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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业火令全文阅读

作者:浅欢丶     天下业火令txt下载     天下业火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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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煞星

    长序城是秦罗国的都城,这日明镜似的圆月高悬在天空,把原本严肃的黑夜中的都城生生披上了一层温柔的薄纱,原本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好时辰,却被一声声铿锵有序的马蹄声打破。

    长序城的东城属于富人区,迷离璀璨的灯影更是让这里显得高不可攀。

    铁蹄经过时,这里的贵族或达官们原想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扰了他们的悠闲,却不想在看见领头的人时,都灰溜溜地龟缩回去,顺带关严了窗棂,心里想着不知哪家不要命的又得罪了这个煞星。

    只见领头这位,跨着一匹血色高头骏马,精致的马具无一不是鎏金打造,马具衬着暗红的罗缎,让这匹马显得威武又肃杀。马都这样精贵,更何况人呢?

    马上的人黑发高束,只着红缎点缀,一张雌雄莫辩的容颜孤傲清冷,额上碎发零零散散搭落几丝在左脸,无形中显得狂傲潇洒。一袭白色外袍裹身,里衣红得如血,一双白鹿皮靴稳稳当当蹬着马镫,浑身散发的气势不禁让人退避三舍。

    马队行到四海客居时,马上的人玉手轻抬,后边的兵士训练有素的停止前行。

    “围起来!”话音刚落,兵士们立刻悄然无声地动了。

    她声音不似闺阁女子的软语清唱,反倒磁性大气,透着江湖儿女的潇洒和干脆。

    见周围部署妥当,她抬首瞥了一眼没有丝毫光亮的四海居,月光下,一对青黛娥眉飞斜入鬓,给原本娇俏的美颜添了三分英气。

    看似清澈的凤眼又有着夺人心魄的深邃,直挺小巧的琼鼻哼出不屑的鼻音,不点而朱的娇柔红唇弯出一道勾人的弧度,让人觉得只有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这样的诗句才配得上她。

    四海居附近有不少人虚着一丝窗,好奇这位女煞星又要弄出什么动静。

    这位煞星,是秦罗国当今皇帝罗裕的胞弟、贤王罗甫的独生女儿罗烟凝,她出生时本唤罗华颜,因三岁时突患重疾,身体时常高热不退,伴随而来的是呼吸的薄弱,然幸得天疏老人救治捡回一条小命,又颇得天疏老人眼缘,被收为关门弟子。

    但因体弱,天疏老人劝服贤王夫妻把小华颜交由他抚养,并承诺十五年后必定还他们一个健康的孩子,贤王夫妻一筹莫展,又不想女儿今后羸弱,只得照天疏老人的话去做。

    分别时贤王和贤王妃苦痛不已,贤王泪眼婆娑的抚着小华颜苍白的脸蛋吟出:“芳华必斩过云烟,初心但许岁月凝。孩子,从今后你就叫罗烟凝,我和你母妃等你回来。”

    贤王把女儿交给天疏老人,抱起早已哭晕的妻子,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绝尘而去,生怕自己一时心软,会把女儿要回来。

    十五年后,罗烟凝学艺归来,身体果然如天疏老人所说那样,不见半分羸弱,反倒光彩照人,气势凌然。

    当初一身公子哥打扮,骑着白马回到长序城时,更是惹了不少女子的芳心。

    贤王夫妻见爱女如此灵气逼人,激动得泪流涕下,恨不能把十五年的念想都倾注给她。

    皇帝罗裕同样对罗烟凝的归来表示欢喜。他没有女儿,曾经小小的女孩是他朝堂后的一枚开心果。见罗烟凝如今风华绝代,气质不凡,举止间更是大气潇洒,于是,他大笔一挥,以长序的序字,钦封罗烟凝为序凝公主,可见其宠爱。

    罗烟凝既为皇室公主,又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天疏老人的关门弟子,地位可见一斑。

    她行事作风乖张不失公允,手段散漫又不失狠辣,不时为皇帝出主意解决了一些江湖和朝廷中原本存在的头疼的问题,更是直截了当的把复杂的朝廷纷争简单化,这让她的地位更加巩固。

    今儿她出现在这里,有人不禁猜测是否又是哪个权贵即将落马了。

    罗烟凝修长的右腿轻抬,竟像是飘下马儿一般好看,而内行人更是能从这个动作看出,她的轻功是已经到了一定境界。

    不等细看,她的身影已经飘到了四海居大门前,只见她足尖一抬一踢,厚重木门竟带着一股劲风向后倒去。她环视一周,双手像变戏法那般拿出一把竹签,身后的随从随即将火把递了过去。

    罗烟凝把竹签点燃,双手暗中发力,数支轻巧的竹签像张了眼睛似的,穿过屋顶的灯具和桌上的油灯后软软落地,丝毫没有方才的刚劲。那些灯具半点摆动都没有,眨眼间四海居一片辉煌。

    暗中窥视的众人,不由得心里惊呼:好俊俏的内家功夫!

    敢在皇城中叫四海居,规模必定不小,罗烟凝看准这一点,用内力喊道:“顾君怀,一别两年,如今到了长序城本宫倒是要看看,你打算怎么跑?”

    四海居渐渐围起了看热闹的人。皇城脚下消息终究灵通,听到罗烟凝喊出来的名字,这些达官贵人们心里一惊,感情这小姑奶奶今天是来找这个人的茬?听这意思,这俩人还认识?仇家?

    顾君怀,江湖人称顾飞剑,占着江湖榜第三的位置已经有几年了。凭手中的一柄落梅快剑,收割过无数性命。

    说起来这人残忍,但对弱者却是极度爱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在他身上也发生过不少,何况顾君怀武功极高,为人义气,因此很多自诩正派的人士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是不知他师出何处,总是神神秘秘的。

    见片刻都无人出来,她也不恼,“萧梧。”她唤道。

    “属下在!”一名长相清秀面无表情的男子上前恭敬地回应。

    “把柜子里的老家伙弄出来,顺便取壶四海居最好的酒来。”她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个叫萧梧的男子也不多话,立刻就去办了。

    罗烟凝温柔地取下腰间那把细长的刀搁在桌上,周围人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冷意扑面而来。人群中不知是哪家公子低呼了一声:“是淬星饮!”

    即便没有见过这把刀的人,也听过这把刀的名号,但还是有人不禁问出:“淬星饮是什么来头?张家公子给说道说道,让我们涨涨见识。”

    这位张公子死死盯着那把泛着冷光的刀,嘴里念到:“北有淬星饮人魂,不寂不灭不归鞘。传说这把刀是一位前朝铸匠去到北寒之地时因机缘巧合得了一块极寒霜铁,他见这霜铁品质无双,便动了念头想用此铁铸剑。

    哪知这铁坨子似乎有自己的意识,每当铸匠脑海中浮现出剑的样子,想要打造时,它便泛出冷意,逼着铸匠不敢靠前。

    后来铸匠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摸索着它的脾性,直到勾画出序凝公主手中这把刀的模样,那极寒霜铁才肯让铸匠近身。铸匠见此大喜过望,无日无夜开始铸刀,可谓是淬心呕血。刀成之日天地失色,这等天地异象让铸匠更加坚信自己造出的是一把宝刀。

    他对着飞奔的野兽挥刀,刀意如狂风过境,眨眼间野兽被冻在原地,不等铸匠反应,那野兽猛然炸裂,却不见流血,那些炸开的碎片如星辰般璀璨,簌簌落下。淬星饮因此得名。

    铸匠死后这把刀也随之消失。不想今日竟然能在序凝公主手中得以一见。真乃三生有幸!”

    话音刚落,就见萧梧左手拿着一把精致的酒壶,右手拎着躲在柜子里的掌柜,步履稳健地走到罗烟凝跟前。

    掌柜的一看阵势不对,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嘴里直喊着公主饶命。

    罗烟凝拿起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脖子:“本宫的刀可不是拿来杀你的,一边儿乖乖呆着去。”掌柜见自己性命无忧,连滚带爬地往角落里钻。

    罗烟凝见清静了,便往翠绿的玉杯里倒了杯酒,弹指间,那酒杯稳稳落到张家公子手里:“眼力不错,这酒赏你了。”

    “多谢公主!能得公主赐酒,实乃张某荣幸。”

    罗烟凝不搭话,三杯酒下肚,不见任何醉意,反倒让她脸颊多了两团微微的红云,灯火下显得更加动人心魄。

    半晌了人都没出现,她冷哼一声:“顾君怀,我数到三,若你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一,二......”

    “唉……”一声无奈的叹息,“烟凝儿,莫调皮。”磁性的低语从楼上传来。

第二章 诡变

    众人惊异,烟凝儿?这样亲密的称呼?公主殿下和这个顾君怀之间……未等细想,白色衣角若光般晃过,从没见过顾君怀真容的人们都瞪着眼睛等着这个神秘的男子现身。

    眉如剑,眸似星,嘴唇棱角分明,身形俊朗,真是翩翩公子,绝世无双!他身后跟着一位白色罗裙如花似玉的女子,佛风弱柳,楚楚动人,跟罗烟凝的冷冽一比,更是让人心头不免生出怜爱。

    “公子……奴家害怕……”女子微颤如黄莺的声音敲在人心上,细嫩的小手拽着顾君怀袖口,那种不安感,看得一干人等恨不能上去挡着罗烟凝,生怕她把这弱女子斩杀在此。

    顾君怀微笑着拍拍女子的手背道:“别怕,小师妹只是找我叙旧而已。”

    小师妹?!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原来这顾君怀跟公主师出同门?!但是今日这样,不像是来叙旧的吧?!他们不由得把眼神同时放在罗烟凝身上。

    罗烟凝神色凛然,不见半分松动:“难为大师兄还记得我这个小师妹。”

    “咳……咳咳咳,烟凝儿这两年越来越不可爱了。”顾君怀重重咳嗽起来,女子低呼一声“公子”,想上前帮他顺气,被他抬手阻止了,“没事。”

    这症状看起来像是风寒,罗烟凝心里疑惑:习武之人身体鲜少染上疾病,除非是受到重伤之后。

    顾君怀在她没开口时就忙说到:“半年前追杀仇家时不小心中毒,身子骨就弱了很多。”

    “伸手出来。”罗烟凝的口气不容拒绝。

    顾君怀只得把手递到罗烟凝面前,罗烟凝冰凉的手指懒懒搭在他的手腕上,约莫过了半盏茶,她笑道:“师兄身体很好,无碍。”然,心里已有了计较。

    这个结果让顾君怀满意的松了口气。罗烟凝这才把眼光放在那个女子身上:“这位姑娘是?”

    “她是余音,我受伤时幸得她照顾。她无父无母,我便带在身边了。”顾君怀笑道。

    罗烟凝看向余音的眼神很平静,可偏偏余音有一种不着寸缕,被人一寸寸审视的错觉,她不由得往顾君怀身边靠了靠。

    罗烟凝弯了下嘴角,轻飘飘地望向顾君怀,深邃眸子里闪动的诡异让顾君怀略感不解:“大师兄,师父曾经说过,你心魔略重,不让你报仇又唯恐你败给心魔,走上歪路。如今你的仇家已被你收拾得差不多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了?”

    提起天疏老人,顾君怀的神情变得尊敬:“师妹放心,等我养好身子,便即刻启程回去,这几年刀口舔血确实也让他老人家担心了。”

    “好!既然如此,大师兄就安心休养。二师兄枉死一事就由师妹代劳了。你知道的,师父对此很是痛心。”罗烟凝仿佛知道顾君怀会这般回答,她便干脆利落的把话接了过来。

    顾君怀眼里闪过心痛和疑惑,他急忙问道:“难道归竹并非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师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为报灭门之仇这两年,错过太多本该由他担当的责任。他虽与归竹情同手足,但归竹一死他并未深究,仅仅只听到江湖上的传言便信以为真,如今罗烟凝颠覆了这个说法,他满心悔恨。

    提到归竹的死,罗烟凝脸上渡上了一层霜寒,眼神也变得冰冷,她环顾一圈,知道暗中有不少人在窥视这这里,便一字一顿地开口说:“江湖上都说归竹因练功走火入魔,强掠少女交合压制未果而死于床第。但今日,本宫偏要为他正了这个名!”

    “我师父天疏老人素来爱才,归竹天赋异禀,一心向善,为人正直浩然,颇得师父欢喜。一年前,千骨堂私下作祟,用下作手段谋杀了不少江湖好汉,师父便让归竹召集正派人士,合力打压千骨堂。”

    “结果消息不胫而走,归竹师兄在路上被千骨堂的人痛下杀手,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师兄死后,千骨堂的人又造谣污蔑,让他死而不安!此等肮脏龌龊的行为被他们掩盖至今,直到被本宫暗中查探出真相!本宫早已发誓,今后跟千骨堂势不两立!踏入千骨堂之时必定血洗千骨堂,鸡犬不留!千骨堂的人落在本宫手里,势必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在人们心中,这是序凝公主第一次果决地公然叫板江湖门派,一些心思活络的官员子嗣们已经开始在谋算着风向变化了。

    “嘻嘻...”这时,一阵酥骨魅心的笑声由远而近,众人只觉得脑袋轻飘飘的,仿佛看到了无限美好的事物,眼神变得虚无。发出笑声的女子缓步走到四海居门口,笑语嫣然:“好大的口气呀!不好好当你的公主殿下享受万般宠爱,怎么非要掺合江湖纷争?看公主这样貌也是倾国倾城,可别因为脾气不好找不到驸马呀!哈哈哈!”

    没有内力或者内力不够高的人无不被女子声音影响。顾君怀因为受伤的缘故,强行运气抵抗,脸色苍白得可怕。

    罗烟凝并没有因为女子的话生气,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顾君怀和余音的方向,又回头自顾自地往杯子里斟酒,丝毫没把这个女子放在眼里。

    那女子也不恼:“听闻公主殿下武功颇有造诣,更是携着这把绝世宝刀走南闯北,不知今日,我柳絮能不能讨教两招?”

    “你配么?”罗烟凝云淡风轻地饮尽杯中佳酿,随即暗中运劲,把酒杯放到淬星饮上,两者相碰的声音如梵音般厚重绵长,一时间被柳絮声音所迷惑的人都回了神。

    柳絮见自己招数被轻易的破了,有些愠怒,她刚想对罗烟凝出手,萧梧的匕首就已经顶到了她雪白的脖颈:“就凭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萧梧的身法快得令柳絮窒息,冰冷刀锋的触感让柳絮手脚瞬间冰凉:“怎么?一个大男人也要对女子动手么?”微颤的声音出卖了她故作镇定的姿态。

    “呵”,萧梧冷冷地邪笑,“对公主不敬的人,都得死。”柳絮把目光投向罗烟凝,然而对方并无半点要阻止萧梧的意思,反倒悠哉地看着她。

    柳絮如何甘心?她甚至都没挨到罗烟凝的边,就被捏住了命脉!

    一道寒光闪过,一朵血色的花绽放在柳絮颈间,她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已经抽身离去回到罗烟凝身边的萧梧,就已经软软倒下了。

    罗烟凝面带微笑,若无其事地说:“千骨堂不声不响死了一个二当家都没人来收尸,真是薄情寡义呢。嗯?师兄,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梨花的味道,好香啊!”罗烟凝俏皮地回头看着顾君怀,顾君怀细闻一下,摇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哦?想来是师兄闻习惯了吧。”罗烟凝没由来的一句话让顾君怀有些疑惑,没等他细问,罗烟凝却已经不再看他。

    罗烟凝冷声令到:“今日是本宫与千骨堂的私人恩怨,本宫不想看到有朝廷中人和无关人士掺和进来!懂事的,自觉滚回去,不懂事还要继续在这凑热闹的,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门外看热闹的人背脊发寒,罗烟凝的侍卫如鬼魅般站在他们身后只等一声令下。众人知道她说一不二,一时如鸟兽散。个别胆子大又离得近一些的,也只敢在窗纸上掏个小洞偷看。

    罗烟凝虽然话说的重,但事实上,她只是希望接下来的事不要伤及无辜罢了。

    见人散得差不多了,她随手拿了几颗盘中的花生仍出去,周围响起了几声闷哼。

    她嘲弄道:“千骨堂的小娘子们,也别藏着了,畏手畏脚可不像你们的作风呐!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不是么?”

第三章 夺命

    暗处的人自知藏不住,相互示意后,便都往四海居走去。

    一行身段窈窕的绝色女子,出现在视野里,细看之下,还有不少是京城名楼里的花魁!

    躲着看热闹的人身上冒出冷汗,回忆着自己有没有什么把柄落在这些女子手里,即便没说漏什么重要消息,但序凝公主是真的不好相与啊!

    这些女子原本以为能跟罗烟凝斗上一番,没想到罗烟凝竟不按常理出牌,一个肃杀眼神,周围侍卫亮出兵器一涌而上,她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几人瞬间就被击杀了。

    罗烟凝带来的人自然不是省油的灯,身手如萧梧的不在少数,这群原本众星捧月的女子,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已香消玉殒了…

    罗烟凝冷冷地看着血腥的场面,心里没有丝毫不忍。敌人永远都只有死路一条,不存在降服一说。

    倒是顾君怀,有些不忍的别过头。他没注意到余音紧紧蹙着眉头望着门外,似乎在盼什么,已然不似刚才那般惊慌失措的模样。

    “呵呵,”罗烟凝低声笑到,“余音,别等了,你等的人恐怕已经被本宫派去的人半路截杀了。”

    罗烟凝语气冷漠,如索命般森冷。

    余音回神,偏过头:“小女子不懂公主殿下在说些什么。”

    “呵呵,不懂么?”罗烟凝双手负在身后,“千骨堂均为女儿身,每一位被选入千骨堂的女子,从小都会用药物淬炼身体,保证身上散发的香味久久不散。旁人以为只是普通的香粉,却不知道这些香味都是慢性毒药。我二师兄归竹死后手里攥着一片有梨花香的布料,而其他死去只要尸体没有被摧毁的人,身上都多少会留下香味。”

    余音听完,泪眼婆娑地看着罗烟凝哽咽道:“公主殿下!您不能只凭余音喜欢梨花香就断定是余音啊!”

    “是么?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你?”罗烟凝故作惊讶地反问。

    余音含着眼泪偏过头望着顾君怀,既不回答,也不吭声,固执的小脸写满委屈和心酸。

    “师妹……”

    “闭嘴!”罗烟凝打断了顾君怀的话,“或许你认为本宫武断,宁错杀不放过。不过本宫不是那样的人。凡是都讲究证据,毕竟不能落下话柄让百姓认为皇室中人嚣张跋扈。老掌柜,你过来说说看,自从这两人住进四海居之后,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特别是半夜。”

    一听喊到自己,掌柜又从角落里连滚带爬地出来,抬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跪在罗烟凝面前像倒豆子似的:“公、公主殿下英明!小老儿最近确实感觉身体不适。半夜老咳嗽,身子虚软无力,干活力不从心。去医馆看了大夫,说是风寒。拿了几副药,还、还是没见好,就、就这些。”

    听完,罗烟凝不屑地看着依偎在顾君怀身侧的余音,轻哼一声:“醉里寻花花自来,化骨柔情床笫开。梨压海棠美人笑,梦里梵音魂自消。”

    “千骨堂第一任堂主自命不凡,高洁无瑕,即使杀人也要柔情凄美,故此她当年为此毒作下《醉梨花》。一来讨个风雅,二来也是为她当初所受情伤做个了断。不过她倒算是个懂得是非黑白的女子。临死前她立下门规,若用醉梨花扰乱武林,杀无赦。你说对么?”

    在罗烟凝的逼视下,余音乱了阵脚,她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

    “哈哈哈哈……”罗烟凝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问题,“本宫既然立誓要铲除千骨堂,自然要把千骨堂里里外外查个清清楚楚,你以为今日本宫来这里真的只是偶然么?”

    能当上千骨堂的堂主,并非等闲之辈,她收回了之前的楚楚可怜,瞬间使出十成十的内力把顾君怀拍到罗烟凝跟前,待众人回神时,她早已用轻功飞出数丈。

    罗烟凝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晕过去的顾君怀,嫌弃地把他推到萧梧身边:“别让他死了…”话音未落,人已拿着刀飘然离去,一个精致的瓶子落到萧梧手里,是醉梨花的解药无疑。

    萧梧拿着药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公主吩咐别让顾君怀死了,那喂了解药之后要不要运气帮他疗伤?

    却见罗烟凝追出去,微微眯着眼睛望向余音逃走的方向,短促的哨声从她口中吹出,一只白鹰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应,飞速冲向主人指示的地方。

    “哼,逃得掉么!”罗烟凝嘴角微扬,邪魅的声音宛若催命符般。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已离城十余里。余音逃到一处山崖,看着天上盘旋的白鹰,有些绝望。

    “怎么不跑了?”罗烟凝戏谑的走到她跟前。

    “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余音心想,既然已经无处可逃了,何不死得有尊严些?

    罗烟凝笑了笑:“这么快就放弃了?”

    “难不成你还能放过我?”

    “若是二师兄没有死在你们千骨堂的手里,本宫兴许会再放任你们为非作歹一段日子。只可惜…唉。”罗烟凝不急不缓地说到。

    “动手吧!”余音果决闭上眼睛。

    “呵呵,那么着急干嘛?临死前不想看看你费尽心思要找的东西么?”罗烟凝蛊惑的声音让余音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你知道我要找什么?”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罗烟凝。

    罗烟凝从怀里缓缓拿出一块通体血红的玉牌,邪笑道:“业火令。”

    月光下,玉牌通体流光,红得妖魅摄心。

    余音原本绝望的斗志,被瞬间点燃,她死死盯着罗烟凝手中的玉牌,突然爆起,淬了毒的暗器从她袖中飞出直逼罗烟凝的面门,随即抽出软鞭挥向罗烟凝,她想先杀人,后夺令!

    罗烟凝料到她会如此,手中的淬星饮娴熟地舞出刀影,不过三招,余音所射暗器悉数被打落在地,软鞭节节断裂,淬星饮泛着幽光的半截刀身没入她的身体,穿膛而过…

    看着余音绝望又不甘心的眼神,她微微笑着,声音平静如水:“鲜活的生命远比死气沉沉的生命有趣多了。本宫让你看到业火令,也算了你一桩心愿。千骨堂明日就不复存在了。最后,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罗烟凝凑到余音的耳畔低语道,“江湖榜上本宫的师父天疏老人排第一,大师兄顾君怀排第三,排第二的‘玉飞狸’,便是本宫了…”

    刀,从余音胸口拔出,她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完全倒下就已凝结成冰。月光下,一切静谧得诡异。罗烟凝转身不过几息,身后的余音已如碎掉的星尘……

    江湖传言,得业火令者,可号令天下。

    虽是传言,但暗中依旧有人不遗余力地寻找。

    然而,为何携令者,会是这位才踏入江湖两年的罗烟凝?为何她要隐瞒自己江湖第二的身份?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第四章 温情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之后下人来报。

    “公主,顾公子醒了。”

    罗烟凝面无表情:“嗯,本宫一会去看看。”

    下人小心翼翼的退出门外,对于这个十五年后回到王府的公主,人人都怀揣着敬畏。她手里究竟有多少势力,就连王爷和王妃都没有问出个道道来……

    贤王府是长序城除了皇宫之外第二大的府邸,府内格局精致,错落有致,景色更是宜人,一面显现出皇帝对兄弟的爱护,一面体现着主人的风雅。

    昨日萧梧把顾君怀带回王府安顿在离主屋不远处的洗叶阁。这一片被种上了许多梧桐树。刚好现在是秋季,梧桐叶片片绯红,若是碰上落雨,更是美得剔透。

    萧梧正让侍女把早膳端去给顾君怀,见罗烟凝来了恭敬地抱拳:“主子。”

    “他怎么样了?”罗烟凝的语气不咸不淡。

    “喂过解药之后才敢运功护住他的心脉,余音那一掌狠辣无比。大夫来看过,说他这身子怕是得精心调整半年才能缓过来,往后轻易不能动武。”

    听完萧梧的话,罗烟凝略微思考了一下:“伤势倒是其次,他也该吃点亏长点记性。只是习武之人不能轻易动武不知他能不能接受。你下去吧,告诉守在千骨堂那边的人,可以动手了。鸡犬不留。本宫先进去看看师兄。”

    “是。”

    顾君怀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罗烟凝进去后他才回神。

    “烟凝儿来了。”顾君怀温柔地笑着望向她。

    罗烟凝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坐下:“亏你还笑得出来。”

    “命被烟凝儿救回来了,自然是要笑的。咳…咳……”

    罗烟凝没有搭话,自顾帮顾君怀号脉。片刻后,她松了口气,给他喂了颗药丸:“问题不大。”

    “你的医术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昨天大夫说的时候我并没有过于介意,”顾君怀怜爱的看着罗烟凝,沉默了一会接着道:“师父从小对你疼爱有加,你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师父他老人家提到你总是笑眯眯的,说你把他的本事学了九成九。我跟归竹都是孤儿,幸得被师父收留,教我们武功,他就是我们最亲的人。你的到来让我和归竹倍感惊喜,我们没有妹妹,所以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关心疼爱,归竹走了,我这个大师兄也有责任。可是我相信,归竹他不会希望你手上沾太多的血。你是秦罗的公主,更应该被捧在手心里,锦衣玉食的生活……”

    “够了!”罗烟凝生气地打断了顾君怀的话,“顾君怀,我要是正儿八经养在皇家的公主,你说这些我可能会感动。二师兄因何而死我已经说过了,千骨堂必须给他陪葬。可是你呢?温香软玉,黑白不分,把杀死他的仇人放在身边疼爱有加!师父说你感情用事,容易被喜欢的女子左右失去判断,我若是不出手,是不是你也等着让我收尸?让师父他老人家难过?一个余音差点让你成了废人,是不是再有第二个余音,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我已经失去了宠我的二师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疼我的大师兄同样命丧黄泉!”罗烟凝红着眼死死的盯着顾君怀,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滑落脸颊,砸在顾君怀心里。

    “师妹……”

    “来人!”罗烟凝迅速从失态中调整过来,守在门口的侍女听到她的命令,训练有素的出现了,“照顾好他,若他有半点差池,本宫拿你们是问!”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洗叶阁。

    在顾君怀的印象中,鲜少看到罗烟凝动怒的样子。他怔怔看着离开的罗烟凝,突然没由来地笑出声,这样的师妹看起来更加生动,这才是属于她这样年纪该有的样子。两名侍女竟然被这样的笑晃了眼睛,红着脸呆呆的看着顾君怀,直到他自己被盯的不好意思了才清咳一声,拉回了神游的侍女。

    罗烟凝出了洗叶阁,本想去花园散散心,就见府中的小厮匆匆忙忙地赶来。

    “公主殿下,王爷和王妃在等殿下用膳。”

    罗烟凝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往主屋的方向去了。心里的阴霾被暖暖的亲情覆盖。她十几年没有回来,府中一切都没有变化。父王没有侧妃,跟母妃琴瑟和鸣,但不知为何除了她,再无子嗣。她不知道,这些年想念她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回来之后,父王和母妃恨不能把十几年的疼爱在朝夕之间补偿给她。她怎么可能不触动?不管在外面她多么的冷情,在双亲面前,她只想做个孝顺的女儿。

    “母妃!”罗烟凝远远地看见门口站着等她的贤王妃,笑意盈盈地飞奔过去,扑了个满怀。

    贤王妃名世牵雪,是罗甫唯一的妻子。当年贤王娶妻的场面也是轰动了秦罗国,二人可谓是门当户对,男才女貌。

    世牵雪温柔地轻抚她的背,宠溺又嗔怪地说到:“哪有闺女像你这样大大咧咧的,当心被人笑话去。”

    “才不管,随他们笑吧。”罗烟凝头埋在妇人的肩上蹭了蹭,一改在外冷冰冰的样子。

    “鬼丫头!进屋吧,你父王也在等你。母妃让厨子做了几道新菜,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母妃喜欢的女儿都喜欢……”说完,她亲热地挽着世牵雪朝里走去。

    罗甫看着妻女说说笑笑,眼神变得温柔,一家三口能其乐融融,平安健康,已是他此生的追求。只是想到女儿回来后的举动,他不免还是有些忧心。虽说他没有过多的干涉,可朝堂之上还是能听到一些关于女儿的传言。

    “儿臣给父王请安!”进屋后,罗烟凝规规矩矩地给罗甫问安,打断了罗甫的思绪。

    看着女儿没有一丝差错的仪态,罗甫不得不赞叹天疏老人教导有方。

    “行了。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赶紧用膳吧。不然你母妃又要说本王苛待女儿了,哈哈哈。”

    罗烟凝眼睛咕噜一转说到:“父王和母妃疼爱儿臣都来不及,怎会舍得苛待?”

    罗甫笑着戳了一下罗烟凝的脑门:“就你会说话。”

    世牵雪不停地给她夹菜,罗烟凝吃的很认真。

    “昨夜你回来之前我去看过你大师兄,好好一个孩子,怎么被折腾成那样了?”罗甫开口问到。

    罗烟凝顿了一下:“他中了别人的计,被下了毒。”

    “要不是萧梧让本王放心,本王都怕那孩子捱不这一关呐。唉!”罗甫忧心道。

    “父王放心吧,大师兄吉人自有天相,解了毒调养一阵子就好了。”罗烟凝自然知道父王在担心什么。

    世牵雪听到这儿,不由得放下碗筷,忧心忡忡地望着罗烟凝,语重心长道:“当初天疏老人不让我和你父王去看你,只是每年让你大师兄和二师兄过来府中问候一番,我看着归竹那孩子老实本分,是个懂得心疼人的好孩子,后来得知他惨死的消息,我跟你父王难过了好一阵子,现在君怀又受了重伤,母妃担心你哪天也遭遇不测……我和你父王只有你一个孩子……”

    “母妃,”罗烟凝轻轻握住世牵雪的手,“你和父王放心吧,女儿知道,江湖险恶,所以做事定当千百倍小心谨慎。定不会让你们担心……”

    其实罗烟凝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不足,江湖上世事无常,何况她身份特殊,难保哪天就暴露了招来祸事。可是既然她已经踏入江湖,哪能轻易抽身出来?

    罗甫看着妻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只是你万事小心。万一发生了你无法掌控之事,你必须跟本王如实说来。你身后还有贤王府,只要你开口,为父自当竭尽所能为你撑起一片天。”

    罗烟凝不禁红了眼眶,她起身跪在二人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女儿,遵命!”

    你一定不能让他们为你担心,不论今后的处境有多险恶,你一定要活着!罗烟凝暗自下定决心。

    “起来吧,饭菜要凉了。”罗甫无奈。

    这顿饭,温馨又沉重。

    宫里的人总是很有眼色,贤王一家才用完膳,皇帝身边的喜公公就带着皇帝的口谕进了门。

    “奴才给贤王、贤王妃、序凝公主请安了!”喜公公的面相和他的名字一样喜庆,见谁都是笑眯眯的。虽说宫里少不得尔虞我诈,他私下的风评也没那么好,不过面对贤王一家,他除了敬着捧着,再找不出别的选择。

    “你不在宫里好生伺候皇兄,怎么倒有空跑本王这里来了?”罗甫问到。

    “哦哟!王爷哪里话,”喜公公谄笑道,“谁不知道贤王府是块风水宝地,要不是奴才平日不得私自出宫,只怕是天天都得来上一趟这心里才舒坦呐!”

    “哈哈,”罗甫听完这番话,心里倒是满意,“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兄让你来有何事?”

第五章 智谋

    喜公公到底是人精,夸赞的话说到别人心坎儿上了,皇帝的口谕就该传达了:“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陛下这几日没见到公主,甚是想念,好不容易今儿得空了,就赶紧让奴才过来接公主进宫小叙一番。”

    罗烟凝一听,心里就有谱了,恐怕是昨夜的事惊动了皇上。

    “既然陛下有旨,凝儿就赶紧去吧,别让你皇伯父久等了。”世牵雪笑着抚了抚罗烟凝的头。

    “喜公公稍坐片刻,本宫收拾一下。”说完,罗烟凝带着贴身婢女玉昭往闺房走去。

    她一改往日英气的打扮,选了一身俏皮又不失端庄的衣裳,让侍女玉昭伺候她换上。这样女儿家的打扮,让她眉眼之间多了一分温婉。罗烟凝本就生得极美,不需要上妆照样让人觉得不可方物,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出门前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去打开书案旁的小匣子,拿出几张写满字的纸和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她把纸叠放在怀里,转身把瓶子交给玉昭,吩咐到:“本宫走后你把这个拿到洗叶阁交给萧梧,让他给顾君怀服下。”

    玉昭领命,安静地目送她离开。

    喜公公没等多久就看见罗烟凝出来了,相比其他的皇室女眷,这位公主的动作麻溜多了。看她的一身打扮,再联想到陛下今日的召见,喜公公心里不由得点头赞叹: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主儿,把陛下的心思揣摩得透透的,难怪一回京就博得一身宠爱。

    进宫的路途中,罗烟凝不曾多话,也没向喜公公打听什么,这更是让喜公公不敢小觑。

    御书房外。

    “公主殿下快进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喜公公恭敬地说。

    “嗯,”罗烟凝没有摆架子,“有劳了。”

    喜公公哪里敢托大,连忙弯腰直说不敢当,把罗烟凝请进了御书房。

    皇帝罗裕早就盼着侄女儿的到来,可这会儿人来了,为保持自己威严,又不得不装作看折子的样子,故意忽略她。

    罗烟凝眼力过人,哪会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可规矩不能废,她毕恭毕敬的跪下,故意慢吞吞地问安,口气又不乏娇憨:“臣女给皇……伯伯请安,皇伯伯万岁万岁……”

    罗裕不耐烦地把折子一扔,摆摆手,打断了她:“行了行了!赶紧起来。”

    “谢皇伯伯!”

    罗裕打量了一番罗烟凝,眼里的宠溺不由得溢了出来:“对嘛,这才是公主该有的样子!坐吧。”

    罗烟凝乖巧地坐下,静候着罗裕的问话,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看她这样,罗裕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血脉之亲,又是个姑娘,话不能说太重,可又不得不说。

    “知道朕今天为什么叫你来么?”

    “因为皇伯伯想烟凝了。”罗烟凝没脸没皮的答道,可她的回答,又让皇帝把到嘴边的话噎回去了。

    皇帝一怔,脸上却又笑开了花,“哈哈!朕倒是不知你这女娃说话那么讨喜。算啦,再跟你贫几句,恐怕今儿的正事都没法说咯。”

    罗烟凝见皇帝心情好了,笑的眉眼弯弯:“皇伯伯有事就直说吧,烟凝自当义不容辞,鞍前马后,任凭皇伯伯差遣。”

    听到她这样说,皇帝早前那些因折子而闹心的事,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反而被罗烟凝哄得心里跟吃了蜜一样,不由得打趣道:“哟哟,你看你,还贫?朕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女子办什么事?底下大臣难道是吃素的吗?哼!鬼丫头!”言语间,他换了一副严肃的口吻,随手抽了一本奏折出来:“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这是今日递到朕这里的折子,没有一句说你好的,你若是今日讲不出个缘由,朕不介意代老二管束管束你。”

    罗烟凝走到案前,接过皇帝手中的折子,一目十行。不过须臾,折子的内容看完了:序凝公主嚣张跋扈,动用朝廷势力,不顾皇家威严与江湖草莽私斗。整日混迹江湖,不顾皇家体面,没有公主应有的礼仪,枉顾大臣的性命和体面……罗烟凝心里冷笑。

    “啪!”奏折被她摔在地上,“一派胡言!这些老东西成天就知道啰嗦,昨儿要不是想着他们还能为皇伯父做些事,我才不管他们的死活。”

    看着罗烟凝骄纵的样子,皇帝心里一个咯噔,这丫头确实是有些缺乏管束。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骄纵!”

    罗烟凝朝着皇帝恭敬地跪下:“皇伯伯,您知道,烟凝不是不分轻重的孩子。自古以来江湖和朝廷就默认互不干涉,各有各的规矩。朝廷官员身上的条条框框比江湖人的更多,做事更讲究按部就班。可江湖中人,亦正亦邪,情急之下根本不会顾忌对方是谁,生死一念间在乎的只有自己的性命。就算出了大事,朝廷要抓人,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而千骨堂,自上任掌门的离世之后,做事更是越来越无原则,杀人如麻,手段残酷至极,若非我谋划已久,昨夜恐怕也无法将他们一举剿灭。虽然烟凝语气不善,可那也是怕千骨堂的人不顾道义滥杀无辜。况且那里是京城出了名的花街柳巷,参我的那些个臣子,不在自己府中好生思量如何忧国忧民,反倒因为烟凝驳了他们的面子而这般的小肚鸡肠告到皇伯伯这里来,烟凝作为皇家公主,感到很痛心啊……”

    皇帝听着罗烟凝的话,沉吟了一会。

    “你且起来吧,别老跪着。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不过女儿家整日里舞刀弄枪的也不是个办法。江湖险恶,想必你父亲母亲对你的担忧比朕更甚。”

    其实皇帝手边还有一本奏折,是礼部尚书周瑞平前些日子递上来的,说序凝公主已过了二八年华,若非早年养在天疏老人门下,早该议亲了。言语间尽是委婉的想把这煞星弄出去。皇帝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放眼整个朝堂宗亲,身份配得上罗烟凝的不是有家室,就是文不成武不就;文武双全的身份又不够高,再想到那些个大将军,平日里自诩武艺高强,然前几日在校场跟罗烟凝比试时愣是被打得心服口服。愁啊!

    折子上轻飘飘还写着一句,邻国南夏近日将由他们的太子景长天带领部分朝臣出访本国,不如两国结秦晋之好,为将来的和平打下更坚实的基础。皇帝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气得是七窍生烟,可现下一想,听闻景长天文韬武略,容貌英俊,身份上倒是配得上自家侄女儿,想到这里,皇帝不禁开口:“烟凝啊,南夏太子不日便会到都城,这次他们来访一方面是为了巩固两国友好,另一方面,想来求娶我们秦罗公主回去当王后,你觉得朕当选个谁?”

    听到这里,罗烟凝心里暗自冷笑,选谁?整个秦罗就她一个公主,有得选么?可面上还是一副温顺的笑容:“皇伯伯不如找一位貌美懂事聪慧的宫女,封个公主,嫁去南夏便好了。只要皇伯伯承认是公主,那就是公主。”

    “听闻南夏太子是不可多得的良人,你就没有想法?”皇帝试探地问到。

第六章 巧拒

    罗烟凝故作怅然:“唉,烟凝虽说身在皇家,可实际上就是一江湖女子,后妃该学的一样不会,后妃们不会不能的,倒是学了个精,去了怕是丢秦罗的脸。烟凝才回到家人身边不到半载,暂时也不考虑嫁人的事。噢,对了,皇伯伯,烟凝平日里闲来无事搜罗了一些东西,今日来,也是想给皇伯伯看看。”

    “噢,什么东西?”见罗烟凝对此事拒绝转移了话题,他也不再强迫,倒是对她说的东西兴趣更大了。

    罗烟凝从怀中拿出出门前带来的纸,递给皇帝后,又悠然的坐回椅子上喝茶,时不时的瞥一眼皇帝的表情。

    皇帝原以为是什么有趣儿的消息,哪知道看着那些字,头上的青筋止不住的抽。满满十几页,都是他臣子们的斑斑劣迹!朝中重臣家家户户都有他的眼线,可这些事儿做得如此隐蔽,他尽然一丝一毫的风声都从未收到过!贿赂、酒色、忤逆、贪污……朝廷百官竟涉及了四成,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君子,背地里的污点竟然如此之多!

    皇帝一边生气,一边暗自寻思,自己眼线都无法查探到的事,为何自己的侄女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若这是个男子,那自己的江山……想到这里,他背后冷汗淋漓,但脸上仍然是云淡风轻。且不问她缘何得知,光凭查出这些东西的背后的势力,就不容小觑。嫁去邻国?不可能的!若是她为邻国诞下皇子,难保有一天不会撺掇她的儿子回来夺取江山。皇帝做久了,疑心越发的重,考虑得也会比常人多远……

    “凝儿有心了,”皇帝和蔼地说到,“竟然为皇伯伯发现了朝堂之上如此多的问题,若凝儿是个男子……”

    “若凝儿是个男子,必定带着将士们为秦罗江山镇守边关!替皇伯伯排忧解难!”罗烟凝顺势截了皇帝的话,立刻表态道。她罗烟凝可不傻,天疏老人从小便教导她君臣之道,她自知身份与寻常武林人士不一样,更是从不懈怠自己。

    皇帝虽有疑心,可罗烟凝的态度以及她的身份,倒是暂时消除了他的疑心和不快:“哈哈哈,好好好,凝儿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罢。改日等太皇太后礼佛回来,你多来陪陪她。”

    “是!”罗烟凝恭顺地离开了御书房。

    待打发走罗烟凝,皇帝唤到:“小喜子。”

    “奴才在。”喜公公麻溜的来到皇帝身边。

    “这满朝文武有谁配得上序凝公主?”

    喜公公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发问,他愣了一下,脑子里千转百回后应到:“陛下又拿奴才开玩笑了。公主金枝玉叶,良配自然得是人中英豪,恕奴才眼拙,实在看不出来。”

    “嗯,那就多留两年再说吧!”

    罗烟凝出宫后,看见萧梧面色凝重的在宫门口等她,不等她开口问,萧梧递上了才收到的条子:“主子,这是萧桐刚送来的。”

    萧桐是萧梧的弟弟,也是罗烟凝手下一位比较隐秘的暗卫,平日没有大事断不会亲自发出消息。罗烟凝打开条子:江湖异动,金主十万黄金悬赏业火令。

    “主子,此事该如何是好?”萧梧谨慎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罗烟凝问道。

    “哼,寻去吧,业火令在江湖本就只是一个传说。只是,此人的目的恐怕不止是寻令那么简单。先回府再说。”

    回去的路上罗烟凝简单问了下顾君怀今日的情况,萧梧说无碍,她便放心多了。于她而言,顾君怀是兄,虽说做事有些优柔寡断和意气用事,但心肠很好,并且在许多事情上有独到的见解。今日收到这封密报,她觉得有必要回去听听顾君怀的意思。

    顾君怀原本想着小师妹今日在自己这受了委屈,不会来探望他,不想晚膳时就见她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叫来小厮把药膳端给顾君怀,罗烟凝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翻着一本杂记,直到顾君怀把饭吃完,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今日,我收到密报,江湖有人赏金十万两悬赏业火令。”

    “白银?哎哟……”顾君怀眼睛发亮突然来了兴致,想撑起身子来,不想动到受伤之处,不由得低呼一声。

    罗烟凝嘲弄地看了他一眼:“黄金。”

    顾君怀一听是黄金,眼中的精光就敛了去,他皱着眉头:“这消息可靠么?按理说,这业火令只是百年前的一个传闻,谁会花那么大的代价去找?”

    “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但是此人的做法,我觉得不止是找业火令那么简单。”罗烟凝半眯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哼,”顾君怀冷笑一声,沉思后说:“恐怕找业火令是假,掀起武林的血雨腥风才是真吧!十万黄金只是诱饵罢了,只是此人为何突然间那么做?”

    罗烟凝微微笑了一下:“师兄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先不说业火令存在与否,单十万黄金即使是在朝廷,也是一笔大数,何况武林中大小门派众多,又有几个不会因此动心的?金钱和宝贝面前,除了少林寺和紫玉庵那些吃斋念佛之人,我还真想不出来能独善其身的有几个。大家你争我抢的,免不了打打杀杀……”

    “若是死了几个门派弟子,那便成了门派之间的矛盾,而各门派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到头来,寻令不成反结仇,江湖恩怨就会愈演愈烈,武林也会动荡不安……这人的心思难猜!”顾君怀接过罗烟凝的话,严肃地说道。

    顾君怀所讲也是罗烟凝所想,不过武林门派众多,具体是谁发出的悬赏令她一时半刻也没有头绪。

    她持有业火令的事,除了萧梧萧桐,周遭再无人知晓。昨夜虽说她拿出了业火令,但方圆十里之内只有她与余音二人,若是有其他人介入,先不说能不能被她察觉,头顶上盘旋的白鹰就会发出警告……

    纵使她没有业火令,但发出悬赏令的人目的是为了引起江湖纷争,早晚有一天她还是会被卷入这趟浑水之中,与其被动的接受,不如早些破局!想到这里,她对顾君怀说到:“明日我便动身回燕岭,问问师父是否识得此人,之后再做打算。这悬赏令不日就会传得人尽皆知,我担心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有人对你和我父王母妃不利,毕竟昨夜带你回府不是什么秘密。一会我让人把云鹤七杰传来和萧梧一起留下保护你们。”

    “你准备孤身上路?”

    “嗯,”罗烟凝淡淡地回答“一个人方便些。”

    顾君怀探究的看着她说到:“烟凝儿,你不是不喜欢参与到这些纷争中么?难道你也对业火令有兴趣?”

第七章 悬赏

    罗烟凝愣了一下,暖暖的笑容晃花了顾君怀的眼:“师兄说笑了。我,只是不想有一天被此事波及而已。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此事算不得是小纷争,与其某天措手不及的应对,不如未雨绸缪。”

    “这倒也是。”顾君怀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相识多年,对于小师妹谨慎的处事方式他还算清楚。不过他突然想起今日听到下人的议论,有些担忧地问道,“听说皇帝打算让你接应南夏的使团,燕岭一去一回怕是要二十多天,你要是赶不回来不是抗旨不遵么?”

    似乎觉得顾君怀在这类事上略显单纯,罗烟凝不由得开怀大笑:“世人皆知序凝公主目中无人,不服教化,嚣张跋扈,我不来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你早些歇息,我也该回去了。明日就不再来同你告别,你好生养伤。”说罢,罗烟凝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了洗叶阁。

    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顾君怀有些感慨,小师妹根本不是世人眼中的那样!她冰雪聪明,胸怀大志,看起来虽然冷漠无情,可又最是重情重义……望着窗外的月色,他怅然地叹了口气。

    罗烟凝回到自己的书房立刻吩咐萧梧,让他把云鹤七杰召来。萧梧得令,去门外放了一支烟花。不多时便看见七条黑影掠过,悄无声息地落在罗烟凝跟前。

    “参见主子。”七人恭敬地朝罗烟凝跪下。

    “起来说话。”

    “是!”七人默契的起身,等着罗烟凝的指示。

    “云大,云二,云三。”罗烟凝叫到。

    “属下在!”被叫到名字的三名男子向前走了一步。

    “顾君怀受了重伤,你们三人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地守在洗叶阁,暗中保护顾君怀安危。”罗烟凝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三人虽有疑惑,但领命后即刻便离去了。

    “鹤舞,鹤飞,鹤追,鹤影。”罗烟凝点名道。

    “属下在!”四名身形姣好的女子抱拳应道。

    “明日萧梧会给你们身份,安排你们光明正大地进王府,今后你们便待在我父王和母妃身边,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们。”罗烟凝郑重地说。

    “遵命!”四名女子齐声领命。

    罗烟凝满意的笑了笑,挥手让她们退下。而后她回到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袱也睡去了。

    翌日。

    天还未亮,罗烟凝就已整装待发。她悄无声息地避过府中下人朝后门走去。萧梧早已牵着火雷在那候着了。

    比起高贵的白马,罗烟凝更喜欢这匹红色的烈马。这匹马儿更加聪明通人性。她亲昵地抚摸着火雷的脑袋,火雷冲她打了个响鼻,一人一马简单交流了一下,罗烟凝飘身而上,随即她对萧梧说:“待王爷王妃起身,你便告诉他们,师门急令。本宫会尽快赶回。”

    语罢,不等萧梧回话,一骑绝尘离去。

    不出所料,悬赏令的事不过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武林。少林方丈空劫大师、武当掌门玉玑子和紫玉庵掌门堇荣师太,首当其冲的表态,只要不危及武林安危,他们不会参与到这些世俗纷争中。

    武林盟主冷少卿得到密信,十二年前曾有人在漠北见到过业火令。因此,他发出江湖急令,命四宗五派,六门七堂及其所属门下的豪杰们到域城一聚,商量关于此悬赏令的事。

    域城是秦罗国的一座大城,也是经往其他大部分城池的必经之路。若是想寻令,此处是最佳的出发场所,同时也方便他掌控大局。于是,原本就龙蛇混杂的域城,因为这些武林人士的到来,情势更加诡谲。城主收到风声后坐立不安,最后干脆命令手下:若无朝廷指示,一律不得招惹这帮江湖草莽,以免惹祸上身。

    罗烟凝一路赶往燕岭,马儿不累便不歇,五日后到了域城附近的凤华小镇。镇上只有一家酒肆,取名归兮。罗烟凝见天色已晚,决定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赶路。

    酒肆的小厮见有客人来,立刻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罗烟凝下马把缰绳交给小厮,丢了一锭银子道:“住店。给我来间上房,准备些热水。”

    见罗烟凝出手阔绰,身姿不凡,小厮不敢小觑,又谄笑道:“好嘞!姑娘,我们这的特色酒菜……”

    “不必了,”罗烟凝打断了小厮的话,“吃食不用太复杂,煮一碗面,切半斤牛肉,上一壶好酒便可,不用送去房里了。记得给马儿喂上等的草料。”说完她径自走了进去。

    如果不是厅堂里人太多显得嘈杂,这家酒肆还是挺整洁的。

    罗烟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看起来这满堂二十几号人似乎是两拨人。小二迅速的把酒菜上齐,罗烟凝一边听他们兴奋地聊天,一边填着肚子。

    一名络腮胡子的大汉说道:“老子还真没想到,那千骨堂竟然被灭了,可惜了那些个美娇娘呐!以前我看到过,啧啧啧,那些女子的身段容貌,真是一等一的好啊!”

    络腮胡子说完,他的那帮兄弟们相继附和,他就更来精神了:“不过老子是真没想到,顾君怀居然真下得去手把余音杀了,好歹睡了那么长时间呢!”

    这厢说完,那边有个长相猴儿精的小个子怪里怪气地嘲讽道:“我说胡铁牛,就你这脑子,还想去找业火令?不如回去抱着你那胖婆娘生娃娃去吧!我可是听说,当时顾飞剑是被余音打得要死不活的,杀她们千骨堂的是顾飞剑的师妹,就是当今盛宠的序凝公主,传言是替师兄报仇哩!”

    小个子这边的人又接话:“顾飞剑的师妹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这次要是她也来找令,那肯定是一个大威胁……”

    话没说话,胡铁牛一拍桌子,瞪着牛眼冲着小个子嚷道:“李大柱!老子不管是顾飞剑还是谁,你刚才是在说老子笨?”

    厅堂里传来一阵哄笑:“胡铁牛!他们就是在说你没脑子!”

    胡铁牛一听就不乐意了:“敢拐弯抹角的骂老子,兄弟们,给我打!”说罢,他抡起一双百斤的大锤,率先就朝李大柱们那边打去,背后的汉子们也不甘落后。李大柱这边一看动手了,也都操起兵器打了起来。

    一时间,厅堂里被搞得乌烟瘴气,罗烟凝也蹙起了眉头。

    “怎的?吃个饭都不安生?”一个有些低哑魅惑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只见一个女子信步从楼梯上走下来,身段窈窕,气质优雅,面容更是精致得不似凡人。

    满厅堂的人都被她吸引而停手,罗烟凝心里也不禁感慨,这个女子生的真是上天的宠儿!

    李大柱率先反应过来:“敢问姑娘是?”

    “呵呵,”女子娇媚一笑,“各位英雄肯到小店赏光,小女子本该感到荣幸。可现在小店被各位打成这样,是不是该把银子赔了?”

    胡铁牛早被这女子迷住了,两眼放光地说:“好说好说,姑娘如果肯嫁给我,别说一间,十间都给你!”说着就朝女子走去,要动手动脚。

    女子也不恼,快被胡铁牛近身的时候,她玉手轻抬,拍在胡铁牛胸口处,娇声道:“英雄真是迫不及待呢。”胡铁牛满心欢喜以为美人要投怀送抱,哪知女子又道:“可惜,本姑娘瞧不上你。”说完,她轻轻一推,这个二百斤的大汉,竟然生生后退了一丈远。

    胡铁牛恼羞成怒:“呸!什么臭婊子,敢这样跟老子说话!待老子先收拾了你,再给底下这些兄弟们快活快活!”

    李大柱见到这女子的时候早已垂涎三尺了,他连忙接下胡铁牛的话:“胡兄,我看这小娘子也是个练家子的,不如我们联手将她捉了?”

    一干乌合之众,因为一个女人达成了共识,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听得罗烟凝怒火中烧:“呵!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丢人。”说罢,她起身,准备把这帮人都杀了。

    “姑娘赶路已久,先坐下填饱肚子,这里我来便好。”女子伸出左手拦住了她,白玉般的手腕和手腕上两指粗的金镯子晃花了这些人的眼,她又朝后堂喊到:“青果,给这位姑娘再切盘牛肉,顺便去窖里取坛陈酿的桃花过来。”罗烟凝见她坚持,只得坐下。

第八章 追魂

    这群人见这两个小女子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顿时气得咬牙切齿,蜂拥着冲了上来!女子腾空而起,身姿如夜色下盛开的一朵桃花般妖娆,手腕翻飞,只见一条条金丝从她的手镯飞出,凌厉地缠上了这二十几人的命脉,两指粗的镯子,顿时少了一圈。

    “追魂夺魄针!”不知是谁惊恐地喊了一句,这些汉子突然觉得浑身发冷,连连跪地,嘴里不停地喊着“姑奶奶饶命。”

    女子在这二十几人身后落地,鄙夷地开口道:“两年来,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你们身上的银子自觉留下,就当是赔了我这酒肆的修缮费好了。”

    这帮人窸窸窣窣地开始从兜里掏出银子放在地上,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滚吧。”女子满意地说到,手里的金丝不见丝毫松动,紧紧地跟着这帮连滚带爬的人出了酒肆大门,直到最后一个人出去后,她暗中施力,微弱的闷哼从门口传来,二十几人已是身首异处!金丝回腕,她掏出一块绢丝,优雅的擦了擦手镯上残留的血迹:“青果,把门口打扫一下。”

    追魂夺魄针,小小的镯子由一千根混入黄金的金蚕丝配着独门的秘方打造,刚柔并济。若是被其打入三个穴位,承受的人就会痛苦不已,打入的穴位越多,痛苦也就越深。一般来说,七七四十九根便能让人在痛苦中死去,更别说有人能承受一千根。门口那些死掉的人,已经算是痛快了。

    女子转身见罗烟凝若无其事的吃喝,没有半点惧意,再加之她刚才想出手帮忙的侠义心肠,心里多了一分喜欢。她在罗烟凝对面坐下,给自己到了一杯酒,也给罗烟凝的杯里斟满,举杯道:“我叫路浅欢,敢问姑娘芳名?”

    “久闻路姑娘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在下罗烟凝。”凭刚才路浅欢一个不留的火辣性子,罗烟凝内心就愿意交了这个朋友。

    “原来是天疏老人的得意弟子,果然是女中豪杰!久仰!”

    二人轻碰酒杯,豪爽地喝下了第一杯相识酒。

    女子之间的喜爱有时就是这般突如其来,合了眼缘,投了性子,成为姐妹也就顺其自然了。这不,三杯两盏下肚,连称呼都换了,一个欢姐姐,一个烟凝妹子,借着月色和烛火,更是衬得二人绝美而妖冶。

    酒过三巡,罗烟凝除了脸色红一些,不见半分醉态,倒是路浅欢上了些酒意。妩媚又清冷的眼睛带着期许的光芒,灼灼地望着罗烟凝,小心翼翼地开口:“烟凝妹子,回京后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

    看她的神情,罗烟凝心下了然:“心上人?”

    “大概是吧…”提起此事,路浅欢脸上的期许和小心翼翼被甜蜜和小女子的娇态取代,“两年前我被仇家追杀至此,虽然杀我的人都被我杀了,但我也受了重伤,幸得被他所救,照顾了我一段日子。我跟他情投意合,如胶似漆,他的眼里和心里我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会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只是半年后,他要进京赶考不得不离开。他说让我等他高中后来娶我,这一等便是两年,他还没回来,我写去的书信也没有收到过他的回信。”说到这里路浅欢的神情变得黯然,默默地又饮下了一杯酒。

    “那你为何不去寻他?”罗烟凝奇怪地问到。

    路浅欢嗤嗤一笑:“我倒是想去寻他。可惜两年前伤了根本,又中了毒,养在这地儿身子习惯了这里的水土,轻易出不去。半年前尝试着出去,没走半个月又回来了,倒弄得伤毒发作,差点丢了半条命。”

    这样的路浅欢,让罗烟凝没由来的心疼,她安慰似的捏了捏路浅欢的手,叹了口气道:“叫什么名字?我回京后帮姐姐查一查。”

    “霍晗。他叫霍晗。”得到罗烟凝的允诺,路浅欢脸上欣喜不已。

    “好,若是找到了,妹妹一定把他抓到姐姐面前,让他八抬大轿把姐姐娶回去!来,干杯!”

    “那我在此多谢妹妹了!”路浅欢毫不扭捏地又喝了一杯。

    罗烟凝记起她之前提到的旧疾,问到:“欢姐姐,若是你的伤毒能痊愈,会去找他么?”

    路浅欢楞了一下:“会。每每有大夫到此处,我都会请他们帮我看看,只是结果都不尽人意。”

    “我懂些歧黄之术,可以帮欢姐姐看看。”她拉过路浅欢的手,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

    路浅欢诧异地坐直了身子,眼里流露出莫名的信任和希望,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安静的把命脉交在了她手上。

    “换一只手。”

    罗烟凝神色的凝重让路浅欢有些心灰意冷,但她还是乖乖地把另一只手递给了她。

    这次诊脉比以往任何一次用的时辰都久,两炷香过去了,罗烟凝才长舒了一口气:“那些大夫说的没错,确实伤了根本,他们治不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她抬眼看了一下失魂落魄的路浅欢,不由得笑出声:“不过好在欢姐姐吉人天相,遇到了我。”

    路浅欢情绪大起大落,怔怔地看着在包袱里胡乱翻着东西的罗烟凝,有些发懵,她的意思是能治好自己?

    罗烟凝笑着把一樽碧玉的瓶子交到不知所措的路浅欢手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回神了,欢姐姐…”

    路浅欢看着价值不菲的瓶子,又瞅瞅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能交心的女子,突然有些哽咽:“烟凝妹子……这是什么?”

    见她回神了,罗烟凝才郑重地开口:“此药名归心,瓶子里有十五粒,每隔两日,清晨用一杯烈酒服下,再调息半个时辰,三十日后姐姐便能痊愈。这期间一定不能断药,否则就前功尽弃了,欢姐姐明白了么?”

    路浅欢点点头,又摇摇头,要把瓶子塞回她手里:“听闻归心是玉飞狸所制,万金难求,如此贵重的保命的东西,我不能收。我安于此处,不致于有太多人来打扰,妹子你时常在江湖走动,比我更需要……”

    “区区归心而已,姐姐不肯收下便是看不起我了。”罗烟凝故作生气地把药瓶推了回去。

    见她坚持,路浅欢也不再推诿。

    “好啦,夜色已深,我也累了,明日还要赶路,先休息啦!”罗烟凝娇气的伸了个懒腰,也不管路浅欢还楞在原地,轻笑着回了屋。

    第二日清晨,她整理好行囊,跨上火雷,欲赶路。路浅欢不舍地说道:“妹子,一路平安。若有用得着姐姐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好!愿欢姐姐早日康复。”她冲路浅欢抱了抱拳,打马离去。马儿跑出两丈远,她又回头抛给路浅欢一块令牌,“他日若欢姐姐想念,可到长序找妹妹叙旧!”

    令的正面精细的刻着一个凝字,背面写着长序。看惯了江湖的路浅欢,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有道是,马蹄声声送别离,琴瑟缈缈诉相思;旧人念念盼花期,新妇盈盈携君去。

    燕岭,无极峰。远望云雾缭绕,近看山石奇峻。罗烟凝任由火雷在此处信步,自己使着轻功踏山而行。

    山顶上,一位头发花白却又精神抖擞的青袍老者,正与一位年轻的男子过招。罗烟凝远远打量着陌生的男子,他身姿俊逸,青丝如墨,出手却不失凌冽。

    老者含笑拆招,所使招式无不透着磅礴恢弘的大气,仿佛天地间万物均可容下;青年虽不占上风,却丝毫不显慌乱,手中的紫冰玉骨扇从容不迫,凌冽的招式攻守兼备,若非个中高手,怕是也难与之匹敌。

    罗烟凝见二人收招,目不斜视地走到老人跟前,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师父。”

    “哈哈,烟凝儿回来了。”天疏高兴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这是蜀地隐世大家的公子,何九霄。”

第九章 天疏

    此时,罗烟凝的目光才放到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脸如刀削却又不失清俊,剑眉入鬓,眼若深海,鼻梁高挺,嘴唇薄红,比罗烟凝所见过的男子都好看。

    被这样一位美丽的姑娘这般打量,何九霄脸色微红,清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双手握着玉扇作了一揖开口道:“见过罗姑娘。”

    罗烟凝倒没觉得不自然,她微微一笑:“何公子不必多礼。”

    见二人已算相识,天疏老人才问:“烟凝儿此番赶来所为何事?”

    “想必师父已经听说了,江湖有人重金悬赏业火令。徒儿不敢擅作主张,想来问问师父的意思。”罗烟凝并没有避讳何九霄,能登上天疏老人无极峰的人必定是能相信之人。

    天疏看着罗烟凝淡然一笑:“业火令或是个传说,可其中之传言倒也极为诱人。江湖本就纷争不断,谁都想得一令而号天下,烟凝儿你呢?可有想过?”

    罗烟凝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有些不明所以,天疏的眼神过于淡然和通透,看得她背脊一阵发凉,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俯身真诚应道:“徒儿不曾想过。师父对徒儿言传身教,徒儿的一举一动无不受师父影响。徒儿知道,师父虽心怀天下,可从未想过号令天下,否则凭师父的能力,绝不会只守在无极峰。师父教授徒儿家国大义、江湖道义,那徒儿心中便只有师父所授,决不会有一丝违背。业火令传言虽诱人,却也能杀人,可徒儿身份特殊,既是皇室公主也是江湖中人,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有心之人打破现在的格局。江湖和朝廷的规矩一旦混淆,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何九霄知道罗烟凝身份特殊,却也没想到她如此深明大义,心怀天下。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一分赞赏和钦佩。心里更是感叹,恐怕除了天疏老人这样的世外高人,世间再无第二人能教养出这样的徒弟。

    天疏静静听完罗烟凝的话叹了口气,抬手将她扶起:“老夫何尝不知晓你的心性。你自幼聪慧懂事,虽是女子,却比君怀和归竹,更让老夫放心,”提到归竹,天疏有片刻的哀愁,看着罗烟凝的眼神更加的爱怜,“只是世间尘世终究复杂,你出世不久,涉世未深,资历尚浅。虽有些成果,但终究还是不够成为你将来的资本。罢了,此次权当是磨砺吧!不过为师望你能谨记,保持本性,莫忘初心。”

    “徒儿谨遵师命,定不负所望!”罗烟凝朝着天疏深深一拜。

    何九霄看见这师徒俩郑重的交流,竟有一丝心潮澎湃,他不禁开口:“既是磨砺,罗姑娘不如带上在下,好有个照应,大师也能放心。”

    师徒俩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不方便么?”何九霄怔怔地略显尴尬。

    罗烟凝正打算拒绝,天疏老人却比她先开口:“哈哈,何家公子果然侠义心肠。小徒顽劣,有你照应倒也令人放心些。你二人武功皆不俗,老夫不怕别人正大光明的与你们交手,只怕对手阴招引你们入套,此去万事都要小心呐!”

    “在下定会以命相护,保罗姑娘安康。”何九霄严肃地承诺道。

    倒是罗烟凝,略微嫌弃地瞥了一眼天疏老人,无可奈何地应下了。天疏看着她那样儿,傲娇又无声地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看她,一种你奈我何的姿态让罗烟凝不得不想起,她师父骨子里其实是个老顽童啊!现在哪里有世外高人的样子?!在外人面前丢死人了!

    何九霄从未看到过天疏老人这一面,心下哑然!又不好再开口多说什么。

    天疏老人倒是不在乎,似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仙风道骨那样:“烟凝儿,前两日冷少卿亲自来找过老夫,他希望老夫能出手相帮,不过老夫还是婉言拒绝了。他虽然没表示出任何不满,不过临走时的眼神不善,此去若无事就尽量别碰面。此人做事有时虽然鲁莽,但他身边心腹心机深沉,深谋远略,若无身边心腹提点,他也不可能坐稳武林盟主的位子。老夫担心他被拒绝后会有别的心思针对你,你可要留心呐!”

    “好。徒儿自当小心,师父放心吧。”罗烟凝打心眼儿里笑道,她可从来不嫌师父啰嗦,只有在乎自己的人,才会每句话里都饱含关爱。

    她眉眼弯弯的模样悄无声息地映入何九霄心里,如三月里的春风那般掠过,痒痒的……而何九霄那句以命相护,在罗烟凝听来有些莫名其妙,谁会把自己的命交给第一次见面的人呢?可她却不知,情不知所起的道理。

    “师父可能猜到是谁发出的江湖令?”罗烟凝没有忘记此次回来的主要目的。

    天疏捋着胡子想了想:“猜不到,不过此人能一掷万金,必定不是简单的宵小。敢公然要业火令,可见其背景来历不薄。不公开身份,不是为了掩盖自己便是有所顾忌。若是要查,也不是查不出来。好了,老夫言尽于此,时候不早了,你们去吧!老夫也该回去了。”

    二人拜别天疏,朝山下走去。天疏目送着两个年轻的身影,心里感慨万千。

    初识佳人春风起,以命为信博卿意;少年不知江湖远,天涯相伴当归期。

    为了赶上寻找业火令众人的大流,除了吃喝拉撒睡罗烟凝和何九霄路上没有过多耽搁,也没有什么交流,三天后赶到了域城。

    域城的客房因这次江湖人的行为人满为患。有钱的主儿在好一些的酒楼享受,落魄些的就去小一些的客栈凑合凑合,以至于沿路问了好多家,都找不到住的地方。

    “唉。”罗烟凝微微叹了口气,睡大街是不可能的,再不济,只好拿自己的身份去找域城城主,住城主府了……

    “这业火令确实令人心驰神往呐,域城比往常热闹多了。”何九霄笑道。

    罗烟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不神往不知道,但是再找不到地方住,咱们可就不好办了。”

    “嗯,不过这几天赶路你也没好好吃东西,不如找个好点的地方先吃一顿,正好你在那等我。我去找住的地方,终究不会委屈你。”何九霄笑起来很好看,浅浅的酒窝衬得整个人都是暖暖的。

    被他灼灼的眼神看着,罗烟凝有点不自然:“出来行走江湖,哪有什么委屈可说,何公子客气了。前面那个‘仙客来’看起来不错,这顿我请了。”说完便先走了过去。

    何九霄看着她不自然的样子心情大好,情不自禁地笑出声,跟在她身后随她走去。

    两人许是真饿了,要了个包间把仙客来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通。小二迅速上了一壶好酒和几盘下酒菜后,就赶紧去厨房给这两位贵客催菜去了。

    “城里这酒,还真不如那些小镇上的,太淡。”何九霄品了一口说到。

    罗烟凝嘴角扬了扬,“酒香巷子深。不过话说回来,何家既是隐世家族,为何何公子又突然入世了?”

第十章 争执

    “大隐隐于市,传言有些言过其实罢了。”

    罗烟凝微微眯着眼睛盯着他:“听闻秦罗第一商早年拒绝了先皇邀约成为皇商,随后又拒绝了武林各派的邀请。其家族历来行事低调,并立下祖训,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参与纷争,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若是我没记错,秦罗第一商的家主姓何,不知与何公子有什么渊源?”

    何九霄诧异地看着罗烟凝,随即又笑了:“罗姑娘真是聪颖。不瞒姑娘,何家家家主正是在下的父亲。”

    罗烟凝有些疑惑,她并没有指望何九霄实话实说,却不想此人如此磊落干脆。倒不是她刻意要去查他的家底,只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她不得不小心。以前只是听闻何家富可敌国,昨夜她才收到暗卫的线报,何家除了富可敌国之外,几乎每人功夫都不差,更有六成的人可归入高手之列,而他们除了做生意之外,确实也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你们家规还真是与众不同。”闷了半天,罗烟凝憋出这句话。又喝了杯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哈哈,祖训不可违。罗姑娘不必在意。”何九霄朗声笑道,罗烟凝脸上藏不住什么情绪的神色在他看来很是享受,“我看这上菜还有一会儿,不若你先在这休息片刻,我去找找客栈。”说完,他抱拳起身,朝门口走去。

    “啪!”

    突然间,罗烟凝脸色微变,轻轻冷哼一声,左手一拍桌子,右手抓起弹起来的筷子作暗器,猛地朝何九霄的后背大力挥去!

    何九霄的手刚扶到门框上,就觉得身后一股杀意,身子猛然一侧,瞬间打开手里的紫冰玉骨扇,躲开筷子的同时又把它们悉数打落在地。他诧异的盯着罗烟凝,脑子闪过无数疑问,终究是想不起哪里有得罪她的地方。

    小小的竹筷哪里撑得住二人的气力?刚掉在地上就成了粉末。罗烟凝在他迟疑瞬间,从腰上扯下淬星朝他面门挥去!淬星虽未出鞘,却也泛着冷冷的杀意。何九霄本能出招,玉骨扇生生挡下这一击,虎口有些发颤。他想问为什么,罗烟凝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第二刀又冷冷的挥了过来!

    何九霄见她招式凌冽不似玩笑,只得回过神接招。他心里不明所以,憋着口怨气,性子上来了打起来也不见手软。一来二去,两人过了不下百招,都分不出胜负。屋子里的摆件又因二人力道的控制得完美,没受到丝毫损伤。

    小二高高兴兴的端着菜推开门,被二人的杀意惊到四肢发软,不由得跪在地上,手中的盘子又不敢松懈,摔了这些菜这个月就白干了!他只得硬撑着紧紧抓住盘子,六神无主地说:“贵……贵人,你……你们的菜……菜来了!”

    二人见人来了便停手了。

    “哼!”罗烟凝的刀架在何九霄的玉骨扇上,顺势推了他一把,又冷冷的白了他一眼,自顾朝桌子走去,又吩咐小二赶紧把菜端上来。小二得了赦令,立刻飞一般的跑了出去,走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何九霄气冲冲地坐到她对面,扇子往桌上一拍,“不知何某哪里得罪了罗姑娘,竟让罗姑娘对何某起了杀心?”

    罗烟凝也不吭声,瞪了他一眼,夹起一筷子菜送到嘴里。

    何九霄看着对面冷冰冰的女子半点回应他的意思都没有,就更来气了:“不是!你要杀我,起码得有个理由吧?!”

    “呵,”罗烟凝冷笑,目不转睛地盯着何九霄,没有放过一丝神色的变化,“一掷万金,底蕴深厚,家世神秘又有众多高手,我不得不怀疑,寻找业火令的就是你们何家……”

    “不……”何九霄满脸莫名其妙和诧异,他正欲反驳,又被凌冽的打断。

    见他神情不似作假,罗烟凝话锋一转,眼神更加清冽地盯着他,“就算你要否认,不是你们何家。好,我信你。但是,你我素昧平生,非亲非故,你为何要跟着我?你,到底有何目的?”

    何九霄从小到大没被人这样质问过,即使出门在外,别的女子看到他都带着倾慕的眼神,哪里会有罗烟凝这般灼灼?他心想,我就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然而相识的时间太短,这样的话说出来会显得他轻浮又唐突,他可不敢说,只能默默地把目光转向窗外,脸上写满了委屈。

    罗烟凝见状,眼神稍微软了一分,余光瞥了一眼何九霄看去的方向,又开口道:“况且,你何家产业遍布秦罗,你是何家少主,不管你去到哪里,何家的人不都得夹道欢迎?你还口口声声说出去找住的地方?域城最大的客栈不就是你们家的?虚伪。”说完,她白了一眼何九霄,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何九霄听完虽然无言以对,可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硬是梗着脖子道:“你堂堂秦罗公主殿下,不也能住到城主府去!”

    然,说完他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罗烟凝听他这样一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仰头饮下一杯酒:“哈哈!好!就按你说的办,就此别过!”

    说罢,她提起刀,抓过包袱,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不是!罗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何九霄自知说错了话,又见她如此,整个人都慌乱了,急忙起身去拦她。

    “滚开!”罗烟凝冷声道。

    “不!是我说错话了,罗姑娘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今后一定不会了!”何九霄目光诚挚的说到。

    罗烟凝不想再在此事上过于纠缠,何九霄的眼神,让她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她微微扬了扬嘴角:“好吧,那这顿你请?”

    “好!”看她笑了,何九霄的心情就跟吃了蜜一样甜,别说这一顿,十顿百顿千顿他也请!他还能请一辈子!

    罗烟凝见他如此,心里竟然有一丝不忍,她垂下眼眸,指了指桌子:“那你把银子拿回来吧。”

    佳人吩咐,何九霄岂能不从?他高兴的点头应到。

    然,转身的一瞬间,却被罗烟凝点了穴,根本没法动弹。

    “罗姑娘!你干嘛!”他着急的喊到。

    罗烟凝微微一叹:“你真是单纯得让我于心不忍。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罗烟凝!你太过分了!”何九霄确定她不是开玩笑后,心有不甘地大声喊到,声音里净是恼怒。

    等他解开穴道,已过了一炷香,罗烟凝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他想追都追不了!索性坐回桌边,寻思着罗烟凝会去哪。

    其实他是个聪明的人,只是不知为何碰见罗烟凝之后,脑子经常犯迷糊。这会儿罗烟凝走了,他脑子异常的清晰。他拿起罗烟凝留着下的那锭银子,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触及到她刚才用过的酒杯,伸手拿到鼻子下闻了闻,似乎她的清香没有散去。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殷红的舌头舔了舔杯口,蓦地满脸通红,急忙把杯子放回原位。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十一章 威吓

    以罗烟凝的性子不大可能与冷少卿为伍,更何况天疏老人之前也对她有过交代,所以他放弃了去找冷少卿的想法;虽然刚才他有说到她可以去城主府,但是她这次是以江湖人的身份低调出行的,她不会去城主府。城里又住满了人,除了找个民宿恐怕她宁愿露宿街头……想到这里,何九霄懊恼地捶了下桌子,怎么自己就那么嘴贱呢!

    他出去重新丢了锭银子给小二,朝域城最大的客栈走去。他打算先把过来这边的事情交代好,再派些人暗中去找,当然,他自己也是要亲自去的。不管怎么样,一个女子独自在外始终不安全,他不放心……虽然他清楚,可能罗烟凝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其实何九霄考量得没错,若是正常人的确会像他想的那样,以他和何家的势力一定能轻轻松松在域城找到人,可偏偏罗烟凝从来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只能说他与罗烟凝相识的日子太短,除了第一眼的惊艳和这几日仓促的交集,他根本没机会,也没有主动去真正了解过她。

    原本罗烟凝正如何九霄所想那样,打算在哪将就一晚,不过出门的一瞬间她考虑到如果要打探消息和域城近来的情况,最稳妥和全面的只有城主府。

    这时候权力便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城主府看门的两个小厮看到罗烟凝只觉得贵气,以为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原本还想从她身上捞点好处,却不想一枚金晃晃的御赐金令晃破了他们的胆。罗烟凝可不跟他们客气,点了其中一人带她去正厅,又面无表情的对另一个令道:“让崔兴才马上来见本宫。”

    “是……是是!殿下少坐一会,奴才马上去找崔大人!”说完捧着令牌脚下生风地朝城主的书房跑去。

    “大……大人!不好了!”小厮火急火燎的赶来,都忘了通报。

    崔兴才好事被打断,又听小厮这不吉利的话,怒火中烧:“滚一边去!有什么事一会再说!”说完又准备继续亲美人的小嘴。

    小厮虽然害怕,可是正厅里等着的是公主,域城哪里来过这样的大人物?他和他的主子都惹不起啊!他只得壮着胆子又嚷到:“大人!府里来了大人物了!”

    崔兴才已经五十来岁了,这种事连续被打断两次实在是……内伤得不行,只得把火气往小厮身上发:“滚进来!要不是什么大事,本官今日便砍了你!”

    小厮捧着金令,前脚刚迈进去就被崔兴才扔过来的砚台砸了一身墨,美人一看不好,柔若无骨的小手贴着他的胸口不停的给他顺气:“大人别动怒……”

    “哼!有事赶紧说!说完了赶紧滚!”崔兴才不快地冷声道。

    “府里来了个女的,递了个御赐令牌。”小厮双手把令举过头顶,低着头说到。

    崔兴才听完了气不打一处来:“饭桶!拿个令牌就是大人物了?府里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放进来的?本官要你们何用!”

    “大……大人呐!这令是御赐的!只是奴才真不知道是谁啊!”小厮欲哭无泪。

    崔兴才朝美人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把令牌拿过来,美人哀怨地从他身上起来,摇曳着身姿朝小厮走去。看着那腰那臀,崔兴才想今晚一定要好好发泄一下!接过令牌的时候还不忘在美人手上狠狠摸了一把!

    令牌摸起来是真的,但是当他看清令牌上的字时,如同冬日被冷水浇了全身,整个人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完了!完了!怎么会是她?!”

    再顾不得美人和跪着的小厮,他急急忙忙整理了一下仪态,朝正厅狂奔而去!一来二去耽搁了快两炷香的时辰,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怒这个煞星!

    “域城城主崔兴才参加公主殿下!”崔兴才踏进正厅就觉气氛冷凝,跑过来的热汗都成了冷汗,贴着背脊发凉。

    “崔大人,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宫喝茶都快喝饱了。”罗烟凝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手习惯性地摸了摸放在桌上的淬星。

    崔兴才纵横官场多年,一听这话,就知道今天自己真得罪到她了,但是他自觉跟这个煞星没有交集,域城隔京城那么远,想必自己没什么错处可以揪着不放,于是,恭敬地回道:“公主有所不知,域城近来鱼龙混杂,下官身为一方父母官不得不为百姓的安全考虑,方才不过是事务缠身才来迟了,望公主见谅!”

    瞧瞧崔兴才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口口声声都是为百姓办事,若是罗烟凝因此而怪罪于他,那便是罗烟凝无理取闹、仗势欺人、不识大体!

    “嗯,”罗烟凝也不恼,照样不咸不淡地说,“崔大人如此这般为百姓考量,着实是百姓之福,秦罗有你这样的肱股之臣也是秦罗之幸。你说是么,崔大人?”

    怎么就冷冰冰的夸起来了?崔兴才根本不清楚堂上之人说此话的目的,但是对方身上的气势和压力,让他不由得腿一软,跪了下去:“公主谬赞了,这都是下官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崔大人,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我朝有个规矩,七品以上官员,不得随意纳妾,更不得把青楼妓子归入府中,对么?”罗烟凝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崔兴才听到这里,眼前晕得有些发黑,可偏偏又不敢真晕,颤声答到:“公主所言极是。”

    “嗯,那崔大人就是明知故犯咯?上月中,崔大人纳了百宝楼的的花魁芊柔做第十一房小妾,煞有宠妾灭妻的阵势呐!”罗烟凝喝了一口茶又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下……下官不敢!下官知错!下官立刻就休了芊柔!”崔兴才听到这里,浑身抖如筛糠,连连跪地磕头,妄求罗烟凝绕过他!他万万没有想到,罗烟凝比传闻的更加可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把柄捏在罗烟凝手里!纳芊柔为妾的事除了府中之人,可是谁也没有说起过啊!

    不过,倒不是罗烟凝刻意去查他,一个小小的城守她还不放在眼里,只是刚好到了此地,就传书让萧梧随意了解一下,也是昨夜白鹰才送来的消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她懂。

第十二章 淬星

    “哈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崔大人是朝廷命官,自当做出表率,别跪着了,起来坐下说话。”罗烟凝笑道。

    崔兴才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她葫芦里买什么药,只得感恩戴德地说:“公主教训得是!谢公主宽宏大量给下官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他腿都被吓软了,哪里起得来?小厮立刻眼疾手快地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罗烟凝见此,心里不由得有些鄙夷,只是这下马威不得不立一立。

    崔兴才坐稳当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公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下官可否效劳?”

    罗烟凝押了口茶:“崔大人近来可听过业火令的传言?”

    “略有耳闻……”

    “嗯,域城是重要关卡,最近江湖中人走动比较多,域城也跟着热闹起来了,这不,本宫来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哎,虽说江湖与朝廷进水不犯河水,不过业火令事关重大,不可小觑,本宫身为公主,自当为皇上分忧。”

    崔兴才心里腹诽,朝廷不是还有别的人么!你一个女的瞎掺和啥?然嘴上却忙不迭地喊道:“殿下啊!您这话说得让下官无地自容啊!您来了域城,下官怎么能让您受委屈?”说着就踹了一脚站在旁边的小厮,“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快去给殿下准备房间!”

    “那本宫就在崔大人府上叨扰几日了?”

    “不叨扰不叨扰,公主驾临是下官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揣摩圣心都得心应手的罗烟凝,岂会看不出崔兴才想的什么?只是她现在懒得计较:“那,崔大人现在跟本宫说说,域城眼下的情况吧!”

    崔兴才虽下令不与江湖中人起冲突,但并不妨碍他履行一方城守的职责。况且这会儿罗烟凝问了,他也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并非玩忽职守之人。

    域城每来一股江湖势力,冷少卿就会将不同的路线分配给他们,美名其曰是大伙分头行动,找到业火令的可能更大些。在路线的分配和人员的伤亡上虽然有些许争执,但都被冷少卿软硬兼施的压了下来。

    罗烟凝从崔兴才言语中还是找到了端倪:完全臣服于冷少卿的人,均被不动声色地派往了域城最北边。想到这里,她不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冷少卿这个草包自以为做得隐秘,可终究经不起推敲,迟早会被人察觉他的意图。

    域城最北边相接戊城,也在秦罗的版图之内,两地交界处有一处天险,名,屹峰崖。其山峰之高在列国数一数二,其山崖之深至今也无人探出,只有一些古老的文书上有零星而传奇的记载,大抵意思就是屹峰崖神秘莫测,是古时候仙人打斗所为,移山倒海所致,峰顶能摘星,山崖能填海。而妄图下到山崖的人,均是尸骨无存。

    不过,文书上的记载,远远不如罗烟凝自身来得清楚。

    从小小的孩童时期,她就一直跟随在天疏老人身边,一边习武学文,一边找寻能压制她重疾的方法。天疏知晓,唯有淬星饮这样天生的极寒兵器,才可真正压制罗烟凝这种体质内的顽固热流,便不遗余力地开始寻找。

    罗烟凝八岁那年的冬天,淬星饮所在之处被爆出正是屹峰崖。天疏老人毫不犹豫地带着她,在众多武林人士赶来之前到了屹峰崖附近。漫天的大雪衬得整个山崖如同仙境,罗烟凝深刻的记得,那时候的她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眼望去,皑皑白雪如圣洁的缎子,万物生灵在其包裹下仿佛被洗涤和净化……

    想在茫茫雪山之中找到淬星饮原本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天疏老人慈爱地替罗烟凝拢了拢衣领,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惜与不忍,哀声叹了口气。

    “师父,没关系的,烟凝儿相信一定能找到淬星!”看着天疏老人的模样,罗烟凝懂事地拉着他的手往山上走去。冻得通红的脸蛋惹得天疏心软得快化了。。。

    或许是注定,或许是缘分,冥冥之中师徒二人攀爬到屹峰崖的山腰,在一个不起眼的洞窟里发现了一方兵器冢,淬星饮斜斜靠在高台之上,如同王者般不可一世地看着底下那些废弃的兵器。

    天疏老人本想过去取,却被淬星散发出的刺骨寒气冻得挪不开步子。

    罗烟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冷艳无双的刀,脚步不受控制的朝它走去,一步一步踏上高台。

    天疏老人惊得屏住呼吸喊道:“烟凝儿当心!”

    罗烟凝听见他的声音,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脚步却在刀面前才停下。她凝视着那把刀,漆黑的刀身上,细碎又饱满的两颗红玉如眼睛一般也看着她。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刀,手连忙缩了回去,细声细气地说:“你是淬星么?我是罗烟凝,我终于找到你啦!”

    兴许是光晕的缘故,罗烟凝看见刀身上那两颗红玉亮了一下,她欣喜不已:“哈哈,真的是淬星饮!”说完,她亲切地把刀抱在怀里,一点不觉寒冷。

    淬星饮本是极寒霜铁打造,分量不轻,更是比八岁的罗烟凝高出一半,她双手抱着刀跌跌撞撞地跑到天疏跟前儿,眼里闪着星光:“师父你看!淬星愿意跟我走!”

    经了她的手,淬星饮的寒意竟神奇的退了九成九,天疏见徒弟获此至宝,心里怎么可能不欣慰不惊讶?他笑着摸了摸罗烟凝的头,取出一根穗子在罗烟凝腰间打了一个结,用鹿皮把淬星饮彻底包裹隐藏起来,稳稳地挂在她的腰间说道:“烟凝儿,你既与淬星饮有缘,便要好生对待它。好的兵器是你的知己朋友,切记慎用。你虽获此神兵,但不可炫耀,不可自大,不可骄傲,一定要坚守自己的本心,方能成大器。”

    “是!徒儿一定谨记师父教诲!”

    师徒二人本以为下山后就能顺利回到无极峰,不想半路出了些岔子。

    天色渐暗,快到山下饮马处的时候,一位中年男子拦住了师徒二人的去路,并坦言自己所剩时日无多,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与天疏老人一决高下。

    天疏老人见到此人,微微叹了口气,让他稍等片刻。随后他取出罗烟凝包袱里一方小小的橘色的琉璃盏点燃交给她,让她去附近山脚找个歇脚的地方。

    罗烟凝提着琉璃盏蹦蹦跳跳地朝山里走去,并不担心那人会对天疏造成什么伤害。琉璃盏软软的照着前面的路,罗烟凝发现不远处有个山洞,顺手捡了些柴火和果子便过去了。

    山洞的石壁上靠着一个老人,微微虚开的眼睛和起伏的胸脯证明他还活着。罗烟凝奇怪的问:“咦?老爷爷你是谁?”

    “你又是谁?”老人从嗓子里挤出些声音,干涩又虚弱。

    见这人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反而看着他有丝亲切,罗烟凝便自报家门,又急忙从腰上取下水囊,喂到老人嘴边:“老爷爷你喝水。”

    被甘甜的水滋润了过后,老人似乎有了些力气,慈祥的开口道:“你也姓罗啊?我猜你这么可爱的女娃不是小公主就是小郡主。”

    “哇!老爷爷你怎么知道?”罗烟凝扑闪着大眼睛崇拜的望着老人。

    老人并没有回答,而是又问到:“那你不在宫里好好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的父亲母亲呢?”

    听到这话,罗烟凝有些怅然,不过不显悲伤:“我是跟着师父出来闯荡江湖的。父亲母亲我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了……”像是特地陪老人说话一样,她一边燃着柴火,一边把自己跟在天疏身边的缘由一一说给了老人。

    “烟凝儿受苦了哟……”听完她的故事,老人眼里闪了些泪光,“天疏倒是教了个好徒弟,收了你是他的福气呐。”

第十三章 业火

    罗烟凝嘿嘿一笑:“烟凝儿不苦,父亲母亲还有师父都是为了我好,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那烟凝儿今后想做些什么呢?”老人虚弱的声音里有些笑意,这个女娃娃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乖巧又懂事,眉眼间大气浩然,颇得他的心意。

    “唔……等我练好了武功,就行侠仗义走天下。但是还要孝顺父母,师父给我说皇伯伯也特别疼我,我还要帮他守护江山……啊?!”仿佛自己说漏了什么秘密一般,罗烟凝赶紧把自己的嘴捂住,无措地看着老人。

    “哈哈哈……咳……咳……”老人被她的样子逗得直笑,可惜虚弱的身子承受不了,重重地咳嗽了起来,罗烟凝又急忙帮他顺了顺气。

    “你这小娃娃,人小心大,颇得爷爷心呐,既然你志向那么宏大,爷爷便送你两件东西可好?”

    “不好不好。师父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小孩子的心性虽然好奇,可还是没有忘记教诲。

    老人又哈哈一笑:“小屁孩,爷爷可不是别人。爷爷一把年纪了,你就不能让爷爷高兴高兴?”

    罗烟凝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咬咬牙,秉着侠义心肠答应了:“那好吧……”

    “不过你要先答应爷爷几个条件。”

    “嗯?”

    “第一,今日见过爷爷的事儿不可跟任何人吐露半点;第二,在你武功造诣没有出神入化之前不得把这东西让任何人看见;第三,此物非同小可,你不可违背本心,不可将其用于私心……能做到么?”

    老人提出的三个条件都没有那么容易做到,但罗烟凝思索了片刻后,承诺应下了。老人欣慰地笑了笑,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块通体流光的血玉,又从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托在手上细细地端详了一会,随后郑重地交在了罗烟凝手里:“这是业火令和业火印,烟凝儿可以用它们守护你想守护的人,但是别忘了答应爷爷的事。另外,在你及笄之前不要再来这里了,爷爷会着人在暗中保护你。现在爷爷要走了,你可以帮爷爷最后一个忙么?”

    罗烟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一个陌生人会那么悲伤,她眼里含着泪用力点点头。

    “你往里走,拐角处有个暗格,你打开按一下那个机关。”老人看着罗烟凝被泪水打湿的小脸儿,强忍住心里的感情说道。只是眼角两行浑浊的眼泪无力再拭去。

    按下机关的瞬间,罗烟凝只听见老人说了一句:烟凝儿,我的小公主,快快成长起来吧……等她再跑过去的时候,石洞里除了她再无别人,之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做梦。她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成为了业火令的新主人。

    天疏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回到无极峰后,她比以前更加努力和上进。而萧梧和萧桐不久后被人不着痕迹地安排在了她的身边,成了她的得力干将……

    当她成年后再回到此处时,才发现崖下别有洞天……那里简直可以媲美一个小的国度……

    管事交给她一封十年前留给她的信笺,署名罗宣堂。她很诧异地拆开那封信笺,刚劲正直的字迹,将她带回了一段被掩盖的往事。

    信中交代了业火令的由来和作用……以及那些不为世人所知的责任。

    “公主?公主殿下?可还需要下官做些什么?”崔兴才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话罗烟凝听到了多少,只得壮着胆子问到。

    “哦,回头给本宫拿一张地图过来便好。”罗烟凝回忆的思绪虽然被打断,也不见恼意,脸上反而淡淡的有些人味。

    “那下官一会去安排安排,设宴替公主接风洗尘。”崔兴才福身道。

    罗烟凝摆摆手:“不必破费,此次本宫前来隐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也别让江湖中人盯上了崔大人。崔大人还是告诫一下府里上下,万一有人问起来,让他们知道该怎么说。其他事宜就照常,别显得太过了倒被人发觉。”

    “是。”

    罗烟凝回房后,崔兴才急急忙忙让人把芊柔从后门打发走了。

    崔兴才的夫人吴氏对此并不知情,小丫鬟来报的时候,她既得意又焦虑,连忙问:“这府里到底是来了什么人?怎么老爷就舍得休了芊柔了?莫不是来了个更加狐媚子的玩意儿?”

    “回夫人,奴婢也不清楚,但是老爷好像挺害怕的。”

    正说着,崔兴才就满头大汗赶来了,还让丫鬟把门关上。吴氏白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奚落他,就被崔兴才捂了嘴:“夫人,你可千万别去打听。那人不好相与!万一得罪了她,咱们怕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吴氏甩开他的手,不甘心地问:“那你告诉我,到底来了谁?怎么就让你舍得把那狐狸精送走了?是不是……”

    崔兴才猜到吴氏接下去的话,赶紧又把她的嘴捂住:“哎哟!我的姑奶奶诶!你别胡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来的是序凝公主!”

    吴氏一听,目瞪口呆,罗烟凝的传言平日里她听得不少。

    “你让后院这些人都别出去瞎打听乱说话,不然谁都别想好过!”崔兴才警告到。

    吴氏本就是小门小户,这样一吓,她安分了连带着府内后院都安分了,谁都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于是,罗烟凝清清静静的在城主府落了脚。冷少卿既然有所为,罗烟凝便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起码要折了他一半的羽翼,警醒警醒他,虽然他是什么劳什子武林盟主,但也别什么主意都敢打。她敢笃定,冷少卿只是借别人的悬赏令当个幌子,实际上若是真被他找到业火令,势必会被他独吞。与号令江湖相比,十万黄金算不得什么。

    就着房里的笔墨,隽秀的字从罗烟凝的流出:清理屹峰崖,十人留一人,残。而后盖上了鲜红的业火印……

    走出房门,吹了一声口哨,白鹰盘旋而下,她把纸条卷好,塞进雪鹰爪上的环扣金匣子里,喂了些小食给白鹰,替它顺了顺毛,轻轻抬手,白鹰极通人性的往屹峰崖的方向飞去。罗烟凝露出了邪邪的笑容,转身进了屋子,关了房门……

第十四章 血腥

    为了找到罗烟凝,何九霄把域城大半的势力都拨了出去,可传回来的消息每一条都令人失望。最后,除了城主府,所有的地方都被找了个遍。

    何九霄的丧气被老管事何来看在眼里,何来只得过去开导他:“少东家,序凝公主当真如此吸引你?”

    何九霄看了他一眼,又丧气地低着头:“嗯。她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也和传言中不一样。别人看我都恨不得眼里冒星星,只有她,看我的眼神像……脉脉春风一般……很舒服。”

    “少主啊,你有没有想过,序凝公主深得皇上宠爱,又是贤王夫妇的掌上明珠,他们如何会把人嫁给你?”

    听到何来的话,何九霄愣了一下:“她不一样……”

    何来点点头:“序凝公主自幼离家,长在江湖,确实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眼界和见识。何家富可敌国,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可是这些所谓的金钱和地位对于序凝公主来说,算什么?整个秦罗国都是他们罗家的,她师父又是天疏老人,她不缺金银,不缺地位,甚至什么都不缺,她看你自然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何来的话刺耳,又挑不出半点毛病。何九霄被他说得心烦意乱:“行了,我不管。你帮我备点礼,我要去城主府看看!我还不信了!”

    何来无奈地拱拱手,摇着头去了,年轻人啊,不撞南墙不回头!

    何九霄到城主府之后,崔兴才迎接了他。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聊。何九霄见时机差不多了,就问了下他,罗烟凝是否来过。

    崔兴才脸上写满了不解:“序凝公主要是来了,本官定当依臣礼迎接,还得邀请域城上下官员,为她接风洗尘,怎还能在此与公子畅谈?”

    何九霄一无所获,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他想,若是再有机会,他一定不再不会说话不过脑子了!既然罗烟凝存心要躲他,那他就直接去长序城等着!

    有道是,一抹惊鸿颜,两番心思异。三秋不解心,四季不得意……

    冷少卿正靠在太师椅上坐着春秋大梦。

    他其实并不知道业火令究竟在哪,只是从下面搜集来的消息汇集在一起有很多疑点指向了屹峰崖。他认为,既然有记载如此,不如就让自己的心腹们派人去找。自己要是能拿到业火令,便能稳坐武林盟主的位子,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到时候做得隐秘些,只要不让发出悬赏令那人知道,他便能为所欲为了,等他的势力得到完全的扩张补充,就算被人知道业火令在他这,他还能有什么畏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理,有点眼力的人都懂……

    这些人去了半月有余了,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正想着,他的狗头军师蔡司面色难看的走了进来,身后两个下人搀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

    “怎么回事?!”冷少卿心里暗道不妙。

    满身是血的汉子是六门中踏天门的门主黄坤,他惊惧地开口:“盟主!咱们去屹峰崖的兄弟们,几乎都死了!活着的不到一成,全……全被废了武功!”

    冷少卿不敢相信地审视着黄坤,确认他不似作假后,急切地问:“是何人所为?!”

    黄坤摇摇头,强行忍着胃里的翻滚,尽可能的不去想他看见的、血腥到让他一个男人都畏惧和恶心的场面,语无伦次道:“不!不!不是人!他们一定不是人!没有人会做得那么惨绝人寰!没有……”

    冷少卿太阳穴的青筋直跳,冲上去一把提着黄坤的领子,阴恻恻地问:“说!他们是怎么死的!尸体呢!”

    “都是一招……都是一招……一拳穿心……一掌穿肠……要么就被劈成了两半……呕……尸体?哈哈哈……尸体都没了,连血迹都没了……呜呜,我们活着的,都被打废了全身筋脉……”

    黄坤一个八尺大汉竟然被吓得半痴半疯?除了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冷少卿无法言说自己当下的心情,他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一股势力能做到那么强悍残忍!派去屹峰崖的是他六成的人手,就算功夫再差,突然折损了那么多,说不心疼是假的,他疲惫地放开不停干呕的黄坤:“那些人长什么样?”

    黄坤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太快了……根本看不清……”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也不像人,是鬼,那晚上那个声音只留了一句话,说,来了不该来的地方就得死,肖想了不该想的东西也得死……”

    冷少卿心头豁然,更加确信了业火令的所在,这些不管是人是鬼,似乎就是在守护这个东西,他没觉得恐惧,只想着改怎么计划把业火令搞到手,若是这股势力能为他所用,别说称霸武林了,恐怕称霸天下都是手到擒来的事……

    “盟主!别再找那个东西了!那是不祥之物啊!”黄坤爬到冷少卿脚边,死死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地喊道。

    冷少卿使内力震开了他,一枚铁丸从黄坤喉咙穿过,黄坤怔怔地盯着冷少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断了气。

    “黄门主为了武林的和平不顾重伤赶回来报信,其心天地可鉴!只可惜本盟主不能妙手回春,眼睁睁地看着黄门主死去,本盟主倍感痛心,厚葬吧!”

    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地把黄坤的尸体抬走。屋里没人后,蔡司低声道:“盟主,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

    冷少卿沉思了半晌:“说得没错,这股势力不似其他那么简单,恐怕拿不到业火令就没办法让他们归我所用。你可有什么主意?”

    蔡司无解地摇了摇头:“这次的事太措手不及了,我们暂时抽不出人再去屹峰崖,只能循序渐进。而且我们在明,对方在暗,连对方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不太好办……”

    冷少卿点点头,没有在此事上纠结。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安抚死者的门派和亲人,他看着蔡司:“蔡老弟,这次牺牲的人太多了……”

    蔡司跟了他这么久,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立了字据的。盟主就别操心了,小弟自当将他们安抚好……”

    冷少卿暂时把找业火令的事放下了,只是对外还是没有让那些人停止寻找。在蔡司的巧舌如簧之下,那些死者的家属和心存怀疑的人都被一一安抚。

    若是罗烟凝知道冷少卿想收了业火军,怕是大牙要被笑掉。

    五天前,她就离开了域城,崔兴才像是送祖宗一样的把她送出了城门。

    出来月余了,事情处理妥当也该回家了。从真正接手业火令这两年来,底下人出马做的事她几乎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也因此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把心思放在武学上。隐藏身份的、江湖第二的交椅可没那么好坐。

第十五章 客临

    罗烟凝走得匆忙,贤王夫妇虽然担忧,却也知道女儿主意正,想做的事拦不住,而且又是回师门,应该没什么问题。反倒是皇上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小喜子!”

    “奴才在!”喜公公对于这几天皇上阴晴不定的脾气已经见怪不怪了。

    “还没有那臭丫头的消息么?派去找她的人呢?!”皇帝烦心得差点把书案掀了。

    “还没找着……”喜公公如实回禀道。

    “啪!”捏在皇上手里的奏折遭了秧,被他重重地砸在地上,“这群饭桶!她都说了回燕岭,怎么就找不到!这个臭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明日南夏使团就到了,别人阵仗那么大,还点名要她出席,朕也提早告诉她了,她可好?出去一个月不见回来,她是存心给朕难堪吗?!”

    “陛下可别气坏龙体!想必公主是突然碰到急事,才没来得及回来,这不是还有一天么?说不定明儿人就来了呢?”喜公公安慰道。

    “好!朕就等到明日,要是她还不回来!朕就把老二夫妇抓起来!好好问问,他们怎么教的女儿!要是教不了,拿给朕来教!后宫那群不省心的,怎么就没一个能给朕生个公主的!”

    喜公公顿时觉得皇帝这话说得太……强人所难了!加上皇后,整个后宫就三个妃嫔,皇帝整日操心国事,去后宫次数寥寥无几,能有两个儿子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

    南夏使团的到来,朝廷很是重视,一来是彰显大国风范,二来也是表示愿意结为友邦,因此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事宜。不论是城中布置,还是接引朝臣,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太子罗雨辉,皇子罗雨澈和丞相王培也在队列中。等待之时三人不免会闲聊上几句。

    “丞相对结为友邦之事怎么看?”罗雨辉随口问到。

    王培位居丞相,察言观色、揣摩圣心,是手到擒来。

    太子罗雨辉才智双全,为人不骄不躁,在朝中颇有人缘;二皇子罗雨澈成天舞文弄墨,对朝廷之事并不上心,太子之位不会有变动。因此,对未来天子他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近年来总有异邦人蠢蠢欲动,屡屡对两国边境进犯。若是两国能结为友邦,自然是好事,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嗯。异邦人部落多,虽然分布零散些,不过就怕他们开窍了团结起来。听闻这些异邦人残暴肆掠,茹毛饮血,都是争强好胜不服输的性子。早日谋划终究不是坏事。”罗雨辉点头。

    罗雨澈对这些不感兴趣,张口说道:“本皇子才不管他们来是要干嘛,但是想娶小妹,本皇子第一个不同意!”

    罗雨辉瞪了他一眼:“小妹婚事自有父皇和皇叔决定,你掺和什么?”

    “哼!”罗雨澈不满的冷哼一声。

    而王培早就垂下眼眸,当没有看见这两兄弟拌嘴。秦罗唯一的公主,不好娶哟!

    这时守城的小卒来报,南夏使团快要进城了。远远就能看见写着南字的旗,随着风猎猎飞扬。

    南夏太子景长天在队伍最中间,跨着一匹矫健的黑马,一袭玄色衣袍加身,夕阳下竟隐隐像星光一样闪烁。待能看清他时,几乎所有的女子都不禁瞪大眼睛,秉住呼吸。

    他身材修长,肩膀宽厚得让人忍不住想靠上去。麦色皮肤昭告着他是久经沙场之人。看起来凉薄的唇无意间勾出一抹笑容,更是让女子们羞涩地红着脸低下头。

    他腰间有一对蓝色穗子挂着的龙纹玉珏,还有一把泛着冷意的蓝色折扇,打扮简洁却又不失贵气,彰显着他的不凡。

    快与秦罗朝臣汇合时,走在他前面的车马停下脚步,中间让出一条道,让他先行。

    既是友邦,两国太子自然是友好地拱了拱手。

    “久闻南夏太子英武不凡,今日一见比传闻更甚。”罗雨辉作为主人,先开口道。

    “哈哈,雨辉兄太客气。贵国陛下竟用这样的排场迎接长天,让长天受宠若惊。”他声音如一坛百年醇酒悠长,又带着低沉,周遭女子竟有些迷醉……

    二人打过照面之后,罗雨辉与景长天并肩而行,说说笑笑地带着南夏使团们去驿馆安顿。

    一只雪白的鹰盘旋着停在了一间酒馆阁楼的窗棂边。带着斗笠饮酒的女子取下白鹰脚上的匣子扫了一眼,她倚着窗棂,淡淡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使团远去。

    习武之人感知何等敏锐,何况景长天这种在战场上成长的人?他不经意地回头,顺着这道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女子精致的下半脸,他露出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女子不甘示弱地勾了勾殷红的唇,未等景长天细看,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白鹰相伴的可不就是罗烟凝么?萧梧给他的字条写着:何公子来府上做客已有好几日。属下担心主子今日行程延误,已将主子所需行头备在时晴别苑。

    时晴别苑在长序城外一处静谧的地方,是罗烟凝的私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饮完杯中酒,她便打马去了。

    罗烟凝到时,萧梧已经在那候着了。连日赶路要说不累是假话,随行的侍女玉茶,放好热水,让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许是赶路太累,她竟靠着浴桶边缘睡着了。萧梧和玉茶深知她的脾性,没有叫醒她,任由她歇着,只是玉茶偶尔进来添些热水。

    玉茶和玉昭都是孤女,背景如绢丝般干净,跟了她快七年了。二人做事细心稳妥,奉她为唯一。两个丫头在她的影响下,多少也学了些功夫,虽不是什么高手,但自保是足够的。外人都说她罗烟凝不好,可这俩丫头知道,她的好,只是给她在乎的人看的。

    傍晚时分,秦罗皇帝携众妃嫔及臣子为南夏使团设了接风宴。既是有打算结为友邦,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和善二字。

    “南夏太子不远千里亲自带着使团到秦罗,真是有心了。看到你这样亲力亲为的后辈,朕替你父皇和南夏感到欣慰。这第一杯酒,便祝南夏太子此行顺利。”罗裕带着赞赏,率先举起了酒杯。虽然是皇帝,但是该给的面子要给到位,别人都亲自来了,他作为主人,没有端着架子的理由。

    皇帝都举杯了,大臣哪有拿乔的?都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景长天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微微福身,开口道:“皇上日理万机,还如此体恤晚辈,长天惶恐。原本父皇想亲自来秦罗与皇上把酒言欢,无奈最近朝中事务繁琐,无法抽身,因此重担落在了长天身上。此次前来,长天只望能达成两国邦交心愿,和睦共处,相互扶持。这杯酒晚辈敬皇上,龙体安康。”言罢,他仰头饮下杯中酒。

    接风宴上,有重臣的家眷,有侍奉的侍女,有乐伶……景长天的样貌和声音,让在座的女子们眼里流光溢彩。

    “长天作为晚辈,准备了个小物件给皇上。”说完,他示意了一下,随从端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恭敬地站到他身侧。

    罗裕见过无数珍奇,对于景长天准备的东西不好奇,只是碍于别人的心思,他还是表现出了兴趣:“噢?”

    景长天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轻挑,盒子打开后,众人觉得整个宫殿亮了三分,未等众人看清盒子里的东西,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便弥漫了整个宫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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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二的神秘女子玉飞狸,竟是秦罗公主罗烟凝!她手握业火令,在江湖和朝堂混得风生水起。可心上人弃她而去,带着新婚妻子联合武林盟主,在她抵御异邦人凯旋归来时陷害她,逼得她坠落悬崖!
南夏太子景长天说:“你喜欢草原的星,我便为你打下草原;你羡慕神仙眷侣,我便弃了这皇权。只是那些负你之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天下业火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业火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业火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