的讼师写的状子,文理通畅,言之凿凿,的确是好笔杆。

    县太爷不觉看了姚大狂士一眼又一眼,似乎在说姚大狂士,这次你有麻烦了!因为在状子的后面,不但刘顺同按了手印,刘顺同的亲家张昆山也按了手印,最让县太爷触目惊心的,是秀姑也按了手印!铁证如山,看你还能口吐莲花?!

    之所以这次刘顺同他们没有急着上堂,是因为吃一堑长一智的结果;上一次秀姑出尔反尔,让刘顺同一败涂地,连县太爷也说:你们这是打的什么官司?就是随便叫一个人断案,也知道这样的案子怎么判:顶多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出这样的笑话了!他们用了十多天的时间,仔细研究了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最后又花大价钱从远处请来一个讼师,写下这不能推翻的状纸。一切都觉得没有纰漏,他们才放心的来击鼓鸣冤。

    姚大狂士虽然有点紧张,但是他自幼就狂惯了的,不相信有人能打败他,所以姚大狂士在微微震动以后,就又显得神态自若。县太爷仔细地把状纸又看了一遍,这才说:“被告姚士儒,你有什么话要说?”

    应该这样说,鲁中虽然是一个小县城,但这里的县太爷还是比较公正的,不至于会出现大的偏差。所以,县太爷的官声不算差,老百姓不至于怨声载道。

    “大人……”姚大狂士站起来说:“关于我和张秀姑,我不承认我有过错。我还是这么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和秀姑一见钟情,这样的事古已有之,七仙女的故事就是代表。连神仙都这么做,何况我们凡夫俗子呢?”

    姚大狂士确实是伶牙俐齿,一张嘴反过来倒过去都能用。刘顺同愤怒地说:“你狗屁!她是我家的儿媳妇!不是你强行施暴,她能被迫去你家吗?要是别人路过你家的花园,看上了就把花园搬走,你愿意吗?这不是和强盗一个样吗?”

28、

    刘顺同义正辞严,说的在理,但可惜他的对手太强,靠和人打官司混饭,周围百里根本都没有敌手,刘顺同在他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面对刘顺同气得变形的脸,姚大狂士也只是微微一笑,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错了!”姚大狂士马上就制止了刘顺同的话:“人就是人,物就是物,不能相提并论!况且这是粗俗之言,怎能够登大雅之堂?实在不堪入耳!我和秀姑就如天仙配,她是七仙女,我就是董永,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何况,我和秀姑相好的时候,秀姑并没有夫妻之实,不过是假夫妻罢了,我们该当学西洋人的先进才是;秀姑和我天造一对,地设一双;我们能够在一起,应该是良缘佳话,难道这不是天意吗?!”

    姚大狂士满嘴里喷粪,简直就不说一句人话!白振羽觉得浑身发冷:姚大狂士用心叵测,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姚大狂士分明是在说给秀姑听,这样的话虽然对众多人都不会有影响,但对秀姑来说,影响就大了!

    但是,白振羽只能在大堂外面听审,门口有衙役挡着,不能进去;刘顺同到现在都浑然不觉,让姚大狂士继续胡说。白振羽无奈,对着大堂喊:“大老爷,姚大狂士说的不都是鬼话吗?不要让他继续放屁了,玷污了大家的耳朵!”

    虽然秀姑也在状纸上按下了手印,但秀姑就在一边听着,要是在大堂上翻供,一切的努力就都会成为泡影,其结果又会和上一次一个样!白振羽真的担心,所以也就顾不上了!

    “肃静!”县太爷使劲地拍着惊堂木说:“再有扰乱大堂者,乱棒赶走!”其实白振羽在就在门外,最多也不过是在门前,但县太爷气糊涂了,所以就这样咆哮。县太爷虽然好脾气,但毕竟这有违县太爷的尊严。

    白振羽不敢说话了,姚大狂士说:“大人,这些人都是来扰乱大堂秩序的,望大人一一驱逐!”县太爷略带不满地说:“姚大狂士,和案子有关的才能说,无关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县太爷需要一种平衡,让两家都说不出话来,才能对得起两家对他的孝敬。县太爷拿起状纸在手里摆了摆:“看吧,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上面也有秀姑作证的手印,这次恐怕你罪责难逃了!”

    姚大狂士虽然有特殊照顾,但也看不清状子上面是怎么写的,于是就请求道:“大人,能否把状子让我看一眼?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诈,肯定他们在上面做了手脚!”

    县太爷还是给姚大狂士留面子的,于是就把状纸递给衙役说:“这样也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姚大狂士不同于一般人,他们家是有功名,姚大狂士又中了秀才,自是不同一般,所以在某些方面,县太爷对姚大狂士就要格外高看一眼,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在想,人证物证就在面前,姚大狂士这次一定插翅难飞了!不料姚大狂士看完以后,却哈哈一阵冷笑,声音让人听得发毛,连县太爷也忍不住问道:“姚大狂士,你笑什么?”

    “大人,我在笑那人手段太卑劣了!这分明不是秀姑的真实想法,是有人逼着她按的手印!”听了姚大狂士的话,县太爷惊诧地说道:“姚大狂士,你是不是疯了?这怎么能是假的呢?”

    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敢对县太爷造假的,也没有听说这个民风淳朴的地方竟然会有人逼供。姚大狂士依然是冷笑,对县太爷说:“这个手印让人怀疑,不是她自愿按上去的!”

    “为什么?”县太爷感到奇怪,他怎么就没有看出这手印是被强迫按上去的?不过,秀姑在按手印的时候的确有一点不甘,所以当时秀姑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但这容不得秀姑,张昆山一把抓住了秀姑的手,硬硬的让秀姑把手印摁上了。

    刘顺同和白振羽在听到姚大狂士说完以后,也都在拼命的想,是不是像姚大狂士说的一样,在状纸上留下了不清不楚的痕迹?刘顺同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张昆山让秀姑按手印的时候,不小心秀姑的手印拖了一下,才让姚大狂士怀疑的?

    “我敢打保票,不信就问一问秀姑,这样不就知道了?!”姚大狂士似乎很有把握,坚定不移地说:“秀姑虽然是天下无双的好女人,但如果这次他们强迫,她一个弱女子,又怎能对付得了几个男人的强迫?其实,我是不在乎他们这样做的,为了不让秀姑受委屈,所有的罪名我都愿意一人承担起来!”

    姚大狂士大言不惭地说了这些话,又对县太爷说:“大人请想,如果连手印都不是秀姑心甘情愿按的,别的还有必要再问下去吗?我的话说完了,请大人定夺!”姚大狂士的意思,就像县太爷不用问秀姑了,这样就可以定案。刘顺同跪爬了半步,在姚大狂士的面前说:“青天大老爷,姚大狂士分明是无话可说了,才再次狡辩耍赖,请大老爷对无耻之徒重罚!”

    县太爷当然不会轻易这么做,而是对刘顺同说:“刘顺同,你退下吧,我还要问一问秀姑,再行定夺!”挥挥手让刘顺同退回原处;刘顺同无奈,只得退下来,听候县太爷的审判。

    “带秀姑!”县太爷大喊一声,秀姑就被带到前面。县太爷问秀姑:“民女秀姑,我来问你,你来看一下,这是不是你的手印?民女不得说谎,不然就会重重责罚,决不轻饶!”

    “秀姑,你就认了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只请你以后不会忘了我!”县太爷已经不让姚大狂士说话了,但这个人狗胆包天,无视县太爷的威风,县太爷不满地说道:“姚大狂士,你也是读书人,怎敢这样无理?这样做你知道后果吗?念你功名在身,棍杖暂且记下,不许再说了,不然严惩不贷!”

    秀姑抬起头来,眼睛里是万般的复杂。秀姑真的喜欢这个男人,她并不想在状纸上按下手印。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咬定姚大狂士是把她拐骗到姚府,那么姚大狂士的罪名就定定不可移!

    不过,她也爱她的父亲,还有她的母亲。在刘家的别院里,张昆山没日没夜地在劝说秀姑,劝秀姑早一天明白,不要继续糊涂下去;因为只要继续走错路,那她的丑名就更加无法挽回,父母也要一辈子抬不起头!秀姑虚岁才十七,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她要再执迷不悟,早晚会遗臭万年!况且,刘顺同已经发狠说了,他们绝不会同意休妻的,让姚大狂士称心如意!秀姑就死了这条再嫁的心吧!

    张昆山没有说错,秀姑的举动已经影响了张昆山和刘家的声誉,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已经成了附近的焦点人物。就是不用说也都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看着她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但是,姚大狂士也已经成了秀姑最挂念的人。离开姚大狂士的日子里,秀姑的心里想的都是他,根本忘不下!张昆山让她对姚大狂士反戈一击,秀姑又怎么能做得到?

    只是时间长了,经不住父亲不停的劝说,甚至张昆山连母亲也搬出来;母亲是一个爱她更深的人,这个秀姑当然感觉得到;在所有的孩子们中间,秀姑是母亲最溺爱的孩子,但也是让母亲最伤心的孩子!

    “秀姑,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回来!”姚大狂士突然冒着危险说:“大人,你就宣判吧,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为了秀姑,就是受再大的委屈,我觉得也值了!”

    县太爷惊讶不止,姚大狂士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甘愿受罚,简直是疯了!县太爷试探地问:“这么说你承认真的拐骗秀姑了?”

    姚大狂士点头:“我已经无所谓了!”姚大狂士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秀姑的心里就像火山爆发,对着姚大狂士说:“对不起,姚公子,我怎么能让你自己承担?我怎么会呢?老爷,我要实话实说,我的手印是被别人强按上去的,我根本就不同意按手印!”

    似乎大局已定,但秀姑的话如晴天霹雳,把刘顺同震得摇三摇晃三晃。秀姑这句话已经很明白的说了,她这手印是被别人强按上去的,她自己当然也是被强迫来告状的!

    白振羽最害怕看到的一幕终于又发生了!他在刚来的时候听姚大狂士胡说八道,就已经感到莫名的战栗!三年了,白振羽知道秀姑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不会有害人之心。但是,秀姑的善良,却被姚大狂士利用了,他越是显得可怜,秀姑就越不忍心抛下他!

    剩下的话刘顺同根本听不清了,其实就算他都能听到,也不过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刘顺同只觉得天旋地转,坚持了一下,最后终于摇摇晃晃的倒下来了,喷出大口的鲜血!

29、

    再战再败谁能承受?有理无处诉,就是这样的世道!

    刘顺同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是一个要强的人,所以他事事追求完美,就算种地,他也要做的比别人好,希望得到人人夸赞。然而,媳妇不是婆婆生的,他们不可能完全会料到,秀姑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让他颜面扫地!

    大夫看了直摇头:刘顺同是急火攻心,引起了中风,要想恢复身体,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重要的是不能再生气了,不然就不能保证会不会旧病复发,那样就可能再难恢复了!

    这一次打官司,刘顺同不惜血本,甚至找了济南府的一个讼师写状子。刘顺同感到济南府的讼师就是不一般,姚大狂士也会写状子,但他写的状子和济南讼师的状子相比,实在是拿不出门。姚大狂士撰写的状纸就像刚学的小学生,怎么能跟进士写文章相比?一句话,不大气!

    但事实呢?有的时候写得再好,但却没有用处,打赢官司才是好状子。姚大狂士这个人的心机真的不能小视,就是因为姚大狂士的胡说八道,才让秀姑义无反顾地走到姚大狂士这一边,刘顺同的一切努力也就毁于一旦!

    刘顺同的家里,张昆山早已经回去了,他是在一切都觉得完美以后,才在最后一个晚上趁夜色浓重的时候回去。刘顺同已是躺在床上的病人,所以就请来白振羽帮忙主持家务。

    当然,秀姑也觉得对不起刘顺同,因为她知道,刘顺同的病完全都是因她而起的,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倒下了,秀姑需要承担多大的责任?白素花看见秀姑的时候,眼睛里直冒火,似乎能把秀姑烧死!

    刘顺同虽然躺在床上,但他却念念不忘打官司的耻辱。他有气无力地招呼白振羽过去,声音细微地说道:“兄弟,拜托你了,我咽不下这口气,你就替我继续打这场官司吧,打不赢我死不瞑目!”

    刘顺同连“死”字都说出来了,可见刘顺同对这场官司是多么的渴望。白振羽安慰刘顺同:“姐夫,你不要急,我一定会帮你打赢这场官司的!”

    刘顺同应该相信白振羽,因为白振羽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了刘顺同,就一定会把官司打到底。刘顺同费力的点点头,对白振羽说:“兄弟,我相信你!就是为了你的外甥,你也一定不会放弃!”

    “但是,姐夫,我也提一点要求。”白振羽说:“姚大狂士有多奸诈你也知道了,我不希望我在和姚大狂士打官司的时候后院起火,你又会出事;一句话,我们先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因为只有你养好了身体,我才能安心的去打官司。”

    白振羽说得恳切,刘顺同只好同意,先养好身体再说。转眼之间就过去两个多月;也幸亏这是第一次发病,刘顺同的身体才慢慢恢复了差不多,只是手脚无力,重逾千斤。但大夫却对刘顺同说:“你已经是中风一次的人了,就难免第二次中风;你要是不注意,恐怕再中风就不会恢复这样了,弄不好你会在床上躺一辈子!”

    这时候,刘顺同却再也等不下去了,再和姚大狂士决一死战是他的最大心愿。白振羽说道:“好吧,知道你再也等不下去了,但我还是要和你说明白,你只能作为一个看戏的,什么事都不要管,这样我才能答应你。”

    刘顺同明白,离开白振羽的帮助,打起官司肯定更困难,因为只有白振羽计谋百出,心思缜密,是家里的诸葛亮。姚大狂士奸诈无比,自己已经两场官司都输了,要是白振羽再不支持他,那官司就不要打了!刘顺同在白振羽的支持下都会失败,他自己就不用说了。

    当然问题的关键还是在秀姑身上,白振羽自然要先去找秀姑。这两个月秀姑没有人再在她的耳边不停的劝说,刘庚年也不再打她,她身上的轻微伤痕很快也就消失了。

    但秀姑的心里却得不到安宁,这个时间,她也被放出来帮白素花做饭做活,虽然她活动的范围已经扩大,但她的心里依然孤独;她只能和自己说话,没有人理会她,而且也只有刘庚年寸步不离得跟着她。

    秀姑也曾试着跟刘庚年说话,她实在是愧对刘庚年;但她只要一开口,刘庚年就说:“住嘴!你这坏女人!你害了俺爷,让他病了,娘说了一辈子不许和你说话!”

    所以,虽然她的身边断不了人,但已经被人们孤立起来,大家都不和她说话,她也就只有闷着了。有的时候,她的憋闷会让她忍不住想大喊大叫,但她是一个女人,而且又是刘家得罪人,大喊大叫又成什么样子?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淑女,却不能自主的做出了非淑女的错,所以她就更加无法喊出来。

    不过她也知道,刘顺同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起来,这一段过于寂寞的日子让她忐忑不安,因为她觉得,这就像六七月天旱的天气,很不正常,越是天天不下雨,到了下雨的时候就肯定不会有好雨,十有八九是狂风暴雨。

    突然白振羽又出现了,白振羽突然出现,让秀姑警惕起来。秀姑本来是对白振羽恭恭敬敬,但自从出了这件事,白振羽就像换了一个人,似乎变成满面狰狞的魔鬼,一双老鹰似的眼睛老是紧盯自己;又像随时要把自己撕得粉碎的野兽,然后把自己吃得不剩一点骨渣,让秀姑从心底里感到可怕。

    照例,秀姑不说话,而白振羽自从打官司回来也没有和秀姑说话;白振羽四处打量一番,竟然说话了,说道:“唉,谁能想到会这样?你本来要成为这家主人的,现在却住在这间小屋子里,你不觉得心酸吗?!”小屋子比较暗,秀姑一直没有回去和刘庚年睡在一起,而是一直在这间小屋子里反省。

    秀姑仍然不说话,白振羽也不在意,他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像是一个凶煞恶神,而且说话还是以往的温和。过去白振羽是对秀姑大发雷霆,但现在他的脸上又回到了没有姚大狂士之前的和蔼可亲,让秀姑心里不由得感动了一下。但随后,她又警惕起来,她觉得白振羽这样,只不过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也许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秀姑,你是该好好想想了。”白振羽的眼光是何等锐利,从秀姑脸上轻微的变化,白振羽就已经觉察到,秀姑不是不动心的人。白振羽更加和蔼,对秀姑说道:“秀姑,你刚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夸你,又漂亮又能干,庚年找了个最好的媳妇,就是我的脸上也觉得有光。”

    这是实话,秀姑刚来的时候,包括在没有认识姚大狂士之前,她都是别人家的学习榜样。但是,好景不长,刘家人象做了一场美梦,醒来却是一场厄运,而最受伤害的人就是秀姑的公婆!现在大家依然在议论秀姑,热度不减,但都是讥笑挖苦讽刺!特别出去村子,各种各样的说法更加铺天盖地!

    “秀姑,你不说话也就罢了,这一段时间我们也仔细想过,其实你的本质并不坏,作出这样的事也是一时糊涂;何况,谁又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不过,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何况你只是一时糊涂?!”白振羽一改常态,不但不对秀姑横眉冷目,而且分外让人感动。

    “其实,你的父亲也很伤心,听说他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出门;你应该知道,这是你对他造成的伤害……不然他绝不会这样。”白振羽又看了秀姑一眼,对秀姑意味深长地说:“其实最近我到过你娘家,也见到了你的父亲;本来我想让他再来看看你,但看到他的样子,我就实在不忍心再惊动他了。”

    秀姑见到父亲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前了,对母亲更是几个月不见了;不是白振羽提起倒也好些,一提起来就心如刀绞:自己有娘有爷,秀姑为什么就不能随便去了?秀姑当然明白,这都是自己喜欢上姚大狂士以后,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但是,姚大狂士又算是个什么人呢?秀姑在没有事的时候常常这么想。自从见到姚大狂士,秀姑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跟着姚大狂士飞走了,姚大狂士走到哪里,她的心就跟着到哪里,她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秀姑也不是不知道,姚大狂士是有妻子的人了,唯一给她的希望就是可以做姚大狂士的姨太太。但是,就是这样她也很知足,姚大狂士的身上就象有一种魔力,让秀姑欲罢不能,可谓走火入魔!

    不可否认,姚大狂士确实给了她说不尽的快乐,从心里她都这样认为,一辈子能够嫁一个恩恩爱爱的男人,才不枉做一回女人。姚大狂士对她的甜言蜜语,让秀姑都记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而嫁给刘庚年,她只是从一个家嫁给了一个名分,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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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堂案介绍:
清末民初,张秀姑离奇失踪,带出一段荒唐的历史。究竟谁是谁非,智者见智,仁者见仁......
此为短篇小说集,滚堂案为首篇,每篇至少在二十万字以上。滚堂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滚堂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滚堂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