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秀姑在乱七八糟的胡乱想着,对白振羽的声音就像频率失调一样,声音有时清晰,有时又恍惚,她不知道白振羽具体说了些什么。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白振羽提高声音说道:“秀姑,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大夫?”
秀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由得说第一句话:“没事,我没有病。”白振羽就叹一口气说:“你要真是病了,倒也好说,我们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把你医好;可惜,心病难医啊!”
白振羽和秀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就像一片云彩被大风吹跑了,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白振羽的话根本就没有进秀姑的耳朵!白振羽对终于说话的秀姑突然问道:“秀姑,既然你已经开口了,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你对姚大狂士已经死心塌地?”
白振羽不得不一针见血,他要秀姑老老实实说出她的心里话。但秀姑又不说话了,或者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再或者秀姑根本不屑于回答,因为秀姑的做法早已说明了她的立场。
“好吧,你不说,我就再说。老实对你说吧,你和姚大狂士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因为姚家根本就不同意姚大狂士跟你在一起,所以姚大狂士根本不会和你做长久夫妻!”白振羽铿锵有力地说:“姚家人在外面公开地说,他们家根本就不会嫁进一个出了嫁的女人,姚大狂士只不过是和秀姑玩玩而已!”
这是秀姑最不愿意听到的话!秀姑小声但很坚决地说:“不会的,姚大公子说过,只要我愿意,他随时都会娶我进家的!”看来,姚大狂士不止一次的向秀姑灌输这样的思想,姚大狂士一定会把秀姑迎娶过去,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姚大狂士说到就能做到。
“我只是和你说明白而已,秀姑,你不要急,最起码我还是你的舅舅,我当然要对你好的,决不会胳膊肘子往外拐!”白振羽知道秀姑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于是又说:“这不只是我听说的,你可以随便出去打听一下,姚家人是不是说了这样的话。”
白振羽平静得很,他只是平心静气地说,而不是幸灾乐祸或满腔愤怒地说。姚大狂士要是真的食言,秀姑的坚持就是一个笑话!秀姑沉不住气了,对白振羽说:“你骗人!姚大公子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也不会忘记我的!”
秀姑已经快崩溃了,白振羽还是不慌不忙地说:“秀姑,你是刘庚年明媒正娶的媳妇,我是庚年的舅舅,我为什么要骗你?我只不过想让你明白,以后要和刘庚年好好过日子,难道这样不应该吗?”
白振羽质问秀姑,神态淡然;秀姑喃喃地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白振羽说:“这好办,我已经说了,你可以随便出去打听,姚家要是没有放出这样的风声,我白振羽从此以后再也没脸见人,以后脸上捂着狗皮走路!”
这样的发誓够狠的了,一辈子都捂着狗皮能受得了吗?再说,这也是一句骂人的话,捂上狗皮不就是狗吗?秀姑似乎也信了,因为她从来也不怀疑白振羽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不过,秀姑真的不甘心,说别的她可以当作耳旁风,惟有这一句话,她必须要证明是不是真的,因为秀姑不敢相信姚大狂士会抛弃自己!
这几个月,基本没有人见到过秀姑,虽然秀姑就在家里。但是,刘家庄的人们始终都在议论秀姑,而且争执不休;有人让刘顺同认了吧,到底是斗不过姚大狂士,倒不如拿秀姑出气;也有人鼓动刘顺同继续打官司,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这关系着全村人的声誉,咱们丢不起这人!秀姑跨出大门,已经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为什么?秀姑一时没有想到。
秀姑不是自己出来的,而是和刘庚年一块出来的。原来的时候,秀姑也经常和刘庚年出来,并没有觉得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是夫妻,一块出来很正常。
出门就看见南门的二嫂子;原来秀姑就不愿意和二嫂子说过多的话,因为二嫂子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二嫂子却是和什么人都亲亲热热,这么长时间才见到秀姑,看到了秀姑竟然就大呼小叫:“她婶子,出来了?哎呀,这一大会儿不见你,想死我了!”
秀姑以为,因为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村里的人一定对自己横眉冷目,不肯搭理;但二嫂子竟然仍然这么热情,倒让秀姑吃了一惊,也真的感动了!
二嫂子说着就伸出两只手想和秀姑拉手,秀姑却一下子拉住刘庚年的手说:“二嫂……庚年,快叫二嫂子吧。”秀姑不想和二嫂子走得太近,以免她问来问去徒增尴尬。于是,秀姑就拿庚年当了挡箭牌,不显山不露水,就把二嫂子的热情挡回去。这理由很充足,毕竟刘庚年还小,场面上的事他不懂,需要有人指点。
“二嫂子……”刘庚年就乖巧的喊了一声二嫂子,这也是家里嘱咐的,出门就要好好对待秀姑,见人要有礼貌;二嫂子哈哈大笑,对秀姑说:“还是俗话说得对:大风刮了席篓子,亲娘不如两口子!这不是两口子又亲亲热热地出来了?我早就说过了,一辈子谁还不打个黑碗?大发大发就好了!”
“大发大发”就好了,意思是说长大了就好了;显然,二嫂子又开始口无遮拦了;秀姑就想拉着庚年往前走,二嫂子却不识趣,一把把他们拦住说:“她婶子,小叔子这么乖巧,急什么?咱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就一块说说话吧。”
这让秀姑有点不耐烦,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因为二嫂子这个人平时说话不知深浅,而且也根本看不出火候来;你或许已经气得要死,但二嫂子非要说完她的话,根本不管别人受了受不了,自己痛快就行。
“二嫂子,我们有急事,先走了,有话以后再说吧。”秀姑急于摆脱二嫂子,二嫂子的脸上就露出极大的失望,对秀姑说:“秀姑,你有事我就不多说了;不过二嫂子有一句话你必须听:姚家的人不是好东西,哪有刘家庄的人实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姚大狂士就是玩弄女人,多少女人让他哄得团团转,也没见哪个女人进了姚家的门!想进姚家的门,除非太阳从西边出!”
二嫂子说话虽然刺耳,但她的话首先就证明了白振羽的话或许并非虚言;秀姑心里忽然打哆嗦,但是却不能表现出半分;秀姑无话可说,于是二嫂子又说一句:“秀姑,你回来了就好,以后可不要再上当了!”
说良心话,二嫂子这个人虽然嘴碎,但心不坏,也从不说假话,秀姑不能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但是,秀姑就是不能相信刚才这些话,她在想二嫂子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根本没有的事!
秀姑拉着刘庚年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地方。刘庚年说:“跑这么快你想干什么?是不是又想跑了?小心我用杆子把你抽死!”刘庚年还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教训秀姑,对秀姑说:“二舅教给我的办法你忘了吗?”
刘庚年说的是白振虎教给他怎样抽打秀姑的办法;白振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传授给了刘庚年,刘庚年接着在秀姑的身上做实验,结果打得秀姑满地找牙,浑身都是一道道隆起的血痕。那滋味,秀姑觉得不比大人惩罚自己的轻。
秀姑大概又回忆起了当时的痛楚,身子不由得就是一阵颤抖。不过,这只是一种过激反应,是一瞬间的感觉,她不会恨庚年下的毒手。秀姑很快就让自己平静下来;秀姑决定,自己再到大婶子家里坐一会,因为大婶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女人,村里人都对她奉若神明。
大婶四十多岁了,她的命运却不堪回首。嫁到刘家庄的时候她才十八岁,丈夫也不过二十岁。但不幸的是,大婶怀胎六个月,却天降大祸,丈夫突然得了一种恶疾,不几天就一命呜呼!
仅仅过了一年,不幸的事又一次降临,家里唯一的劳力,她的公公也不幸去世!这样,家里只剩下三个人:婆婆,儿媳和孩子!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个家完了!
是啊,没有男人的家就难以撑起,大婶当时把怀里吃奶的孩子塞给婆婆,对婆婆说:“娘,我们三个也要活,你在家里看孩子,外面地里的事都交给我吧!”
就这样,大婶把这个家撑起来,人们也都看得见,大婶起早贪黑,侍弄着几亩薄地,养家糊口;婆婆看孩子,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大婶就夜间摊煎饼蒸窝窝头,白天下地,就这样一天天的熬过来,把孩子养大。刘家庄的人眼睛都亮着呢,孩子刚成年,大家就都帮忙张罗,给她的儿子娶上了媳妇,大婶子总算熬出头来。
大婶最有名的一句话就是“站得直立走得正”,一辈子没有一句闲话,刘家庄的人个个尊敬,就连小孩子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也格外尊敬大婶子。秀姑当然也非常尊敬她,虽然她自知罪孽深重。大婶对每一个人都是和蔼可亲,在她这里,秀姑不会感觉到压力,那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憋闷。
儿子长大了,大婶就清闲了许多,最起码庄稼地里她不用常去了,儿子完全能照顾好。秀姑和刘庚年进来的时候,大婶正在纳鞋底,看见秀姑来了,就指着眼前的凳子说:“秀姑庚年,你们来了?就坐吧。”
31、
其实大婶年龄比刘同顺要大,是同辈,但是大家都这样尊称她,就连他们相仿同辈的人,也都叫大婶,秀姑也就和村里人一样喊一声大婶;就像说的那样,大婶见人大一辈。秀姑说:“大婶,您坐着;庚年,你也叫大婶呀?”
如果不是娶了秀姑做媳妇,恐怕刘庚年就要降下一辈,他是沾了秀姑的光,因为大婶有孙子后,孩童才改变称呼,孩子们该叫什么叫什么。刘庚年不满地说:“我知道,不用你教!”这才到大婶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大婶”。
“有事吗?秀姑?”秀姑没说有什么事,大婶也只是随便问问。秀姑说:“大婶,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觉得在家太憋闷,所以就和庚年一块出来走走。”
“哦,是这样。那我就去给你泡点茶水,天热,喝点水吧。”大婶站起来就要去泡茶,秀姑慌忙拦住,对大婶说:“不用了,大婶。再说我要是渴了,我自然会自己找水喝。”
大婶不勉强,重新坐下。秀姑就和大婶闲聊了一会。刘庚年到底不是大人,坐了一会儿就不老实起来,屁股下就好象有十几根钉子,让刘庚年坐立不安。大婶微微一笑,对刘庚年说:“庚年,你就出去玩一会吧,但不要走远了,这样秀姑要走的时候,才容易找到你。”
大婶不可能不知道,是刘顺同让刘庚年跟着秀姑,说穿了就是为了监视秀姑。刘庚年犹豫了一下,对大婶说:“那我就在大门外边玩一会,哪里也不去。”
这样就像在大门口派上了一个站岗的,秀姑想怎么样,刘庚年只要往里看一下就明白了。大婶看着刘庚年走出去,才回头对秀姑说:“瞧人家刘庚年,多懂事?”
秀姑听出来了,大婶实际上在变相责备秀姑:找这样的婆家,已经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怎么就不和刘庚年好好过日子呢?秀姑低下了头,说道:“饭是好饭,但这不对我的胃口,怎么办?”
秀姑在说,刘庚年确实很好;但是,人各有所爱,他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这时恰巧从天空飞过两只小鸟,大婶就说:“看这两只小鸟多俊?但是俊归俊,他们已经是一对了,它们会双栖双飞,地上的麻雀就是再羡慕,也插不到它们中间去。”
大婶一直在比喻,可秀姑不能接受,对大婶说:“大婶,您说得对,但既然仙女能下凡,地上的人也就能成仙,您说是不是?”大婶就笑着说:“那是故事,你能相信吗?就算是吧,你能不能成仙?再说,神仙就算和你有一段孽缘,但能成正果吗?神仙也有神仙的规矩,不能和凡间的人结亲,你就醒醒吧!”
这样的交流,刘庚年就是在这里也不会听懂,所以她们尽可以和平常一样的声音;秀姑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大婶不会骗她,大婶已经和秀姑说得明明白白,把她们比作麻雀和高空里的小鸟,也比作人和神,她和姚大狂士是不会有结果的!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点破了,你自己仔细想想吧。”大婶又说了一句;秀姑忽然抬起头,对大婶说道:“大婶,其实我是有事想证明一下,那家人是不是真的在外面放出风声,说那个人不是真心待我?我其实不过是一个玩物……?大婶,我相信您说的话!”
到现在为止,秀姑还是想着有一天姚大狂士能把自己迎娶过去,虽然她现在仍然是刘庚年的媳妇。大婶变得更加凝重,对秀姑说:“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这些日子你公公成了什么样子了?就连刘家庄也都鸡犬不宁!你就醒醒吧!”
刘顺同在刘家庄名声一流,全村人几乎都受过他的恩惠;他大病一场,让全村的人担心,大婶也是其中的一个。大婶又补充道:“其实,不只是我们,周围村子里早就知道了,不相信为什么不到别的村里也听一听?”
秀姑这次能够出门,就像演出一场大戏,经过了精心的策划,不然她还在小屋子里!
这样的声音真得不仅在刘家庄传开,而且在王家庄姚家庄以及周围的村子里,都传得沸沸扬扬。姚大狂士觉得这一定又是白振羽的诡计,因为刘顺同倒下了,白振羽并没有罢休;姚大狂士相信,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振羽又会伙同刘顺同卷土重来,继续和自己战斗。
但是他又迷惑,白振羽他们一直在忙着照顾刘顺同,派出去的人也都说刘家庄已经偃旗息鼓,谁能把这个消息传播得这样快这样广呢?这里面的能量也太大了!白振羽有这么大的能量吗?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在意,认为这是刘家庄为了欺骗秀姑,让秀姑帮助打赢官司所使用的诡计;但随着声势的浩大,他也不由得心慌起来。
他决定和姚二狂士商量一下,因为这对他十分不利。秀姑若是相信了这流言蜚语,那秀姑肯定会恨死姚大狂士,一定会死心塌地的和刘顺同站在一起,把自己打得落花流水。
自从秀姑从花园里被抓回去,姚二狂士就对姚大狂士怒火冲天;就是他在县衙打官司的时候,姚二狂士也不肯出手帮助。姚大狂士不屑于和兄弟求帮,再说他也看不起刘顺同他们,相信他们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姚大狂士已经摸透了秀姑对自己的死心塌地,知道秀姑必然向着自己,所以对前两次的官司,他也就信心十足。
不过,这一次虽然刘家一直没有对自己宣战,但是姚大狂士已经感觉到大战即将来临,这才是风云压城的时候,一旦爆发,就一定会势不可挡!因为他预感刘家的人这一次来者不善,有可能已经掌控了秀姑;换句话说,秀姑有可能再也不会是他的同盟军了,秀姑会把他当作最可恨的敌人痛击!
姚二狂士仍然经常在外,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姚二狂士每天起得也很早,姚大狂士起床的时候,姚二狂士早已不见人影;所以,姚大狂士只有在晚上才能见到他。
“兄弟,才回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姚大狂士迫于压力,不得不亲亲热热地对姚二狂士说:“我有点事,你参谋一下……”
“我累了,想早点睡觉。”因为秀姑惹来这么大麻烦,姚二狂士至今耿耿于怀。那一次他为了保全家族的声望,不得不和姚大狂士一起想办法,把秀姑藏起来。虽然最后还是让白振羽发现了,但姚二狂士认为,这都是秀姑这个丧门星惹得祸!本来,姚二狂士对这神来之笔非常满意,觉得只要秀姑不出声,白振羽就绝对找不到秀姑,决不会想到秀姑藏在光天化日之下!大缸里藏着人。这主意是他出的,本来是天衣无缝的,但事情终于败露了!
现在,姚大狂士已经把事情闹得地动山摇,沸沸扬扬,姚二狂士为了大事化小,好不容易劝说姚大狂士低头,但想不到刘家一直不肯放过姚大狂士,更不肯议和,这对姚家是相当大的压力,也是他不能容忍的。这一切都是姚大狂士的杰作,所以,姚二狂士对姚大狂士百倍的愤怒;但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窝里斗吧?所以只好忍气吞声,在肚子里窝火。
这一段时间,姚大狂士经受了两次的官司,但出于他的精明和狂傲,姚大狂士竟然没有找他商量,竟然自己一个人打赢了官司。姚二狂士就站在一边看哈哈笑,但同时,姚二狂士也不得不佩服,姚大狂士是个人物!
这样并不代表姚二狂士原谅了姚大狂士,他照样看见姚大狂士就生气。姚大狂士对于姚二狂士的洋洋不睬感到很不舒服,但现在姚大狂士确实需要人帮忙,所以姚大狂士不得不忍受兄弟的奚落。
“兄弟,我很快就走的,只是问一点小事。”姚大狂士在姚二狂士的面前狂不起来了,小心翼翼地说:“我一直在纳闷,我明明没有说,我对秀姑只是玩玩而已,是什么人这样造谣?我知道,这样对我很不利,要是秀姑误会了我,肯定会对我反咬一口;难道这又是白振羽出的主意?这个家伙真不能小瞧,你就帮忙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也好想出对策对付他们。”
其实,他早就觉得应该是白振羽的阴谋,原来姚大狂士以为白振羽只不过是一介莽夫,所以根本就看不起他。但现在,经过两个回合的较量,姚大狂士已经明白过来,白振羽有一股韧劲,百折不挠,因此他对白振羽这个人不得不引起重视!而且,他已经看出,刘家的重要决策大部分都是白振羽拍板的;还有,姚大狂士派出去的手下也是这么说的。
“咱们家里有的是人,你随便安排就是了,何必找我?”姚二狂士不耐烦地说:“都知道你姚大狂士手眼通天,这点小事能难住你了?走吧走吧,我要休息了!”
姚大狂士好不尴尬,因为这种情况在从前根本不会出现的,姚二狂士一直对自己很尊重。只是,自从姚二狂士发现,姚大狂士明目张胆的和秀姑偷情,他在姚二狂士的眼里才一落千丈。
32、
姚大狂士有点恼怒,对姚二狂士说:“兄弟,我是相信你才这么说,不然别人说你在外面给我造谣,我早就相信了!因为我知道,我们是兄弟,是一母所生的兄弟!我求到你头上了,所以你就得意了?真叫我伤心!”
“你会伤心?笑话!不错,我是说过你和那个贱货玩玩而已,你能怎么样?!我告诉你,父亲不同意你的胡作非为,更不要说我了,我更反对你的无耻,你这是在害我们全家!”姚二狂士也够生气了,对姚大狂士的所见所闻竟然都应承下来。不过,姚二狂士确实在外面说过,姚大狂士不会和秀姑有结果。因为姚家根本就不会允许秀姑进姚家门,秀姑只不过是姚大狂士的玩物而已。
其实,姚二狂士并不是有心这么说的,完全是无意,而且当时传播的范围极小,仅仅几个人知道。姚二狂士和几个朋友在酒馆里喝酒,朋友们自然会提起姚大狂士这件事。姚二狂士觉得很没有面子,于是就对大家说:姚大狂士是不会和秀姑有结果的,因为老太爷早就下了命令了!
这只不过随口一说,想挽回一点面子;但谁曾想,朋友也并不是那么可靠,不知道谁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并且风一样的在刘家庄迅速传开;而且,消息说的有枝有叶,似乎比自己亲自在场还要准确。于是,消息又像插了翅膀的传播,很快就在四面八方传开。
姚二狂士其实也没当回事,就算姚二狂士说了,别人又能怎么样?何况他也知道,姚大狂士的歪点子比谁都多,不可能因为一句话会把他吓倒。同时,他又觉得这样也好,能让姚大狂士接受这次教训,再也不敢到处沾花惹草。
姚大狂士傻眼了,他不相信姚二狂士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傻事!在他第一次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手下人也是这么说,外面传言是姚二公子说的;可惜姚大狂士根本就不相信,所以当时听了也就忘了。
可是今天,姚二狂士亲口承认,姚大狂士不得不相信了!他觉得怒火中烧,头皮都要炸开,恨不得痛打姚二狂士!但姚大狂士就是姚大狂士,硬是把这口气咽了下去,表面平静地说:“呵呵,我真的没有想到,能打败我的人竟然是我的兄弟!我相信刘家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假如我被抓,家里的所有事情就全靠你了!”
姚大狂士说完,转身就走。他觉得自己在家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刘家只要控制了秀姑,再和自己打官司,姚大狂士就是诸葛再生也无济于事,十有九成凶多吉少,会受到惩罚。现在,他只有早做打算了。
和姚大狂士预料的一样,仅仅过了三天,白振羽代表刘家又一次和姚大狂士宣战!这一次,秀姑已经是满面容怒,就像要把姚大狂士生吞活剥,方能解秀姑心头之恨!
和前两次差不多,县太爷已经很不耐烦,这个刘家实在是不嫌害臊了,前两次都打败了官司,他们还有脸来!其实就是让一个小孩子来断案,也能知道最后的结局,刘家庄这次又来丢人现眼了?!县太爷说:“刘顺同不能来了?原告都不能来了,你一个外亲,就以为你能打赢官司?”
县太爷先入为主,似乎已经给白振羽判了死刑。白振羽不慌不忙地说:“大老爷,我是当事人刘庚年的舅舅,刘顺同是我的姐夫;如今我的姐夫因病不能上堂,我不得不代替外甥打这场官司。”
这个可以,县太爷说不得别的。白振羽就把状子呈上去,对县太爷说:“青天大老爷,姚大狂士拐骗了我的外甥媳妇,请大老爷做主!”说着就跪下磕头。县太爷说道:“你们这桩案子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次断案后,不许你们再来翻案!无论胜败如何,更不许再来喊冤,听清楚了吗?”
也真是的,无论谁输谁赢,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县太爷都受不了。县太爷又说:“好了,你继续说吧,不要把过去的陈词滥调再重新陈述一遍,把新的案情说出来!”前两次其本说的都一样,再这样就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是,大老爷。”白振羽也知道不能再旧话重提,于是说道:“大老爷,秀姑这次作为当事人也来告状,状告无赖姚士儒!我们没有强迫秀姑,都是按照她的意愿记录的。姚大狂士在秀姑走娘家的时候,硬是抱住秀姑拖进了他的花园,强行对秀姑施暴,这一点秀姑可以亲口作证。”
这次的内容却新鲜了,前两次的时候,秀姑出面都是强迫作证,但这一次却是自愿作证;白振羽把头扭向秀姑,对秀姑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请你告诉大老爷。”
“大老爷,舅舅的话句句全都是真的,若是有假,甘愿受罚!”秀姑往前一步走,跪着平静地对县太爷说。县太爷不禁感到奇怪:是什么原因让秀姑突然翻供?要知道,前两次来的时候,秀姑的脸上充满了矛盾,而这一次虽也矛盾,却是无比的愤怒又镇静。
县太爷不由得多看了秀姑几眼,似乎怀疑这是秀姑说的话:“你为什么出尔反尔?你说的是否真的?大堂之上,容不得半点虚假,否则后果自负,你要放明白!”人没有私心是假的,就算这个官声不错的县太爷,也不希望让姚大狂士有罪,姚大狂士是有影响力的人,他就是愿意得罪刘顺同,也不愿意得罪姚大狂士,这个都懂得。
“句句是真!”秀姑毫不犹豫地回答县太爷,让县太爷失望的看着姚大狂士,似乎是说:民不告,官不究;对不起了,我也帮不了你了。他开始把说话的时间延长了许多,似乎在考虑什么,好久才说:“被告,你有什么话要说?”
姚大狂士和刘家打官司,已经震惊了整个县城,挤在大堂门外看热闹的人挤成一团,人山人海;县太爷也不敢过于倾向某一方,人言可畏呀!姚大狂士身上的压力不可谓不大,但从他的脸上,也只能看到抽搐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大人,我知道这一次我在劫难逃,有人造谣说我玩弄妇女,所以秀姑才会给我致命一击。我不怨秀姑,也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因为秀姑只是一个女人,需要受到保护,男人就应该怜香惜玉。但我要说的是,为了让秀姑说谎,他们的手段就太卑劣了!我可以对秀姑郑重发誓,我希望能和秀姑白头到老,痴心不改!”
姚大狂士不为自己辩解,又开始大摆感情牌;白振羽冷笑一声:“哈哈!真是巧如舌簧的厚脸皮!谁不知道你是一个玩弄女人成性的家伙?你花言巧语欺骗女人,就不怕被人识破吗?可惜,所有的人都已经看透你的嘴脸,你太恶心了!你还不以为耻,在外面炫耀,你摸摸良心还是人吗?你就等着王法来惩罚你吧!”
县太爷不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秀姑的眼泪突然流下来,对姚大狂士说:“姚公子,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我告诉你,我为你身败名裂,就是做鬼也饶不了你!”
白振羽忽然就“咯噔”一声,心里想:秀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寻短见?姚大狂士突然变得面色惨白,对秀姑说:“秀姑,我知道你恨死我了,你放心,我会对你有个交待的!”
两个人好像是在生离死别,谁又能相信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成了仇人?秀姑在前两次的官司很少说话,可以说是吐字如金,但今天却好象打开了话闸子:“姚公子,我只恨自己一时糊涂,害了全家人!现在我明白了,却已悔之晚矣!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秀姑突然发疯了,人们都还没有转过神,秀姑已经冲向姚大狂士;秀姑已经没有羞臊了,伸手就去抓姚大狂士的裤裆:“我会让你一辈子都记住我的!”
秀姑是拼命的招式,姚大狂士脸色大变,急忙往后撤,才险险躲过!白振羽机灵,急忙把秀姑拦住说:“你不要激动,你不要命了?”人们这才发现,秀姑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剪刀!
众衙役急急地过去帮忙,县太爷于是平静如初。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衙役走来,在县太爷的耳边叽喳了几句,县太爷就一边点头,一边对衙役说:“既然如此,就把他请上来吧,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大堂上一片愕然,秀姑也暂时安静;大家一齐往外看,只见大堂外一个人迈着四方步走来,又不慌不忙地走进大堂。他就是第一次为姚大狂士登堂的姚二狂士!姚二狂士对县太爷抱拳施礼:“见过大人!”
“免礼,看座!”县太爷简单回过,就对姚二狂士说:“姚二公子,你有什么话要说?这是大堂之上,希望公子不要咆哮公堂。”姚二狂士性格比较暴躁,县太爷早就耳闻目睹,所以就提前打下预防针。
“学生知道。今天我来,不是为姚大狂士争理的,其实我恨不能早就把他关入大牢,重重给他一点教训!但是,我也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让姚大狂士及各位认为我是和他夺家产而出此下策;所以,我必须把一件事澄清。”
33、
大家都屏住呼吸,听姚二狂士能说出什么话。姚二狂士说:“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关于姚大狂士对秀姑之间的纠葛,天地可鉴:至于刘家庄状告姚士儒的证言,说姚士儒只是玩弄民女秀姑,其实是我在王家庄和几个朋友喝酒时说的话,并非姚士儒亲口所说!”
姚二狂士一脸严肃,继续说道:“姚士儒是我大哥,因为我对他和民妇秀姑勾搭成奸非常不满,再加上他的这一举动严重损伤了姚家的声誉,所以我们全家人都不承认姚士儒的所作所为。在打了两次官司以后,我们更是忍无可忍!”
“那天,我和几个朋友在酒馆喝酒,因为喝多了,我就把自己的烦恼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并且对他们说,就是刘家把秀姑休了,我们也决不会同意他迎娶秀姑。结果,却被许多人误以为是姚士儒说的,他只是和民女秀姑玩玩而已。我的话言尽于此,至于再有别的话,随便别人怎么说了。”
“青天大老爷,姚二狂士说的话纯是为了给姚大狂士开脱罪责,请大老爷明察!”白振羽急了,说道。县太爷面沉似水,对白振羽说:“大堂之上,不得喧哗!”竟然不理白振羽的抗议。
姚二狂士一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竟也是对白振羽不理不睬。姚二狂士吐一口气,又对县太爷说:“大人若是不相信,可以调查和我一起喝酒的人。您不要怀疑,那天是大集,见到我们的决不是只有我们几个。”
姚二狂士有备而来,他指着大堂外边看热闹的人说:“外边就有几个人,是那天的见证人,老爷把他们传上堂来一问便知。”果然,有五六个人和别人样子不同,好像就是在等着传讯呢!
“大老爷,我有话说!”白振羽又跪爬一步,对县太爷说:“姚二狂士说的是不是真的,无法相信;因为他和姚大狂士是兄弟,自然有替姚大狂士开脱罪名之嫌!再说了,这也是与本案无关的证人,您应该问问秀姑的的说法!”
姚二狂士的话是否真的,都是为了帮助姚大狂士,白振羽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姚大狂士再一次被问案,就是因为一句话,让秀姑彻底的反戈相向,把姚大狂士逼上了绝路。这样的话,姚大狂士已经无法反驳,必败无疑!姚二狂士虽然对姚大狂士有气,但他们毕竟是兄弟,关系全家声誉,他不能不管。所以姚二狂士就把秀姑的满腔怨恨揽下来,让秀姑不再怨恨姚大狂士,这真是打动秀姑的绝妙良方!
这是唯一的办法,让秀姑回头,继续和姚大狂士站在一起!虽然姚二狂士并不愿意看到这种结局。但为了拉姚大狂士一把,姚二狂士别无他法,也就不得已而为之了。
秀姑迟疑了,如果姚二狂士说的是真的,那么姚大狂士一定在心里仍然爱着她,她听到的就都不可信,或者只是一个误会。但她也不敢相信真假,因为她亲耳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这些声音都在说,姚大狂士对秀姑始乱终弃,就是把秀姑当成了玩物!
“这个……”县太爷也不能枉下定语,对白振羽说:“被告,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又何必过分紧张?秀姑怎么看?”这分明在倾向姚大狂士,在白振羽的耳朵里。
但秀姑的确不是姚大狂士的杀手,听到姚二狂士的话,她就有几分相信,对自己刚才的孟浪之举甚至有几分悔意;因为秀姑在姚家的时候,姚二狂士就不止一次的和姚大狂士吵架,要姚大狂士把自己赶出去。当时,秀姑也就对姚二狂士没有好感。应该说,秀姑基本连话也不和姚二狂士说。
秀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姚二狂士,而姚二狂士却似乎光明磊落,秀姑于是更加惶惑:我应该相信谁?白振羽看出秀姑的彷徨,于是不惜被县太爷斥责,对秀姑说:“秀姑,难道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吗?谁都看出来了,姚二狂士就是为了让姚大狂士逃脱罪责才编造的谎话!他们是一伙骗子!”
秀姑突然地颤抖,不等县太爷要发怒,就高声说道:“大老爷,我不再相信姚家这些大骗子!姚大狂士就是把我骗去的,而且是姚大狂士用强把我硬硬抱进去强暴的,姚大狂士,你敢说不是这样的吗?”
秀姑一句话,比得上别人说一万句,姚二狂士似乎非常无奈,他已经尽力了。姚大狂士凄惨的对秀姑说:“秀姑,为了你,你说什么都可以;但是,我真的没有说过对不起你的话,更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一直在爱着你,天地可鉴!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就证明给你看!”
大家都愣住了:姚大狂士他要干什么?就连县太爷也说:“姚公子,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胡来!”话未说完,姚大狂士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惨然笑道:“秀姑,你不是想我死吗?我就挖出自己的心给你看吧!”
话音刚落,姚大狂士就高高举起匕首,猛地往心口插下来!县太爷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快,拦住他!”就见一个衙役眼疾手快,一杠子就打在姚大狂士的手上!
不偏不倚,匕首从姚大狂士的手中飞出,恰好落在姚大狂士的左臂上,顿时鲜血直流!姚大狂士的脸瞬间就变得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县太爷喊道:“快,请大夫!”
姚大狂士是有功名的人,县太爷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站在一边的秀姑愣了,傻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良久,秀姑才说出一句话:“姚公子,你怎么这么傻呀?我相信你了,我是自愿去你家的!”
这是一个戏剧性的变化,白振羽也失败了!白振羽已经和刘顺同说过,让家里做好菜,等他回来再庆贺,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赢这场官司。但是,白振羽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会付之东流;在胜利即将来临的时候,想不到姚大狂士竟然演出打动铁石心肠这一幕!
只有绝顶武林高手才能看出来,姚大狂士刚才的举动完全是受了高人指点的,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自有高人化解!只可惜,连白振羽也不敢肯定这是否早有预谋,他也只是怀疑而已!
剧中的女主人公秀姑又开始不说话了,白振羽几次把自己的拳头举起来,但终于没有落下。他知道秀姑已经是顽固不化了,就是把秀姑打死,又有什么用呢?没用的!
按照以往的时间,白振羽最晚也不会超过午时就能回来,也就是一点之前;所以刘顺同早早就站在门前迎接他们。刘顺同的想法,就是在打赢官司以后,一定要放几挂雷炮仗,把这一段时间的恶气统统赶出去。
现在刘顺同已经看见自己的马车回来了,虽然隔的还远一些,但刘顺同已经等不及了,他要告诉人们,这一段时间的郁闷终于得以驱散了,这炮仗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有人下命令,但有人更急,马车还有十多步,有人就把鞭炮点着了。很多人都等在刘顺同的大门前,准备为刘顺同庆贺;鞭炮响起的时候,一切声音都被淹没。鞭炮是大号的,震耳欲聋,响声过后,地面上就飘落一阵鞭炮纸屑,飘飘洒洒,就像满地的纸钱。
老马识途,没有人喊停,马车到了门前就停下了。白振羽和秀姑等人下来,但表情各异,除了秀姑一脸的平淡,其他人都是满怀悲伤的样子,刘顺同不由得心惊肉跳,说道:“他舅,怎么样?”
白振羽说过,这一次是十拿十稳的官司,就算姚大狂士是九头蛇,他也不能再把白的说成黑的,因为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姚大狂士还能躲过这一劫;这一次,他们是赢定了!
但是,白振羽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就和前两次打官司一个样,满腔悲愤,垂头丧气!刘顺同的心突然一下子凉了,又好像不是凉了,而是像满肚子的岩浆突然爆发,不可阻挡!
“振羽,快点告诉我,是不是这一次又没赢?”刘顺同不能忍住,于是又接着问道。白振羽实在不想在外面说,就气急败坏地说:“就这两步,回到家里不能说吗?”
白振羽这是第一次对刘顺同发火。也是,要是打赢了官司,他们难道不会兴高采烈?现在,他的样子看到哪一个人都像有仇,见到谁也不想说话,刘顺同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出?
刘顺同觉得头重脚轻,好不容易和白振羽进了家门,就又急急得抓住白振羽的衣服说:“这样可以了吧?你就快一点告诉我,我实在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白振羽本来就是一肚子憋闷,对刘顺同的不看头事当然更是不耐烦,气急败坏对刘顺同说:“是!你看不出来吗?你找的好儿媳妇,简直要了我们的命,我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刘顺同放手了,白振羽自顾往屋里走;但是,他走了没有两步远,就听见后面“扑通”一声,一个结结实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白振羽大叫一声:“不好!”猛回头,刘顺同已经在地上躺下了!
34、
“姐姐,不好了,快去给姐夫找大夫!”幸好村里有大夫,不用到外面去找。姐姐正在屋里忙呢,听到声音慌慌张张跑出来,看到刘顺同这个样子,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嘴里喊道:“他爷,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呀!”
白素花说着就往刘顺同的身上扑,白振羽一把拉住白素花说道:“怎么还看不出来?姐夫需要大夫,不是你的眼泪!”外面“咚咚咚”冲进一个人来,正是刘庚年!小孩子贪玩,所以刚才和他的小伙伴们到河里洗澡,并不在家,大约这会儿听到鞭炮声才刚回来。
“爷,你醒醒,怎么睡在地下?舅舅,快把俺爷扶到屋里呀!”刘庚年见到这种情况就吓傻了,一个劲的催促白振羽;外面的人大概也听到了声音,都冲进来,七手八脚的把刘顺同抬到了床上。
这时候白素花也明白了,颠起小脚就往外跑。忽听得有人说:“不用了,我已经请大夫了!”是白振虎,因为他今天恰巧走不开,所以就没有和白振羽一起去打官司。听到鞭炮声,就知道白振羽回来了,正想来看一看;刚到姐夫的门前,却听到“找大夫”的呼声,于是就拨马而回,马不停蹄的去了大夫家。
大夫是个老中医,医道精湛,只是进门看了一下就皱起眉头。刘顺同已经人事不知,大夫良久才说:“你们是怎么搞得?我已经叮嘱了,千万不要让刘顺同再受刺激!先拿点药给他熬上吧,以后能成什么样子,就看他的造化了!”
白振羽把大夫送出门,看到白素花为刘顺同忙活,没有跟出来,于是就一把拉住大夫说:“大夫,姐夫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大夫确实没有说得明白;大夫叹了一口气,对白振羽说:“我就实话说给你听吧,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他既然昏迷,能好了?‘阎王让你三更去,不敢留你到五更’,这一次大概凶多吉少,就是能醒过来,他也恐怕只能躺在床上了!”
事情和大夫说的一个样,当刘顺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八天了。刘顺同成了一个活死人,不会说话,不会吃东西,更不用说能够站起来了,他只是呆呆的瞪着无神的眼睛,一副等死的样子。
白素花泪眼汪汪,多次去请大夫,央求大夫无论如何要把刘顺同看好,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但是,大夫到最后已经不愿意上门了,一个劲的推,借故不来;白振羽无奈,就亲自上门。
“大夫,您就去吧,我们不会在乎花多少钱,只要是把姐夫看好,你就是庚年的再生父母,求求您了!”白振羽这一个堂堂汉子,为了姐夫,他甘愿低头。
“白振羽,你这不是难为我吗?能够醒过来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有让他慢慢恢复。至于到什么程度,就是神仙也难料!难道我能看着他受罪?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大夫似乎很为难;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白振羽的为人他也清楚,称得起一个受人尊敬的男人。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对白振羽说谎,他只能如实把病人情况告诉白振羽。
白振羽也知道大夫的为人,医者父母心,这一句话大夫能够称得起。既然他亲耳听到了,也就不能再让大夫为难了。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按时给刘顺同服药按摩,再就是期待。
一晃又是数月,刘顺同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白素花恨透了秀姑,见到她就恨不得生吃了她,把一张脸拧成横眉立目。每次看到她的时候,秀姑如同罪人,任白素花对她打骂,她也从不说一句话。这一段时间,秀姑也和白素花帮忙做活,但已经再也换不回婆婆的心了!
直到又一个春天,秀姑也没有回过娘家;其实,秀姑也没有脸回娘家。张昆山在刘顺同病倒以后,只是托人捎来礼品,权当问候;他也觉得无脸见人,所以更不会提起让秀姑回娘家的事。
但秀姑到底沉不住气,这一天鼓起勇气来到婆婆面前。白素花正给刘顺同喂药,正眼不看秀姑,就当作没有这个人。秀姑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娘家了,我想回娘家。”
“回娘家?”白素花忽然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看着秀姑,似乎深不见底,往日的温柔早已不见踪影,猛然就吼出一句话来:“你做梦!是不是又想和那个奸夫鬼混?你这不要脸的,亏你说得出口!”
“谁没有娘爷?我就是要回娘家!”秀姑突然也坚强起来,对白素花说:“后天就是三月三了,后天我一定要回娘家,不管你愿不愿意!”扭头就走。白素花喝道:“还反了你?今辈子你也甭想回娘家了!”话不曾说完,忽然,白素花看见刘顺同的眼睛动了,嘴里竟然发出“哇啦哇啦”愤怒的声音!
“庚年,快点,快一点告诉舅舅!”白素花激动得喊起来;一瞬间,白素花已经忘记了对秀姑的愤怒,她急于要告诉白振羽兄弟,刘顺同已经有反应了!
秀姑似乎也觉出来了,刘顺同已经不是一个活死人,他有了思想,所以他才会发出愤怒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是和白素花唇枪舌剑的秀姑突然害怕了,猛地低头,就要往外走。
“回来!”秀姑还是刘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既然她仍然在这里,就要听婆婆的话。秀姑不说话,但却站住了,白素花就命令道:“赶快泡茶,等着你舅舅来!”
秀姑不声不响的按照白素花的话去办,白素花对刘顺同说:“他爷,你想说什么?你不要急,我已经让庚年去喊他舅舅,有什么事,让振羽两个去办,你千万不要再激动了。”
这一次白素花是记住了,不能让刘顺同激动。白素花头也不回的说:“茶水泡好了没有?给我递过一碗来!”白素花想得不错,在刘顺同没有恢复知觉的时候,白素花只能一滴一滴的喂刘顺同。现在刘顺同有知觉了,他会不会觉得渴?
秀姑还是不声不响,端过来一碗茶水;不料,刘顺同就又愤怒的哇拉着,而且费力的抬起左手;白素花一时不明白,急急忙忙地说:“别急,有话慢慢说,大夫说了,你不能再生气……”
白素花想把刘顺同的胳膊塞进被窝里,但是刚拿住他的胳膊,刘顺同的脸上就变得更加愤怒的样子,似乎在反抗。这时候,白振羽兄弟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这种情况就说:“姐夫,你慢慢说,不要激动。”
他们都害怕刘顺同刚醒过来,就像上一次因为激动而旧病复发。白振羽看到刘顺同举起的手似乎在指着什么,于是就顺着他的胳膊看过去,原来正是对准了秀姑!
“姐夫,你是不是指的那个贱人?是要她干什么吗?”白振羽反应很快,马上就看明白了一些。刘顺同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同意了白振羽的话。刘顺同现在还不能表达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就需要白振羽有超人的智慧和刘顺同交流。
“姐夫,你先喝点水,慢慢说。”白振羽先是镇静一下刘顺同的心情;他从秀姑的手里接过茶水,让白素花把他稍稍扶起一点,免得因为睡得太平坦而呛了水。其实,刘顺同已经很吃力的抬着胳膊,就是不放下来,这才是他要说的话。刘顺同突然说出一个字:“不……”
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都高兴又糊涂,刘顺同说出的这个‘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白振羽并没有停止他的动作,因为他觉得,说话耽误不了喂药;确切的说,应该是喂他一点水。
“不……”刘顺同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去打掉递过来的茶水;幸好白振羽察言观色,同时觉出了刘顺同现在不需要喝水,所以才不等把茶水端到刘顺同的跟前,就马上缩回去,避免了“水漫金山”。白振羽对刘顺同说:“姐夫不渴呀?那就等一会再说。”
但是刘顺同的手顽固的抬起来,仍然指着秀姑;白振羽觉得这一定和秀姑有关,但他不能让刘顺同完整的说出来,就只有从别人的身上寻找答案。白振羽转向白素花,问道:“姐夫这样老是指着秀姑,是不是不喜欢秀姑在这里?”
这样的推论合情合理,因为所有的祸事都是由秀姑引起的;不是因为她,刘顺同不至于急火攻心,造成现在的样子。白素花就怒斥道:“你这妖孽,马上滚回别院里,没有我的命令,永远不要出来!”
秀姑大概习惯了,就像一个木头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白振羽说:“让庚年继续跟着她吧,省得我们不注意,出了事怎么办?”白素花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他为什么发怒!庚年的爷,你是不是听到我和秀姑吵嘴,你才生气的?”
刘顺同又眨巴眨巴眼,但仍不放下手。白振羽对白素花说:“你们吵架了?为什么?”白素花就气咻咻地说:“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对我说要回娘家,她怎么还能说得出口?”
35、
白振羽和其他人也都气愤,白振虎说道:“这个贱女人,还想再去和姚大狂士去勾搭吗?真是不嫌丢人!不是他们作出这等不要脸的事,姐夫能这样吗?”
“嗯,是的。”白振羽似乎全明白了,对刘顺同说:“姐夫,你放心,咱们刘家庄所有的人都不会让秀姑随便走动的,她这一辈子也甭想再和别人一样抬起头来!”
原来,这一段时间,白振羽他们一直没闲着,他们就是等待着刘顺同醒来。无论是在田野,还是在村里,所有的人都为刘顺同打官司的事感到耻辱,都说要和姚大狂士势不两立。
在同仇敌忾的氛围里,秀姑又怎么能离开刘家庄?因为白振羽已经拜托老少爷们,只要是秀姑想离开刘家庄,任何人都要把她抓回来,严惩不贷!因为秀姑现在是整个刘家庄的罪人!
秀姑走了,又是别院,但是刘庚年并没有进去,等秀姑进去以后,就搬来一条凳子,拿起一把大锁把门锁上了。刘家也算高墙大院,若是没有别人帮忙,被关起来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插翅也难飞。
刘庚年虽然年纪小,但他也接受教育了,知道秀姑是他的囚犯,不能让她跑了。庚年回到正房,刘顺同却还是怒气冲冲,也不知道刚刚从死神手中逃出来的刘顺同,竟然有这么大的火气。庚年懂事地说:“爷,我把臭女人关起来了,等我有空再去揍她!”
刘庚年认真的样子似乎让刘顺同安静了一些,他终于放下手,嘴里唔哝着:“杀......杀……”脸上突然恶狠狠的样子,让白振羽心中一动:是要杀人吗?杀秀姑?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白振羽趁大家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对来看望的人说:“姐夫刚醒来,身子还很弱,我们就不要影响他休息了。”正说着,大夫来了,原来刚才白振虎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别人家里,忙完了才又赶到这里来。
大夫给刘顺同搭脉,试了一会儿才说:“这种病是急不来的,他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就好好的照看着他吧,希望他能恢复到能够自理,这样我们就谢天谢地了。顺同,你一直就是一个明白人,听我的话,配合治疗,盼望早一天我们能在一起喝茶。”
大夫在的时候,刘顺同十分安静;但大夫走了只是一会儿,刘顺同又不安生了!白振羽送大夫出去,刘顺同就以为他走了,于是开始呜哩哇啦乱叫,让在外面想平息一下的白振羽惊慌失措,赶紧往家里跑。白振羽对刘顺同说:“姐夫,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呜呜……”刘顺同突然又哭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满腔的愤怒不能诉说,所以只能急得呜呜大哭。白振羽好言相劝:“姐夫,你不想报仇了吗?不要这样了,养好身体,再和姚家算帐!”
白振羽好不容易哄着姐夫睡着,自己也出去透透气。这些天,他们为了照顾刘顺同,几乎把姚大狂士忘记了。当然,这个忘记纯粹是假的,只不过没有确切时间考虑而已。
姐夫的醒来,就又提醒白振羽,他们的敌人仍然嚣张。有人对他说,姚大狂士仍然不改平日的狂妄,仍然天天提着鸟笼上街,见人不避,凑上前大声说话,甚至主动提及他和秀姑的风流往事,恬不知耻,又好象在炫耀着自己的威风。至于姚大狂士和他们的官司,更是在大街小巷传得满满荡荡,无非是说姚大狂士就像曹操,败走华容道这般危急时刻也能转危为安;刘家三次上堂,都被姚大狂士赢尽了风头,又添了光彩。
这样的话传得太满太满,白振羽都不愿意到王姚二家庄了,就是赶集上店,他也宁愿多走几里路到镇子上或别处去,不愿意再去王姚二村被别人追问。因为王姚二庄不认识他的人不多,当然免不了会有人问三问四。白振羽也是一个叫得响的人物,如今如何能忍受这样的耻辱?
所以,白振羽一反常态,就是出去也不再往南走,而是去背道而驰的镇子上。镇子离他们家有八里地,当然比起往南一二里的王家庄远了很多。但毕竟,多走这些路确实有好处,最重要的是不用和那么多人打招呼尴尬了!
其实,他到镇子上去,平时也并没有重要东西要买,他只是想出来清静清静。在家里,白振羽也是备受骚扰,村里的人无论是谁,见到他总要和他汇报一声关于姚家或路人的传言;但除了老生常谈,乡邻们并没有带回有价值的消息。这样不仅不能帮自己想出报仇的好办法,而且也白白耽误时间,徒增烦恼而已。
最近,一有时间,白振羽就喜欢到镇子上的一个比较偏僻的酒馆小酌几盅,算是借酒浇愁;时间长了,酒馆老板和白振羽熟悉了,知道他就是刘顺同的舅子,是到这里躲清静的,于是就特意留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让白振羽能够找到片刻的宁静。
照样,酒馆老板看见白振羽又来了,也不用打招呼,赶紧就把那个靠着墙角的地方收拾干净。这时白振羽也就不声不响的来到跟前。酒店老板点点头说:“照样?”白振羽点点头说:“照样。”
照样是四个碟子半壶酒,一个人足够了。酒店老板上完菜说:“有事就叫我一声,我会马上过来的。”白振羽又是点点头,却还是不说话,只是示意让他坐下,一起喝一盅。酒店老板当然明白,对白振羽说:“老弟,你先自己慢慢喝着,我有时间就来陪你喝几盅。”
无非就是一些花生米青菜杂碎而已,四个碟子菜也不多,白振羽不过是用来慢慢喝下这半壶酒的。说句话不中听,这点菜就像上坟炒的菜,只有几捏罢了,根本不够两个人用的。
酒店老板是比较守信的人,忙过一阵后,就又端着两个碟子,而且又提来半壶酒过来了。白振羽欠了一下身子,算是打了招呼,酒店老板笑嘻嘻的说道:“老弟,我来帮你解闷。”
两个人都斟满酒盅,酒店老板对白振羽说:“老弟,我先说两句;其实这个人嘛,高兴是一天,烦恼也是一天,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日醉,何必为以后的事苦恼呢?来,端一盅!”说罢一饮而尽。
白振羽这个时候没有老板的好心情,对酒馆老板说:“我也想学着老大哥,走一步算一步;但我就是学不来,又有什么办法?说出来老哥可能不信,我现在就是想杀人!”
姚大狂士狡诈善辩,无人能及;县太爷又似对姚大狂士网开一面,刘顺同们竟然对姚大狂士无计可施,作为刘顺同的至亲,白振羽感到无比的耻辱,恨不得像白振虎说的,把姚大狂士阉了!
酒馆老板就吓了一跳,对白振羽说:“老弟,老哥不是吹,我也算阅人无数,看样子你很面善,不是那种杀人越货的人,怎么能这样说话?其实我也知道你为姐夫的事头疼,但事情早晚会有解决的办法,慢慢来。”
酒馆老板很同情刘顺同的遭遇,但也只能说几句宽心话;白振羽苦笑一声,对老板说:“话是这么说,但你可知我们现在就像在鏊子上煎熬一般?算了,不说了,碰一个!”
鲁中人有个习惯,就是碰就要喝两个四个或者再多,但绝不喝单头数,因为这里的人觉得单头数不吉利,成双成对才好。老板果真是一个察言观色的高手,就说:“好,咱们就图个吉利,喝六顺当,痛痛快快地喝!”
白振羽当然不会推却,他就是来买醉的,以图得到片刻的清静。他们是喝酒不用菜的喝法,也是英雄聚会的喝法,喝酒不用菜。白振羽想起他们一伙练武之人喝酒,个个都是豪气干云,哪里象这一次打官司,已经打了快一年,也只能是个窝囊官司?!
这样的喝法不一会儿就把半壶酒喝干,白振羽喝得兴起,对酒馆老板说:“老哥,再给我半壶酒,今天我一定不醉不归!”酒馆的酒壶是特制的,比一般酒壶盛酒多一半;一般的酒壶是四两酒壶,而这样的酒壶至少盛八两;白振羽已经在这里喝了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是要半壶酒,微醉而已,从来没有真正喝醉过。
今天,大概因为姐夫醒过来了,但耻辱依旧,白振羽心里于是悲喜交加。他知道姐夫是因为秀姑才气成这样,醒过来对报仇当然还是念念不忘;事实上,刘顺同已经证明了他的担心,刚醒来就闹,虽然说不清楚想干什么,但从脸上就能看出来他的心思,脸上清楚的写着两个字:报仇!
白振羽何尝不想报仇?但他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所以,白振羽心里特别的不痛快。这酒壶不算少也不算多,半壶酒是四两,一个人喝下这些也就能行,晕晕乎乎恰到好处。但今天白振羽觉得不够劲,又加上酒馆老板和自己说的投机,所以就想再多喝一点。
36、
再喝一会儿,大约每人六两的时候,白振羽已经豪气大发,几乎和老板无话不谈;白振羽说道:“老板,不是诉苦,我姐夫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让我也抬不起头来。虽然在大街上碰到熟人朋友,大家对我仍然一样的热情,但我的心里就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感觉,觉得相当别扭!”
老板也是一个汉子,对白振羽说:“你姐夫的事,我们都理解,你要是再没有这样的感觉,连我也会看不起你!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虽然是你的亲戚出了事,但和自己有何两样?你有这样的血性,老哥我支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白振羽特别感激,对老板说:“老哥,这件事我们是有劲使不上啊!特娘的不是吹,就姚大狂士一家人,我们弟兄俩也能打他个屁滚尿流!唉,可惜贱女子不争气,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我们是有劲没处使啊!”白振羽说着就一拳砸在桌子上。
“吱呀呀——”就是一阵乱响,原来因为白振羽说得激动,大大的忘情,所以用力过猛,桌子承受不住,卯榫在重击之下竟然都活气了,于是发出了痛苦的抗议!白振羽明白过来,急忙对老板不好意思地说:“老哥,不好意思,我简直是气昏了头,砸坏了你的桌子,不好意思;不过,我会补偿的,一定会赔偿你的损失。”
老板也觉得心疼,但白振羽这么说,酒馆老板就说了:“老弟,你这是说哪里话?莫说是一张桌子,就是再值钱的东西,也比不上朋友间的义气,这话就不要再说了,不然就不够弟兄们义气了。”
酒馆老板这么说,白振羽就不再争执,但在心里早记下了这件事;酒店老板这点酒钱,得要卖出多少菜去才挣回这张桌子钱?白振羽说:“好,不说就不说了!老哥,不瞒你说,我其实被愁得没有办法,在家里又烦,所以才出来解闷。但我又不敢离家太近,丢不起人啊!所以才来老哥这里。”
不是最后一场官司,有些人还不认识白振羽;因为原来的时候,白振羽是一个比较低调的人,遇事一般喜欢在幕后出谋划策,所以刘顺同只是表演的主角,真正说了算的还是白振羽。现在,姐夫躺在床上已经不能起来了,所有的压力就都压在了白振羽的肩上。不得不走出前台,让白振羽倍感沉重。但是,秀姑的不合作,已经让他想不出什么办法对付姚大狂士,此可谓英雄无用武之地,也可以说白振羽已经山穷水尽了!
“老弟不要太急了,办法总是有的,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老弟,我这里人来人往,什么样的高人都有,我会为你留意,看看里面有什么高人义士能帮上你的忙。不要担心,我会尽力的,不信斗不倒这货!”老板拍着胸脯说。
白振羽回来的时候,一直是迈不成步,让人看到白振羽,就觉得他在迈出下一步时一定会跌倒,所以都为他担心。但白振羽竟然一个跟头都没有摔,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因为白振羽已经是大醉的样子,竟也摇摇欲坠的飘然回来。
白振羽仍然不想回家,他还是念念不忘他的姐夫,毕竟刘顺同沉睡多时才醒过来,不容易;白振羽实在不放心,尽管自己已是迷迷糊糊。白振羽跌跌撞撞的走进刘顺同的大门,接着一路的响声,也不知道白振羽是踢了什么,才撞出这样的动静。
“你可回来了,一家人都等你呢!”这时天色已晚,夜幕已拉开,正值白天和黑夜黑白交替的时候。白振羽含糊不清地说:“谁......找我?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烦…..着呢!”
白素花早听出来了,白振羽已经喝太多了。白素花心疼道:“你这是在什么地方喝的?醉成这个样,快点到屋里来,我给你泡一壶浓茶解酒,一家人快都急死了!”
白振羽在别的时候,也有喝醉的情况,就是天黑的时候都不回家;但是,以往他却都是提前就告诉家里的,家里人就不至于着急。白素花顾不得回答白振羽,先把白振羽扶上门台,然后匆匆忙忙去泡茶,嘴里说道:“你坐下吧,我让庚年告诉他妗子,说你回来了。”
刚坐稳,“咚咚咚”又是急匆匆的声音,白振虎也过来了。其实,不用去告诉家里人,已经有很多人看到白振羽回来;村里的人都这样热情,知道白振羽长时间没有回家,家里的人一定很着急,所以见到白振羽就奔走相告,白振虎很快也就知道了。
看到白振羽喝成这个样子,白振虎就皱眉头,对白振羽说:“你什么心情啊?竟然在外面一呆就是一天,还要喝成这个样子!”白素花赶忙拦住白振虎说:“别说了,先让你哥喝点茶,清醒一点再说。”
白振羽虽然醉了,但心里还算明白,一只手指着白振虎,却说不出话来。白振虎端起茶碗对白振羽说:“别出洋相了,快喝点水!”几乎把茶碗端进白振羽的嘴边;白振羽接过来也不嫌热,大口大口的往下咽,白素花急得说道:“小心烫着!”
“说......吧,什么......事”白振羽醉人不醉心,又问道。白素花怀疑地问道:“我说的你能记住了?也不少喝一点!振虎,你就跟你哥哥说吧,我一提起来就生气!”
到底是有什么事,白素花不说就气得嘴唇打哆嗦?白振羽虽然有点迷糊,但又很明白,至少在现在,白振羽不是醉得一塌糊涂。白振虎不再废话,对白振羽说道:“那个贱货,真的不要脸了,在别院里大吵大闹,说一定要在三月三回娘家!”
原来大夫走了以后,秀姑听见白振羽也走了,只有刘庚年一个人在外边玩,于是就央求刘庚年把大门开开;原来她的衣服不在这里,但她想回娘家时穿得干干净净,所以就想出来洗衣服。
到底是个孩子,秀姑和刘庚年诉说过去如何对他好,刘庚年就心软了,于是又去和白素花商量,是不是要把秀姑放出来。白素花气得咬牙切齿,狠狠打了刘庚年几巴掌,打得刘庚年的屁股又红又肿:“你可怜她?她又何尝想过你?真是不知好歹!”
刘庚年受了委屈,于是就把一肚子的委屈发泄到秀姑身上,对秀姑破口大骂;“你个臭娘们,真不是个好东西,欠揍!”秀姑看到连刘庚年都不能说动白素花,于是就更加着急!
“让我出去!谁不是爷娘生的?你们把我关了这么长时间,不让我见我的娘爷,你们也太狠心了!”秀姑也豁上了,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直把白素花喊得心烦意乱。
“你还有脸说话?闭嘴!你还嫌你的名声不够臭吗?再不住口,就把你的嘴缝上!”白素花气势汹汹地说;但现在,白素花需要照顾刘顺同,就只能暂时用语言镇住秀姑。不过她想不到,向来说话温柔甜蜜的秀姑,这次却像一个泼妇一样,怎么也不听,似乎要和白素花斗争到底!
“丢人又怎么样?反正是丢尽了,我不怕!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秀姑一连声得喊道,根本就无视白素花的怒火。白素花很想去让秀姑吃苦头,但却很无奈,她需要照顾刘顺同,寸步不离刘顺同的左右,又怎么去教训秀姑?她只能“叫化子咬牙穷发狠”,有时连动嘴也做不到!
说来也巧,白振虎跟着大夫去拿药,这时候刚回来,听见喊声就生气了,对白素花说:“我去教训她!”冲进别院狠狠打了她一顿,打得秀姑渐渐说不出话来。好歹,白振羽早已嘱咐,不能打秀姑的要紧处,特别是不能打出伤来,以防万一。所以在秀姑的脸上就没有留下痕迹,身上的印记也会很快消失。
但过了一会儿,不屈的秀姑竟然又继续大喊大叫,连刘顺同也惊醒了;刘顺同又是不停的说“杀……杀……”,说得白振虎心烦,于是就对刘顺同说:“姐夫,你不要再说了,我去勒死她!”
果然,没有一会儿,就再也听不到秀姑的声音,白振虎气呼呼的回来了,对刘顺同说:“姐夫,你安心的睡吧,我已经把贱人给处理了,再也不会让你生气!”
白素花大惊失色,她以为白振虎真的把秀姑勒死了,就再问一句:“你真的把她勒死了?”白振虎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这样的祸害,打死也罢!姐姐,快让姐夫好好休息吧!”
刘顺同还不是很清醒,听了白振虎的话竟然又睡下了,而且睡得很踏实。白素花这才紧张地问:“振虎,你真的把秀姑勒死了?这可了不得,要吃官司的!”
“姐姐,”白振虎无奈的说道:“杀她的心我有,我恨不得把她一刀刀剐了,然后再点了天灯,这样才能出我心中一口恶气!但是,我有这么笨吗?我就是把秀姑捆起来了,又给她塞上一只破袜子,让她不再烦躁姐夫。”
白振虎不能做主把秀姑怎么样,秀姑就这样过了一天。本来,他们不是要准备把秀姑关上一天,但他们实在没有心情看管秀姑,不关起来怎么办?没想到一等就是一天,白振羽这时候才回来。
“走,咱们……一起过……去看……看……”白振羽就要站起来,白振虎一把拉住白振羽,对白素花说:“姐姐,给大哥找一碗醋,让他喝下去吧,兴许能管用!”他看出来大哥醉得确实不轻,无奈只能这样做。
白振羽不想喝,刘顺同的老醋味道够浓,简直酸的发呛,白振羽端不到嘴边。白振虎耐心的说:“你就等一会再去吧,多喝点醋,醒醒酒再说!”白振虎担心白振羽的脑子这时候不够用,就是去看秀姑也不会有大的作用,反倒惹一肚子气。
无奈,白振羽对白素花说:“这样……怎么喝?比酒都……厉害!”白振虎说:“哥,你就迁就一下吧,这里有白开水,兑着喝,这一碗老醋喝下去我们再去。”
37、
白振虎真够狠的,这是大海碗,一碗顶两碗,再兑上水;白振羽喝的肚子发胀,一连到外边排了四五次尿,才觉得轻松一些,连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了。白振虎说:“行了,我们去吧!”
来来回回的折腾,似乎让白振羽脱了力,走路都不想走。但是白振虎就像没看见,和白振羽手拉手地往外走;白振羽说道:“你慢一点不行吗?我都站不稳了。”
天黑,白素花撵出屋门,对白振虎说:“振虎,拿上灯笼,天太黑了!”白振虎赶紧跑回去;他知道大哥喝酒了,不然他们根本不需要。白振羽趁机休息了一下,等白振虎回来,才对白振虎说:“振虎,现在我清醒了很多,你再把事情经过讲一讲。”
白振虎只好再说一遍,白振羽说:“这个贱货,真是要逼我们动狠手了!”白振虎马上激动地说:“大哥,你有主意了?这些天憋死我了!不管什么办法,只要你下命令,我就给你冲锋陷阵!”
切骨之恨,人所共有,在刘家庄,这已经达成了共识。刘顺同的耻辱就是刘家庄的耻辱,而痛中之痛非刘白二家莫属,因为白家和刘家就是一家人,刘家庄只有刘姓和白姓两家人,亲戚连亲戚。
三月初二上午,白振羽家来了两个朋友,白振羽自然盛情款待。酒逢知己千杯少,白振羽根本就没有撤桌,和朋友喝酒说话,这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直到了晚上,客人已经是醉醺醺的,但兴致不减。
在白振羽的家里喝完酒,天已经很晚了,两个客人却又去刘顺同家里看望了刘顺同。他们两个走的时候坚持要回旅店,白振羽热情挽留住一宿,但他们根本不同意住下的建议,还是回去了,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这样也省了白振羽再为他们操心。刘家庄有人知道,他们两个是远方的朋友,已经多年不见,但因为还要到远方去,所以他们就坚决告辞了。
送回他们的时候,白振羽兄弟也直接回家了,他们都累了,包括白素花;他们也不是铁打的,也需要休息。天刚刚亮,有人就听见白振羽的大门被砸得震天响,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响彻了半个村庄:“快点起来,秀姑寻短见了!”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白素花,他们的当家人不能担起男人的责任,就只有让女人来抛头露面。这样的声音太响亮,让村里过半的人都起来了,纷纷跑到刘顺同的家里。
因为他们几乎是同时到来,于是他们也就都看见了,秀姑用一根新绳子把自己吊在屋梁上,脚下是一张桌子,桌子上又是一个小凳子,大概是桌子太矮,秀姑够不到,所以才加上了一个小板凳。再者,这更是为了上吊方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标准的上吊自杀。
大家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且有人在小声说:“死了就死了吧,其实早就该死了!死了倒干净,省得我们看见她就恶心!”白振羽则面色严峻地说:“这样也许更麻烦了!这不是一件小事,不能乱说,马上让人到张家湾报丧吧,不能再晚了!”
有人七手八脚把秀姑放下来,发现秀姑的身上竟然尚有余温!有人判断道:“秀姑寻短见绝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她的娘家人来了,可能也不会凉的。”其实什么时候断气,谁也说不准,他们只是猜想罢了,却不敢肯定。
但明显,所有的人都好像幸灾乐祸的样子,一直阴沉的脸也有了笑意,没有人为秀姑感到惋惜。
白振羽是理所当然的当家人;刘顺同虽然也醒了,而且显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他毕竟已经成为一个废人,除了从他的脸上能看出喜忧参半的样子,别的什么也不会说。
是的,在这种情况下,是应该告诉秀姑的家人,尽管秀姑死有余辜。她的家人也就是张昆山,因为这毕竟是张家的女儿,刘家的媳妇,不管她生前做了什么错事,死者为大,都要公事公办。刘家的族间人也来了几个,大家稍作商议,就决定让刘章同到张家湾去请张昆山。
现在的张昆山依然基本不出门,除了大忙季节他不得不出门以外。三月这个季节刚到,地里还不是特别需要人手,所以他也就基本不出门,就是出去也是一早一晚人少的时候。
刘章同到的时候,张昆山并没有开门,这在村里来说,除非是懒人才这个时候也不开门。但张昆山不是懒人,他早就起床了,把院子打扫一遍,又闷上一壶茶,坐在椅子上发呆。
也许是亲情的缘故,从昨天晚上他就心神不宁,凌晨竟然从噩梦中吓醒,惊出一身冷汗。但具体为什么会这样,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张昆山试图把恶梦细细想一遍,但他却发现,梦境只不过是零零碎碎的碎片,根本就不能完整的演绎出来,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图像。
一阵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让张昆山忽然哆嗦一下,从沉思中醒来;他马上明白,有人是在敲他的门。
“谁呀?”张昆山慌忙跑到外面,但却迟疑起来,因为他不想给来人开门。刘章同却急了,对着里面喊:“亲家,我是刘家庄的刘章同,有急事来找你,快点开门吧!”
刘章同的声音是急促的,让张昆山听着瘆得慌,莫名的心慌意乱。张昆山知道了是刘家庄的人,而且是刘顺同的同辈,于是也慌慌张张地说:“您稍等,我马上就来。”
打开大门,刘章同看到附近没有人,就焦急的对张昆山说:“亲家,我是替我哥来跑腿的,家里出了一点事,他又不能来,就让我来跑一趟,我看咱们就不进去了,这就走吧?!”
张昆山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听明白,于是更加慌张,对刘章同说:“刘家亲家,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亲家有什么事?”但又觉得不妥,这象在咒亲家不好的意思,容易引起误会,就赶忙掩饰:“我没有一点准备,也听不明白你让我干什么去,我好歹要和家里说明白呀?!”
张昆山说的明白,刘章同无奈说道:“对不起了亲家,我实在是来得匆忙,心里又急,所已就没有把话说明白。你也知道,我大哥已经病了好久,一直处在半昏迷状态,现在他醒来了,却不记得什么时候了,以为还是记忆中的去年,于是一个劲地要请你过去,看样子一定有话想对你说;你不去,他已经两天不吃东西了,实在无奈我们才来打搅你!”
刘章同编了一套谎话,其实也是不得已,他知道要是据实说了,张昆山家里肯定会出大乱子,说不定有人会趁机闹事。张昆山信以为真,对刘章同为难地说:“刘家亲家,我这样空着手,能象话吗?”
张昆山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虽然秀姑给他捅了这么大的漏子,但最起码到现在,他们还是亲戚,他不能不懂礼数,再丢面子。刘章同一把拉住张昆山说:“王家庄的店子多,卖什么的都有,我们就到那里捎着点吧,不要再耽搁了,刘顺同催的太紧了。”
但是到了王家庄,刘章同就由不得张昆山了,对张昆山说:“刘顺同不缺这点东西,别太死板了,就把这套礼数收起来吧,现在需要的就是快点走,买东西有什么要紧的?以后再说!”不由分说拉住张昆山的手就走。
但是进了刘家庄,张昆山就觉得气氛不对,他见到很多人在刘顺同的家门出出进进,每一个人脸上都神色凝重,见了面也只是匆匆点头,然后就急匆匆的离开;看样子,这里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张昆山不敢问了,一股不祥的感觉在弥漫,让他惶恐不安。刘章同并没有直接进门就打招呼,而是默默不语带张昆山到了客房里。只是一会儿,白振羽就到了,对张昆山简短的寒暄几句,张昆山就急不可耐地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这不是要急死人吗?”
“大哥,你不要急,因为急也没有用,只怕反而急坏了自己,是不是?”白振羽忽然对外面摆摆手:“开始行动吧。”然后真诚而又悲怆的对张昆山说:“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希望你能挺住:秀姑这孩子想不开,寻短见了……”
大门上很快就插上了招魂幡,还有必要的丧事用品也在陆续摆出。白振羽想得周到,在张昆山到来之前,一定不要让张昆山看出死人的样子。
白振羽说到最后,似乎非常悲痛万分,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似有哽咽;张昆山早就大惊失色,痴痴地楞了一会,才对白振羽说道:“你这是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快点……”
同样,张昆山说着说着声音变得颤抖,因为他已经意识到,白振羽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张昆山傻了,呆呆的站在屋里,似乎在等待白振羽准确的回答。但白振羽却不多说,对张昆山示意:“大哥,跟我过去看看吧。”
张昆山变成一个白痴,迷迷糊糊的跟了出去;一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能相信白振羽的话,或者对这一消息作着最后的抗拒。这个时候,秀姑还是停放在别院里,而且就在她出事的房间里。
38、
“大哥,我姐发现她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为了让您知道,我们只是把她放了下来,其他的一动也不动。”白振羽用眼睛示意眼前的桌子凳子,还有拴在屋梁的绳子,但不再说了。事情就是这样,白振羽不想多说,因为都明摆着,让张昆山自己看吧。
大家都看得出,张昆山一开始还是发愣,但接着两只眼睛里就蕴积了满满的眼泪,直到再也盛不下,才夺眶而出!但是他没有出声,准确的说他在默默流泪。张昆山慢慢地走上前,站在秀姑的前面看了足足有半袋烟的时间,突然扬起手,对准秀姑的脸“啪啪”就是快速的几巴掌,让寂静的屋子里突然一阵颤抖!
“住手大哥!”白振羽以快捷的脚步及时的制止了张昆山的疯狂举动;白振羽说道:“亲家大哥,死者为大,不管她过去干过什么事情,今天都一笔取消了,她仍然是刘家的媳妇,我们会以最高礼节办好丧事,咱们就让她安静得去吧。”
张昆山说不出的愤怒和失望,她犯下的错就已经难以赎罪,又作出这样的事来,简直是在自己的心里扎刀子,也在往他的脸上抹黑。张昆山已经无话可说了,但白振羽却安慰他说:“不管怎么样,她既然是刘家的儿媳妇,刘家就会好好的安葬她;我们已经备好了上等的棺材板,几个木匠师傅正在加紧制作,你放心吧!”
张昆山再也呆不下去,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白振羽就对来帮忙的人说:“你们忙吧,要把丧事办的隆重一些,不是为了死人,而是对张大哥的尊敬;张大哥的确是个好人!”
张昆山已经走出去很远,白振羽追上他,对他说:“大哥,节哀吧,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不要让别人笑话。”但张昆山不愿意说话,而且一分钟也不想呆了,撒腿就往门外走。白振羽拉住张昆山,真诚地说:“时候不早了,吃点东西再走吧,也好提出你的意见。”
让张昆山过来,一个就是让张昆山再见秀姑最后一眼,再就是让张昆山提出他的要求,因为这毕竟不是正常死亡,这种事娘家人最容易和婆家闹矛盾,白振羽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所以就赶紧把张昆山请过来。
“不用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裹一领席随便埋了就行。”张昆山象要逃命,拼命的从白振羽的手里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白振羽看到已经拦不住,就对张昆山喊道:“大哥,我送你出去。”
象秀姑这样非正常死亡的人,往往会让人手忙脚乱,因为这根本就想不到,送终的东西也更没有准备,千头万绪一下子涌上来,确实让人有点手忙脚乱。刘家是大户,单说坟墓,就是简单点砌起来也需要几天,而且要找画匠在墓穴里做装潢,当然要比平常人家要多用时间和银两。
第七天,到了送葬的时候,吹吹打打自不必说。但这是一个没有陪灵的丧事,刘家没有人哭,也没有人在灵堂陪着,还有祭奠的地方没有人祭奠,只有主持人做着例行公事,这样的仪式就显得有点怪怪的。
其实也不奇怪,第一刘庚年没有后代,第二族间的小辈们都不愿意给秀姑陪灵,甚至有人说这样也高看了秀姑,按照她的所作所为,找一领破席子扔到北沟里喂野狗才好。不过,因为白振羽的说和,大家才不对秀姑的遗体有所作为,因为刚开始就有人想对秀姑做出鞭尸的惩处,在白振羽的劝说下,才好歹没有成行。
按说送葬的这一天,所有的亲戚都应该来送葬,但是这一天,除了张家湾来的亲戚,所有的人都不愿意跟着,也真的不曾跟着,刘家人随便找一个理由就搪塞过去。张家湾的人显得十分尴尬,只有他们跟在后面,这像什么样子?
“这样怎么能行呢?何况死得不明不白?”忽然有人这么说。于是张家湾的十几个人就瘙动起来,有人喊道:“刘家庄的人也欺人太甚!大不了秀姑犯了错你们不愿意留她,就把她休了也就是了!可是,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人就突然会自杀?”
这是白振羽最担心的事,这种情况,秀姑家来闹事本来就有可能,更不用说张家湾的人七嘴八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张家湾来的人都是张昆山的一家人,最近的是他的兄弟叔兄弟,远一些的也是他的堂叔兄弟,他们本想到刘家庄大闹一场,毕竟是死了人,不闹一场显得张家没有人;他们是听了张昆山的劝说,才勉强忍了下来。
应该说,他们就是一堆没有点燃导火索的烈性炸药,一旦点燃,就会引起一场大爆炸。现在,不知道是谁的烟头扔进了其中,于是一场大爆炸就不可避免!
“总理先生,今天不适宜送葬,我看我们就暂缓几天吧。”是张昆山的一个长辈,其实年龄也不大,也就比张昆山大一两岁。但是,因为他的辈分在那里,比张昆山高一辈,领头说话的任务也就落在他的身上。
白振羽既是亲戚又是丧事上的总理,遇到这种情况他不能袖手旁观。白振羽陪着脸子说道:“大叔,实在对不起,我们到屋里说话吧,这样行不行?”
在外面争吵,当然就乱了套,因为连看热闹的加上帮忙的足足六七百口人,也就是说他们这个五六百口人的小村庄不仅是本村人都来了,看热闹的也有外村的一二百号人,影响极大。这关系着刘家庄的声誉,白振羽需要小心行事!
“不用了吧?”张大叔不慌不忙,似乎在商量地说:“我们这又不是去偷去抢,何必要背着人呢?各位老少爷们,婶子大娘,大家都知道我家的女儿做过对不起刘家的事,所以我们对她的死有疑点也不好意思问;但现在刘家做事也太不仗义了,我们再不说话能行吗?”
有人在悄悄地说:“看,这就是刚才挑事的人,就是他先引起来的,所以张家湾的人才炸了,不然早就到了墓地了。”接着又有人说:“就是!谁不认识他呀?他就是姚家庄的人,是不是姚大狂士派来捣乱的就不用问了,明摆着!”
大家就往那里看,但人山人海,刚才的“那个人”早就不在那里了。白振羽也看了一眼,但他也知道,就是找到那个人又有什么用?又不能不让别人说话,关键的是要尽快把事情摆平,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大叔,我们还是屋里坐着说吧,这样不太雅观。”白振羽继续要求张大叔。张大叔说:“不雅观?这样大的一个丧事就我们十几个人送丧,难道这样就雅观了?”张大叔寸步不让,步步紧逼,白振羽被逼得没有话说,只好说道:“太对不起了,大家都不愿意跟着,我们实在没有办法,请原谅吧。”
这样的说法虽然是实话,但没有力度,不能说服张家湾的人继续送丧。这天张昆山没有来,因为他觉得无法见人,于是就把丧事交给大叔去办,大叔就成了理所当然的领头人。张大叔说:“我们不是和你吵,也不是和你闹,现在我们就是想知道秀姑究竟怎么死的。听官府对我们说的明明白白,秀姑是怎么死的,我们也就死心了,这是不是很简单?!”
张大叔的最后一句话,有咄咄逼人的味道,白振羽在心里苦笑:完了,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这个丧事恐怕进行不下去了!没有娘家人的允许,作为秀姑的婆家就不敢乱动,这也是几千年来的规矩,娘家今天说了算。
白振羽在心里紧张得算计着,所以一时不能说话。大叔冷笑一声,对白振羽说道:“是不是心虚了?告诉你,我们有错就是有错,张家人从来都认认真真,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们就是这个要求,你们难道也不答应?拜托了,只要是官府来人说秀姑该死,我们就是自己抬棺木也愿意。”
张大叔的步步进逼让白振羽毫无办法,这时候就听得有人大喝一声,说:“真不知道丢人值几个大钱!养女不教,给我们刘家丢这么大的脸,贱人理当上吊谢罪,这是不是已经太晚了?你们还好意思要闹一场?!”
说话的除了白振虎再没有第二人。张大叔斜着看了一眼,轻蔑得说:“你又算老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这是一条人命,就是该死了也要让我们明白,这才是人做的事!”
“你……”白振虎突然冲上来抓住张大叔的领口,把拳头高高举起,对张大叔说:“你信不信,我一拳就打碎你的脑袋?!”白振虎的拳头号称铁拳,他说的话不是吹,石头都能砸碎;有人亲眼看见,白振虎在野外遇见狼,他一拳就把狼脑袋打碎了。张大叔却毫不畏惧,对白振虎说:“我知道你们家没有王法,我让你打吧!”竟然往前凑了又凑,让白振虎怒火更加往上撞。
39、
“振虎,不要胡来!”白振羽知道,张大叔要是再激怒白振虎,白振虎的火爆脾气就能让铁拳砸下去。白振羽一边说着,就把白振虎拉回来,对张大叔说:“对不起,这几天振虎没有休息好,所以就火气旺盛,请不要见怪。”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大叔也就不屑的对白振羽说:“总理,我也不是吓大的,虽然我不会功夫,但我还知道有王法在,自然有地方能管住这样的人!我只和你说话,怎么办吧?”
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白振羽为难地说:“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的,而且也征求了张大哥他有什么要求;我们这样做,完全是按照张大哥的意思做的,现在突然变卦,让我们怎么办?”
七天送丧就属于大丧了,而且也已经发出卟告,就定在今天举行葬礼。所有的准备工作也已经按部就班,张家的人却突然说停就停了,这样就太不给刘家留面子了,因为刘家根本没有这个准备。但张家一直在坚持,又让你无法进行,怎么办?
刘章同也在总理办公室,他属于内柜,负责财务管理等事项,听到外面有吵闹的声音,早就知道不好,于是再也忍不住,对白振羽说:“说一些有什么用?他们愿意挡着,就让他们去找官府吧,我这里没有这项开支预算,不会出钱的。”
到县衙不用马车,就是天黑了也不一定能回来。张大叔听刘章同这样说,气的直打哆嗦,说:“你行,你也够狠的!你们去两个人雇一辆马车,一定要找到官府,不然人埋了,一切证据就没有了!”
张大叔也真狠上了,不给出钱就自己掏腰包,一定要问一个明明白白。白振羽看到事情已成定局,无可奈何地说:“起重的兄弟们,大家先停了吧。不过张大叔,咱们要把话说在头里,死者要是没有问题,我们就早晚下葬,到时候要是没有人起重抬棺材了,就有劳各位受累了。”
白振羽也要给他们一点压力,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痛快了;你不仁,我就不义。张大叔说话掷地有声,对白振羽说:“男子汉大丈夫,决不会像小人行事!”
果然就像白振羽想到的,衙门里来人天色已晚,围观的人也散去了三成;原来县太爷听说是和刘家之间的矛盾,就极大的不满:“刘家是一伙什么人?已经有了定论,他们也太缠人了,不去管他!”
这样一拖就拖去快一个时辰,来人急得团团转,后来知道是因为刘家人,县太爷才不予受理。无奈,来人只好送上一份礼,说明情况,县太爷才说:“怎么不早说明白?让仵作跟着去吧。”
本来回来的时候应该不晚,但这样就晚了,大街上的人大部分已经都回家了,他们要吃饭。至于帮忙的人,他们更是被安排着吃了饭;夜色降临的时候,他们也就都听从白振虎的安排,回家休息去了。
张家人知道,刘家人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当然是因为对张家的不满才故意刁难。不过刘家人也不是很过分,白振羽让人给张家送来剩饭剩菜,让他们充饥。张大叔也不在意,对大家说:“都吃饱一点,但愿能让我们抬着秀姑送葬!”
乍一听好像有点不合情理,但只要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其实他们也不愿意秀姑的死是刘家人暗下毒手,因为这样会让大家更加悲愤。白振羽听说了,不禁暗暗点头:张家还是有明白人的。
仵作来到了,天色已晚,张大叔说:“官爷,让您辛苦了,等您辛苦已毕,咱们再到饭馆里小酌几杯行不行?”意思就是让仵作尽快工作。仵作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我还没有吃饭,你们怎么让我工作?”
别院里也有灯,刘家人把灵屋安排在这里,本来也不需要太亮的灯光。这时候就听见有人喊:“振虎,多点上一些灯光,让官爷看清楚。”不远处有人答应:“我们这就去。”
白振羽在喊白振虎,这里刘家的亲支近份不会走,白振虎根本就没有说话,他不愿意提供这样的服务,所以其他人就赶紧答应。白振羽突然对张大叔说:“咱们是不是让官爷吃点东西?官爷大老远的来了,哪能让他饿着肚子?”
虽然不是他请来的人,但毕竟是在刘顺同的家里。仵作不客气地说:“对呀,难道你们真的要我饿着肚子干活?”请人的人虽然给县太爷送去厚礼,但却没有照顾好仵作,仵作相当的不满。张大叔解释道:“对不起呀,官爷,在这里我们没有这个条件,只有让您受委屈了。不过等一会我们会让官爷满意的。”
“官爷,跟我去吃一点吧,不要饿坏了身子。”白振羽做出“请”的姿势,对仵作说道。仵作就对张大叔说:“我不能再等了,这个时候谁没有吃饭?请了!”
仵作也有点生气,但却不发作出来,再不说话,跟着白振羽就去了。张大叔傻了眼,仵作已经说了,这个时候谁还没有吃饭?就是他们,也已经吃了刘家的残羹剩饭,最少已经充饥了!
好歹仵作并没有耽误一些时间,大约两刻钟就又过来了。但就是这样,张大叔也在心里嘀咕:他们会不会在屋里搞什么小动作?对于白振羽,张大叔确实不放心。
其实仵作的工作说简单也简单,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仵作就下了结论:“死者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证明在死前没有受到威胁。虽然在死者的手臂上有轻微的绳索捆绑,但这也不是致命的伤害,刘家人来解释一下吧。”
秀姑手臂上的绳索,其实都非常容易解释,因为村里有很多人都能证明,秀姑闹着要回娘家,刘家人无奈,只好把秀姑捆起来;从她身上的痕迹,也很快就能证明这是真的,因为痕迹应该在自杀之前就解除了,而且绳索痕迹不同,解绑的时间肯定比脖子里早很多,更没有在别的地方找到这样的伤痕。
“那她又怎么能自杀呢?既然被你们捆住了双手?”张大叔不明白,对仵作的回答仍然持有怀疑,白振羽轻蔑的对张大叔说:“难道你们希望经常捆着她?是的,我们也恨不能经常捆住她,因为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她再出去惹事生非!但我们一直拿她当人看待,所以她不喊了我们就放开她了!可惜,当时如果绑着她,她也就不会死了!”
这样的解释,张大叔已经无话可说,白振羽又说:“张大叔,我们是不是该给秀姑送葬了?入土为安,这应该是我们对死者最大的尊敬,虽然她曾经做过羞于见人的事!”
张大叔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热,他知道自己是被打败的一方,打败了就需要认输。张大叔对大家说:“动手吧,当初我怎么说的,就一定会怎么做。”
“走吧,我们也去,给他们打着灯笼。”白振羽一声招呼,马上就集合几十号人,还有七个吹鼓手在一边等着。命令一下,吹鼓手就又开始了吹吹打打。只是在夜幕里,又有阵阵冷风,催的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加上风吹树摇,越发显得如鬼魅四出,阴森可怖!
很快就来到村庄外,三月里乍暖还寒,冷风习习,送葬人就觉得冷意直往身上钻;有人已经开始打哆嗦,但并不是单独怕冷。
早就知道,坟地阴气重,特别刘家庄的坟地是全村人的公募林,阴气更重,所以晚上去坟地和坟墓打交道是件危险的事,说不定就会招来邪毛鬼祟,让人不得安宁!
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的树枝“嗖嗖”作响,打着的灯笼就灭了一大半;有几个胆小的人惊慌失措,一个劲的往人群里钻,嘴里说道:“咱们回去吧,明天再埋了不是一个样?”
“胡闹!已经定好了日子,秀姑也需要到她的新家,我们岂能半途而废?”白振虎怒斥道:“再说,有什么害怕的?她就是变成鬼,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她没脸见人,看把你吓的!”
白振虎似乎是给人们壮胆,但胆小的人听了反而更害怕,越发浑身打哆嗦;只不过他们无计可施,不然早就逃跑了。
前面就是坟墓了,公墓林松柏参天,阴风飒飒,别有一番味道。坟墓靠近河岸,不是夜晚,这里应该说是一个草木青秀的地方,但偌大的坟地,胆小的人平时根本不敢来。张家湾的人对这里的地形不是很熟悉,原本也不想来,但因为张大叔的命令,他们又不得不抬着棺木继续前行。这样子,倒显得刘家庄的人胆小怕事了。
刘家坟墓都集中在东面,但白振羽和大家商量的结果,就是不能让秀姑进祖坟,因为秀姑已经丢透了祖宗的脸,所以她不能进祖坟,只能在荒郊野外孤零零的埋下,在一块单独的坟地里。
不远处就是一个乱葬岗,原来是专门扔死孩子和孤魂野鬼的地方,众人来到这里就停下来了。秀姑的墓穴就在这里,在乱葬岗一边,公墓林的西方,倒也算区别于于他人了。
40、
张大叔没有话说,他们不能把秀姑抬回张家湾,也只好装作看不懂,客随主便了。灭了的灯笼早已重新点上,就像鬼火,大家放下秀姑的棺木,等着给秀姑烧最后一次纸,然后下葬。
因为没有孝子贤孙,所以也就没有哭声,张大叔忽然感到悲哀:一个人死了,难道就这样不值钱吗?本来,秀姑跟了刘家,应该是一门大的丧事,但这时候竟然听不到一点哭声,就算有声音也是烧纸的声音夹杂着风声,清冷得让人感到悲伤!张大叔忽然喊道:“秀姑,你安心吧,来生千万不要再走错了路!”
张大叔喊完,十几个张家湾的人也就一齐喊道:“秀姑,你安心住下来吧!”也许他们觉得,这样秀姑就不会感到寂寞了。突然,又是一阵狂风,不,应该是旋风,不偏不倚,卷起烧透了但未灭的纸灰,星星点点卷上了高空!胆小的人惊叫不已,白振羽也喊道:“缘分已尽,秀姑你走吧!”
就在这时,在刘家祖坟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像一只狼在嚎叫,但又绝对不像狼:“哇——呜——”声声不断,一直叫了很长时间。白振虎说道:“我去看看!”但白振羽却说:“已经埋好坟头了,不要多事,我们走吧。”
据说,这里常常闹鬼,但鬼怕火,所以他们就不敢过来。有人也说:“算了吧,我们何必惹鬼上身?”于是连张家湾的人也都害怕起来,刘家庄的人前面走,张家湾的人早就跟上了!
一连几天,有人说自从秀姑葬了以后就出鬼了,一到夜晚就会有一个鬼魂在那里飘荡。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看看究竟;因为自古以来,关于鬼的传说就不断,人们宁可信其有,也不想打破现状,就因为这里的鬼魂从来就没有害过人。
但是渐渐的,在王家庄姚家庄以及周围村庄,关于刘家庄坟地闹鬼的事越传越广,甚至有人说,秀姑是本不该死,但却被被害死了,所以才冤魂不散,天天在坟墓周围游荡。有人说,这是因为没有人为她诉冤,所以秀姑就不能归位;只有帮秀姑报仇诉冤,秀姑才能归位,再不闹事。
只有刘家的人不屑一顾,他们最重要的是要把刘顺同照顾好,这才是当前最需要做好的事情。这也是刘家放出来的风声,说他们绝不能放过姚大狂士;如果不是因为姚大狂士,刘家人就不会祸事不断,刘顺同病倒,秀姑死于非命。有仇不报不丈夫,刘顺同就是病成这个样,也念念不忘。
刘顺同的病虽然好了一些,但还是躺在床上不能起来。白振羽在没有人的时候问大夫:“大夫,我姐夫的病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大夫说:“这就难说了,有可能一两年就能站起来,但更有可能一辈子站不起来;中风这种病很缠手,你们要做好长久的准备!”
大夫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却说明白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希望渺茫!其实刘顺同也有变化,就是他能偶尔说一两个字,只是偶然,几天才憋出一两个字,但毕竟是有进步了,因为原来的时候张开口,只是呜哩哇啦,根本听不清说什么。
刘顺同说得最多的就是“报仇”二字,而且一天比一天清楚,白振羽又高兴又担心。关于他的报仇,白振羽已经不指望他了,他知道指望他已经遥遥无期。白振羽只是想让刘顺同好一些后,自己就再一次和姚大狂士作殊死搏斗。姚大狂士照样趾高气昂,他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给秀姑烧五七,张家没有来人,白振羽说:“不要管他了,这样的亲戚恐怕到此为止了,两家人也不再是亲戚。不过,我们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让外人说闲话。”
说真的,张昆山真是没有脸再到刘家庄走亲戚,而且也因为大家的风言风语,于是也有几分怀疑秀姑的死因。不过,怀疑归怀疑,他却始终也不敢去追问,因为他害怕再一次丢人。
送葬的时候,张昆山虽然没有去,但对秀姑的死耿耿于怀。他在家里,却非常关注秀姑的丧局,有什么事随时都有人告诉他。张大叔他们迟迟没有回家,听到的是张大叔要求验尸,张昆山觉得也对,于是就让别人捎去了点银子,作为他们的花销。
最后的结果当然不尽人意,张昆山怀疑是仵作因为对自己这边不满,所以就对刘家有偏袒。但怀疑终归是怀疑,他还是不能说什么,因为证据不足,就不能说秀姑是被刘家害死的。
今天是五七,张昆山也忘不了。张昆山的老婆知道丈夫的无奈,于是就炒了几个小菜,在家里遥祭女儿,也给秀姑送去大把的纸钱。烧纸的时候,张昆山少不了在心里嘟囔几句,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在火纸烧尽的时候,纸灰高扬,家里却突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至于他是谁,张昆山也不熟识,到底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只是觉得有点面熟而已。张昆山已经不是天天锁门闭户的时候了,女儿都已经死了,又经过了这一个多月,应该和大家见面了。因为他也接受了别人的劝说,在女儿送葬的时候大家又帮助了他,他怎么再好意思拒人千里之外?
虽然有丧女之痛,但张昆山也不能不接待来人;张昆山故作热情地说:“你好,是找我吗?快请进。”虽然这个人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但有朋自远方来,自当热情款待。
“大叔,我可以喊你一声大叔吗?”来人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小伙子,按模样来说,叫他一声大叔也可以,但却有把人称呼老了的嫌疑;他也可以把张昆山称作兄弟辈的人,比如说老大哥,这样会让张昆山觉得自己年轻一些。
但张昆山没有这个兴趣研究这鸡毛蒜皮的事了,他愿意这样叫就随他吧,虽然看上去他也不是很年轻的模样。张昆山说道:“你叫我什么也可以,反正就是个代号而已,我们又不是有亲戚对吧?”
意思就是说,他们既然没有特殊关系,就没有必要这样认真。这个人点点头说:“谢谢了,大叔;是不是我们可以坐下说?”因为主人从来也没有说过“年轻人你坐下”。张昆山尴尬的一笑,对年轻人说:“请坐,来这里就和家里一个样,不必拘谨。”
当然要泡茶,礼数不能少。张昆山对老婆说:“来客人了,快冲上点茶;失礼了,让客人笑话。”刚才让客人将了一军,没有让座,这次不能再失礼。
“你是?”给客人满上水,这才切入正题,张昆山不能和别人说一天话,却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那人说到:“大叔,你真的不认识我吗?我应该是和您最有关系的人。”
说了这些话,张昆山就看见那个人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接着又湿润了眼眶,最就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张昆山的心里就是一紧,但却不敢说出口,对那人说道:“我不认识你,你说吧,不要在这里打谜语了!”
“大叔,我非常地喜欢秀姑……”那人说出这句话,张昆山已然彻底明白,不由得大怒:“你这个混蛋东西,就是你害了我的女儿!”说着就顺手从屁股底下拿起凳子,一下子抛到对面:“我和你拼了!”那人就是姚大狂士,见一个黑影往这边砸过来,急忙顺手挡了一下,却砸在了胳膊上。
“大叔,就是我,我就是姚士儒姚大狂士;我害死了秀姑,您就打我吧,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有怨言。”姚大狂士真够胆大的,他明明知道张家也恨透了他,却居然找上门来!
张昆山手里再没有了武器,情急之下就几步跑到姚大狂士的身边,一脚就把姚大狂士踹倒在地(这应该是姚大狂士故意而为)!但张昆山并不罢手,接二连三地往姚大狂士的身上踹,踢过来踢过去。姚大狂士没有反抗,甚至不吭一声,只是用两根胳膊护住脑袋,任张昆山把他当作皮球踢。
姚大狂士的脸上虽然没有看出受伤,但他的身上一定是青一块紫一块,已经不成样子。不过打人也需要力气,张昆山的身体本来是好的,推上一天的独轮车也不会嫌累,但是现在却觉得气短,也就是几十下吧?张昆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你滚!不要让我再碰见你,不然我一定会打死你!”虽然姚大狂士不是直接害死了秀姑,但追究起来,姚大狂士就是害死秀姑的第一杀手,罪不可赦!张昆山只是教训了姚大狂士这几下,可见他的心太软了!
姚大狂士半天说不上话来,张昆山对他的惩罚虽然不算严重,但也够他喝一壶的,只觉得连骨头都疼,半天爬不起来。张昆山的老婆看到张昆山又要动怒,怕打死姚大狂士要偿命,就踢了姚大狂士一脚,对姚大狂士说:“还不快滚?不然就再打!”
“大婶,我能起来了吗?”姚大狂士呲牙咧嘴,张昆山打得他连起来的劲头也没有了,需要休息一下,补充自己的体力。张昆山也明白了,于是气呼呼的坐下,不再正眼看他。
41、
屋子里一阵寂静,过了好大一会儿,姚大狂士才缓过神来,慢慢爬起来,坐在地上。显然,姚大狂士的体力虽然恢复了一些,但是要好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大叔,我真的很喜欢秀姑……”姚大狂士开口了,虽然能够看得出,他说话的时候免不了牵动肌肉,引起一阵阵的疼痛;但姚大狂士也知道,只要自己恢复了体力,张昆山就要把自己扫地出门。
“闭嘴!”果然如此,张昆山又发怒了,这一次是把手里的茶碗扔了过来,姚大狂士只好偏了一下头,才躲过暗器。姚大狂士毫无畏惧地说:“大叔,我来到这里,不让我把话说完,打死我也不会走。”
这真是一个无赖,就这么赖在这里不走!张昆山到底年纪大了,体力恢复的就没有这么快,于是就不再理会姚大狂士,权且把姚大狂士当作一堆狗屎。
“你不愿意听的我就不说了,但在刘家庄的坟墓,我已经去和秀姑说过话了。秀谷死得冤,我告诉秀姑,她的仇我一定要替她报!刘家的人实在狠毒,竟然把秀姑害死了,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秀姑发丧已经五十多天了,刘顺同的身体还是和过去差不多,唯一能看出变化的是他能够听完所有的话而不急躁,并且能够靠用手比划和能说的简单字语把自己的意思说明白。
今天早上,刘顺同突然变得烦躁起来,无论白素花如何的劝解,刘顺同都安静不下来。白素花无奈,只好打发刘庚年去找他的两个舅舅;白振羽和白振虎匆匆赶来,问刘顺同怎么了,刘顺同就咬牙切齿的说;“狗贼……该……死……”同时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白振羽明白了,刘顺同对姚大狂士的仇恨已经无以复加,惟有找姚大狂士报仇雪恨,刘顺同才能彻底安静下来!白振羽安慰他:“姐夫,你不要急,早晚我们要报仇的,我们不会忘记我们的耻辱,但还需要时间,你耐心一些。”
白振羽自有他的苦衷,他已经去过县衙,但不等到跟前,衙役们就把他拦在门外。因为县太爷说了,刘顺同的案子已经审理三次了,但结果都一样,秀姑作证,她是自愿跟着姚大狂士去他家里。这都是秀姑当众承认的,三审已经定案,不再受理!
但是,白振羽不敢对刘顺同说,因为他知道姐夫自从病了后脾气大变,暴燥不安,若是告诉他县衙不受理,已经告状无门,刘顺同会急得成什么样子?白振羽不敢去想!
刘顺同听了白振羽的话,就再也说不出话,抬起胳膊猛地砸在床沿上,这是他气急败坏的表示。白振虎也有点烦了,对刘顺同说:“姐夫,你是闹什么闹?一大摊子的事情都要我们去办,我们不急吗?”
白振虎说得对,其实他们一刻也没有闲着,很多的事都要他们去办。不说别的,刘顺同病了以后,就是家里的事情也够他们忙得;家大业大,这是必然的,如今都交给他们去办,家里的事乍一接触就手忙脚乱,更何况还有秀姑这头的事,更让两个人头疼!
他们也听说了,他们这种案件,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状子打到济南府,也就是越级上告。但济南府离家太远,告状具体该怎样操作,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办。白振羽不想冒冒失失就去济南,因为济南毕竟不是县衙,那里路程遥远,他应该尽量打听清楚,然后再作打算。
所以,他们只能好言相劝。刘顺同已经不是常人,他们需要忍耐。白振羽说:“振虎,你先回去吧,去安排一下家里的事。”白振羽知道白振虎也烦,再在这里说不定更恼火,甚至会和刘顺同吵起来。
一直闹到太阳斜挂,天气热了起来,才把刘顺同安顿下来。刘顺同大概是累了,身体困乏,所以又睡着了。白振羽松了一口气,对白素花说:“姐,我也渴了,泡点茶吧。”
才喝了一茶碗,白振虎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气急败坏地说:“特娘的,真是越渴了越给盐吃……”白素花赶紧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刘顺同已经睡着了,不要再把他乱起来。
白振虎当然明白,但还是急躁的压低声音说:“特妈的张昆山,他也来凑热闹!他把刘家告下来了,说秀姑的死他们怀疑是刘家逼她服毒,然后把她吊起来的,真特妈的可恨!”
白振羽也惊呆了,这是他从来都想不到的,因为在送丧的时候,已经有仵作到此验尸了,结果没有一点问题,秀姑就是自杀。白振羽还没有想好,白振虎又说;“大哥,我看他们这次来是有备而来,恐怕会有人到这里找你,据说县太爷已经往墓地去了!”
这一次给了白振羽一个猝不及防,丝毫没有准备!因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秀姑的死亡经过!他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也不敢说事情做得十全十美,否则就不会出现这么大问题!
就在三月初二的那天,家里来了两个客人,白振羽和大家说是外地的朋友,但实际上,他们只能算未曾见面的山西朋友,是朋友的朋友,专门来拜访白振羽。如果白振羽有困难,也会为白振羽解决困难的,因为山西朋友是铁哥们,朋友的朋友当然不会差。
外人不知道客人的来历,但白振羽却和客人朋友密谈了好一会儿。白振羽对客人朋友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简直就是及时雨啊!”当时,秀姑正闹着要回娘家,刘顺同也在闹,闹着找姚大狂士报仇,正是家里乱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客人听了白振羽的介绍,对白振羽说:“小事一桩,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只要照顾好姐夫就行了,别的事我们去办!”白振羽看到客人胸有成竹的样子,却还是忐忑不安的说:“我虽然说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让她按我们说的去做就行,别在胡说;但是,也不能给我们招来太多的麻烦,那样我们也不会平安,明白吗?”
“当然!”客人拍着胸脯说:“都是朋友介绍的,我们也知道为朋友两肋插刀!”白振羽就拿出预备好的银两给客人,客人说:“不急,要是把我们做朋友的话,就不要提钱。”
原来客人敬慕白振羽的为人,而且也是武林同道,行事为人自然不同于一般。白振羽不好意思问客人用什么方法,但客人说:“你放心,过了今晚,我们保证秀姑会服服帖帖,再也不乱说了!”
白振羽就放心了,因为要是答应秀姑回娘家,谁也保不定秀姑会不会半路拐弯,又一次去找姚大狂士。从秀姑的脸上能够看出来,秀姑多半想这么做。
但是不放秀姑也不是个长久办法,刘家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家庭,这在周围都是叫得响的,要是不让秀姑回娘家,这不是他们能做上来的事情;再说,传言也很多,很多人都以为刘家把秀姑关起来了,不让秀姑回娘家,这不正好留人口舌吗?
白振羽对客人说:“那好,是不是我们来帮忙?”客人就举手抱拳,对白振羽说:“一概不用!请你们放放心心的睡大觉,天亮了再去看秀姑就是了。”
客人就此告辞,虽然白振羽知道他们会回来,但却按照朋友说的,没有回来看;因为他懂得武林中人的规矩,最讨厌别人对自己的不信任。白振羽是一个相信朋友的人,特别是武林朋友。
但天亮的时候,在白素花的吆喝下,他们去看秀姑,秀姑已经死了。白振羽感到一阵恐怖,但也只是一瞬间,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他的脑子里就变成了“应该”的想法:不这样,又怎么能让秀姑服服帖帖,不再说话?其实朋友也没有高招,唯有如此;只不过他们对付秀姑比白振羽更坚决,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白振羽也是个会家子,他只是看了一遍,就确定两个人伎俩高超,因为在秀姑的身上,完全是上吊自杀的迹象,白振羽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由此他相信,就是任何人,也不会看出一点破绽!
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因为白振羽知道,秀姑在之前肯定应该挣扎一番,这是人类的自然反应。当然,两位都是高来高去的高手,两位究竟是怎么到别院的,就不必深究。
主要的就是,秀姑的房间里从里外都上锁的,里面的人若是不和外面的人配合,根本就打不开房门!但两个人毕竟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给他们留下丝毫后患。
白振羽苦思冥想,最后还是不知道在什么环节出了纰漏,让张昆山怀疑,并且找上门来;这一次,恐怕要开棺验尸了!这是白振羽的第一反应;白振羽作为刘家的代理人,当然需要负起责来,白振羽皱起眉头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怕什么?!”
42、
白振羽来到乱葬岗很远的地方,就看见很多人已经都去了,而且路上赶来的人还很多,可以说是场上人声鼎沸,路上络绎不绝。白振羽暗暗叹道:这下子又要沸沸扬扬一阵子了,真是事与愿违!因为看得出,已经有许多的人闻风而至,这样的热闹百年不遇,比看大戏都引人注目,好热闹的人怎么能不来?!
乱葬岗离刘家墓地有一段距离,但不算是遥遥相望。这时候就看见有两个衙役往村里去,白振羽猜得明白,就对二位衙役说:“两位官爷,请留步!”
两个衙役走得慌忙,又加上人多,所以就没有看到白振羽。不过,白振羽三次到县衙,众衙役哪能不认识他?两个衙役看到白振羽,就对白振羽说:“你来得正好,听说刘顺同已经躺在床上多日,不能到现场来;你是他们的至亲,就请你代劳,走一趟去见县太爷吧。”
“哦?我正要问官爷,这里出了什么事?想不到也和我们有干系?”白振羽只当是什么也不知道,衙役就告诉他:“张家湾的张昆山你应该知道吧?如今他们告到县里,说他的女儿死得蹊跷,要求开棺验尸,这不是县太爷让我们来通知你们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用不着多费口舌。白振羽惊讶道:“他说要验尸?我们同意了没有?不行!”虽然秀姑的坟头不在祖坟,但她既然嫁给刘庚年了,当然刘家说了算,这挖祖坟的事不能随便乱来!
白振羽一口就回绝了两个衙役,两个衙役说:“这我们说了也不算,县太爷在这里呢,你去和县太爷说吧。”反正他们两个都是来传达命令的,关键人物不是他们。
越往跟前走,越是人头攒动,衙役只好在前面开道。刘家庄的人也都闻风而动,越来越多,看到白振羽来了,就都嚷嚷起来:“振羽,他们也欺人太甚了,不能眼睁睁让他们扒坟!”
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在秀姑送葬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验尸的经过,今天又来开棺验尸,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刘家没人了吗?刘顺同虽然病了,但刘家庄的人都是刘顺同的亲人!
刘家庄的人不是说说就算了,而是主动的就形成一个包围圈,把秀姑的坟头包围起来,所以县太爷并没有到坟头跟前,而且县太爷也不想触怒了村民。看到白振羽的到来,县太爷好像找到了救星,对白振羽说道:“白振羽,你来得正好,劝乡亲们离开吧,不要再闹了,否则王法不容。”
县太爷只是带着十几个衙役,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刘家庄的村民是这样的剽悍!白振羽对着村民们说:“谢谢大家了!刘家的坟墓多亏了大家的保全!”
说到这里,白振羽才转回头对着县太爷说:“大老爷,如果我说得不错,你们应该早就验过尸了,为什么过去这么长时间又来验尸?死者为大,连我们这些长辈都不敢随便动秀姑的坟头,难道有人要势大欺人吗?”
“白振羽,你不要这么说,我们接到张昆山的报案,当然要为他作主。他怀疑秀姑的死亡定有蹊跷,所以我们就必须要查看,这是公务。”县太爷只能强忍怒气,他还是害怕出了什么漏子,到时候就后悔也来不及。县太爷说:“公事公办,我们也没有法子。”
县太爷的话软中带硬,他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多达上千个,虽然看热闹的居多,但还有刘家庄的数百人,全是一付拼命的样子;所谓众怒难犯,县太爷不得不考虑工作方法。
“县太爷,我们也不是不知道王法的人,但这一次我们觉得太看不起人了,难道我们刘家庄就没有人管了?只能任人宰割?!县太爷,我们就斗胆问一句,就是官府要来,是不是也应该提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有个思想准备?”白振羽说。
这样的要求不算高;白振羽早已看见,张昆山也早就来了,实际上他也是在质问张昆山。白振羽又对躲躲闪闪的张昆山说:“张大哥,你不要躲,你哪一次来的时候,我们不拿你当作最重要的亲戚?养女不教也就罢了,难道你以为这样好看吗?对,刘家的名声是不好听,外人一定会说我们不知道羞臊,但您呢?”
白振羽不让别人插嘴,这些日子以来满腔的愤怒终于喷薄而出!县太爷没有说话,因为白振羽的矛头不再对准他,他的主要目标原来是张昆山!
“我们……我的女儿就这样死了,我们……心里不甘。”张昆山急得头顶直冒汗,他这是第一次在这么多的人面前说话,所以竟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想起一句:
“我们怀疑,秀姑的死不正常,是不是被人害死了,说不准……”张昆山其实在重复县太爷的话。白振羽说:“好,那天你不在,但是你叔叔在,十几个人都在,是不是你不相信他们?”
张昆山的大叔今天没有来,也许是觉得没脸见人。但那天一起来的人却差不多都来了,白振羽突然身子一动,县太爷眼睛一花,白振羽已经抓住两个人,对张昆山说道:“我不会看错人的,那天验尸的时候他们也在,你为什么不仔细问问他们?”
当然,白振羽知道,他们两个人其实就是来帮人场的,也是为张昆山壮胆的,但要论说话能力,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桌面。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搞得,就被白振羽抓起来了,于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县太爷显然也被惊呆了,对白振羽说:“白振羽,你不要胡闹,藐视王法;我们是秉公执法,你要想到后果,不要乱来。”县太爷是不是后悔没有多带一些人来,没有人知道,不过刘家庄人的剽悍他算看到了;虽然有点惧怕,但在县太爷面前出事了毕竟不好看,他只能硬撑下去。县太爷说:“王法如山,白振羽你应该知道,不要在此挑动事端!”
县太爷已经看清楚了,白振羽在说过这些话以后,更加的人心骚动,特别是刘家庄的人和张家湾的人。不过白振羽懂得适可而止,又对张昆山说:“今天,有县太爷为我们主持公道,恳求大老爷为我们作主,不要再惊动死者了!
因为,在一边看热闹的人说什么的也有,白振羽都听得见;他听见支持他的人说什么,但也听见持怀疑心态的人说什么,白振羽说:“我们是不怕见官的,也能见天;秀姑是怎么死的,恐怕大家心知肚明,能见天吗?张大哥想过没有,秀姑死时是什么样你已经见了,秀姑还能再见天日?”
这句话隐含着几分讽刺的意思;秀姑虽然已死,但她却越来越响名,这和张昆山“沾风惹草”有密切联系!而且今天,张昆山影响似乎更大;因为,是张昆山又一次让秀姑死了也当主角,这样的主角能光彩吗?
张昆山脸色更加不好看,张口结舌,但又不能发作,因为白振羽说的都是事实。这时候过来一个人,和张昆山耳语几句,张昆山马上就平静了许多,不再理会白振羽,对县太爷说:“青天大老爷,我不是来斗嘴的,请大老爷为我做主,人命关天,秀姑不能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啊!”
似乎白振羽误导了张昆山,致使张昆山张口结舌,步入困境。白振羽看到那人只是说了几句话,张昆山马上就醒悟过来,不再和白振羽争辩,心里就嘀咕:原来张昆山后面还有高人指点,怪不得张昆山在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又来找麻烦!
县太爷倒是不急了,或者他也是有意听他们辩解。县太爷说:“白振羽,你听到了吗?死者的父亲强烈要求给死者开棺验尸,你百般阻扰,是不是觉得心里有鬼啊?”
县太爷毕竟是老奸巨滑,说出来的话不紧不慢,却让白振羽着了他的道。实际上,白振羽和张昆山斗嘴,县太爷就找到了可乘之机!你不是说不怕见官吗?为什么还要推三阻四?
白振羽不得不佩服,他找的这个破绽让白振羽无法反击。不过,白振羽早就想过,事情已经闹大了,想不开棺验尸也不可能,他这样做只是想给张昆山一个警告,刘家庄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任何人也休想在这里为所欲为,胡作非为!
“大老爷,我们敢见天日,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欺负的;既然是县太爷亲自来了,我也没有别的话说;只是问一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事情该怎样收场?请大老爷做主!”
刘家虽然把秀姑的坟墓放在了祖坟之外,但也不是马马虎虎,他们毕竟是要面子的人,不能让别人说三道四,更不会和死人怄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给秀姑造坟他们也花了很多钱粮银子的,但更重要的,这样做更能显示他们绝对是宽怀大度!
“张昆山,你听到了没有?如果没有冤屈,刘家的损失等等一切你都要负责的!是不是这个意思,白振羽?”县太爷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多得很,他也不想麻烦缠身,所以就推给张昆山。
43、
话好说,事难办,张昆山又不是一个傻子,他虽然爱女心切,但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万一自己找不到刘家的蛛丝马迹,自己根本赔不起损失;因为刘家很可能会来个狮子大开口,处处刁难,不可能象县太爷说的简单。
“花钱是小事,造一座房子钱也就差不多了;但刘家的名声怎么办?他能赔的起吗?”果然,白振羽冷冷说道,而且好像刚刚开始,还没有说完。
“请老爷做主!”张昆山已是泪流满面,一个劲地给县太爷磕头。刚才来的人突然看不见了,但只是一会儿,又来到张昆山的身边轻轻说了几句。别人听不见,但张昆山却抬起头来,对县太爷说:“我只要知道女儿是怎么死的,有要求就让他们提吧,随便!”
白振羽又是一阵惊讶,虽然他不能让别人看出来。白振羽知道,张昆山的财力物力,和刘家相差甚远,就是给秀姑造坟,张家也绝不会舍得花这么多的银子,更别说还有别的花销。
这一次白振羽确信,一定有人在背后支持张昆山!张昆山已经神态自若,白振羽暗想:我要看看到底什么人在捣乱!白振羽就说道:“大老爷,也请您做主,让所有的人为我们作证!”
“白振羽,你和张昆山就自己商议吧,张昆山会答应你们的要求的。”县太爷推得一干二净,两个人只好面对面了。白振羽说:“张大哥,我也不为难你们,扒坟费你们就拿二百两银子吧……”
“你这是干什么?抢劫吗?”张昆山虽然答应了白振羽,但还是忍不住跳起来,对白振羽说:“就是造一座房子才能用多少银子?你公平点行不行?”
两个人谈买卖很是让人无语,白振羽说道:“没什么好商量的,另外在开坟圆坟的时候,也要你们来做,否则就别想走;因为,这都是你们在作孽!不然的话……”白振羽狠狠瞪了张昆山一眼:“一切免谈!”
“都答应他!”突然有人说道:“钱我们替你付了,尽管答应就是!”白振羽循声望去,这个人他认识,是姚二狂士!白振羽一下子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姚家捣的鬼!
白振羽一切都明白了,姚家人居心叵测!要是在秀姑这里找到破绽,那么他们肯定会挑动张昆山严惩白振羽,直到连刘家也打个落花流水!白振羽不是放出声来,要和姚家继续打官司吗?看你还怎么再和姚大狂士过不去?!
但是,为什么是姚二狂士,而不是姚大狂士出面呢?白振羽急剧的想着,接着就明白了:姚大狂士不敢来刘家庄,他怕刘家庄的人会把他打死!但是,白振羽也已经确认了,姚大狂士一定是幕后主使,他曾三次被刘家告到县衙,这一次他想借张昆山之力,一报前仇!
要是只有张昆山,白振羽觉得也简单,张昆山不可能就这样缠住不放。但要是有了姚家兄弟的支持,就要格外小心了!姚家不在乎花这么点银子,白振羽十分后悔: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说一千道一万,都太晚了。不过白振羽不能输在面子上,就故意对张昆山说道:“大哥,这是你的什么亲戚?怎么从来就不知道啊?”白振羽不能和姚二狂士正面作战,于是就借张昆山的嘴讥讽几句。
“心里有鬼,当然害怕,不然不就早让官爷开棺验尸了;我就算一个看热闹的人,看到张昆山冤屈也沉不住气了,难道有人想故意躲过官府的验尸吗?”姚二狂士既然说出第一句话,也就和白振羽公开为敌了:“路不平,有人踩,这还需要是不是亲戚吗?”
白振羽的确很愤怒,对姚家的大仇未报,姚二狂士又给刘家一个打击!白振羽冷冷说道:“姚二狂士,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家一样卑鄙无耻吗?你放心,我们不会把秀姑藏在大缸里的!”
这句话谁都听出来,白振羽在讽刺姚二狂士的所作所为;秀姑藏在大缸里,这已经成为当地一个典故,在当地流传。但白振羽的主要目标现在是张昆山,所以只是轻蔑的看了一眼,然后对张昆山说:“只要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包括所有的损失,你们可以随时动手,开棺验尸;请吧!”
“大哥,不能就这样便宜他们!”白振虎愤怒了,刚才他也是因为没有发现姚二狂士,所以才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现在,情况大变,白振虎不能忍受姚二狂士的狂妄!
“算了,丢人的不只是我们,有人更丢人!让他们动手,给女儿挖坟吧!反正有县太爷在这里做主呢!”白振羽对白振虎说。他知道现在已经不可逆转了,何必再自找烦恼呢?更何况白振羽有这个信心,张昆山和姚二狂士什么也不会得到,得到的只能是大家的讥讽!
张昆山这时候犹豫了,凭他对白振羽得了解,要是心虚,绝不能这样!但姚二狂士说:“签字画押吧,我们都会帮你的;秀姑死的不明不白,我们要为秀姑讨一个说法!”
县太爷下命令的时候,风不动树不摇的天气忽然又开始发怒了,大风刮起来,树枝摇起来,来得十分突兀!幸好这是一个夏天,人们才能在风里站得住;大家只是纳闷,刚刚还风平浪静,怎么就转眼就狂风大作?莫非是秀姑地下发怒了?还是责怪老天不公?有人担心,有人害怕,但所有的人都在期待,期待已经埋葬了五十多天的秀姑重见天日!
这时候有人注意,秀姑的碑文是一片空白,只写着“刘张氏之墓”五个字。刚来的时候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两边争吵上,现在终于注意到,秀姑的墓碑,实在太简单了!
墓碑立在坟边,让掘墓的人不敢用力,也不能用力,有人就说:“是不是我们先把墓碑挪一下?”坟头虽然不大,但要是把墓碑磕磕碰碰,就有点大不敬了。张昆山说道:“就留一留吧,不要再动了。”
坟头上的土一点点挖出来,倒是没有费很大功夫,但是墓顶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整个墓穴顶部,都是用万年灰灌起来的,这也是为了防备有人盗墓。老百姓有一句俗话,叫“插灰泥入地成钢”,这么长时间了,石灰已经开始凝固,可想它的坚硬程度!
再说,下面是一层石板,再往下才是秀姑的棺材,往下落土不可避免。刘家是用榆木板打起来的棺材,然后又上了几遍漆,作的相当精细。要是有点玷污,就是张昆山也不好说,因为白振羽就在一边看着,稍有不慎,麻烦是一定的。所以,他们在拆开穴顶的时候,就像蚂蚁啃骨头的速度。
“来,把棺材盖上吧。”突然跟在姚二狂士后面的几个人,拿着几块木板和偌大的白布。张昆山感激得看了姚二狂士一眼,猛地一下就跳进墓穴狭小的穴门,钻进了墓里:“来吧,把木板递给我!”
有了木板的掩护,速度当然快了。大约一个时辰,秀姑的墓穴就来了个大揭盖,秀姑的棺材也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张昆山突然哭泣道:“女儿,不要怪我,谁让你不争气呢?”
张昆山知道没有人会帮忙,所以就把家里叫来了十几个后生,当然是为了起重。起重是抬棺材的专用词,抬棺材不叫抬棺材,它的专用名词就是起重。
“起重喽!”十几个年轻人一声大喝,棺木就稳稳得往上走。当然,这需要他们互相倒手紧绳,棺材才会慢慢的升起来,最后慢慢地落在地上。五十多天不长也不短,有些有经验的人已经开始往后退,因为天气炎热,大家能够想象得到,秀姑的尸体可能已经腐烂。
也有一些年轻人不谙世事,不懂有什么害处,反而往前挤。县太爷躲开棺材十几米远,才对仵作说:“开棺吧!”几个衙役脱不了干系,只得用布子把半个脸捂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仵作一起把棺材盖打开。
奇怪?事实上,棺材里并没有散发出恶臭味,也就是说秀姑的肉体有可能还没有腐烂!但这又怎么叫人相信?天气炎热,马上就两个月了啊!而且,这时候数个好奇心极强的人早已涌上去,竟然没有受到可能难闻气味的干扰,争先恐后!
“啊呀,可惜了!”涌上去的人发出阵阵叹息,似乎特别惊叹!张昆山没有往前,因为他已经没有了这个胆量去看女儿。又有几个后生也都跟着凑过去,想不到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也都目瞪口呆,扼腕叹息!
这是为什么?县太爷不明白,但是别人都过去了,他是这里的父母官,当然应该身先士卒。两边衙役说:“大家都闪出一条道来,厦门太爷要亲自验屍!”大家都把棺材围个水泄不通,大老爷怎能过去验尸?
44、
县太爷往前,其他人就自动往后,所以县太爷过去的非常顺利。县太爷也是用布子捂着嘴巴和鼻子过来的,像是受了风寒。不过,县太爷看见秀姑的第一眼,也是瞪大了眼睛,控制不住地说:“奇了!怪了!……唉,想不到世上竟然真有这样漂亮的女子,怪不得姚大狂士会这样奋不顾身!”
奇就奇在秀姑竟然栩栩如生,特别是在入殓的时候被精心打扮,秀姑越发显得光彩照人,胜似仙女,让人不能移目!
县太爷虽然早已见过秀姑三次了,但印象一般,甚至县太爷没曾正眼看一看秀姑;想来也是,因为前几次见到秀姑的时候,见到的形象都是蓬头垢面,白素花特意给秀姑掩饰打扮,掩盖了她的真面貌,县太爷不厌恶就不错了,哪有心思仔细去看?但现在的秀姑已经露出真面目,真有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貌,县太爷也是凡夫俗子,怎能不扼腕叹息?
“女儿呀!”张昆山大叫一声,瘫坐在地上。别人是在夸女儿漂亮吗?还是在为秀姑叹息?不管怎么样,在张昆山的心里,都是彻骨的疼痛,一辈子也不会疼完。
姚大狂士到他家里的时候,张昆山确实恨透了他。但是,姚大狂士哭诉了要为秀姑报仇的心情,张昆山就心动了;张昆山说道:“人都已经死了,也怪不得别人,死了怨她命短,你就不要再提了,我不想让自己一辈子活在痛苦里。”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姚大狂士的话彻底让张昆山激动了!姚大狂士流着泪说:“秀姑不是自杀的,我敢肯定!她三次上堂,那样恶劣的环境,都没有寻短见的心思,怎么会在突然之间想自杀呢?”
其实张昆山也这样的怀疑,但他不敢想,所以每每想起秀姑的时候,总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秀姑会不会是被人害死的?这一次终于让姚大狂士触动了自己的底线,他不得不再一次想起第一次验尸的经过,对姚大狂士说:“秀姑已经验过尸了,你又怎么敢保证是非正常死亡?”
是啊!验尸都找不出破绽来,你凭嘴一说,就能这样准确?姚大狂士扭曲着嘴巴,对张昆山说:“您应该相信我,因为周围的人都知道,姚大狂士是不容易被骗倒的!秀姑下葬的时候,我就在刘家坟地里躲着,因为我不相信秀姑就这样离开了!”
姚大狂士当然有别的秘密,因为他觉得已经给秀姑以强大的心理支撑,他姚大狂士一定想办法和秀姑重修旧好,永结同心!这一点,秀姑坚信不疑,她一直忍辱负重,等待着姚大狂士把自己救出去,秀姑这样聪明美丽的绝世女子,又怎么会突然自杀呢?
“啊?!”张昆山不由得惊呼一声,因为就是在白天,一个人也不敢在阴森可怕的坟地里呆着,何况还是夜晚,又是在他敌人的坟地!姚大狂士说:“那天晚上,我一直在那里陪着秀姑,到黎明才回家;因为我不想让秀姑孤零零的睡在那里。”
姚大狂士确实没有撒谎,他在那里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离开,因为他不相信秀姑就这样死了。当然,在刘顺同的家里,他就想去看个究竟,但他也知道,那不是他能去的地方;他不敢保证,万一要是被刘家庄人发现,自己会不会被众人打死;因为他知道,刘家庄的人恨透了他,特别在这个节骨眼上!
就是在那天夜晚,他也不是没有危险;他藏在刘家祖坟远远观望,但也有人往刘家祖坟靠近;不过幸好他们没有进刘家祖坟,他们是到这边小便的,不会离刘家祖坟太近,那里太阴,所以才没有人敢靠近。那个晚上,坟地里的叫声也是他发出的,因为他需要散发悲伤,加上他已经算出,没有人敢去坟地探个究竟,于是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让听见的人误以为真的有鬼。
在秀姑的坟前,姚大狂士没有发现什么,事实上他也知道,在这里他找不到一点线索,他只是为了祭奠一番,和秀姑说说话而已。姚大狂士也是有心人,带去了大包的纸钱,慢慢给秀姑烧了,絮絮叨叨不停的说话,直到不能不离开的时候。
但是,秀姑的死始终是他的一个心结,念念不忘。他在苦思冥想,秀姑是怎么死的?他认定是刘家害死了秀姑,但刘家是怎么把秀姑害死的?他却找不到答案。所以就是给他一万个理由解释,他也不相信秀姑是自杀的!
他派出人四处打听,因为秀姑的死已经是一个轰动八方的大事,人人都在议论。从打探来的消息,姚大狂士更坚信秀姑不是自杀,因为他听说了,三月初二,也就是秀姑临死的这天,秀姑还嚷着要回娘家,并且和白素花大吵了一顿。况且,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在怀疑,秀姑是不是自寻短见?
但是大家又不能解释,那天仵作已经对秀姑验尸了,为什么秀姑却真的是自杀?因为在秀姑的身上,实在是找不到他杀的迹象,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自杀!
他曾设计了很多秀姑被害的场面,但很快又被他一一推翻,因为假设都是靠不住的,任何做法都会留下痕迹。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秀姑要是早就死了,然后再做出上吊自杀的假象,那么就不容易看出来,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所以假象有可能掩盖一切!
唯一的可能,就是刘家害秀姑的时候,让秀姑服毒!姚大狂士想到,手下人曾提起不久前刘家到王家庄买过砒霜,说是药老鼠,会不会……姚大狂士想到这里,身上就觉得凉飕飕的:一定是这样!直接把秀姑吊起来,秀姑有可能会挣扎,也可能会留下破绽!所以刘家人就给秀姑服毒,让秀姑死后再做出上吊自杀的假象!
一旦相信了秀姑被自杀,而且相信是毒杀,姚大狂士就想尽一切办法为秀姑报仇,当然更重要的是为自己除掉隐患,因为他已经听说,刘家庄一直把他视为最大的仇人,不斗倒他就绝不会放手;所以姚大狂士就不顾张昆山对他的愤恨,冒着危险来到张昆山的家里,最终和张昆山结盟。
姚大狂士说完自己的怀疑和推测,张昆山觉得很有道理,他也不相信秀姑就这么容易去自杀。但是他也顾虑重重,假如姚大狂士的判断有误,岂不是让他再一次去丢人现眼?姚大狂士说:“难道我们就让秀姑蒙受这不白之冤?秀姑死也不会瞑目的!”
张昆山还是有点犹豫,他从来也没有和官老爷打过交道;姚大狂士流着眼泪说:“您老人家放心,我会全力支持您的,所有的费用你都不要担心,为了给秀姑报仇,我全部都包了!而且对于告状我也明白,如何进行我会帮你的!”
如今,秀姑又一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张昆山实在受不了,所以就嚎啕大哭。张昆山哭得非常凄惨,县太爷听不下去,对张昆山说:“你是来干什么的?不要再这样!”张昆山吓的立时止住声音,但还是抽泣。
照例的验尸,但是多了服毒这一项,因为张昆山说的就是怀疑秀姑被毒杀,然后再做出上吊自杀的假象,所以是否毒杀就成了重点。姚大狂士很重视这一点,所以姚二狂士就专门的帮他监视,以防刘家庄的人阻拦或作假;就是县太爷搞突然袭击,也是姚大狂士亲自拜见县太爷请求的,目的就是瞒住白振羽,来了个突然袭击,以免验尸之前不至于让白振羽提前动了手脚。
这时的旁观者早已被众衙役挡出一段距离。这次不同的是来了两个仵作,当然是力求验尸准确。二人围着秀姑的尸体,都是手拿一根长长的银针,在秀姑的身上刺探一番。有人就受不了,说道:“这样的美人,人都死了,还要受这样的罪,真是死也不得安宁!”
两个仵作全神贯注,不理会周围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然后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对县太爷说:“老爷,从身体的观察,气味等的鉴别,还有毒药的检测,没有服毒的迹象,符合自杀的特征,请老爷移步自行界定。”
这是验尸的步骤,最后都要经过县太爷的鉴定。县太爷也是一个行家,他毕竟是见多识广,早就看出银针没有变色,不可能是服毒;在仔细观察以后,确认无疑,县太爷说道:“既然不是他杀,更不是毒杀,就可以结案了。”
这样的结局不能让姚二狂士满意,因为姚大狂士说过,这是很有把握的一个案子,刘家跑不了干系。姚二狂士急了,对张昆山说:“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大哥说过,刘家太狡猾,他们诡计多端!他们可能有另一种害人的方式,就是还有可能是雇凶杀人!”
姚二狂士本来不想说,因为他并没有刘家雇人害死秀姑的证据,只是听姚大狂士说过也有这种可能。白振羽心里“咯噔”一声:连我们都没有看到秀姑是怎么死的,你们又是怎么猜测的?但是,这时候再不回应,就说明自己胆怯了,于是白振羽冲上前去,抓住姚二狂士吼道:“混蛋!事实俱在,竟敢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