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舆图
听到这个问题,霍晗有些黯然:“她身上有毒伤,出不了远门。我曾经问过宫里太医,不过他们不敢妄下定论,都说需要当面会诊才给方子。不过我都想好了,等画完舆图,我便去求蒲大人,让他跟皇上求求情,派个太医跟我一起去凤华镇给欢儿治病!”说到最后,霍晗的眼里又充满了希望。
“把你画的舆图给本宫看看。”这个霍晗对舆图的执念,让罗烟凝倍感好奇,她在想,这人画的舆图与别人画的会有什么不一样。
霍晗走到自己书案背后,一边轻轻拉开墙上的帷幕,一边说:“还没有画完,公主先将就着看看吧。”
待帷幕被拉开,何九霄惊得目瞪口呆地站了起来!而罗烟凝早已激动地站在舆图面前,眼里闪烁着光芒!她的手微微颤抖的轻抚着舆图,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过了半晌,她才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张舆图虽未完工,但图上所见可以堪称精确到完美!秦罗的每一寸土地,南夏的每一寸土地被描绘得一清二楚!除了胡国和漠国只有个大致轮廓,异邦其他大部分部落,在这张舆图下尽收眼底!
山川、河流、村庄……而最令人觉得心悸的是,过去和当下,那些安营扎寨的地方,被他细细标注了!只要稍作推敲,不难发现敌人的习惯和动向……
这张舆图若是落在他人手里,能做的事简直太多了!而若是被南夏知晓此图的存在,恐怕他们一定会坐立不安,甚至会觉得待平了异邦之后,他们便会是下一个……
这个霍晗!真的是天才!
不过罗烟凝没有被激动冲昏头脑,她立即看向霍晗:“这副舆图还有谁知道?”
“下官从未跟人提起。”霍晗不解。
“甚好。人心叵测,画舆图的事可大可小。从今日起,你不可再与他人提起此图,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待你画完之后,告诉本宫,本宫自会找时机让你将舆图呈给皇上。过些时日,本宫再安排个人到这里保护你。”
霍晗是聪明人,罗烟凝一说他便明白了。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让罗烟凝哭笑不得的话:“舆图呈给皇上后,皇上会同意派太医跟下官去凤华镇给欢儿看病么?”
“哈哈!”罗烟凝心情大好地笑着说,“当然会!”但是不用太医,欢姐姐的病已经快好了!这桩姻缘她罗烟凝牵定了!
别过霍晗,走出职方司,何九霄不解地问:“路浅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值得你如此帮她,又让这个霍大人对她如此死心塌地?江湖上不是传言她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罗烟凝背着手,望着天微微笑道:“她是个美得惊为天人的女子,温婉大方,世俗不媚俗,重情却又狠辣。若我是个男子,想必也会为她倾倒,将一切美好捧到她面前。江湖传言能信几分?江湖上不也传言序凝公主嚣张跋扈,暴戾冷酷?”
“这倒也是。”何九霄讪笑道,“不过照你这样说,这世间想娶她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比霍大人好的比比皆是,为何她偏偏对霍大人不离不弃?”何九霄作为男子,哪里会懂女子心思。
罗烟凝笑着反问道:“那世间又有哪个男子,有霍大人这份坚持和执念?你有么?”
何九霄想了想,摇摇头。他家境雄厚,他要的都有法子满足他。而他父亲正直壮年,何家产业又在他父亲手底下风生水起,他似乎不需要像霍晗这样?
“所以呀……他值得欢姐姐如此对待!”罗烟凝笑得满脸憧憬。
与霍晗这次照面,让二人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俩几乎形影不离。白天切磋武艺,去茶馆喝茶听书;晚上逛逛夜市,寻上好的美酒佳肴。长序城里到处流传着序凝公主选了何家公子做驸马爷的传闻。罗烟凝不知道何九霄如何做想,反正她自己不在意,甚至有些窃喜。
不过这几日,对罗烟凝触动最大之事莫过于樊肃回他驻守的边疆——戊城。
因是秘密回京,来时他孑然一身,走时同样是独自一人。罗烟凝知晓此事时他已经离城数里……
罗烟凝二话不说,跨上火雷,便狂奔不止地追去。
“樊将军!”远远看见那身铮亮盔甲包裹、背着大刀的背影,罗烟凝高兴地大声喊道。
“吁!”樊肃拉住缰绳惊疑回头,秦罗的明珠,最受宠的公主,为何会在此?看她急匆匆的模样赶来,是有何要事?
待她停下,樊肃才看清她被吹得凌乱的发丝和微红的脸颊,他心想,要是自己能有个孙女,会不会跟她一样,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野丫头?可惜……
樊肃拉回思绪,慈爱又心疼地问:“公主这般着急追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罗烟凝摇摇头,调皮地笑道:“老将军要走,我岂能不来相送?”
樊肃愣了愣,突然笑了:“你这丫头!才跟老臣一面之交,怎就如此贴心?”贤王好福气啊!
“将军哪里话,”罗烟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既是秦罗英雄,又是长辈。送送你是分内之事。虽然你是秘密进京,但也不该离开得过于安静。”
“你这丫头!”樊肃无奈地指了指罗烟凝,心里有了久违的感动。“那便送上几里吧!”
一老一少任由各自的马儿驮着,在官道上缓步前行。罗烟凝好奇地问:“当初樊将军与皇爷爷一同打江山,皇爷爷就没给你封个王爷?”
樊肃哈哈一笑:“做王爷就不能那么自由地守边疆咯!”
“别人恨不能回京享福,为何你就心甘情愿守在那呢?”
“老臣本该就在那里。跟先皇打下的江山,总是要有人守。”樊肃笑眯眯地答道。
罗烟凝虽在江湖摸爬滚打有那么几年,回到长序后也过得风生水起,但边关之事却知之甚少。从樊肃一言一行中,她能深切体会到他对秦罗的热爱,对异邦人的恨,对驻守边疆的执着。
原本她想问樊肃不会想念家人么?但两次碰面他对家人之事都是闭口不谈,罗烟凝便收了这个心思。她固然好奇,但分寸还是有的。
第三十二章 送别
敛去心思,罗烟凝玩笑道:“樊将军对驻守边关这般坚决执着,我都想去边关一睹将军上阵杀敌的威风了!”
樊肃听她这样一说,立刻着急摇头道:“万万不可!若公主是个男子,老臣自是百般欢迎,说不定还是个得力副将。你一小姑娘,虽有武功傍身,但去了边关还是危险重重。别说老臣不答应,若是被皇上和贤王知晓,非得要了老臣性命不可。”
“嘿嘿!”见樊肃如此较真,罗烟凝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随口说说的。”
“那也不行!”樊肃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好好好!不去!听老将军的!”罗烟凝心里暗想,这老头,脾气还真是大哩!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想到边关走一遭!
“这还差不多!”樊肃看罗烟凝,真有一种像是看自家孙女的感觉。外头传闻他听过不少,但跟他所见相比,差得简直是十万八千里!要么是她隐藏太深,要么就是故意为之!不过他对罗烟凝的认同并不受这些影响,反倒觉得这丫头真聪明。更何况,她的行事作风颇对他的胃口。若非身份地位使然,他定要认她当孙女。
“边关可有好酒?”罗烟凝忽然双眼放光地瞅着樊肃。
“哈哈!当然有!不过边关秋冬苦寒,将士们大都喜欢普通的烈酒。啧,一口下去浑身都暖!美酒反倒不受待见!下次老臣回来,给公主捎上些尝尝?”看她一副馋酒的样子,樊肃心情大好的笑了。
“求之不得!樊老可别忘了!”罗烟凝调皮地说道。
樊肃哈哈一笑:“忘不了!不过老臣有句掏心窝子的话想跟公主说。”
“樊老直说便是。”罗烟凝认真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樊肃沉吟片刻后严肃又慈爱地说道:“公主年少,驸马要仔细些挑选,切不可儿戏。若是哪日公主决心要成婚了,记得提前给老臣知会一声,让老臣有所准备。要是今后驸马胆敢委屈公主,老臣第一个不放过他!”
罗烟凝哭笑不得:这老头,思索那么久说的竟是这个?
但樊肃慈爱的关切让她心生感动,她坚定地点点头:“一定!”
樊肃得到首肯,笑得像个老小孩,脸上被岁月风蚀的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格外可亲。他乐呵呵地示意罗烟凝停下:“好了!别送了!公主回去吧!”
罗烟凝点点头,拿出两个不起眼的瓶子塞到樊肃手里:“白瓶里是养身丸,有舒筋健骨之效,年纪大了,到了秋冬身子骨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利索。一日一粒,只要按时吃完,今后老将军腿脚不会再因苦寒而遭罪。黑瓶里是两枚续命丹,只要没断气,吃了便能续命十日,不过药效只有一次,若是十日后再吃,仅能多续命三日。老将军定要好生保管。”
樊肃没有问药的来历,而是郑重将两个瓶子收入怀中,感激地朝罗烟凝抱了抱拳:“多谢公主。边疆条件匮乏,好的大夫寥寥无几。公主这药,无疑是让老臣多了一条命跟异邦人斗啊!”
“胡说!”罗烟凝瞪着眼睛拔高音量喝道,“续命丹不是让你这把老骨头去拼命!而是你要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你活着才是对异邦人最大的威胁!”
樊肃堂堂开国大将,被她呵斥得目瞪口呆,何曾有人用这种语气凶过他?还是一个小他几番的女娃娃!但他不觉生气,心里还暖洋洋的。
罗烟凝见他愣着不吭声,傲娇地白了他一眼:“至于好的大夫,正好,我有个朋友最近正愁没地方发挥,等你回到军营里,便让他去你那待着历练历练。”
樊肃刚想开口回绝,罗烟凝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樊老将军若是拒绝,本宫便亲自去边关……”
“老臣遵命!”樊肃无奈地赶紧打断罗烟凝,这丫头简直是尖牙利嘴!
罗烟凝这才“转怒为笑”:“老将军路上多保重!”
樊肃抱拳,打马飞驰而去。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罗烟凝才离开。
樊肃不知自己的反对,如同一颗种子,深深扎进罗烟凝脑海中肆意疯长!让她更加想去他口中的恶鬼之地一探究竟!
回到王府,罗烟凝唤来萧梧。
“本宫给萧桐查探冷少卿的期限还剩三日。三日之后你让他把‘鬼手’郭俊桦派到戊城,投到樊肃麾下。”
萧梧虽未见过樊肃,但樊肃的事迹他听过不少,对这位老将军他是由衷佩服,因此,对于罗烟凝的安排他担忧地问了一句:“老将军病了?”
罗烟凝摇摇头:“以防万一。樊老说边疆大夫极少,眼下异邦人蠢蠢欲动,少不得动刀动枪。原本想派个医术更好的过去,但医术比俊桦好的武功没他高,跟他差不多的脑子又没他好使。”
萧梧点点头,而后又愁眉苦脸道:“俊桦哥肯去么?”
罗烟凝挑眉,示意萧梧说下去。
“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俊桦哥有多宠他妹妹,去哪都要带上,生怕谁欺负他妹妹似的。我可是听说樊将军那定了规矩,女子不得出入军营,违令者军法处置……何况他那妹妹鬼心思多得跟牛毛似的,除了俊桦哥自己,谁招架得住?”
“哈哈。你说郭俊俏啊?”萧梧的抱怨让罗烟凝不禁失笑。她思索片刻后,又狡黠地开口:“那丫头是古灵精怪了些,但并非不识大体之人。这样吧,你让萧桐替本宫转告他们兄妹,若是郭俊桦乖乖去戊城助樊将军,郭俊俏的心上人本宫自会送到她身边。”
“要是俊桦哥走了,郭俊俏突然闹起来怎么办?”
“闹?”罗烟凝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梧,“闹也是闹萧桐。要是你担心你弟弟,不如你回地宫,让他过来?”
萧梧急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呵!萧桐要是连个小女孩都治不了,就太让本宫失望了。”
正当萧梧在心里为萧桐捏冷汗时,罗烟凝又神秘开口道:“萧梧,看你对樊老将军也是心生敬佩,想不想跟本宫去父王那打听打听他的事?”
萧梧一听,眼里冒光,连连点头说好。主仆二人风一样的朝罗甫的书房跑去。
第三十三章 往事如刀
罗甫此时正在赏画,见爱女匆匆跑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画卷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罗烟凝自顾坐下,朝罗甫甜甜一笑:“没事儿。就是突然想来听父王说故事。”
萧梧朝罗甫行了礼,静静地站在罗烟凝身后,抱持着自己冷面护卫的形象。
“噢?”罗甫宠溺笑道,“什么故事?”
“关于樊肃樊老将军的。”罗烟凝满脸写着好奇。
“樊老?”罗甫好笑地看着爱女,“他的故事街上三岁小娃娃都知道,无非就是在战场上有勇有谋、临危不惧、威风凛凛,守我秦罗边疆忠心耿耿,肝胆义气,这有何可说的?”
“哼!”罗烟凝不高兴地把头转到了另一边,“父王明知道儿臣想听的不是这些!”
她不高兴,罗甫就急了:“好好好!想听什么你问,父王告诉你便是!”
罗烟凝这才笑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儿臣很好奇,为何樊老一心驻守在戊城边界?按理说,以他的年龄和功绩,皇伯伯早该召他回来安享晚年了。”
罗甫苦笑:“不是皇兄不肯下旨召他回来,而是樊老根本不肯回来。京城派去请他的官员都被他撵走了。虽说是去请,但皇兄还是有顾虑,毕竟樊老手中兵权不小。不过好在回来复命的官员都告诉皇兄,樊老只想杀退异邦人,对秦罗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再加上这些年,樊老回京不带一兵一卒,回来也仅仅是祭拜先皇,与皇兄探讨边疆事宜,这才逐渐打消了皇兄的疑虑,把召他回京之事放下了。毕竟樊老在边关的威慑力非他人可比,皇兄也需要这样的人帮他守江山。”
说到这里,罗甫皱眉思索了半晌,才沉重地开口:“至于他守在戊城那么多年,是与他所经历之事有关。皇兄虽未对此事下禁令,但知晓之人,无不是三缄其口。一来是对樊老的尊敬,二来也是此事过于残酷。烟凝儿确定要听么?”
罗烟凝从父王凝重的神色中看出此事非同小可,她收起笑容,严肃地点点头:“要听。樊老铁血丹心,是秦罗之福。儿臣不想稀里糊涂的享受这等福气。况且樊老年事已高,若今后有什么三长两短,对秦罗而言是天大的损失。儿臣敬佩樊老,不忍见他此生都被执念束缚。”
罗甫叹了口气:“他的执念只有平定异邦才能消除。既然你想听,父王便告诉你罢,也免得哪日你遇见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平白惹他伤心。他私下里可是对你赞誉有加,好几次都感慨要是有像你这样一个孙女该多好!”
“四十年前,戊、域两城初现雏形。胡人、桑人对两座城池生了掠夺之心,不断发起征战。樊肃那时二十五岁,长先皇四岁。为了保护城池和百姓,二人携手杀敌,患难与共,情同手足,名望随着军功水涨船高。那日,域城战势陷入胶着,两边战死的兵将有六万之多,粮草所剩无几。樊肃和先皇密谋了一夜,最终樊肃点了八十名轻功最好的兵将作为先锋,带着火油悄无声息地潜入敌军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了敌人粮草辎重,随后放出孔明灯告知先皇进攻时机。此举令异邦人阵脚大乱,更是鼓舞了秦罗将士的军心,三日歼敌两万。剩下的一万见大势已去便逃了。秦罗最终占领了域城,那天也是本王出生的日子。先皇大喜,留了樊肃在域城收拾战场,自己则是先行赶回长序。他让樊肃稳定域城后即刻启程,他要等樊肃回来才举行登基大典,他要亲口封樊肃为护国大将军。”
“域城在樊肃井然有序的安排下日益稳定,战乱前流失的百姓也都逐渐回来了。在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大家渐渐放松了警惕。谁知异邦人贼心不死,不过月余,悄然攻陷了戊城。当樊肃收到求救信带着军队匆忙赶去时,他的噩梦便开始了。”
“唉……”罗甫长叹一口气,“戊城易守难攻,却在胡、桑、漠三大部落的铁蹄下沦陷。而樊肃的父母妻子都在那里……”
听到这里罗烟凝心里“咯噔”了一下,惊愕得瞪大了眼睛!
“他去到那里,看到的就是人间地狱!地上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尸骨,挂满了戊城百姓尸体的城墙,有些尸体甚至残缺不全。戊城八千百姓被异邦人屠了个一干二净。秦罗士兵们霎时红了眼,愤恨、恼怒、心痛瞬间在三万秦罗将士心中迸发,夹着泪水化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冲天怒喊和无法克制的痛苦咆哮,誓要为戊城枉死的百姓报仇雪恨!此时此刻只要樊肃一声令下,他们定会摒弃生死杀进戊城!”
“然而正当樊肃要下令时,胡人将领黎雄,将樊肃的父母和妻子推上了城墙。那时候他的妻子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黎雄称,只要樊肃投降,就留下他们的性命。樊肃望着自己的至亲至爱,心中痛苦不已,一边是忠,一边是孝,身后万千将士被这样的情形逼得万般愤怒、无奈,一声声哽咽的将军,像千万根利刺唤得樊肃心如刀锯。正当他犹豫之时,他的父亲嘶声高喊,樊肃!杀敌报国!说完他的父亲跃下城墙,摔得粉身碎骨。他的母亲和妻子本想紧随其后,却再次被黎雄制住。黎雄愤怒难当,知晓樊肃已无投降可能,便……”说到此处,罗甫声音变得哽咽和悲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讲述。
“便怎样?”罗烟凝攥着拳头盯着父王追问道。
“令他的爪牙们当着樊肃的面,侮辱了他的母亲和妻子。”
“畜生!”罗烟凝一拳砸在桌上,红着眼恨骂道。萧梧在她身后紧紧咬着牙关,身体微微发抖。
“此举是压垮樊肃的稻草,也彻底激怒了樊肃。他虽未下令,但他流着血泪嘶喊着冲出去的身影就是命令。三万秦罗士兵想方设法或登上城墙,或破坏城门,只为打开一道可以发泄心中无法克制的怒火的缺口。”
第三十四章 往事如刀(二)
争斗了两个时辰,同样收到求救信的南夏军队也赶到了。这是秦罗和南夏第一次联手。樊肃不顾一切的骁勇令南夏将士肃然起敬,杀起敌来更加不遗余力。在南夏的援助下,城墙里里外外的异邦人很快被肃清了,樊肃终于到了母亲和妻子身边。只不过,他看到的情形,让他万念俱灰。二人未着寸缕,他的母亲被砍掉四肢,拔了舌头;妻子被开膛破肚,肚里的男胎被残忍的啃得只剩半具扔到了一旁……樊肃喷出一口心头血便昏死过去了。”
罗烟凝捂着嘴泪流满面,不停的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帮畜生!怎么能这样啊!
萧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拳打在石柱上,虽然咬着牙,但同样流下了两行止不住的热泪。
罗甫拭了拭眼角又开口道:“樊肃昏迷了三天。醒来时他朝副将送来的三个灵位分别磕了三个头,一声不吭地披上盔甲又上了战场。这场仗足足打了两月有余,先皇带兵赶到,重新投入到战争中。虽然戊城最终被联军收复,但让黎雄逃了。樊肃不肯罢休,点了五百精锐,如疯魔般对黎雄展开追杀。先皇知此事无法劝解,则是默默地陪着他。几天后樊肃在一条河边抓住了黎雄,将他使在父母妻儿身上的手段一一还给了他。血海深仇虽然得报,樊肃全无半点畅快,而是哭得撕心裂肺,万念俱灰。先皇以为他哭过后会好些,哪曾想他趁着夜深人静,独自跑到父母妻儿墓前要想一了百了……”
“然后呢?为何没死?是觉得愧对家人吗?”罗烟凝听得惊怒交加,迫切地追问。
罗甫慈爱地看着罗烟凝继续开口道:“不知为何你师父天疏老人会出现在那里,拦下了要自刎的樊肃。至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有他二人知晓。不过从此往后,樊肃便一心守在边关,绝口不提回京之事。先皇本想再给他说一门亲事,免得他孤独终老,也被他拒绝了。”
罗烟凝疑惑:“有个人在身边陪着不好吗?”
“哎,”罗甫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樊肃说,失去亲人的痛苦有过一次就行了。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他才能更加心无旁骛的冲锋陷阵,保护秦罗边疆……”
这段残酷又心酸的往事,令罗烟凝心情百味杂陈,无比沉重。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又会怎样。
万民敬仰的所谓的大英雄樊肃,其实和常人一样会哭会笑会痛。只不过他被战火锤炼过,比旁人更坚韧。他所经历的残酷,令常人无法想象。而他背后付出的代价,大到让常人望尘莫及……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难怪樊肃对家人只字不提,难怪提到异邦人他会如此愤恨,难怪自己说要去边疆他会极力反对!而师父究竟对他说了什么,让一心求死的他重新燃起了好好活着的念头?其中缘由她一定要找机会问清楚。
从府中出来罗烟凝像往常一样去了茶馆,而何九霄早已等在那了。见罗烟凝神色忧虑,他担忧地柔声问道:“发生了何事,竟让你这般不高兴。”
罗烟凝红着眼流着泪,向他讲述了樊肃的事。
何九霄一边替他擦着眼泪,一边感叹道:“樊老将军高义,非常人能比。只盼能早日平定异邦,了他心愿。”
罗烟凝含泪点头。
“凝儿你看这样可好,”何九霄突然灵机一动,“边疆苦寒,军营里金银用处不大,一会儿喝完茶,我便着人安排,送五万石粮食过去。”
罗烟凝见他不喑政事的模样,“扑哧”笑出声,吓唬道:“傻子。且不说樊老肯不肯要,如果被有心人知晓你私自运送那么多粮食去边疆,再给你编上一个贿赂朝廷重臣的罪名就够你喝一壶了。”
“有那么严重?”见她笑了,何九霄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吓唬自己了。
“当然!这里面的道道可多了。你千万不能胡来。”罗烟凝认真地盯着他。虽然不会有她说那么恶劣,但是这种事,小心才是上上策。何况以秦罗目前的情况来看,边疆粮草是完全能保证的。
何九霄了然。
罗烟凝因樊肃之事忧心,何九霄则是因为收到父亲的家书而烦恼。
信中没有说明缘由,只说有要事,命他在半月之内必须回家。蜀中离长序甚远,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个月。想到要跟罗烟凝分开,他便觉得坐立难安,好不容易才捕获佳人芳心,感情急需稳定,而眼下罗烟凝心情抑郁,正是他发挥作用的好时机,他该怎么把握这个机会?
想了一夜,何九霄心中有了计较。
为延缓离别之苦,他暂时没有告诉罗烟凝回家之事,而是绞尽脑汁地想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约罗烟凝见面,只为跟她能多呆一些日子,比之前更加细心的对待她。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无一不安排得让罗烟凝心生感动。为了让罗烟凝开心,这些日子,他还挖空心思挑选各种小物件送罗烟凝,而罗烟凝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时不时会回他一些。何九霄送得越多,罗烟凝回得越狠。这也让何九霄更是烦心。
这日他拿着一把精美无暇的玉梳兴致勃勃地递到罗烟凝面前:“凝儿,这个给你。我瞅,着好看,用着也方便。”
“真漂亮……”罗烟凝把玩着手里的玉梳叹道。这梳子不仅做工上乘,玉质也是温润非常。
看罗烟凝爱不释手的模样,何九霄既欢喜又忧心,正想着一会该怎么跟她说自己明日回家之事,又被罗烟凝下一刻的举动泼了冷水,扰了心绪。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罗烟凝笑眯眯的从袖中摸出一枚碧玉扇坠在何九霄眼前晃了晃。原本她以为何九霄会更高兴,却不想他渐渐冷下了脸。
“怎么了?”罗烟凝疑惑地问。
第三十五章 不告而别
何九霄生气地将扇坠拍落到地上,激动地吼道:“我送你这些,是想表达我对你的心意!想要你开心!想要你坦然接受!而不是像交易一样你来我往!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这样!要给我一样同等价值的东西!你是不想欠我什么吗!”
说完,何九霄头也不回地跑了。罗烟凝迷茫地蹲下身子,捡起扇坠,将灰尘拭去,才抬头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为什么他会生气?自己哪里做错了么?师父不是说礼尚往来才是君子之道么?他在用心挑选,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枚扇坠,是她亲手做的呀!
当她反应过来要去追何九霄跟他解释的时候,一声熟悉的鹰鸣阻止了她迈出去的脚步。
这个时候白鹰想必是带来了萧桐查探到的关于冷少卿的消息。
果不其然,鹰爪上的匣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想必事情不会简单。她顾不得愤然离去的何九霄,匆匆回了时晴别苑。
罗烟凝一丝不苟地看着手中的信笺,眉头紧锁。萧桐调查得很仔细,消息是被他细致筛选过后才传回来的。而剩下的这些人,都是他没有把握猜透的。
看起来没有太大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翻来覆去又琢磨了一会儿,罗烟凝把目标定在了蔡司身上。
这个人她有些印象,跟在冷少卿身边达七年之久,一心只为冷少卿的江湖地位考虑,做事干净利落,极有分寸,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是个聪慧之人。这样的人,为何甘愿在冷少卿身边当一名谋士?
罗烟凝抿了一口茶,又细细看了一遍蔡司的记录。七年被冷少卿所救,从此便一心一意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任劳任怨。令罗烟凝更加疑惑的是,每年他都会带着不少银钱,亲自去到与漠国接壤的边境图州,慰问在那边为冷少卿卖命的四净宗。
只是这样么?难道是自己想错了?罗烟凝虽有放弃查探这条线的心思,但还是将蔡司和几个随他同去图州之人圈了出来,并留话,下次蔡司再去图州全程紧盯。
从时晴别苑出来已是傍晚。罗烟凝本想去找何九霄化解二人之间的误会,不想路上碰见冷少卿。
罗烟凝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查探他的事暴露了,不过她又突然想起,自上次冷少卿去四海居找她“借兵”已经过了半月了。不过她并未开口,目光平静地落在冷少卿身上。
等了那么久都没得到答复的冷少卿本就有些不高兴,如今又被一个十几岁的臭丫头摆了姿态,他更是怒火中烧。但毕竟是武林盟主,就算再没有脑子,他也不会再没成事之前与之撕破脸皮。
“拜见公主殿下。”冷少卿恭敬地开口道。
罗烟凝心中对冷少卿的惺惺作态嗤之以鼻,但还是微微颔首道:“冷盟主多礼了。”
冷少卿此时不打算与罗烟凝周旋,便开门见山地问:“不知前些日子与公主所说之事,公主考虑得怎样了?”
“哎,”罗烟凝轻叹,无奈道:“恐怕要让冷盟主失望了。”
“此话怎讲?”冷少卿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追问。
罗烟凝故作迟疑,思量片刻后才开口道:“皇上不仅不肯借兵,反而数落了本宫整整一天,嫌本宫不务正业。皇上的意思很明确,江湖之事朝廷概不参与,业火令他也没兴趣……”
“难道皇上就放任屹峰崖那帮贼寇胡作非为吗!”未等罗烟凝说完,冷少卿便气急地打断了她,责问道。他哪里知道,借兵之事罗烟凝根本提都没向皇上提起过。
罗烟凝心中一边对自己杜撰皇伯伯的话道歉,一边嘲笑着冷少卿一己之私。但面上她还是好心地向他“解释”了一番:“并非皇上放任不管,而是冷盟主在去屹峰崖之前并未听说过有贼寇出现。而且他相信,作为武林盟主,你定能圆满解决此事。眼下边疆不太安宁,实在分不出兵力再去讨伐屹峰崖。另外,圣心难测,冷盟主切记慎言,有些话在本宫面前发发牢骚就算了,可别被别人听去了。”
冷少卿沉默地朝罗烟凝拱了拱手,算了明白了她的意思。
未听说,是数落他;不借兵,是正面拒绝他;相信他,是变相给他戴高帽;边疆不宁,是用大义压制他;提点他,是卖人情面子给他。短短几句话,竟让冷少卿后背发寒,头一次觉得与朝中人打交道步履维艰。他不知道,罗烟凝不仅冠冕堂皇地耍了他,而且还暗中将他查了一遍。
“对了,那个叫蔡司的以前不是总跟在冷盟主身边,怎么这两次冷盟主都是孜身一人?”罗烟凝适时转移了话题。
妄图借兵寻令被拒,冷少卿烦闷不已,再无心与她闲聊,便随口应了句:“快过冬了,蔡司要为弟兄们准备过冬的物资。冷某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改日有机会再请公主喝酒。”不等罗烟凝答话,冷少卿便匆匆走了。
罗烟凝歪着头,背在身后的手滑过淬星饮,似笑非笑地看着冷少卿离开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怜,不过想到他耽误了自己去找何九霄解释,又觉得他活该。
天色已晚,罗烟凝只能乖乖回王府。至于何九霄明日再去找他好了。她相信,他只是一时之气,大不了以后自己不送他东西便是了。何九霄可是对她说过要以命相护的,怎么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对她置之不理?想到这些,她脚步变得轻快了许多。
翌日清晨,当罗烟凝满怀期许和想念去到何九霄常住的院子时,里面却是空无一人。她不以为然地去了茶馆。然而等到晌午何九霄都还没出现,罗烟凝开始有些慌乱了。二人相识至今,何九霄从未一声不响消失过。
罗烟凝想到金琳阁也是他的地盘,便匆匆忙忙地跑出茶馆,往金琳阁跑去。
“何九霄呢?”罗烟凝气喘吁吁地直接朝掌柜发问。
掌柜不敢怠慢:“少爷昨夜便走了。”
第三十六章 故人
“去了哪里?”罗烟凝急忙问道
“老爷命少爷近日回家,想必是回了蜀地。”
罗烟凝愣住了,回蜀地?为什么他从来没说过?不告而别?是真有急事还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宣告他的不满,发泄他的怨气?
何九霄!你好大的胆子!
罗烟凝怒了,她身上戾气迸发,攥着刀柄的手指指节发白,控制不住地抽出淬星朝金琳阁的梁柱挥了一刀,头也不回的跨出了金琳阁。
金琳阁里冷意横生,那根遭殃的梁柱,被切成两段,还颤颤巍巍地立在那里……掌柜惊魂未定,心中喊道:少爷啊!你怎么得罪这个煞星了啊!
怒火横生的罗烟凝跨上火雷疾驰而去,她只想立刻见到何九霄问清楚,他究竟是何意,凭什么因为一时之气就不告而别?凭什么她对他以礼相待他反倒不乐意?凭什么她真心接纳他了,他连解释都不愿意听?
火雷载着她一路狂奔,耳边风声猎猎,打在脸上生疼。猛地,罗烟凝狠狠扯住缰绳,在护城河边停下,惹得火雷不满地嘶吼。她下马摸了摸火雷,便自顾在河边坐下。
她发现,自己除了享受与何九霄在一起的日子,竟未真正了解过他,他的喜好,他的心情,他心中所想,包括眼下该去哪里找他,都成了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疑惑。
她木讷地望着护城河,想将这些疑惑一一理清,然而脑海中除了何九霄笑得温暖的样子和昨日生气的样子,她竟什么都想不出来。这一瞬间,她很挫败。心里渐渐浮上酸楚和委屈,如同秋风扫过的河面。
不知坐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烟凝?”
罗烟凝恍惚回头,待看清来人后,心中的烦扰被冲淡了很多。
一袭深紫色衣裙的女子映入她的眼帘:“欢姐姐?!”她欣喜地脱口而出。
路浅欢冲她微微一笑,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捋在耳后,未等她开口,罗烟凝急不可耐地跑到她跟前,亲昵地拉着她问道:“欢姐姐,你怎么,怎么那么快就来了?算起来你才好没几日,怎么不多休息调养一下!”
“‘归心’药效太好,吃了没多久余毒都被清理掉了,身子轻松了许多。之后的日子更像是在调养,你看,气色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路浅欢打心眼里开心地笑了,霎时间,竟让人觉得周遭景致黯然失色。
罗烟凝这才仔细端详了一番,路浅欢脸色的确比初见时红润了不少,不过就是赶路太久,有些疲态。但她还是不放心的又替了她把脉。她并非怀疑自己的医术,而是过于紧张路浅欢。待确诊无误后,她才露出轻松的笑容:“嗯!确实没问题啦。看来欢姐姐还是很听话的嘛!”
“性命之事,哪里敢胡来?”路浅欢娇嗔,随即又感慨道:“看来这玉飞狸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江湖中人说她的药千金不换。”
罗烟凝心中得意的笑了笑。
“上次你走得匆忙,我都没来得及问,烟凝,你是怎么得到这个药的?花了多少银子?”路浅欢好奇地问。
罗烟凝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她愣了一下,为难的开口:“额,这个嘛……”
“不方便说也没关系,”路浅欢看着她的样子轻笑道,“反正药是你给的,我记的也是你的好。”
见路浅欢体贴如此,罗烟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看着面露疲态的路浅欢,她开口道:“欢姐姐舟车劳顿,我先带你去休息,晚些时候为你接风洗尘。”
路浅欢点点头。二人便朝城里走去。
她本想向罗烟凝打听霍晗的下落,但刚才罗烟凝心事重重的模样落在她眼里,让她觉得有些心疼,她关切问道:“烟凝妹子,方才见你神色落寞,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女儿家的心事罗烟凝本就没地方可说,如今路浅欢问起来,她想到何九霄一声不吭就走的样子心里就憋屈,不满地嘟着嘴:“哼!一个臭男人!不提也罢!”
“咯咯,”路浅欢了然地笑了笑,“到底是臭男人还是心上人?烟凝,你可要分清哦。”
罗烟凝低着头红着脸不肯说话,路浅欢又笑道:“你呀,也别不吭声,看这样子准是那小子惹你不痛快了。不然你告诉我是谁,我替你收拾他一顿?”
“别……”罗烟凝急忙开口道:“他挺贴心的。其实是我送他东西把他气走的。”
路浅欢不解:“还有人因为收了你的礼被气走?你是送了他什么奇怪的东西?”
罗烟凝叹了口气,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路浅欢说了。
“原来是这样,”路浅欢琢磨了一会儿,温柔地分析道:“依我看呐,虽然礼尚往来没有错,但这种规矩不应该放在男女之情上呀!你想想自己的身份,本就比人家高那么一大截。何公子虽然说富可敌国,但心里对你肯定还是有所敬畏,或者说因为地位有些自卑。你倒好,跟人家拎得清清楚楚,换成我,我也会觉得你是想今后两不相欠。”
“我没有……”罗烟凝想辩解。
“笨丫头,他再送你东西你就收着,偶尔礼尚往来就行了,不用随时都分那么清。这也是他对你的心意。”
“这样合适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罗烟凝挠挠头。
路浅欢白了她一眼:“那人家都因为这事被你气跑了,你就好意思咯?”
“我……”罗烟凝被说得无言以对。
“哎……”路浅欢无奈地叹了口气,调侃道,“我竟不知道别人口中杀伐果决的女煞星,遇见男女之事时会那么小心翼翼,这要是传出去,得被多少人笑话呀……”
“欢姐姐!你取笑我!”罗烟凝羞红了脸。
见状,路浅欢不笑了,口气也严肃了起来:“不过姐姐说句实话,你也别不爱听。何公子因为此事与你不辞而别,不管是不是家中急事,我都觉得不对。男子汉大丈夫,胸襟哪能小成这样?他若是真心真意喜欢你,顶多发发脾气就算了,一声不吭就走算什么事儿?你呀,最好多留点心眼,别让自己莫名其妙的陷进去了。我就怕他对你征服欲多过喜欢,到头来伤心难过的还是你自己。”
第三十七章 风影阁
“征服欲多过喜欢?”罗烟凝迷茫地望着路浅欢,“此话怎讲?”
“天下间不乏追求女子只是为了一时兴起的男子。一个男人觉得你高不可攀,高高在上,就更想去尝试,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都捧在你面前供你挑选取乐,只为让你多看他一眼。但是等你陷入其中,将心交出去了,他们也就没兴趣了。”路浅欢毫不留情地说道。
罗烟凝倒吸一口冷气,神色凌然,情不自禁地握住淬星饮开口道:“还有这等事?这要是被我碰见,我非将那样的男子杀了泄愤。”
“好啦,你别再为此事纠结了。若是真放心不下何公子,你算着些日子,写信问问他呗。”路浅欢笑着捏了捏罗烟凝冰凉地手。
罗烟凝豁然开朗。
这时候她才想起,令路浅欢魂牵梦萦的霍晗。
“欢姐姐,这都好半天了,你光顾着关心我,你怎么不问问我找到霍晗没?”罗烟凝坏笑道。
“哟,还知道调笑我了?你刚才魂不守舍的,我可不想问。你缓过劲来了,你自会告诉我。反正我人都到这儿了,若是你没找到,我再继续打听便是。”路浅欢豁达地笑道。
罗烟凝吐了吐舌头,凑近她耳旁低声道:“找到了,我不告诉你!”
路浅欢任她调皮,等她调侃够了才徐徐开口:“就算你告诉我,我今日也是不会去见他的。”
这下轮到罗烟凝着急了:“为何?欢姐姐,你不是都两年没见他了,你不着急吗?你不怕他忘了你吗?”
路浅欢心有成竹地笑道:“原本是怕的。但从你说话的语气中,我能猜到他没有忘记我。”
“那你为何今日不去见他?”
“今日太乏,等休息好了,再用最美的样子去见他。”想到霍晗没有忘记自己,路浅欢露出了满足而甜蜜的笑容。
这样的路浅欢让罗烟凝对男女之情有了新的认知。她想,大约这是就书中所说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吧!原来欢姐姐一直都是幸福的呀!
罗烟凝将路浅欢带去了时晴别苑。让侍女准备热水供路浅欢沐浴。并吩咐厨房备下酒菜,她要为路浅欢接风洗尘。
路浅欢心中暗笑,罗烟凝的传闻她是听过的。若是江湖和庙堂之人知晓他们口中女煞星其实个娇俏可心的人,不知他们会作何想。当然,路浅欢暂时也不知晓罗烟凝只会对自己觉得可亲之人才会这样。
路浅欢去沐浴后,罗烟凝便躺在床上发呆,她想,再过两日便给何九霄写信,但是写什么好?问他到哪了?问他还生不生气?还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她还有些恼怒,为何感情之事如此复杂?
她还没想明白,路浅欢就已经出浴收拾妥当了。此时的路浅欢换了一身白色衣裳,原本素净的颜色,竟被她穿得熠熠生辉,罗烟凝忍不住感叹:“我终于明白为何霍大人会对欢姐姐你死心塌地了!若我是个男子,就算是抢也要将你抢回家!”
“霍大人?”路浅欢疑惑道,“他真考取功名了?”
罗烟凝点点头,二人坐在桌前,一边吃着精心备下的饭菜,一边说着话。
“他不仅考取了功名,而且是个有抱负的男子。今后必定会受到重用。”罗烟凝郑重地说道。
路浅欢失落了:“既是考取功名了,为何他又对我置之不理?”
罗烟凝将二人杯中倒上酒,轻轻碰了一下路浅欢的杯子:“欢姐姐,你不用失落。若霍晗是个负心汉,我就不会跟你这样说了。他很好,对你依然牵肠挂肚。但他有他的苦衷。想必明日你们见了,他会告诉你。”
听到这里,路浅欢脸色终于好些了:“劳烦你了,烟凝妹子。不知明日几时我才能见到他?”
罗烟凝笑道:“明日下朝之后我便带他过来。你安心等着便是。”
此时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决定,请皇伯伯为霍晗和路浅欢赐婚,并赐霍晗一座府邸。这样也算是完成了路浅欢的心愿。
她罗烟凝唯一交心的女子,必定是要风光大嫁的。
酒过三巡,罗烟凝推说有些乏了,让路浅欢好生休息,她自己则离开了时晴别苑。
今晚,她势必要在江湖上掀起巨浪。
她戴上面具,将淬星饮藏在宽大的披风下,御着轻功,如鬼影般掠过。不过片刻功夫,便出现在郊外烈阳湖畔。
她点燃一支特制的烟花,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一朵金色的彼岸花后又迅速陨落。这是江湖上专门接收悬赏令的风影阁最高规格的烟花,彼岸金花出,风影阁主现。
风影阁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和国家,是江湖中独立的存在。他们从不参与任何纷争,只接收悬赏令。
大约过了半炷香,一道身影携着掌风朝她后背袭来。她轻巧避开,转身又捏住来人打出的拳头。随即,她暗中发力,另一只手拍在那人肋骨处,将来人推出几尺远。
那人不恼反笑,理了理衣冠朝她走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玉飞狸’玉姑娘,别来无恙。”
“言阁主每次出场都是如此与众不同。”
“能与稳坐江湖榜第二的玉飞狸过几招,本阁主回去跟下属也好有些谈资。只是彼岸金花分量不轻,不知是何等大事,竟需要玉姑娘用上它?”
原来,来者正是风影阁阁主言岁离。他口中的玉姑娘便是玉飞狸罗烟凝。
罗烟凝自然清楚彼岸金花的价值。整个江湖总共十枚,每一枚均是言岁离亲手所赠,至于赠予何人,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清楚。但只要有人放出这朵烟花,持花人悬赏的东西或者是人,风影阁必将倾尽全力配合清查。
她手中这一枚,是半年前言岁离中了奇毒,寻遍名医都无解后,派人千辛万苦寻到她,送到她手上的。最后她不仅将言岁离治好了,而且还大方地给了他一颗可以在半年之内不受任何毒物影响的避毒丹。
“十五万两黄金,悬赏寻找业火令的真正主使。”罗烟凝淡淡开口。
言岁离愣了愣:“玉姑娘不是在说笑?”
第三十八章 新的悬赏
“言阁主觉得我像是在说笑么?”月光照映在面具上,让面具下的罗烟凝显得更加神秘清冷。
言岁离半晌没有说话,目光一直在打量她,像是想看出她的意图,亦像是在算计这桩买卖划不划算。
“当然,若是言阁主知道是谁悬赏业火令,并且告诉我,也可以自己拿了这十五万两黄金。这是最简单不过的法子。”罗烟凝适时打断言岁离的思绪。语气依然清清冷冷。
言岁离无法捕捉她的情绪,只能从她眼里看到一丝玩味的笃定。
“十五万两,的确很诱人呐。可惜言某无福消受。”言岁离看似不甘地笑道。
罗烟凝料定他会这般说,便没有接话,而是等着他的下文。
“玉姑娘,实不相瞒,当初那人找到我们风影阁时并未露面。只留了一万两白银辛苦费和悬赏内容。”言岁离摸着下巴俗气的笑了笑。
虽然他笑得俗气,但并不会令人生厌,反而将他俊朗的面容衬得亲切了许多。
“呵呵。”罗烟凝轻笑,言岁离这是在跟她谈价钱呢,“言阁主开价便是,何必说得如此委婉?何况,我本就没指望能从你这儿得到幕后主使的消息。”
言岁离没想到她会说得那么直接,面上有些尴尬:“玉姑娘还真是……快人快语。”
“行了,言岁离。”罗烟凝假意不耐道,“开价吧!”她对言岁离没什么偏见,自上次帮他解毒后,二人也算得上是朋友。
言岁离点点头,略作思索后说:“若是别人么,本阁主怎么也得要个三万两。不过既是玉姑娘开口,那言某便收五千两意思意思,顺便再讨两枚避毒丹。”
“可以。”罗烟凝觉得他的要求很奇怪,摸出银票和避毒丹递给他后,她调侃道:“是有多少人给你下毒,竟让你怕成这样?”
言岁离无奈地叹了口气:“多少?一个就够够的了!上次我中毒也是那人的手笔。这半年来,那人变着法的给本阁主下毒!要不是你给了避毒丹,恐怕风影阁阁主早换人了!”
“噢?是谁?”罗烟凝心里来了兴趣,她医术本就了得,研究毒物也是她的爱好之一,这会儿听言岁离说了,她竟然想见见此人。
“双月殿的甯莞莞。”提到这个名字,言岁离就觉得浑身发毛,偏偏又无可奈何。
罗烟凝忍俊不禁:“言阁主好福气。甯莞莞可是出了名的美人。”
“嘁。蛇蝎美人。”言岁离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玉姑娘,你这桩买卖算是成交了。三日之内江湖众人都会知晓你的悬赏令,我们风影阁也会尽心尽力帮你寻找。若是寻找过程中风影阁的兄弟遇到危险了,还请玉姑娘搭把手。”
“这是自然。”罗烟凝颔首。言岁离的要求并不过分。
谈妥后,二人就此辞别。罗烟凝鬼魅的身影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言岁离作为风影阁阁主虽然武功不低,但心中还是不禁感叹玉飞狸轻功了得。
两年前的武林大会,她戴着面具横空出世,赤手空拳打到了头十位,震慑了江湖各门各派的高手。而后用一柄长枪接连击败对手,爬到了第四。在跟顾君怀顾飞剑比试时,虽然胜了,但不小心受了伤,最后放弃跟天疏老人的对局,随即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不给任何人机会拉拢她。
言岁离一边感慨,一边叹气,同样是人,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罗烟凝回府后,还未来得及琢磨给何九霄写信的内容,萧梧便拿着三封书信进来了。
一封是顾君怀报平安的信,信中说他的伤已无大碍,师父身体安康,燕岭一切如常,让她安心。
另一封是被她派到戊城樊肃身边的‘鬼手’郭俊桦传回的。郭俊桦在信中感慨边关风光大气磅礴,就是气候太恶劣,刚入冬就已寒天冻地。一些新兵无法适应,手脚生了冻疮。不过他已经配了膏药分发下去,能及时遏制。
他还说佩服樊肃老将军,这样的气候仍然亲自日日练兵。最后,他又让罗烟凝信守承诺,一定要将他妹妹郭俊俏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让她早日嫁给萧桐。
罗烟凝笑得无奈,好在郭俊桦一走,她便立刻让萧桐将郭俊俏放在身边,让郭俊桦安心在边疆替她做事。
第三封信让她特别意外。
信是景长天写来的。想到他走之后还要算计自己一把,罗烟凝蹙了下眉头,本想将信扔到一旁,但看到被火漆密封得完好的信,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因为如果不是机密或者很重要的内容,极少有人用这么贵重的火漆。
打开信笺,景长天凌厉潇洒的字迹映入她的眼帘,如同当日切磋他笃定的样子。信中没有过多的言语赘述,简明扼要地告诉罗烟凝,他在一场刺杀中,捡到了樊家军的玉简。玉简上刻着的名字是李琼。
罗烟凝心中“咯噔”一下,又继续往下看。景长天在信中并未相信是樊家军所为,而是觉得这是一场阴谋。一方面他让罗烟凝着人查一下,敢冒樊家军名头来刺杀他的人,定不是等闲之辈。另一方面,他又让罗烟凝,过完年到渭州见一面。他要当面将那枚玉简交还给罗烟凝。
此刻,罗烟凝心中对景长天的不满已经去了大半。她脑子里想的是究竟是何人,会拥有樊肃老将军手下之人的玉简。
渭州是秦罗和南夏交界处,此事理当与景长天见上一面。以樊家军军人名义刺杀一国太子……若不是樊家军还好,若真是出了内奸影响两国交好,那才是大事。
罗烟凝立刻提笔,给在樊肃身边的郭俊桦回了封信,让他暗中调查一下樊肃手下是否有一个叫李琼的人,他的玉简去了哪里。他的家世背景又是怎样的。
景长天此时正在书房里盯着一幅他所作之画。画中月朗星稀,山水清秀,还有一间闲雅的木屋。只是总觉少了点什么是他没有画上去的。
“信送到了?”景长天闲适问道。
第三十九章 景长天
“送到了。”彭飞恭敬答道,自上次太子遇刺后,他便被景长天调到了身侧。“只是您不是说此事要缓缓吗?怎么突然又告诉序凝公主了?”
“哼!”徐阔在一旁不满道,“殿下!末将就搞不明白,那个娘们儿到底哪让您如此中意!您对她上心,还特地上门求娶,她反倒好,说潇洒两年把你糊弄过去。拒婚也就罢了,这才多久?便与那个叫何九霄的小白脸郎情妾意,把您置于何地?”
“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置喙了?”景长天淡淡瞥了徐阔一眼后就不再理会他。但就这一眼,便让徐阔浑身汗毛倒竖。随后,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徐阔和彭飞解惑:“若是打着本王遇刺名号要求秦罗去查此事,谁知要等多久?但是告诉她,她心中自会有她的计较。‘煞星’若没点头脑,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至于她要怎么查,全看她的本事吧。本王这也算是卖个人情给她,起码她不会再因为本王强行送她匕首一事不满。”
徐阔与彭飞面面相觑,特别是徐阔,觉得自家太子一定是疯了,用刺杀之事给一个女人送人情?若不是听说当晚刺客全都被处决了,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他家太子演的一出戏。
其实景长天回霸夏之后,的确再未同任何人说过遇刺一事。原本他想等到过完年之后,再找罗烟凝细说。但留在秦罗的探子来报,说整个长序城都已经传遍了罗烟凝与何九霄两情相悦,若是他再不做点什么,恐怕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就要被人拐了去了。
至于他为何会对罗烟凝有意,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的炎夏。
景长天刚在边关立下军功,南夏皇帝景濯也就是他的父亲召他回朝,要对他进行封赏。景濯对这个儿子相当满意,文韬武略,有勇有谋,聪慧过人。
当时的太子,他大哥,担心他军功加身会动摇自己太子之位,于是在有心人撺掇下,情深意重去半路接他。他们兄弟怡怡,情同手足,太子历来又对兄弟们爱护有加,因此景长天对他毫无防备。
一顿晚饭后,景长天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无力。他的太子大哥面目狰狞地对他说:“三弟!对不住了,你越是让父皇喜欢,本宫便越是坐立不安。只要没了你,太子之位就不会再有人来争抢。”
那会儿景长天才知道,他被自己的好大哥下了南夏后宫专门处置宫妃的剧毒“芳飞”。
芳飞毒性霸道,从血液扩散至全身,从皮肤开始溃烂,能使人容颜尽毁,最残忍的是后宫阴毒妃嫔会在中毒人身前放一面镜子,让她们饱受身心双重折磨。若无解药,两个时辰之内必定死得面目全非。而就算有解药,毁掉容颜也是足够的。
景长天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保卫边疆,辅佐太子,结果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下了专门给妇人用的毒,这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悔恨和不甘充斥着他的内心!他用尽全力想拔剑杀掉太子,然而却被太子亲卫轻易阻止!一身浑厚的内力,一身登峰造极的武功,在毒药面前毫无用武之地!他绝望了……
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景长天感觉自己被扔到了山涧,这下连收尸的人都不会有了,何其悲哀啊!
再次睁开眼睛时,景长天不敢相信自己没死!他脑中一激灵,便想翻身起来,立刻回到霸夏找太子报仇!
然而他想动一下却发现浑身无力,除了眼睛,哪都动不了。这时他才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是谁救了自己?是谁替自己解了毒?
景长天在一连串疑惑中渐渐安定下来。他现在谁都不敢信,谁都不想信。他甚至怀疑救下他的人别有用心!但他还是要感谢此人,给了他可以报仇的机会!
就算全身残废又如何?只要脑子还在,他景长天就能翻身!
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报仇,而是要赶紧见到救他的人,既然能替他解毒,定有办法让他好起来。
景长天本就目力过人,再借着月色打量了一下周围,便不难看清自己在一个简陋的屋里躺着。
他想问这是哪,嗓子却干裂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但当他眼睛转向窗外时,他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本费劲的呼吸变得更加吃力!
屋前小河畔,一位身姿卓绝的女子正在河边沐浴!月色下,女子娇躯显得更加洁白无瑕,起伏的线条被月光勾勒得诱人无比......仅是侧身和银色面具没有遮住的下颌就几近完美。
景长天喉咙动了动,原本干裂的嗓子更觉火辣。心里一边暗恼自己登徒子,一边又舍不得移开眼。
不过女子很快洗好,将一袭黑色衣裳披在身上,正了正面具,步履轻盈的朝屋子走来。旖旎风光不再,他迅速调整呼吸,再次闭上眼睛假寐,生怕被看出醒过的端倪。
女子进屋后点了灯,娴熟地生火烧水,之后便没了动静。
景长天最终耐不住好奇,睁开眼睛朝她望去,见她安静坐在桌前翻看着书页。
眼神刚落到她身上,她便抬头清冷地看着他:“比我想的早醒了一个时辰。水还没好,一会再给你喝。”说完,她又低头自顾看书,不再理会景长天的目光。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火上烧着的水咕咕作响,女子刚把水倒进茶杯,门外就响起了连串脚步声,听声音估计有十来个人。
她淡定地将茶杯搁在桌上,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阁下可曾见过一位受伤的男子?”门外有人问道。
床上躺着的景长天听见这声音怒从心起,无法动弹的身子不禁绷得紧紧的。
说话之人正是他好大哥身边的亲信爪牙!是那晚置他于死地的凶手之一!若是可以,他恨不能立刻冲出去将他们全部杀掉!同时他心里有一丝慌乱,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会如何做?自己会不会被她……
第四十章 活着
“不曾。”未等景长天想透,便听见女子清冷地答道。
门外之人不依不饶:“那人是府中犯下大错的恶徒,平日仗着武功高强便肆意妄为,前几日惹恼了我家主人。烦请姑娘让我等进去查探一番,好回去交差。”
景长天心中愤然,奈何实在无能为力。说白了,无非是他那大哥事后觉得将他扔下山涧过于草率,回头没找到他的尸首心中不安,故才着人搜寻。
“十几个男人要进到屋里,难不成想毁了本姑娘清誉?”女子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姑娘不肯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见她不配合,这人立刻转变了态度。
景长天死死盯着关上的大门,放佛想用迸着怒火的目光将这行人斩杀……
“呵……”景长天听见女子轻蔑一笑,他以为女子还要说些什么,听见的却是兵刃出鞘的声音,屋里霎时冷了三分。
不多时,屋外安静了,只听她冰冷开口:“威胁我的代价你们承受得起?”
“吱咯。”
在景长天惊异的眼神中,她推门走进来,身上一丝血腥味都不曾沾染。仿佛只是出去转了一圈。
她淡然走到桌前,白玉般的手指摸了摸之前放下的茶杯:“刚好。”
说完,她拿起茶杯和勺子走到床边,细致地喂他喝水。
被温水滋润后,景长天嗓子舒服了很多,他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撕裂如锯木:“我昏迷了多久?”
“四天半而已。”
四天半便把他从阎王手里救下了?景长天惊讶之余又礼貌道谢,顾不上自己声音是否难听:“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玉飞狸。”女子平淡开口,“你不必谢我,救你不过是因为你所中之毒有些意思。”
景长天诧异她的直白,心里又有些疑惑,玉飞狸竟然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懒得问?也罢,既然她不问,他便不多话了,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沉默了半晌,景长天忍不住问道:“玉姑娘,今后我还能习武吗?”
女子失笑:“你只是中毒,又不是被废了功夫,有何不可?”
“那为何我如同废人一般无法动弹?”景长天不大相信,他以为这是她安慰自己。
玉飞狸偏着头细细端详着他:“中的毒霸道,解毒的法子自然也霸道。你现在不过是浑身气力被耗光,太虚弱,养几天就好。不过毒虽解了,但你的脸和皮肤被毁得有些严重,有点麻烦。”
景长天无所谓道:“能被姑娘所救已是上苍眷顾,不敢要求太多。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做事难道还要靠一副皮囊?”
玉飞狸弯了弯嘴角,不再搭话。又去灶台取了一碗粥过来喂他。
连续两日,都是清粥,虽然寡淡,但景长天还是能感觉得到自己体力和内力在逐渐恢复,能下床走动。
期间景长天有问过玉飞狸是如何帮自己解毒的,但别人只是怪异地瞥了他一眼:“告诉你你就会了?”
景长天无言以对。
第五日,景长天已经完全能活动开了。练练拳什么的不在话下,趁玉飞狸不在,他想下河抓几条鱼,炖鱼汤。当他站在河边时,河水倒映出来的脸,狰狞得连他自己都作呕……可从玉飞狸眼中,他看不到半分嫌弃。从曾经翩翩公子,到如今丑态狰狞,要说心中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景长天虽颓然,但命被救回,心中除了报仇,更多是对玉飞狸的感激。
他依然下河捉鱼,炖了鱼汤。见玉飞狸还没回来,他想了想,又撕了半块布条将脸遮住。
玉飞狸回来后,奇怪地问道:“你遮着脸作甚?”
“这般丑陋,会浊了姑娘眼。”景长天平静开口,但内心对太子的恨,更加深切。
“鱼汤味道挺好。”玉飞狸丝毫不关心,或者说不想关心过多。毕竟对她来说,救下此人,只是为了解他所中之毒。
景长天识趣地没有再说话,安静坐到桌前喝汤吃饭。吃了几天清粥,鱼汤喝起来格外鲜美。
玉飞狸吃完饭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袱。
“我们要去哪?”景长天问道。
“我们?”玉飞狸转头看着他。
景长天诧异:“你要走了?”
玉飞狸点点头:“不然在这里过一辈子?你的毒已经解了,我当然要走。对了,我把你中的毒稍微改了一下,给你一瓶。”说完她递给他一个碧绿的瓶子。
景长天接过,疑惑道:“这是作甚?”
玉飞狸邪笑一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
“你都不问我是正是邪,就将毒药给我?”景长天失笑,还没恢复过来的声音有些刺耳。
“你是正是邪与我何干?难不成今后你还要对救命恩人下手不成?”玉飞狸奇怪,这人问题有点多。
景长天被她反问得说不出话。
玉飞狸忽然想起什么,又将三个颜色不一的瓶子放在桌上开口道:“这三瓶药能治好你脸上和身上的伤痕。”
“你不是说很麻烦么?”景长天惊讶地看着她。
玉飞狸嫌弃道:“蓝瓶子沐浴的时候滴三滴进去,绿瓶子放你喝的水里,白瓶子的擦脸上。这还不够麻烦?”
景长天哭笑不得,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麻烦?但他还是止不住地雀跃。试问,谁真的愿意顶着丑陋不堪的脸过一辈子?他心里暗自咬牙切齿:我的好大哥,准备承受本王的怒火吧!
“用药过程不会太好受,如果你忍得住并坚持下去的话,我估计最多十日,你身上这些痕迹就能好全。这个屋子留给你疗伤。”玉飞狸懒懒地笑道。
景长天眼神变得坚毅,他冲玉飞狸行了一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今后姑娘有……”
“罢了罢了!”玉飞狸摆摆手,打断他,“若你真想谢我,钱庄里给我放点银子就行。后会有期。”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心中百般滋味的景长天在原地发愣。
玉飞狸走后,景长天再无顾忌。他努力地将身体调整到最佳。而恢复身上斑驳伤痕的过程正如玉飞狸所言,很不好受,每一次都像是被无数蚊虫叮咬般难捱,但他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快死的时候他希望活着,既然活下来了,那便要活得比之前更好!
第四十一章 复仇
这个女子是他的福星,同时他也佩服她的不闻不问。这样的人,才是聪明的人,才配长久的活着!而太子……想到这里,景长天面露寒色,脑海中闪过一丝残忍……
这些日子,景长天身上脸上那些狰狞的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十日后,河水中倒映的面孔比曾经品貌非凡,气宇轩昂的模样又多了几分冷峻肃杀。他又在小屋逗留了三日,确定玉飞狸不会回来了。但临行前,他还是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再临霸夏已是八日后,景长天没有立刻进城,而是等到了夜里。趁着夜色,他避开巡逻队伍,轻车熟路摸进太子寝宫,不由分说地将太子打晕后带到了荒郊野外,并把他绑在树上。
太子醒后觉得后脑勺酸痛无比,身子被绑得动不了。周遭一片黑暗,让他陷入恐慌。
“谁胆敢挟持本太子!出来!来人!来人!给本太子松绑!”
“只要你放了本太子!本太子许你高官厚禄!”
……
谩骂,求饶不停从他嘴里冒出,黑暗静谧的山岭如同一个怪物将他的声音吞噬。
“景长孟,你怕了?”景长天悠悠开口。
景长孟被这个熟悉声音吓得冷汗直流:“是、是谁?!出来!别在那装神弄鬼!”
景长天冷笑一声,点了一小簇火把,慢慢走到景长孟跟前。
“景长天!?你没死?!”景长孟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张脸。中了芳飞居然完好无损地活着?!那晚明明是见药生效了才将他扔到山涧的!
“大哥觉得本王该死?”景长天冷冷反问。
逼人的眼神透着浓浓的杀意,看得景长孟恐慌心悸,此时景长天是刀俎,他成了案板上的鱼肉,除了求饶,别无他法。
“不!三弟!是大哥鬼迷心窍!大哥错了!你大人大量,绕了大哥!给你下毒是二弟和四弟指使,大哥是被他们利用的!”景长孟连声认错。
见他如此害怕,景长天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凉薄的开口:“本王原本无意太子之位,只想辅佐你守住江山,然而你却听信谗言,置本王于死地。可惜,差一点你就得逞了。大哥,你真该一刀了结了本王,或者看着本王断气,这样本王就没机会被人救了。”
听景长天这样说,景长孟更加后悔。后悔没有将他斩草除根,但嘴上依然不停求饶。
景长天不为所动,芳飞带给他的羞辱,岂是求饶能抹平的?若不是被玉飞狸所救,让他从鬼门关爬出来,恐怕他的尸骨烂在山里都不会有野兽愿意啃一口!
他从怀里摸出玉飞狸给他的碧绿瓶子,细细端详着。
“三弟!”景长孟见状,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三弟!绕了我!我们马上回宫去找父皇!让父皇废了我,给你当太子!三弟!”
景长天悲悯地看着自己曾经尊敬的大哥:“要本王死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今日?”说完,他打开瓶子,一股甜美的馨香从瓶中冒出,像极了花丛中的少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景长天脑海中浮现出玉飞狸给他这瓶药的情景。
他面无表情地捏住景长孟的下颌,在他惊惧的神情中将瓶子里的东西灌进他嘴里,然后给他松绑。
随即景长天席地而坐,点燃事先备好的柴堆,静静地看着中毒的景长孟,除了想亲眼看着他死之外,他还想知道被玉飞狸改良过的芳飞,会是怎样的效果。
“景……”景长孟似乎想说什么,但这个药效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只见他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开始摇摇欲坠,慢慢舞着广袖,沉默在原地转圈……
眼前景象让景长天咋舌,难道玉飞狸所谓改进过的毒药就是这个效果么?不过想到芳飞要彻底置人于死地都需要两个时辰,他便又耐心了。
半盏茶后,景长孟转圈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身体在旋转中开始瓦解,最后在景长天不可思议的神情中化为一滩尘土……
愣了好半晌,景长天才回过神,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残忍?震惊?恐惧?欣赏?好奇?或许都有?或许还觉得玉飞狸过于狠绝?或许这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芳飞?
他怔怔地望着地上那一堆还有景长孟衣服的东西,不知该称做尘土还是肉渣。
这时一阵微风正好拂过,景长孟化作的那滩东西竟然慢慢被吹散了。
此时此刻,景长天才明白什么叫死得连渣都不剩。他甚至不知道如果事先玉飞狸告诉他这个毒的效果,他还会不会用在景长孟身上......
但他心中是畅快的,有仇不报不是他的作风!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将景长孟遗留的衣服挑到火堆里,又用脚踩碎了景长孟的随身玉佩……
景长孟就此消失得悄无声息,无影无踪。尘归尘,土归土。
做完这些,景长天又去城外呆了两天,而后才风尘仆仆地赶回霸夏皇宫。
在众人恐慌的神色中,他平静地向父皇景濯讲述了他与太子景长孟设计“假死”,以放松异邦人警惕的计划。并夸赞太子智慧过人,谋略无双……
往后一段日子,整个南夏朝廷对太子展开了秘密搜寻,期间景长天以通敌、染指皇帝后妃分别密谋设计了二皇子和四皇子,一人被赐死,一人被贬为平民。
虽然朝中有人背后议论是景长天所为,但奈何拿不出半点证据,而太子依然音信杳无。
一年之内,南夏失踪了太子,舍了两个皇子……而景长天默默展露自己的才华和实力,景濯在“万般无奈”下立了他为太子……
之后的时光,景长天去过一次那个小屋,屋里摆设跟他走那天分毫不差,玉飞狸终究是没有再回去过。只是江湖里日渐有了传闻,玉飞狸的药能活死人,肉白骨。她的药万金难求。
本以为今后不会再与她有任何交集,却没料到罗烟凝的声音,精巧的下巴,竟与玉飞狸如此相似。那时候的他面目全非,声音刺耳,就算罗烟凝就是玉飞狸,认不出他也是情有可原。
第四十二章 重逢
翌日。
刚下朝霍晗便在宫门口被拦住了。
“霍大人。公主殿下有请。”
霍晗不识萧梧:“您是?”
“萧梧。”
原来罗烟凝命萧梧去将霍晗请到时晴别苑。她虽然想念离开的何九霄,想给他写信,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想让路浅欢和霍晗见上一面,此时她正在时晴别苑等着霍晗。
“欢姐姐,一会儿人来了你就在屏风后面先别出来,看看他说的话合不合你心意。”
路浅欢笑得有些局促不安,毕竟分别两年,她心中多少有些忐忑,甚至不自信。从她时不时整理一下仪容,理一理头发的模样,不难看出她的紧张。
罗烟凝看见这个杀人不会手软半分的女子,故作镇定的模样,有些唏嘘男女之情害人不浅,例如何九霄走后,她真的很想念他。
“欢姐姐,你杀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路浅欢“噗嗤”笑了一声,空气里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鬼丫头!你再取笑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罗烟凝“哈哈”大笑,她很期待这一场阔别两年的重逢。江湖中虽然不乏神仙眷侣,但那些都是听别人说的,如今她能亲眼目睹霍晗和路浅欢的感情之路,对她而言是喜事一桩。
不多时,萧梧先走了进来。
“主子,霍大人在门口等着了。”
罗烟凝笑盈盈地望向呼吸急促的路浅欢:“欢姐姐,不然你就别躲着了,我直接请他进来?”
“还是按你之前说的那样吧!”路浅欢宛如受惊的小白兔,匆匆转身朝屏风跑去。
罗烟凝和萧梧无奈地相视一笑。
随后她坐回主位:“请霍大人进来。”
霍晗本以为要去贤王府见罗烟凝,却不想被萧梧带到了这里。站在外院时,他的心莫名跳得很快,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最后他把原因归结为公主威压太强大,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去见罗烟凝这一小段路上,他更是显得惴惴不安。
“萧护卫可知公主召见下官何事?”
萧梧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冷道:“不知。”
碰了个钉子,霍晗只得乖乖跟在萧梧身后。在厅内看到懒散坐在上首的罗烟凝,霍晗正欲行礼,她摆摆手开口道:“此处没有外人,别拜了,坐吧。”
罗烟凝说完后玉昭乖巧地为霍晗奉茶。
霍晗愣愣坐下,丝毫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他不吭声,静待罗烟凝开口。
罗烟凝微笑地打量着他,缓缓开口道:“霍大人,这几日本宫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特地请你来给本宫解解惑。”
“公主请讲。”霍晗不情愿地答道,又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刚才走路流的汗。
屏风后的路浅欢虽看不清他的模样,却也被他的语气和动作逗得掩嘴轻笑。
“霍大人,你可曾想过,要是你画舆图的事传出去了,你会不会陷入危险中?”罗烟凝煞有介事地问道。
霍晗摇摇头:“职方司隶属军部,下官吃住都在那里,不会有危险。”
“总有出门的时候。”
“极少。长序城的安防下官很放心。”
罗烟凝心里无语,面上却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你是秦罗栋梁,本宫身为公主,既然知晓你要做的大事,自当要替你考虑周全一些。”
“公主有话直说便是……”霍晗直白道。
“上次见面本宫告诉过你,要安排个人保护你,以防不测。”罗烟凝忍住笑意说到。
“下官觉得此事没……”
未等霍晗将话说完,罗烟凝便打断了他:“没得商量。”
“唉……”霍晗叹了口气,序凝公主果然嚣张跋扈,“下官多谢公主美意。只是不知护卫是男是女?”
罗烟凝不解道:“女的。有什么关系么?”
霍晗点点头:“如果是男的,下官接受便接受了。但是女子,下官恕难从命!欢儿眼里容不得沙子,她知道了会难过。”
罗烟凝和屏风背后的路浅欢都愣住了。路浅欢本想冲出来,又听见罗烟凝问他。
“你不说,本宫不说,等你心上人来了,你再将护卫遣开不就好了?”
这下霍晗不乐意了:“殿下!做事凭良心!若下官欺瞒欢儿,岂不是对不起她一腔爱意!”
罗烟凝被霍晗的情深意切感动,同时她听见屏风后的路浅欢停滞了呼吸。但她还想再试探一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见一见本宫给你安排的护卫,要么本宫奏请皇上,给你赐婚。”
霍晗咬咬牙,无可奈何道:“见!”
罗烟凝满意地笑了。她的笑容在霍晗看来,跟女魔头没什么区别,可当他看到屏风后的女子缓缓走出来时,整个人如雷击一般!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声音轻得仿佛害怕梦境破碎一般:“欢儿?”
“霍郎……”路浅欢走到他面前,眼里闪着感动和思念的泪光。
“欢儿?我没做梦?真的是你么?你毒伤未好全,怎就来了?长序城那么远,你怎受得了颠簸之苦?”霍晗紧紧拉着路浅欢的手,急切地问道。
路浅欢轻轻摇头,头上的钗子因此摆动得更加摇曳:“霍郎,别担心。毒伤已经痊愈了。能见到你什么都值得……”
“哈哈!”罗烟凝起身,爽朗笑道,“霍大人,江湖人称欢姐姐为‘金针美人’,让她给你做贴身护卫可还满意?”
霍晗连忙拱手:“谢殿下成全!下官感激不尽!”
“本宫就不打扰你与欢姐姐重聚了。只是劳烦霍大人得空了给本宫一幅渭州的舆图。”说完,不等霍晗回应,她便负手离去。萧梧和玉昭也屁颠颠地跟了上来,将屋子留给了久别重逢的二人。
“欢儿。”
“霍郎……”
二人不约而同开口。
“你先说。”路浅欢盈盈望着霍晗。
霍晗看着朝思暮想的女子,她脸上笑容娇美,眼里还闪着泪光,让她眼睛看起来更加清澈。
他将路浅欢紧紧抱在怀里,嗅着她的发丝:“欢儿,我很想念你。这两年不是不给你回信,而是想到你,我便无法沉下心来画舆图。留你一人在凤华镇虽有苦衷,但还是希望你能体谅。”
第四十三章 夜遇
“我知道,我都知道……”路浅欢埋在他怀里压抑着抽泣声。
“公主将你留在我身边,我虽安心,却也担心。报仇一事我不能亲力亲为,但舆图事关重大,难保不会有危险,我不想置你于险地。”
路浅欢推开他,虽然面上温婉,语气温柔,但美眸里含着些许怒意:“险地?霍郎是想再丢下我一人么?还是觉得我武艺不精,护不住你?”
“不是……”霍晗无奈,路浅欢性子烈着呢!
“死在我手里的人,可不比霍郎画的舆图少。”路浅欢微笑道。
霍晗知她倔强和说一不二的性子。况且两年的分别,让他深深体会到了相思入骨的滋味。路浅欢此行,更是让他看到了她的坚决。有这样的红颜,还有什么好担忧的?若真有危险,便生死相依罢……
他细细端详着路浅欢,把她此时此刻的模样镌刻在心里。终于,他了然了。他重新将她搂在怀里,心中的欢喜和爱恋,如吹过她发间的风,无处可藏。同时,路浅欢的到来让他心中遥遥远远的牵挂变成了甜涩的回忆。他宠溺开口:“欢儿最厉害。过两日等我休沐,先去给你置办一处宅子。”
路浅欢闻着他身上的墨香,低语道:“烟凝让我先住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娶我,什么时候再置办宅子。”
霍晗诧异:“她是公主,你竟然直呼她的名讳?”
“她与我相交与身份无关。”路浅欢正色道。
“你们怎会认识?”霍晗好奇。
“缘分咯……”路浅欢并不打算将与罗烟凝相识那晚的情形说给霍晗听,以免徒增他的烦扰。
“毒伤是哪位妙手为你治好的?有机会我想向他当面致谢。”
路浅欢“咯咯”一笑:“也是烟凝。”
“公主竟懂得歧黄之术?”
路浅欢点点头:“她说略懂一二,但药是从玉飞狸那买来的。”
“那公主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过,玉飞狸又是谁?”
......
二人从当下聊到曾经,聊到将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路浅欢下厨做了几样简单的小菜,取了壶酒,庆祝二人重逢。
当晚,霍晗没有再回职方司,而是睡到了路浅欢卧房外的厢房里。这是两年来霍晗第一次没有在职方司就寝。
虽隔着一堵墙,但他们的心从未有过隔阂。
而霍晗也对传闻中嚣张跋扈的煞星——序凝公主有了新的认知。
罗烟凝把写给何九霄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才小心翼翼将信放到首饰盒抽屉里,视如珍宝。
默默算了算长序到蜀中的行程,明日便能差人送信。只要何九霄回家途中没有意外发生,信到他手中的偏差不会超过三日。
罗烟凝心想,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这般郑重给人道歉哩。
虽然已是寒冬,但想到与何九霄在一起的日子,她心里还是暖暖的。街上打更的声音传来,原来已经过了亥时。平日这个时辰她早已就寝,可今日不知何故,偏偏睡不着。
她披了间墨色袍子,鬼使神差地使着轻功越墙而出,冬日里的寒风似乎没给她造成半点不适。
贺岁桥算是罗烟凝与何九霄的定情桥。夜色将它白日里的热闹吞噬得一干二净,这会儿到显得有些清冷寂寥。然而罗烟凝却丝毫不在意,她在桥上来来回回走了十几遍,每走一遍,思念和回忆就多一分。
“嘿嘿……”她不由得傻笑,没想到自己竟会是个情根深种之人。
若此时有人看见,定会觉得她是个疯子,或是醉酒后的痴人。
“咔嗒”
瓦片破碎的声音瞬间让罗烟凝进入警觉。她飞快看向声音来源处,一条黑影肩上似乎扛着什么东西,正朝着偏僻巷子奔去。
莫不是自己出来闲逛还能遇见梁上君子?罗烟凝笑得诡异,一边想着一边悄悄跟了上去。若真是个飞贼,落在她手里,那人算是倒大霉了;若是个劫富济贫的侠士,那自己便睁只眼闭只眼!
那条黑影并未察觉自己被人跟踪,七弯八拐地溜进了偏僻胡同里一间不起眼的民宅。罗烟凝笃定此人对长序城很熟。她趴在屋顶纹丝不动,呼吸变得极缓。
一阵窸窣后,屋里总算是点了灯。那人像是不放心,又开门出来转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返回屋里。
罗烟凝从屋顶飘然而落,轻手轻脚地在窗户上掏了个黄豆大小的洞。屋中男人身形高大魁梧,长相虽不说凶神恶煞,却也让人生不出半分好感。他脚边躺着一名被绑了双手的女子,想必就是他刚才肩上扛着的负重。
难道是采花贼?
男人发出“桀桀”怪笑,粗鲁地将女子弄醒。柔弱的女子在惊恐中抬起头:“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罗烟凝心中惊骇,怎么会是她?!
“小娘子,本大爷把你掳来你觉得会做什么?”男人邪笑,粗大的手掌摩挲着女子娇嫩的脸庞。
女子恨恨地将脸别开,怒道:“我爹是当今丞相!你可知欺辱我的后果!”
原来被掳的女子正是王诗洁。
罗烟凝目光冷凝,到底是此人武功太高,还是丞相府守备太松?
“嘿嘿……知道你是丞相之女,本大爷才掳你到此地。你们秦罗女子将名节看得比命还重,你除了下嫁,剩下的就是死路一条!爷也不怕告诉你,秦罗迟早都是我们王子的。”
“我死都不会嫁给你!”说完王诗洁就想撞到墙上。
这个男人却不给她机会,拽住她的头发将她重新甩到地上,重重扇了她一耳光,王诗洁的脸立刻肿胀起来。男人阴森开口:“爷倒是要看看你这臭娘们儿有多贞烈!”
罗烟凝来不及琢磨男人话中深意,在他撕开王诗洁衣服的瞬间,踹开了屋子大门。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见罗烟凝来了,王诗洁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恐惧地蜷缩成一团。上次罗烟凝给她造成的阴影至今未能消除。
罗烟凝淡淡瞥了一眼王诗洁,便看向这个魁梧的男子。
第四十四章 挽救
二人四目相对,一人淫色泛滥,一人冷意森然。
“想不到,今夜我闵晟艳福不浅!”
“只怕你没命消受。”
自称闵晟的男人,朝罗烟凝走来,但罗烟凝脸色平静得惊不起波澜:“你是异邦探子,潜藏在长序城时日还不短。”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就留不得你。”闵晟掩去眼中淫色,目露凶光,赤手空拳朝罗烟凝挥去。
她不闪不避,接下这一拳,暗中运气想推开闵晟,但闵晟纹丝不动,另一只铁掌又挥出一拳,罗烟凝卸力退到屋外,耳鬓发丝被拳风扬起,她心道:好劲的气力!
闵晟见她轻易躲开,心中怒意横生,大喝一声追击而上,与罗烟凝再次交上手。
试探几招后,她看出此人轻功了得,不然不会悄无声息地将王诗洁掳来。不过皮糙肉厚,力气大些,招数什么的,太过粗糙。交手过程中,罗烟凝凭借灵巧的身形,悄无声息在他身上几处穴位动了手脚,又故意漏了一处破绽退回到屋内。
闵晟以为她无招可使,邪笑着朝屋里走去。
“你口中的王子是异邦哪位?”罗烟凝冷冷盯着他。
“你这娘们儿死到临头还想从爷口中套消息?”闵晟嘲笑道。
罗烟凝冷哼,眼神露出些许同情:“三、二、一……”
闵晟身上被她动过手脚的几处穴位,突然鼓起来,在身上乱窜一通,他疼痛难捱,周身酸软,不过几息就倒在了罗烟凝面前。
“妖女!你、你做了什么妖法!”闵晟喘着粗气问道。
“你口中的王子是异邦哪位?”手指抚过淬星,罗烟凝不容拒绝地又问了一遍。她刚才使的不过《万仞藏刀》中最简单的入门手法“寻七星”。
“嘿嘿……老子偏不告诉你!有本事你杀了老子!”闵晟几次想起身,都以失败告终。
罗烟凝不怒反笑:“你想求死,本宫偏不让你死。”说完她嫌弃地在闵晟两只足底穴位踢了两脚。
八尺大汉痛苦得在地上不住打滚,本就寒酸的屋子被他撞得一片狼藉。
王诗洁更是一脸惊惧,大气都不敢出,缩在罗烟凝背后的墙角瑟瑟发抖。
“妖女!杀了我!杀了我啊!啊!”闵晟痛苦得一心求死。他已然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
罗烟凝居高临下地看着闵晟,笑得轻蔑:“什么时候回答本宫的问题,什么时候本宫便放了你。”说完她不再理会闵晟,看了看桌上污泥浊水茶具,打消了喝水的念头。
“我、我、我说!我说!”终于,闵晟忍不了浑身痛楚,决定屈服。
“早这样不就不用受苦了?”罗烟凝又踢了他一脚,闵晟瞬间觉得舒服了很多,“说吧。”
闵晟依然躺在地上:“我家王子是……”
“咻”
未等闵晟说出名字,一把利箭射入他的头顶,从脑门穿过后钉在墙上,可见力道之大。罗烟凝若不闪身躲开,恐怕也会受伤。
她当即从袖中摸出一枚暗器,顺着刚才利箭飞来的方向甩出去,但放箭之人似乎已经借着夜色逃了。
罗烟凝身上杀意顿显,本想追出去。但长腿刚跨出去就收住了:若是调虎离山,闵晟的尸首不仅会被处理掉,王诗洁同样会再次陷入未知的危险中。
想了想,她吹了声口哨,白鹰盘旋一圈后飞去她所指之处。接着她放出传讯烟花,重新回到屋里。
罗烟凝走到王诗洁跟前冷冰冰地看着她。王诗洁不敢与她对视,将脸别开。冰凉的手指拨开她散乱的头发,王诗洁惊恐呢喃:“你要做什么……”
“怎么?本宫还能吃了你?”罗烟凝眼里寒意未退,“刚才他要侮辱你你都不怕,本宫救你反倒让你心悸?”
王诗洁不吭声,再次将脸转到了另一侧。
肿胀的脸上传来丝丝凉意,王诗洁用余光看见罗烟凝手里拿着药瓶正帮她上药。忍了很久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掉落。
“哭够了再自己上一次。”罗烟凝将药瓶放进她手里。原本她心中就在恼怒,被王诗洁一哭,更是心烦意乱。
她不再搭理王诗洁,走到钉着利箭的墙边,将箭拔出。
箭支略粗,入手很沉,是重弩所射。箭支工艺不像秦罗所铸,又有些相似...难道异邦人想偷师学艺?
“主子!你没事吧!”这时萧梧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队人马。
罗烟凝冷冷道:“无事。派人将禁军统领张骁叫来,好好查一查地上这人的底细。你再去寻白鹰的位置,刚才刺客被本宫暗器所伤,应该跑不远。剩下的人守好这具尸体。对了,告诉张骁,本宫在相府等他。”
“那你呢?主子。”
“自然先送她回府。”罗烟凝朝王诗洁看了一眼。
萧梧领命离去,其余人各司其职,罗烟凝顺手从士兵身上拔了件披风扔给王诗洁:“批上走。”
王诗洁不敢违抗,哆嗦着披上披风,紧紧跟在罗烟凝身后。刺骨的寒意逐渐平复了王诗洁对罗烟凝的恐惧。
“谢公主。”王诗洁低声说道。
“嗯。”
“公主为何会出手相救?”王诗洁咬咬唇,问出心中疑惑,在她看来,上次罗烟凝对她下手那般很烈,让她足足一月无法见人,她应该很讨厌自己才对。
罗烟凝平淡答道:“因为你是秦罗人。”
“公主不因上次之事恨我?”
“本宫不喜欢你,但也不恨你。后院女子那些勾心斗角在本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罗烟凝说得毫不留情。
王诗洁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再开口。如果之前心中还有不满和嫉恨,这些情绪在罗烟凝救下她,替她上药那一刻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夜色越发暗沉,寒风吹得越发带劲。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路上早已没有行人,更夫也不知所踪。王诗洁拢了拢披风,看着走在身前几步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罗烟凝,嘴唇动了动,狠心扯下披风跑到她面前:“殿下,披风给你。”
罗烟凝抬手又将披风披到她身上,淡然道:“本宫不冷。你还是留点体力赶路吧。”
第四十五章 完璧
见王诗洁被她拒绝得不知所措,罗烟凝又多说了一句:“习武之人,内力抗寒。”她并未告诉王诗洁,自己体内狂暴的高热一直靠着淬星饮压制,寒冷的天气对压制这股高热亦是助力。
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丞相府。
罗烟凝正欲敲门,王诗洁拉住她,乞求道:“公主!别告诉我父亲母亲我挨打了…我、我怕他们担心。”
“你还挺孝顺。”罗烟凝诧异。看来师父说得没错,每个人都有他好的一面。
丞相千金深夜被序凝公主送回相府,惊得王培和夫人面色发白,女儿此时不是应该就寝了么?难道女儿又被这个煞星抓了什么把柄?
顾不得多想,夫妻二人赶紧到前厅“迎接”罗烟凝大驾。
一番见礼后,王培朝着王诗洁厉色道:“深更半夜,你偷跑出去作甚!”
王诗洁这一夜本就委屈,被王培这般责怪,眼泪又簌簌流下。
王夫人心疼不已,她忙拉着王诗洁一边问:“诗洁,告诉娘,谁欺负你了!”一边看向罗烟凝。
王培本就对罗烟凝上次给王诗洁下毒之事颇为不满,这会儿被夫人眼神暗示,看罗烟凝的眼神就有些不善:“殿下...”
“丞相不如叫人去你女儿院子看看。”罗烟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爹!女儿被贼人掳走!是公主殿下救了女儿!”王诗洁哭着喊道。
王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朝罗烟凝拜了拜便带人去了王诗洁院子。
王夫人则是吓得心惊胆颤,顾不得罗烟凝坐在上坐却无人奉茶。只想着女儿是否出了差池,若是名节被毁,今后该如何见人!
罗烟凝懒得理会他们,脑海里一直在想闵晟的身份和暗中放箭之人。她之所以还坐在这,是因为此事与异邦人有关,王培作为丞相,必须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必须一查到底!
王诗洁院里下人躺了一地,均是迷药所致。王培心下骇然!忙叫人将他们弄醒,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气得他连呼废物!饭桶!
寒风吹过,王培被冷汗浸透的后背一片冰凉。丞相府虽说不上铜墙铁壁,但也是戒备森严,自己女儿被悄无声息掳走……
王培幡然醒悟!公主殿下既然将王诗洁安然无恙送回来,必定是知道什么!他不再怀疑这个“煞星”,不!是公主!
“多谢公主救下小女!”王培回到前厅,立刻拉着妻女向罗烟凝磕头致谢,暗中对自己刚才小肚鸡肠的作为感到不耻。
王夫人虽然疑惑,但她不傻。丈夫所作所为定是有原因的。
罗烟凝冷淡地看了王培一眼:“起来吧。丞相既已心中有数,不如让夫人陪令千金回屋休息。”
王培当即领会了她的意思,连忙照做,又命人给罗烟凝看茶,还不忘吩咐加强后院的戒备。
罗烟凝不动声色地看着王培安排这一切,心中略微不喜。来时,他们误会她,将她晾在一旁不说,还以为是她对王诗洁做了什么;这会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就想起她了。但想到自己留给世人的印象,又释怀了:“丞相真是思虑周全。”
王培自知理亏,只得认栽:“臣惶恐!小女幸得公主所救,明日必定携小女亲自登门拜谢。”
“谢就不必了。秦罗肱股之臣的千金若是被异邦人侮辱,传出去丢的是秦罗的脸面。”罗烟凝闲散地说道。
听到是异邦人所为,王培大惊失色!相府千金被异邦人从府内悄无声息掳走…这表示,他们真的已经渗入秦罗,对长序城有了细致的了解!
当初先皇与南夏联手击退异邦人打下江山,两国皇帝达成共识,并未阻止一些善良的异邦人流入两国,而且还以包容的态度允许这部分异邦人在秦罗和南夏的土地上成亲生子。
同时,为防止他们危及百姓和太平盛世,也暗中派人监视着他们。。
只是如今看来,这些人似乎成了边境外的连结线。甚至不知他们究竟传递了多少消息出去。
“还请殿下明示!”王培严肃道。
“哼。”罗烟凝冷哼一声,将今夜发生的事细致地对王培讲述了一番。
“至于凶手的身份,等禁军统领张骁到了之后再说。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丞相,令千金被掳一事丞相最好从府里开始彻查。”临末了罗烟凝又郑重的说了一句。
“殿下说得极是。”王培恭敬地点头。
罗烟凝不再开口,而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心里有些担忧,如果说异邦人连丞相府都渗入了,那其他官员处呢?还是说他们是优先以丞相府为目标?
王培见罗烟凝懒得多话的模样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厅堂里安静得诡异,一只混迹官场得心应手的老油条,一只闯荡江湖风生水起的小狐狸,平日里虽不会有太多交集,甚至政见上风马牛不相及,但在面对异邦问题时,无不慎重及严肃。
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罗烟凝睁开眼睛。
“主子。”萧梧单膝跪地,声音有些不甘。丝毫不理会旁边的王培。
“抓到了?”罗烟凝问道。
“属下赶过去时,那人已经自尽了。”萧梧咬牙切齿地说。
罗烟凝重重拍了下案几,厉声道:“这帮人嚣张过分了!张骁那边呢?”
“张统领去查那两人案底了,随后便到。”
“罢了,你起来说话。”罗烟凝叹了口气。
萧梧点头,将自己在那名弩手身上发现的问题说了出来:“那人中了有毒的暗器,自知活不了,便自尽了。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查到身份,用来射杀主子的那把弩属下交给张统领去查探了。”
罗烟凝点点头,不再多言,眼里流露出冷意。他们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他们以为一个人死了所有的过往就能抹去?只要能查到蛛丝马迹,她就能抽丝剥茧地找到源头!
王培想说些什么,但罗烟凝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切等张骁来了再说吧。他也想看看,这个公主究竟还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