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涌
一颗圆润、流动着柔光的橘色珠子,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众人眼中露出惊异的眼神。景长天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适时开口道:“这颗珠子是长天偶然所得,名叫月中影。不仅有夜明珠的效果,它的香味更是能提神醒脑。最神奇的是……”说到这里,景长天不再往下说,他取出月中影两指捏住,月中影对着烛火的瞬间,对面的墙上出现了一副嫦娥奔月的景象,栩栩如生,身临其境!月中影每转一下,景象都会发生不同变化,这等景象,令众人的嘴都合不上!
罗裕对于这个异宝甚是满意,连说三个好字,又让众人举杯,再敬景长天一杯。随后,宫娥们徐徐入场,卖力地表演着歌舞。
景长天表现得越是平易近人,越是招女子欢喜,不过那些女子黏在他身上的眼光,并未让他感到丝毫不适。他熟视无睹地与同龄的两位皇子及臣子谈笑风生。
都说英雄爱美人,可美人们不也一样逃不过英雄关么。几位年纪相仿的、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在一块谈笑本就是女子眼里一道风景线。
丞相王培的女儿最终按捺不住女儿家的矜持,趁她父亲母亲不注意的时候,端着酒杯摇曳着身姿,踩着小碎步到了景长天跟前儿柔柔开口:“小女王诗洁,拜见南夏太子。久闻太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小女子荣幸,这杯酒敬太子,愿太子心想事成……”王诗洁本就生得美丽动人,眼波流转之间,更把女子娇羞的风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她的行为虽然让女子们心生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丽和勇气,更后悔自己失了先机。
景长天略微诧异,虽然觉得不合适,却也礼貌地接下了这杯酒。王诗洁心里有分寸,见他喝了,倒也不纠缠,掩面一笑回了自己的位子。
王培吹胡子瞪眼地盯着女儿:“你这是要干嘛?女儿家的矜持呢?老夫看你这些年的规矩都白学了!”
“爹!”王诗洁娇娇地叫到,“女儿只是仰慕景太子!想跟他说句话!”
“胡闹!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去给他敬酒?你是想让朝中人置喙老夫有失家教吗?你若再这样不成体统就立刻滚回去!”王培身居丞相,考量的比闺中女儿多得多。他甚至觉得别人看他的眼光都带着嘲笑。王夫人虽然想让他息怒,却也不知如何开口,怕王培回去罚女儿,只能赶在女儿顶嘴前说道:“你爹说得没错!从明日起便罚你禁足在家中抄一月女戒。”说完,她赶紧示意女儿别再惹她爹生气。
王诗洁虽有不服,不过因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不再纠结。
只是这边的闹剧刚结束,另一边似乎南夏使臣和秦罗的官员因为酒意上头,发生了争执。
“哼!我家太子真心实意前来与秦罗交好,想娶你们公主回去当太子妃,现在却连公主影子都没见到!你们的诚意呢?”说话这名壮汉是景长天麾下的将军徐阔,跟着景长天出生入死,也算得上是生死兄弟。
徐阔的这些话已经逾越了,但景长天只是打开手中那柄名“隐夜”的扇子扇了扇,并未阻止他。
而被徐阔盯着说这话的正好是之前在校场被罗烟凝打得人仰马翻的禁军统领张骁。原本张骁就年轻气盛,再加之对罗烟凝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被挑衅,身上的热血更加忍不住澎湃,拍案而起:“我秦罗的公主是说见就见,说娶就娶的吗?你小子说话那么大声,打得过我吗!”
“哟,来来来,咱俩来过几招,看看谁服谁!”徐阔一撸袖子,摆好了架势。
二人之间火药味十足,景长天望了望皇帝,言下之意,你是皇帝,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客随主便。皇帝内心不喜,却也不能表露出来,只恨罗烟凝迟迟未归,杀人的眼神不时看向罗甫夫妇。而景长天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的表情。
这拔剑张弩的时刻,皇后乔氏笑着出来打圆场:“各位有所争执,想必是对歌舞不喜,既然二位同位武将,不如就地比试比试?也让文臣和女眷们见识一下将军们的风采。”
“皇后所言甚合朕心。不过此处不适合用兵器,二位就拳脚上过几招,解解酒。”皇帝不咸不淡地说道。
张骁徐阔见皇帝发话,同时提气,越到了殿中央。张骁武道小有成就,却从未上过战场历练,面对徐阔招招发狠的招数,他只得步步为营的防守,打不出半点攻势。皇帝脸色越来越差,却又发作不得。反观景长天,只是悠然自得地摇着扇子。
张骁察觉到皇帝不悦的目光,心里便有些慌张,连带着脚步也混乱开了!徐阔见他如此,出手更快!二人双手触碰的瞬间,徐阔一个转身,把张骁重重地甩在地上,正当他要着手锁住张骁喉咙之时,手腕一痛,他不由得松开右手,麻木的手竟不听使唤地垂了下来。定睛一看,打中他手腕穴道的不过是一粒小小的果仁。
“哪个小贼暗算本将军!”他环视四周气急败坏地发问。
景长天微微蹙着眉头,他方才察觉有东西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出手了。到底是谁能将“暗器”不知不觉、不偏不倚地丢出来?
这时传令太监尖细的嗓子响了:“序凝公主到!”
一时间,众人都把头转向了殿门口,罗烟凝背着手徐步走来,一袭红衣服帖地披在身上,看似潇洒,却又不失华贵端庄,头发自然垂在背后,只有一只简单的簪子固定着随手挽起的一个发髻,腰间是不离身的淬星,身后跟着的是萧梧。
大红的衣裳衬得她皮肤莹白,唇色妩媚,即使未上妆,也把殿内的女子们比了下去。秦罗的大臣们对于罗烟凝带着兵器入殿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惊了南夏的使臣们,到底是多得宠的公主,才有这等特权?而惊讶之人也包括景长天。
罗烟凝进殿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眼中除了暗流、探究、欣赏还有难以察觉的情绪。
“怎么?说是要迎娶本宫,竟然让手下人动手比划?既是如此,萧梧,你去陪徐将军练练,毕竟你才是本宫的下属,其他人做不得数。”罗烟凝目不斜视地缓步往殿前走去,面带微笑地说道。
见罗烟凝如此不可一世,徐阔更是怒火中烧,无心欣赏她的美貌,他不甘地起身放开张骁,瞪着罗烟凝的背影:“哼!来就来!”
罗烟凝背对着他们,不过几息间,徐阔便被萧梧封了穴道,点了哑穴,送回了他的座位上。
二皇子罗雨澈傲娇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若非眼下宫中规矩不允许,他定是要大呼叫好,鼓掌庆祝。
众人咂舌,目光看向景长天。
第十七章 条件
景长天还是一副优哉游哉地样子,倒是皇帝脸色好了很多。这时候,她才开口:“烟凝拜见皇上,皇后。路上有事耽搁所以来晚了,还请见谅。”
皇帝笑意盈盈地指了指右手边空着的席位:“来了就好,坐吧。”
“你这孩子,让本宫好生想念。”皇后掩面一笑。
不仅南夏使团诧异,秦罗的臣子们也讶异,如此重要的宫宴,皇上半句责怪没有,反倒心情好了不少?不过细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刚才序凝公主不动声色地解围,给秦罗涨了脸。
“呵呵,”景长天低笑了一声,“序凝公主方才所言极是。长天既是打算迎娶公主,万事自当亲力亲为,是长天考虑不周惹公主不快了,自罚一杯如何?”
罗烟凝被他带着酒窝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嘴角扬了扬:“景太子自便。”
景长天微微眯了眯眼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刚才的暗器是公主的侍卫所放?”其实他这样想并没错,刚才萧梧的功夫他看在眼里,粗中有细,细中有招,招带杀意,那是真正的杀人的人,每一招都是直指命门。徐阔败给他,不亏。
“自然是本宫所放。”罗烟凝挑衅的笑看着景长天,和他手中的“隐夜”。
隐夜不止是一把扇子,更是一把兵器,长可当剑使,短可放暗器,材质是产出及其稀缺的黑金铁所制,其名气仅次于淬星。能使好隐夜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罗烟凝深知,江湖榜不能全面囊括四海八方的高手,比如眼前这位景太子,看似和气,可内里的气质和气势绝非一般人可比。他眼中所藏的情绪,也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这样的眼神如果是个男子或者其他女子,景长天定是不屑一顾的。不过眼前人挑衅的笑容宛若一簇火光,燃起了他内心少有的征服欲。
他冲着罗烟凝邪魅一笑:“贵国与我南夏既已打算结为友邦,今后少不得通商往来。长天虽对政事不上心,不过此时想用一个许诺换与公主切磋的机会。”
听景长天这样一说,宴席上的人都提取了兴趣。众人都在猜测是不是为了求娶序凝公主,景长天会承诺一生一世只对公主好,或是再用什么奇珍异宝博美人欢心。
皇帝好奇地问道:“噢?不知贤侄是想许诺何事?”
按理说皇帝问话,景长天应当看着皇帝回话,可他仍旧盯着笑容不减的罗烟凝,闲散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若公主愿与长天在此切磋一番,今后秦罗商人到南夏经商,赋税减免两成……”
话音落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在景长天和罗烟凝之间游离,他们完全不知这个景太子为何要用如此大的代价,只为换一个与罗烟凝交手的机会。
“太子……!”景长天邻桌的南夏礼部尚书失声地叫到,却被他回头凉薄地瞥了一眼,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不知公主意下如何?”景长天笑问到。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聚在了罗烟凝身上,南夏的希望她拒绝,两成的赋税,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而秦罗众人,毫无疑问地是想她应下!
罗烟凝的笑容变得莫测,她不得不佩服景长天的魄力和精明。把选择权交给她,应了,南夏人心中不满,那是从他们腰包里掏钱;不应,秦罗人不满,说不准还会落下一个序凝公主不肯为秦罗做贡献的名声。
“不知景太子为何如此执着要与本宫交手?”罗烟凝疑惑地问。她不曾与此人见过,更谈不上打过什么交道。
“痴迷武学。而且来秦罗途中听到一些传言,谁若是想娶序凝公主,首先要在武学上胜过她。长天不才,想向公主讨教一番,看看自己是否有机会迎娶公主。”
“好,”罗烟凝起身,转头看着皇上,眉眼微挑,机灵一笑:“皇伯伯,既是比试,自然得有点彩头才有意思,你觉得呢?”言下之意,景长天用两成赋税来换个机会,你也得表示表示。
皇帝自然看懂了她的意思,捋着胡子笑着说:“不错,若是景太子赢了,朕同样也免了南夏商人两成赋税。若是输了……”
“若是输了,景太子就暂且打消迎娶本宫的念头吧,”罗烟凝笑着接过皇帝的话,“毕竟本宫离家甚久,还想再潇洒些时日。”她心里为皇上的配合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罗裕不愿用罗烟凝的婚姻大事做赌注,可一方面迫于景长天对此事的压力,另一方面,他的的确确想知道,自家侄女武功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因此,看懂了罗烟凝的眼神,他自然而然的乐意配合她。反观罗甫夫妇,眉头紧锁,想反对这场比试,却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担忧地看着女儿,想着万一女儿输了,是否还有寰转的余地。
而其他官家女子,恨不能自己就是罗烟凝,恨不能马上就能输掉,可面对罗烟凝这个有煞星名头的公主,她们只能收敛自己的不满,或是咬着嘴唇,或是绞着手中的锦帕。
众人的神色罗烟凝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个奇怪的弧度,弯着一双美目盯着景长天问道:“景太子可还愿意比试?”
没想到竟有女子敢这样狂妄地跟他说话,有意思。景长天失笑,眼里闪过一丝对女子少有的满意,想起白日里转头看见的那半张脸与眼前之人重叠在一起,他作揖道:“既是如此,便如公主所愿。”说完,他率先走向殿中央。
罗烟凝紧随其后,指了指殿中白玉分割出的地方说:“以此为界,踏出去也算输。”这块地方离皇帝和众臣有些许距离,就算景长天有不轨之心,她也能在紧要关头出手。
“甚好。”景长天点头。不过他心里暗自发笑,这个公主,防备心十足,心思倒是剔透。
“请。”
“理当公主先出招。”
见景长天这般说,罗烟凝也不跟他客气,只是冷笑了一下,脚下微动,身形一晃,粉拳化掌,直逼景长天要害。景长天迅速退开半步,侧身躲过,双手微握,欲抓住罗烟凝的手腕反击,罗烟凝见势,手上力道未减,脚下挪了个方位,腰肢往右一转,实招化虚,避开景长天的同时,足尖轻点,掌风逼向景长天的后肩。景长天转身出手,迎下这一掌,二人所对这掌不过是为了试探对方实力,心里一旦有了底,动起手来便没有束手束脚。
罗烟凝红衣翻飞,景长天玄衣猎猎,在灯火的涌动下,众人竟觉美艳非常。两炷香过去,二人竟还未分出胜负。
第十八章 交锋
“不如让这天下数一数二的兵器碰个面。”罗烟凝红唇轻启,眼里散出少有的兴奋的光芒,长长的睫毛投下的剪影显得她邪魅无比。
“正有此意。”景长天不逞多让,眼中暗流涌动。
淬星饮和隐夜本就是两把难得一见的绝世兵器,众人能亲眼目睹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虽说平日里能看见罗烟凝将淬星饮挂在腰间,但真正见她拔刀的人,朝堂中着实没有几个。现如今,这两把绝世兵器即将碰面,不得不让人屏住呼吸。
罗烟凝伸手拔出淬星,殿中顿时冷了三分,原本魅惑的双眼变得冷凝凉薄,让人不敢多看一眼;景长天从腰间取出隐夜,敛去了温润如玉,神色中带着肃杀之气,与之前判若两人。
萧梧和喜公公此时不动声色地站到了皇帝身边,以作保护,防止二人打斗时误伤。皇帝见状,急忙说了一句:“点到为止,切勿伤人。”
只见罗烟凝抬手挥刀,一股罡风朝着景长天扑面而来,罗烟凝如同一支利箭携着淬星踏风袭来!直指要害!
景长天不敢小觑,纵身跃起躲过那阵罡风,左脚轻点淬星刀尖,借力跃得更高,手中的隐夜划开,三十六枚暗器悉数射出,封住了罗烟凝的退路!随即扇子闭合,向后甩开,隐夜瞬间化为一把长剑,带着景长天回身指向罗烟凝!
“公主小心!”
众人心道不好!仅是那三十六枚暗器就不好相与,何况景长天剑意凌冽的回头,更是夺了被罗烟凝抢去的先机!胆小的女子和妇人已经别开了脸!
罗烟凝眼神冰冷,根本不躲不闪,心道:果然有些本事,值得与之认真一战!
她稍稍拢住身形,将淬星横到胸前半尺处,使出《万仞藏(cang)刀》第六式——破星决!淬星刀身上红色的玉石微微泛起红光,围绕在罗烟凝身边,衬得一袭红衣的她更加诡谲妖异。淬星被她舞得极快,只听刀与暗器相撞的“呯呯”声,根本看不清她的手法,仅觉着似乎每掠过一道残影就有一枚暗器被打落。
瞬息之间,三十六枚暗器被她尽数打落!众人不由得心中叫好!又见她丝毫不懈怠,紧接一招“破云霄”迎上了半空袭来的景长天。
景长天心中讶异,不禁脱口而出:“好身手!”他暗中运劲,加重了隐夜的力道!
二人短兵相接,激起星星点点的火花,虽然只是切磋,却又互不相让,打得不可开交。比武的人心无旁骛,而观看的人却是心惊胆战。
直至再打完三百招后,二人才分出胜负。大殿一片寂静,众人的眼光在二人身上游离。
淬星饮抵着景长天的胸口,罗烟凝狂傲地盯着景长天不开口,景长天眼神变幻莫测,却又在瞬间恢复了清明,收了离罗烟凝喉咙只有半寸的隐夜,他坦荡地笑道:“半招之差,差之千里。公主果然巾帼不让须眉,长天输得心服口服。”
“景太子武功登峰造极,若非太子手下留情,输的可能就是本宫了。”罗烟凝见人低头,自己也愿意卖个乖,说完她也收了刀,朝皇帝福了福身,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景长天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公主与玉飞狸谁更胜一筹?”
“不知。”罗烟凝头也不回的答道。
比试落败后,景长天尽显太子风范,在通商税负减两成的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加盖了太子印鉴。
此举在罗烟凝看来似乎并非如此简单,仿佛他就是为了给秦罗送这个好处来似的。不过也仅限于猜测。
皇帝为了嘉奖罗烟凝,赏赐珍宝无数,更是让工部尚书卢登即刻把长序城几处留给皇室子弟和功臣的风水宝地罗列出来供她挑选一处,赐为公主府。
罗烟凝也不推辞,只是选了一处里皇城不远,却又依山傍水的地界。
大殿上觥筹交错,她不喜应酬,闲来无事便召来宫女端上笔墨纸砚,赶在宴会结束前描绘出了府邸的样子交与卢登。
一座闲云野鹤的府邸跃然纸上,简单中透露着沉稳,背靠着山,开门俯瞰便是千针湖,落笔简洁不失细节,另有提笔“自在居”。卢登本就对墨宝颇有见地,此时更是不乏称赞,让一干人等又看到了这个公主慧中外秀。
“就按公主的意思办!卢爱卿明日便安排下去罢!”皇帝当即应下。
回王府的路上。
贤王夫妇想问的太多,却在女儿淡然甜美的笑容中化为无可奈何地叹息。
罗烟凝何尝不知父母所想?只是朝廷与江湖本就纷争不断,知道得越少,他们对自己的担心也会越小。若非今夜的情形由不得她拒绝,她断然不会出此风头……
“前方何人拦轿?!”马夫突然高声问道。
“在下是罗烟凝的朋友,听……”
“大胆!公主名讳岂是尔等草民能直呼的吗?”马夫怒道。
却见一只纤巧的手撩开马车帘子,罗烟凝优雅地跳下马车:“先送父王母后回府。本宫一会回去。”
“更深夜重,早些回来。”罗甫口气严厉。
“是,女儿知道。”罗烟凝乖顺地应到。
马蹄踏着青石板渐渐走远,看着眼前的人,罗烟凝似笑非笑:“何公子好本事,都敢拦王府的车驾了。”
“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赶来见你。去府里好几次,都说你不在。你师父让我护着你,我……”说到这儿,何九霄显得有些失落,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童般。
见那双眸子黯淡下去,罗烟凝觉得自己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只得放松语气:“我这不挺好?”
何九霄抬眼,满脸委屈地看着她,她恍然大悟地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改日请你喝好酒,就当为那日不告而别道歉。”
“真的?”
“真的。”
“再不耍花招?”何九霄还是一脸不信。
“不会不会,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罗烟凝保证道。
“那我送你回府。”何九霄此刻绽放的笑容温暖得由不得罗烟凝拒绝。
二人被月色拉长的影子显得无比和谐,可惜对于何九霄而言,这段路实在是太短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王府门口,早知道他就去远一点的地方拦马车了!
罗烟凝忽略了他眼里的不甘:“到了。何公子也早些回去歇息。”
何九霄依依不舍地点头,看着关上的大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赢得她的芳心。
罗烟凝进门后即刻打发侍女去回禀王爷夫妇她已经回来了。自己顾不得一身疲惫往顾君怀住的洗叶阁赶去。虽然嘴上对大师兄苛刻了些,可他的伤势她还是时刻惦记着的。
第十九章 凤凰
小师妹安然无恙的归来,顾君怀自然是欣喜万分:“出去些日子回来倒看着精神了许多。”
罗烟凝瞪了他一眼,戏谑道:“你我师兄妹二人都是刀尖上过活的人,能不精神么?伸手。”
顾君怀笑着把手平放在桌上,由着罗烟凝号脉。靠着小师妹的解药,醉梨花的毒倒是解了,只是余音最后那一掌带给他的内伤怕是还要花些时日。
“药效还不错。”罗烟凝号完脉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放下一个瓶子傲娇地说,“里面的药丸每日服一粒,保准你半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看着罗烟凝一副你快夸我的样子,顾君怀笑着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是是,多谢小师妹!”
罗烟凝嫌弃地拨开他的手:“最近可还算安宁?”
“嗯。开始还会来一些人,都被云家那三兄弟打跑了。现如今倒没有人敢闯。只是外面传言冷少卿颇有急流勇退的意思,我听着不像是空穴来风……”
“呵!”罗烟凝冷笑,“他想急流勇退?他可是在域城折损了大半人马、心腹,他舍得?恐怕他是想趁机修生养息,招兵买马后再卷土重来吧!毕竟江湖上他多多少少还有些声望。”
顾君怀蹙眉:“域城的事我也听说了,那些人出手狠辣,你可有受伤?”
“我?”罗烟凝故作不解,“在那些人眼里我就是一凑热闹的路人,都奔着业火令去了,谁顾得上我?”
“那你打探到业火令的消息了吗?背后又是谁在推波助澜?”
罗烟凝单手撑着下巴:“并没有业火令的消息。只是师父说,这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恐怕来头不小,有钱有势还神秘……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着罗烟凝淡然的样子,顾君怀说道:“师妹,再过三日我便起程回无极峰了。”
“诶?”罗烟凝诧异,“你伤还没养好。”
“无碍。脚程慢些回去刚好,也省的师父他老人家成天担心。此次回去我便在无极峰修炼自己的心性,也陪他颐养天年。”
“也好……”沉吟片刻,她又说道,“美人乡英雄冢,你再别被人算计了。”
顾君怀自知此次栽了大跟头,早已歇了那些个风花雪月的心思,又跟罗烟凝击掌为誓了方才作罢。
回到驿馆的景长天跟平日一样,优哉游哉品着上好的茶叶,心里想些什么没人看得出来。倒是徐阔,本已经回房躺下了,似又想到了什么,心急火燎地跑进来嚷道:“殿下!不能娶!秦罗这个公主娶不得!”
看着一个大老糙爷们满脸急躁的跑进来操心他的终身大事,景长天忍不住疑惑:“噢?为何不能娶?”
嚷完徐阔便后悔了,太子的婚姻大事岂是他能左右的?不过见自家主子没有因为他的冒失把他赶出去,反而像以前在军营那般愿意听他说,徐阔便开始数落道:“这序凝公主跟个猫儿似的!尖牙利爪,武艺高强,又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属下……属下着实怕您治不住她!”
猫儿?想起自家父皇深宫里的妃嫔们,或因寂寞怨怼,或因后半生无望,只能养养猫啊狗的打发无尽的岁月,景长天不耐烦地把手中的杂记扔给徐阔:“那种被人赏玩的宠,也配跟凤凰比?”
原本徐阔还想再说几句,景长天却在他开口前挥了挥手,让他麻溜地滚蛋。他景长天要的是凤凰!而不是那些只会在后宫哭哭啼啼、勾心斗角的女人!
这个罗烟凝,无论是性子还是心境,都很对他的胃口,不过,凤凰有凤凰的追求方式,不是那些莺莺燕燕能比拟的。现今一切都还未成定数,他有的是机会。既然这丫头想再潇洒两年,那便让她再潇洒两年好了……
南夏归国同样定在了三日后。太子携同一干朝臣前来相送。罗烟凝只是带着顾君怀站在城楼角落边,若不是今日要送送顾君怀,估计她是没有兴致来的。
师兄妹二人在城楼上,不时看着城楼下众人谈笑风生的拜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南夏为何突然那么大排场来示好?”顾君怀好奇地问到,他对官场上的学问可谓是一窍不通。
“不是突然,”罗烟凝眼神飘忽,有些许惆怅地跟他解释,“异邦部落众多,说起来这些部落其实都算是小国家,比邻南夏的有芜国、羯国,比邻秦罗的有胡国、桑国、其中还有一个漠国,刚好介于秦罗、南夏两国之间,这五个部落是异邦最大的部落,其麾下的小部落多不甚数,他们的领地若是连起来,差不多有秦罗和南夏加起来那么大。近年来,两国发现这五大部落似乎有意向向两国的边境发起征战,试探性的骚扰不断,虽然没有到民不聊生的地步,可是边境的百姓大多都人心惶惶的。为了便于相互照应,了解边境情况,两国建立同盟是必然的。否则一旦其中一方被破,另一方必定会陷入危机。”
“直接发兵攻打不行么?”在顾君怀的想象中,这些东西就该用最简单暴力的方法解决。
罗烟凝嗤嗤一笑:“哪有那么简单……异邦人或许身体不如我们轻盈灵活,但长期艰苦的塞外生活,为了活下去不停的掠夺,就注定了他们是争强好战、茹毛饮血的种族,体格比我们更健壮,而且擅长游牧作战。在没有他们确切的行踪下,派兵深入便是羊入虎口。几年前有位镇守在桑国附近的将军,自恃所向披靡,加之桑人领地相较其他几个部落稍微小一些,便带了五千精兵想铲除,你猜结果如何?”
“吃了败仗?”
“呵,何止是败仗啊!五千精兵被桑人一千五百人剿灭,全军覆没……”
顾君怀脸上写满了震惊,见他如此,罗烟凝无奈地笑了笑:“自此后,无人再敢提及要独自带兵攻打这些部落。那些部落除了小打小闹,也再没有大规模的举动,仿佛那场战争后,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所以南夏和秦罗是察觉到了什么才建立了同盟……南夏太子倒是聪明,知道这次娶你无望,立刻向秦罗的百姓示好,不管是皇上还是百姓,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好处,既博得了声望,也办成了事。万一哪一天两国反目,得了好处的秦罗百姓反倒会对秦罗的朝廷怨声载道……高啊,实在是高啊……”顾君怀虽不懂权术,可不代表他没有头脑。他不由得望向城楼下的南夏太子景长天,眼里多了几分佩服。
第二十章 送别
罗烟凝顺着他的眼神,看着城楼下温润如玉却又不失太子气度的景长天,戏谑地笑道:“南夏皇帝有十个皇子,成年的有七个,死了三个,还有三个对景长天言听计从,剩下三个还是未断奶的孩童,对他而言不足为虑。可不是聪明么。”
“你的意思是他……”顾君怀不可思议地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哈哈,就是师兄想的那样!”
……
城楼下,景长天与众人拜别后,察觉到了城楼上的目光,他抬头看着站在那里谈笑风生的红衣女子,眼中隐去了别的心思,只留了七分温和与三分灼热。女子被他这样注视略微有些不自然,他笑着低下头从腰间解下从未离身的玉佩,不偏不倚地抛到她手上:“公主,长天回去练上些日子,再来向公主讨回输掉的半招!此玉为证!”
这玉佩接了烫手,大庭广众之下扔又仍不得,罗烟凝只得无奈地拿着,抱拳与他拜别:“景太子一路走好。”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是离开了。
看着罗烟凝无奈的样子,顾君怀笑道:“先是何家那富可敌国的小子,再是这个智勇双全的太子,师妹,你的桃花开得真旺。我都怀疑那半招是人家故意输给你的。”
罗烟凝脸上飞来两朵红云,瞪了他一眼,:“你可别胡思乱想,何九霄是师父朋友的儿子,景长天是南夏太子,哪有什么桃花。走吧,走吧!赶紧上路,我送你出城。”
顾君怀笑着摇了摇头,不禁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两个男子都是人中龙凤,师妹能博得他们的眼光,不是坏事。
二人骑马离去,不多时便到了城外,罗烟凝神色凝重地递给顾君怀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盒:“里面是让你伤势能快些好的药,还有两枚散毒丹,以防万一。散毒丹不好炼制,你收好。”
顾君怀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师妹根本不是传闻中冷漠无情的人。这样的情形下,说再多的话都会显得矫情,他敛住情绪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便打马走了。
罗烟凝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她才轻声喊到:“萧梧。”
一条影子瞬息间出现在她面前,原来萧梧一直暗中随行在侧,把暗卫和下属的作用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属下在。”
“派两个身手好点的人暗中保护他。”
萧梧点头,吹了一声口哨,一只信鸽远远的飞来,待放走信鸽后,他才感叹了一声:“主子对顾公子真好。”
罗烟凝呢喃:“能怎么办呢?我就只有一个师兄了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替萧梧解惑。
再回到长序城,已过了晌午,兴许是闲了下来,罗烟凝觉得饥肠辘辘。她打发萧梧把火雷牵回去便找了个看起来比较清净的面摊要了碗面。虽然红衣惹眼,不过她刻意收敛气势降低了存在感,倒也没几个人注意。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她吃得很慢。如果不是她事先有所防备,恐怕现在秦罗就已经在筹备她的大婚了……她心里有一丝惆怅。她知道公主有公主的责任,可她还是想努力的、不动声色的与命运争上一争。景长天很好,无论是明面上的为人处世还是暗地里的阴谋阳谋,他都做得近乎完美,甚至说他是为了皇权而生的天选之子都毫不夸张,可仅凭一面之缘,她对他生不出半点男女之情。
罗烟凝并非是皇城里长大的女子,她身上有大半的灵魂属于江湖,江湖里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多多少少对她产生了影响,景长天是要成为他国皇帝的人,他给不了。她也不会去要求什么,何况这门看起来门当户对的联姻,已经在她的推波助澜下宣告失败了……这个结果她相当满意。罗烟凝扬了扬嘴角,面摊上的面果然比皇宫和王府的好吃,有人味儿!
吃了快半碗的时候,一道身影坐到了她对面。她抬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原本玉树临风的何九霄,满脸疲惫,青色的胡茬显得他有些狼狈。不等她开口询问,何九霄便带着怨气的问道:“如果前几日不是我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成婚了都不见我?”
罗烟凝被问得有些发懵:“我……”
“你要嫁给南夏太子?”何九霄不等她说话,死死地盯着她急切的问道。他并不知晓罗烟凝拒婚的事,听到家奴和街坊间的传言的时候,他找不到罗烟凝,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借酒浇愁、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日。
“嫁又如何?不嫁又如何?何公子,未免过于操心了。”何九霄莫名其妙的说法,让罗烟凝有些许不快,说完她便又自顾吃起了面,不打算理会他。
知道自己的急切惹恼了眼前的女子,何九霄垂眸沉吟了一会,他思考着如何才能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
“不要嫁给他,他不是你的良人……”
罗烟凝听着他的话语里透露着压抑的伤感和小心翼翼,放下筷子,软了语气,抬头望着他揶揄地开口:“他是太子,我是公主,门当户对。纵使今后他后宫三千,皇后也只能是我。皇室联姻,于秦罗,于南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烟凝,你不羡慕江湖上的神仙眷侣么?难道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将来交给南夏?!皇上和王爷如此宠爱你,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把自己当成联姻的工具!”何九霄想,只要她说羡慕和愿意,那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她!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中意的女子被别的男人娶走!他喜欢她啊!
罗烟凝是明白何九霄的心意的,她虽未有过男女之情的经历,但她不是傻子,何九霄的一往情深她看得到。“我是公主,公主有公主的责任。”
“你只是个小女子,你有你的幸福。”
“你觉得我的良人是谁?”罗烟凝戏谑的问道,眼里不自觉的带着笑意。
何九霄见此,兴奋地说:“自然是……”
“哼,没想到序凝公主,竟在此地与这等市井之辈私会。”
两人之间的和谐被一个不和谐的女声打破,一瞬间气氛降到了冰点。周围百姓听说是序凝公主,立即跪倒了一片。
第二十一章 纠缠
何九霄本想发作,被罗烟凝按住了。罗烟凝随意抬眼瞥了一眼,原来是丞相之女王诗洁带着她的侍女走到了这里。
她并不知道宴席当晚发生在王诗洁身上的事。她对王诗洁只是略有耳闻,传言王诗洁高贵得体,貌美如花,才情过人,不仅皇上对她赞誉有加,而且还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只是,她这盛气凌人的说教语气,让罗烟凝提不起半分好感。
“平身,都忙自己的去吧。”她不再看王诗洁,端起碗喝起了汤。
王诗洁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堂堂公主,竟然不顾体面,与贱民同桌,还吃这种粗鄙的东西,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此女这般纠缠,罗烟凝把碗重重放在桌上,不悦:“百姓就是贱民?百姓不是我秦罗根本?你吃的住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出自百姓?倒是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跪?是等着本宫治你一个不敬之罪吗?”
王诗洁心惊,自己竟然忘了礼数!她跪过的皇室中人除了皇后和太后,再无别的女眷,没想到第一次跟这位公主照面,就被身份压了一头。虽然她心有不甘,可别人的身份摆在这,她只能咬咬牙跪了下去:“臣女王诗洁,拜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罗烟凝忽略了王诗洁眼里的情绪,虽不喜,但也不想刁难她。
王诗洁原以为,以这位公主嚣张跋扈的性格,会与她有一番争斗,跪下去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已经有了无数种说辞,然而却碰了个软钉子。
王诗洁心想,莫不是这位公主知晓自己是丞相之女,碍于父亲的地位不敢难为自己?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不甘化成了高傲的笑容,雪白的脖颈伸得笔直,声音故意没有收敛:“公主金枝玉叶,最好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让皇上和王爷脸上无光。前几日南夏太子才来求娶被您拒绝,如今却在此与一个不明不白的男子私会,这要是传到南夏,不知别人会如何看待公主呢!”
“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与本宫何干?倒是王姑娘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说教本宫的?嗯?”罗烟凝有些纳闷,这个所谓的才情过人,高贵得体的大家闺秀,给脸不要脸?
骄傲的王诗洁丝毫没有在意罗烟凝语气中的不快,她只想把自己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罗烟凝回京便宠爱万千,无形中,光芒盖过了她。
曾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王诗洁身上,貌美高贵,家世显赫,能歌善舞,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是万里挑一!可如今……
想到这些她更是口无遮拦:“臣女怎敢说教公主?只是吃秦罗的饭,自然是要为秦罗分忧。比不上公主在外十几年潇洒快意。传言天疏老人德高望重,本以为教出来的徒弟会是知书达礼之人,如今看公主这般不知廉耻,想必传言也只是无中生有!什么天疏老人,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周围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王诗洁看不到罗烟凝眼神,可何九霄看得一清二楚,那双原本澄净的凤眸中,闪过一缕带着杀意的幽光……
“这就是王培教出的好女儿?”罗烟凝起身,慢慢走向王诗洁,每走一步,她身上的怒意和气势就多一分,王诗洁身边的丫鬟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周围的百姓亦然。
唯独王诗洁不自知,依然站得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而何九霄则沉浸在罗烟凝拒婚的喜悦中,迷恋的看着她……
“丞相之女?本宫该夸你直率还是说你无知呢?”
“你……”
未等王诗洁说话,罗烟凝已经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你可知,就算你爹王培来了,他也不敢这样对本宫说话?”说完她甩开王诗洁,王诗洁往后踉跄了几步,她恼怒地瞪着罗烟凝,然而,望着罗烟凝眼睛的一刹那,她仿佛跌入了寒潭……
那样肃杀的眼神,她何曾见过啊!
“啪!”
罗烟凝抬手扇了王诗洁一耳光,冷声道:“王培不会教女儿,本宫便代劳了。”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打我吗!”王诗洁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怒道。
“什么意思?之前本宫看在王培的面子上,不与你一闺阁女子计较,你却一再挑衅,咄咄逼人。对本宫大不敬,死罪!妄义皇室公主,死罪!你有几条命来跟本宫叫板?嗯?”罗烟凝冰冷地看着她,黛眉微竖,抬手又扇了王诗洁右脸一巴掌,怒斥道:“更何况本宫的师父也是你这种人能诋毁的吗!”
王诗洁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的人,哪里受过这种罪?两个耳光把她打得发懵,眼泪都不会掉了,她嘟噜着嘴还想说什么。却又被罗烟凝的下一句话吓到了:“马上滚!不然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那张比她美得更加动人心魄的脸上,满是冰冷的怒火,下一刻仿佛就会变成索命的女修罗!王诗洁被吓得身体僵硬,背脊发凉……她的丫鬟这会儿机灵地朝罗烟凝磕了个头,说了句谢公主不杀之恩,便急忙拉扯着王诗洁朝着马车上跑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
“啊!小姐!你的脸!”丫鬟捂着嘴惊叫。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王诗洁惊恐地把马车上的铜镜翻出来……原本光洁如玉的脸蛋肿得老高,肿起来的地方泛着乌青,一点不像是被打了耳光,反倒像是被什么毒虫蜇了一般……王诗洁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何九霄痴迷地望着罗烟凝:“你发怒的样子也那么好看……你给她下的什么毒?”
罗烟凝瞪了他一眼,跟面摊老板结了账,转身离去。何九霄回神,起身追到她身边,揶揄道:“你真拒婚了?”
“干嘛?”罗烟凝皱着眉头。王诗洁让她心情很不好。
“嘿嘿,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何九霄当作没发现她的不快,他快步走到罗烟凝面前,傻笑道。他满眼都是掩不住的开心,笑容如三月春日,暖暖的洒在罗烟凝身上,她不禁被感染得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道醉人的弧度。
“金琳阁。你带我来这儿作甚?”罗烟凝疑惑。
第二十二章 礼
金琳阁是长序城中珠宝玉器、绫罗绸缎最顶尖儿的地方,同样也是何家的产业。这里的东西除了独一无二之外,品质也是极其的好。外头有个说法,金琳阁的东西不是揣着金子就能买到的,还得看缘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一出。
“你只管进!其他的小爷我来!”笑得灿烂的何九霄故作大方姿态,引得罗烟凝一阵嗤笑。
二人进了店里,罗烟凝四下打量着金琳阁,果然精致无比、琳琅满目。而何九霄则是低声跟掌柜的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店里的客人便被阁中小二们不动声色地打发走了。随后掌柜的把罗烟凝请到上座,携小二们给她请安。
随后何九霄对他们说道:“把小爷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
不多时,金琳阁二十来个小二人手托着一件物什陆续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二人面前。
“冰玉手镯一对。”
“翡翠玉簪一支。”
“福地锦缎成衣两套。”
“江南丝绸成衣两套。”
“流云缎成衣两套。”
“……”
小二们一一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后走了出去。
罗烟凝哭笑不得,手镯玉簪看成色和做工便知价值连城,衣裳随便一件也是千金难买。只是那些颜色,全都是她从未穿过的、浅得会激起别人保护欲的颜色:“你这是作甚?”
“烟凝,你拒婚了,就证明……证明我有机会了!我太高兴了!我知道,你有很多饰物,很多衣服,以你的身份也许你看不上这些,可是我还是想送给你!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达我的心情!”何九霄表面故作镇定,但是略微颤抖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的激动。
罗烟凝白了他一眼,随手拿了一件天青色的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好看么?”
“好看、好看!像极了神话里的青莲仙子!”
她又挑起一块薄如蝉翼、绣着金丝百合的面纱:“这是干嘛?”
“你太美了,戴着面纱,省得……省得被别人看了去……”何九霄越说声音越低,脸也微微泛红。
罗烟凝看着他傻啦吧唧的样子,“扑哧”笑出声。
当她走到一件粉色衣裳面前时,脸色开始变得淡然,她背着手,问到:“你觉得这个颜色好看?”
“当然!”何九霄沉浸在自己开心的情绪中,未曾察觉她的表情。“女孩子不就该穿这个颜色么?这流云缎的衣裳要是穿在你身上,你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了邻家小妹妹,看起来可爱又活泼……”
罗烟凝没有打断何九霄的想象,而是默默地拿起那支玉簪把玩。那件衣服虽美,可惜这辈子她都不会穿……何九霄似乎不太喜欢自己是公主,也不太喜欢自己高高在上的样子?邻家小妹妹?
“真傻!”罗烟凝低声自语道。不知是在说她自己,还是在说何九霄。
何九霄挥挥手,掌柜懂事儿地指挥着小二们把这堆“真金白银”装上,送去了贤王府。
厅里弥漫着上好的翠芽的茶香,两人之间融洽的气氛透着一些诡异。
“再过三日便是中秋了。”隔着氤氲,何九霄看着恬淡的罗烟凝,不禁开口道。
“嗯。”
“我想……”
“中秋家宴结束后,请你喝酒。把欠你那顿好酒补上。”未等何九霄说完,罗烟凝便打断了他。
何九霄受宠若惊:“真的吗!”
“去还是不去?”
“当然!一定!必须去!”
“酉时你在贺岁桥等我,到时我们去看焰火。”
……
回府后,罗烟凝正好碰见从后花园走出来寻她的玉昭。
“殿下,丞相在前厅,说是等您回来赔罪。王爷和王妃也被惊动了。”玉昭糯糯地说道。
“不见!”罗烟凝不耐道,“让他回去告诉他女儿,本宫是谁,本宫的师父又是谁。他宝贝女儿脸上的伤,不过月余便能好,别来本宫这小题大做。”
玉昭极少看见主子焦躁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声,躲开罗烟凝挥来的粉拳,福了福身子便去前厅传话了。
罗烟凝被她这么一笑,脸上就飞来了两团红云。她故作无事的快步离开,去了库房。
“刘伯,把库房打开让我进去瞅瞅。”管库房的刘伯刚好在,省了她差人去叫。
谁知,刘伯把库房钥匙往怀里一塞,捂得紧紧地,然后才一脸防备道:“之前别人送来给公主的东西在公主闺房,不在库房。”
罗烟凝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玉昭之前跟她说过,府中这个库房管事,是真正的“守财奴”!但凡府中钱财物件,他都一一记在账簿上,每月府中开销,无不是精打细算,甚至王爷王妃用钱,他都要过问清楚,要是不必要的开销,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劝说。如果劝不动了,他也会想方设法让王爷把这笔钱掏出来补上。可遇到大事,他又毫不含糊,王府的里子面子他都能面面俱到。原先有人还告他中饱私囊,哪知道查下来,他非但没那么做,还把府中的银子打点得仅仅有条,库房也是日益渐涨,除了抠,再让人挑不出毛病。
“我就是进去看看……”
“公主想看什么?小老儿进去给公主拿。”刘伯把手揣在怀里,根本不打算让她进去。
“我就是进去随便看看!”看着刘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罗烟凝也急了。
刘伯不慌不忙道:“随便看看小老儿可以把清册给公主看。”
“你把门打开!我进去给人挑件礼物!”这老头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罗烟凝哭笑不得的说道。
“何人?什么品阶?为何要送礼?”
罗烟凝被问得头大,指着刘伯气道:“老头!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公主若是说不出个由头来,就算打死小老儿,小老儿也不会让公主进去的。”
“你!”罗烟凝可没想到这老头如此固执,自己想给何九霄回个礼还那么困难!
气急败坏之下,她出手点了刘伯的穴道……不仅不能动,连话都说不了了。于是,她光明正大的从老头怀里掏出钥匙,大摇大摆、满心得意地去开了库房,还不忘挑衅地看了一眼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刘伯:你能奈我何!
第二十三章 长天谋算
进了王府的库房,罗烟凝才是真真正正地惊了!她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得让地宫库房的管事来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库房!
倒不是王府的库房有多少金银珠宝,只是跟地宫的库房一比,这里整洁得让她不忍心动手!每一个物件的材质、年份、由来、价值写得清清楚楚。每一格架子上的东西分了类别,什么东西送什么人,归纳得明明白白!不过片刻,她便挑到了送何九霄的东西:一串血菩提。东西不贵,难在稀有。
罗烟凝小心翼翼地锁上库房,看着刘伯气得被点穴了还微微颤抖地背影,心里生出了愧疚……她飞奔过去解了他的穴道,运着轻功便跑了:“老头!谢谢!”
等刘伯回过神来,罗烟凝早跑得不见影了,他冲着院门口大声地咆哮道:“臭丫头!小老儿跟你没完!!!”
一片鸟雀惊起。刘伯回身打开库房看了一眼,确认库房没有被罗烟凝翻得乌烟瘴气,拿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之后,心里的气才稍微消去了一些。
罗烟凝回到闺房,美滋滋地把血菩提放在床头,看着何九霄亲自挑选的东西,笑得甜甜的。从小到大她都不缺这些,也有别的男子给她送,可她都拒绝了,唯独受了何九霄这一份心意。是不是代表自己是接受他的?再回想起当初何九霄说的那一句以命相护,罗烟凝心里像突然闯进了一只小鹿,撞得她的心砰砰乱跳。
“公主……”玉昭推门进来便看见主子笑得痴傻的样子。
“啊!咳……玉昭,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罗烟凝回神道。
玉昭诧异:“以前也没敲啊!对了公主,丞相灰溜溜地走了,还送了一堆东西,说是赔罪。他招惹公主了?”
“他哪敢?算了,不提也罢。他送的东西,回头让人放刘伯那儿去吧。”
“公主从刘伯那拿东西了?”原来玉昭早就明白了刘伯的规矩,拿了“不必要”的开销,就要想办法填上。
罗烟凝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没接话。
“今儿看何公子送来给公主这些衣裳,还真是上心。只是这件粉色的衣裳,有些差强人意了,难道他不知道……”
“没事,收起来吧。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他好了,兴许是他不懂。玉昭,你帮我看看,中秋穿什么好?就从何公子送的这些里面选一件罢。”罗烟凝打断玉昭转移了话题,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玉昭在一旁选来选去,最后还是放下了那些姹紫嫣红,挑了那件天青色的衣裳:“公主穿这件吧,其他的虽然也好看,但玉昭觉得跟公主眼下的性子不太搭。这件就挺好,显得公主既亲切又若即若离的,到了那天玉昭给公主上妆,再让玉茶给公主绾个好看的发髻,配上这个翡翠簪子就行了。”
罗烟凝点点头:“你跟玉茶的手艺我真是自愧不如。要是没了你俩,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嘻嘻,”玉昭打趣道,“公主就算披块破布在身上也好看!”
罗烟凝忐忑的等到了中秋。
今日宫宴是非去不可的。这会儿才巳时,她便开始叫玉昭和玉茶帮她打扮了。天青色的衣裳简单不失灵气,玉茶葱白的手指灵巧地为她绾了一个略微英气的发髻,翡翠的簪子则是简单中高贵的点缀。玉昭为她细细地描眉画唇,上完妆之后,玉昭满意地笑道:“公主,好啦!”
铜镜中的女子看似心情已经平复了,只是眼里偶尔流过的一丝潋滟,昭示着她心里的悸动。女为悦己者容,古人诚不我欺。
罗烟凝把玉茶和玉昭留在房里,把萧梧叫了回来,让他们三人一起过中秋,玉茶听到后,脸上一片绯红,还被玉昭调笑的瞅了一眼。罗烟凝心中顿时了然的笑了。
雪鹰这会儿去屹峰崖送信刚好也回来了,罗烟凝可不会忘记犒劳地宫的那些人。
安排好这些,她便去了前厅,陪她的父王母后。
难得看她穿那么清丽的颜色,夫妇二人也是赞不绝口,世牵雪还调笑到,不知今后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闹得罗烟凝的小脸从头红到尾。
一家人沉浸在融融其乐的氛围中,过着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中秋。
午膳过后,罗甫夫妇要小憩一会儿。罗烟凝便打算先去宫里,在花园她碰到了刘伯。刘伯虽然没给她好脸色看,但还是递给她了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这是替公主准备了送给陛下的。”说完刘伯便走了。
盒子里放的是一对儿上好的羊脂玉雕刻的玉兔,晶莹剔透,甚是惹人喜爱,玉兔的眼睛则是血红的玛瑙做成,无形中让这对兔子更加栩栩如生。罗烟凝看着老头离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她怎么能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的穴呢!
然而最让罗烟凝意外的是,王府门口除了两个护卫之外。还杵着一个人——南夏太子景长天的贴身侍卫兼将军,徐阔。
见她出来,徐阔直直走到她跟前:“见过序凝公主!”
听得他语气中怨气颇深,罗烟凝不由得诧异道:“徐将军还没回南夏?”
“奉我家太子之命,给公主送中秋贺礼。”说完,他弯了弯腰,双手恭敬地送上一个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布包。只是心里怨怼:要不是被太子踹下马逼着老子回来给你送礼,老子才不会回来!
“本宫与太子不过一面之缘,为何要送贺礼?”
“太子的心思不是末将这等粗人能揣测的。”徐阔硬邦邦地回话。
“徐将军请回吧!本宫不能收这份礼。”罗烟凝淡淡地说。
徐阔直起腰,双手没有收回的意思,忍着心中怨气咬牙切齿地道:“我家太子说了,若公主不收,就是末将做的不好。什么时候公主肯收了,让末将什么时候再滚回去交差,公主拒绝一次,便让末将给公主磕头认错一次!”说着他便要跪下。
罗烟凝心中暗骂景长天卑鄙!却在徐阔即将跪下的时候接过了那个普通的布包,男儿膝下有黄金,她见不惯徐阔这样的将士因为主子的命令朝他下跪:“行了,本宫收下了。徐将军回去交差吧!”
徐阔见不用跪了,心下一喜:主子真是料事如神!
“公主!”见罗烟凝扭头要走,徐阔又高兴地喊住她,“我家太子还说了!让你好生保管他送的礼物,来年他来的时候要是见不到,就让末将当场自刎谢罪!”
第二十四章 老将
罗烟凝无语地回头,盯着徐阔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主子让他死,他还那么高兴?可回头一想,才发现自己被算计了!她相信,以她了解的景长天的性格,若自己真把这布包扔了,徐阔一定会死。可景长天为何又知道自己一定会怜悯徐阔,收下礼物?他会读心术?
“徐将军,替本宫转告你家主子,他还真是卑鄙得光明正大!”说完,她甩手便离去了。留下徐阔在原地一脸崇拜:太子殿下怎么就全算对了呢!
罗烟凝在气头上,直到紧捏着布包的手被硌得生疼。她打开布包,竟是一把还没有她巴掌那么长的精巧的匕首,藏在身上可以防身,挂在身上可以当饰品。她寻思了一下,还是把刀收了起来。
进了皇宫,喜公公笑嘻嘻地迎面小跑而来:“哎哟,巧了,奴才正要差人去给殿下传话呢!”
“噢?是有什么喜事?”罗烟凝好奇地问。
“樊将军回来了,”喜公公故作神秘地看着罗烟凝,“皇上与他正在校场呢!太子和二皇子也在。皇上想着公主肯定欢喜,所以让奴才差人去叫上公主过去看看!”
罗烟凝一听便欣喜道:“可是守我秦罗边疆的樊肃樊老将军!”
“正是!”
话音刚落,罗烟凝就迫不及待地使着轻功飞走了!樊肃是秦罗的大英雄,镇守边关数十载,虽早已年过花甲,但他武艺高强,精通兵法,胸中又有万千丘壑。有他在的地方,异邦的胡人从不敢轻易来犯。早前罗烟凝就听过他的传闻,如今有机会能见到,她自然是欣喜若狂。
兴许今日是皇帝在此,又恰逢中秋,校场已然是被清理过的,没有太多人留下。远远的,罗烟凝就看到一个还未卸去甲胄的背影,仿佛一座高山,笔挺地站在皇帝身边,与皇帝正说着什么。太子罗雨辉和二皇子罗雨澈则是乖巧地站在皇帝身后,垂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罗烟凝使着轻功还未靠近十余丈,樊肃便回头了,一道如利剑的目光就投到了她的身上。待看清后,樊肃朗声大笑道:“哈哈哈!老臣还以为是哪个贼人来袭,原来是咱们秦罗的明珠啊!”
中气十足的声音让罗烟凝不由得精神一振,使出影踪步,瞬息之间到了四人跟前。
“拜见皇伯伯!大哥二哥!”随即她望向樊肃,对着这位朱颜鹤发的老头抱拳,“见过樊将军!樊将军果真是老当益壮!”
皇帝罗裕笑道:“这鬼丫头,哪有半点女子的矜持!若不是朕知你性子,非得让樊老把你打出去!”
“哼,”罗雨澈傲娇地开口,“父皇只舍得打我和大哥,哪里舍得打小妹!”
“二弟倒是说了句实话,哈哈……”罗雨辉笑道。
“你们俩臭小子!仗着烟凝在此,越发没大没小!”皇帝故意瞪着他俩。
说话的间隙让樊肃细细打量了罗烟凝一番,他捋着银白的胡须,笑着点头夸赞道:“嗯!果然!咱们秦罗的明珠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这身子骨,看起来比太子和二皇子耐打。刚才那轻功也没少下功夫!”
“樊老将军谬赞了!”罗烟凝谦虚地笑了笑。
“烟凝啊,”过了礼,皇帝悠悠地看着她,“你陪樊将军练练,活动活动筋骨。”
“啊?”罗烟凝诧异,这是唱的哪一出?她只是想来看看樊肃,没想过要跟这位英雄比试……
皇帝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罗雨辉和罗雨澈:“你没来之前,樊老让太子和二皇子跟他过几招,没想到你这两个不成器的哥哥,合起来还没在樊老手下走上十招!要是有机会,朕非得让他俩去樊老麾下去涨涨见识!”
罗雨辉和罗雨澈被皇帝说得灰头土脸,头都不敢抬。
罗烟凝哭笑不得,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樊老一见她,就说她更耐打。
“陛下!若是老臣不小心伤到公主了,您可得在贤王面前给老臣说说好话!”
“你敢!”皇帝急道,“点到为止!”
“哈哈!”樊肃随手提起自己的大刀扛在肩上,笑着朝校场中间走去,罗烟凝见他兴致上来了,只得紧随其后。
从樊肃的步履中罗烟凝看出,他的刀约有四十多斤重,唯一的点缀是铮亮耀眼的刀锋,折射出的光宛如压制着刀下万千亡魂的佛光……这老头真狠啊!
“公主请。”樊肃把刀立在地上,沙场老将的风骨立刻扑面而来。
“樊老将军赐教!”罗烟凝抱拳敬道。她不敢小觑面前这位,若是手下无真章,哪里能震慑住勇猛的异邦人?同样,她感觉到樊肃也没有小看她!
说罢,她拔出淬星,脚踩影踪步,使出《万仞藏刀》第一式:归星诀。她用了五成力道以鬼影般的速度冲向樊肃!归星诀没有虚招,完全是实打实的力量上的对决!
樊肃巍然不动!提刀挡下了这一击!眼里精光乍现,暗中发力道:“好刀!”
罗烟凝手臂下沉,微微眯眼,加重了力道,二人原地短兵相接,看上去谁都不肯罢休!然,她还没无知到跟一个纵横沙场多年,又用这把大刀杀敌无数的老将军硬来。她故意在加了一分力道的瞬间卸力,旋即腰上用力贴着地后仰,右手借淬星稳住身形,向后滑出三尺,淬星在地上留下了寸深的痕迹:“樊将军宝刀未老!”
罗烟凝看似后撤,其实樊肃没讨到便宜!罗烟凝卸力的一瞬间正是他运气的一瞬间,没了罗烟凝的力做支撑,为了稳住气息,他只得把那一刀生生劈出去!
“哈哈!好身法!再来!”说完,他拖着刀挥向罗烟凝的面门。
这一刀比起刚才落空的那一刀只重不轻,而且速度极快,罗烟凝不能硬接!她先发制人,凭空跃起,挥起淬星砍在樊肃的刀背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趁刀下沉的时机再借力滑上,手肘撞向樊肃的胸口,四两拨千斤地卸了樊肃的力,把他推了回去。
樊肃后退了一步,未等罗烟凝拉开距离便迎了上去,眼中精光大盛,大刀被他舞得飞沙走石。他又趁势用内力把脚下的土地碾碎,再次挥刀朝罗烟凝扬起一片尘土。
罗烟凝见势不妙,使出影踪步,要离开这片沙石的范围。樊肃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他提气而上,穿过飞扬的沙石,飞快的挥舞着大刀,硬是用浑厚内力衍生出的刀意精准的封了罗烟凝的路。
第二十五章 战甲
罗烟凝被樊肃的穷追猛打激起了战意。见去路被封,回身运气接下了樊肃的刀。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罗烟凝敬佩道。
“巾帼女子,不遑多让!”樊肃回敬。
说完,二人又“铛铛铛”的打在了一起,丝毫不见退让。
心惊胆战地看着已经过了数百招的二人,罗雨辉感叹道:“不知何时才能分出胜负……”
“可不嘛!没想到小妹竟能与樊老将军不相上下!”罗雨澈附和着罗雨辉。
这时皇帝起身:“罢了!棋逢对手,还没那么快。你俩随朕先回去吧!”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太子和二皇子只得跟上。
“从明日起,你俩午后便到校场跟朕的将士们练上两个时辰。”
……
皇帝走了不过半盏茶,樊肃收手了。
“不打了不打了!”他拍拍他的大刀,“再打下去,老臣的老伙计就要被公主打坏了!哈哈!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打过!英雄少年,英雄少年呐!痛快!真是痛快!”
罗烟凝笑了笑,收刀抱拳道:“樊将军固守边关,才是真正的英雄。”
樊肃摆摆手手席地而坐,望着远方,罗烟凝也毫不迟疑地坐了下去。
见罗烟凝不扭捏,他又开口道:“老夫戎马一生,岂会看不出公主没有用尽全力?”
罗烟凝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公主与先皇不仅长得像,性子也有些相似。”
提到先皇,罗烟凝心里咯噔了一下,眼里闪过的一丝悲戚还是被樊肃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只是他没有点破,继续开口道:“当年老臣与先皇十五岁便开始征战沙场。我俩年轻气盛,打起仗来跟不要命似的。在击退异邦、开疆扩土上我们想法一致,都认为只有把异邦人打怕了、打跑了,我们秦罗的百姓才能安生。只是没想到,盛世刚临,先皇登基没几天,却突然驾崩……老臣远在边关,无诏不得回京,连先皇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先皇离世后这几十年,老臣只能在奉诏回京的时候去祭拜,告知先皇,臣不负皇恩。唉……”樊肃颓败地叹了口气,“异邦莽夫觊觎我秦罗大好山河不是一日两日,现今他们看臣老了,又想卷土重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罗烟凝安静地听着樊肃絮絮叨叨的说着边城旧事,看着樊肃眼里蔓延着对秦罗的将来无尽的期许和向往,她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山洞中碰见的老人,眼里不由地蓄了泪。樊肃口中的先皇,其实就是她遇见的老人,是她的皇爷爷啊!她很想很想告诉樊肃,当年先皇没有死,他以另一种方式在保护秦罗……可惜她不能说。
待樊肃说完,罗烟凝也收好了情绪。她笑道:“晚宴要开始了,要是有机会,樊将军一定跟我说说异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樊肃眼里杀意迸裂,咬牙道:“那是一个老臣未收复之前永远不想公主踏足的恶鬼之地!”
见樊肃突然如此,罗烟凝赶紧转了话:“将军不打算去换一身轻便的衣裳去赴宴么?”
“异邦不灭,我樊肃拒不卸甲!”
异邦不灭,拒不卸甲……这句话如同巨石,砸在罗烟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凝望着樊肃扛着大刀走在前面笔挺的背影,那其实是一座令人难以跨越山啊!
有道是,朝阳化余辉,英雄已迟暮;晨曦挽星河,战鼓可当歌。
能与皇帝共进中秋夜宴的无不是对秦罗有功之人和皇帝的亲信。罗烟凝象征性的吃了几口菜便提前离场了,她可没忘与何九霄的贺岁桥之约。
出宫时,她疾走如飞,快到贺岁桥时,又慢条斯理。如同她的心情,起伏不定。
中秋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意义,百姓的庆贺方式比皇宫里更加多姿多彩。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贺岁桥最显眼的地方站着一袭天青色袍子的何九霄,翩翩公子的模样吸引了不少妙龄少女的眼光。罗烟凝望着他痴盼的样子,抿嘴一笑,朝他走去。
何九霄见到她,一时激动想去牵她的手,却又碍于礼数,把双手收到了背后。璧人无暇,眼里情意流转,又略显羞涩。
“我差人去四海居订了最好的位置。焰火晚些才开始,我们先过去吧。”罗烟凝率先开口。
何九霄心花怒放地点了点头,与罗烟凝并肩而行。心里万语千言无从道来,只是灼灼的眼神未从罗烟凝身上离开。
街上火树银花,百姓欢声笑语,一片国泰民安的景象,罗烟凝不禁感叹:“真希望这样的日子不会被破坏。”
何九霄眼里所见是罗烟凝所见,他笑着调侃道:“咱们秦罗皇帝励精图治,公主体察民情,军队兵强将勇,一定会如公主所愿!”
“就你最贫!”罗烟凝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快走两步故意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何九霄自是乐此不疲的追了上去。
……
四海居听闻公主要来,不敢怠慢。早已将楼顶上那片露天庭院布置得妥妥当当,摆上最好的酒菜。
那里是赏月和看焰火最佳的地方。
罗烟凝将两个杯子斟满酒,顽皮地笑道:“何九霄,欠你的酒我还了。”说完,她端起酒杯自顾跟何九霄的酒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何九霄喝掉杯中酒,盯着罗烟凝满足地笑了:“酒好,人更好……”
听过无数的夸赞,却唯独何九霄的夸赞让她最是心动,她再次斟满酒杯:“这一杯,敬我们的相遇。”
再次饮尽杯中酒,罗烟凝欲倒满,何九霄却把手搭了她的手上阻止了她:“第三杯让我来。”女子冰凉的手抽了回去,如一股涓流淌进何九霄炽热的心扉。他倒满酒,痴痴地望着罗烟凝,眼里有着不同以往的坚绝,“凝儿,这杯酒我敬你,你是我要以命相护的人,也是我不愿辜负的人,若是可以,我希望你的余生,身边都是我。”
“何……”罗烟凝眼里溢满幸福,如四月的风,五月的景,无论怎样,都关不住,她灼灼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被何九霄拉住手给打断了。
“凝儿,欠我的酒你可以还,可我的心落在你这儿了,你想用什么还?”
第二十六章 焰火
“我……”罗烟凝咬了咬瑰丽如花的唇,摒弃最后矜持,扯过何九霄的领口,轻轻贴在何九霄耳畔低语,“用余生。”说完,她放开怔住地何九霄,狠狠地吞下杯里残留的酒渍,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砰!”
绚烂的焰火冲上云霄,把周围映得如同白昼。罗烟凝没有再管回不了神的何九霄,而是津津有味地看着街上的百姓们发出阵阵喝彩,祥和、美满,这就是中秋吧!
只是想到还在凤华镇孤身养伤的路浅欢,她有些惆怅,要是欢姐姐也能像自己这样有情人终成眷属该有多好。算起来离她伤好的日子没几天了,自己也该着手查一查她心中那个叫霍晗的男子究竟去了哪里?为何那么久不给欢姐姐回应?
不过,如果今晚要是阅人无数的路浅欢在此,她一定不会让罗烟凝冲动的对何九霄许下诺言!只因那一句我希望你的余生,身边都是我,而不是我希望我的余生,身边只有你……那道坚决的目光,也不止是对罗烟凝的坚决……
于不喑男女之情的罗烟凝而言,今夜的诺言成了今后禁锢她的一道难以挣脱的枷锁。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正当二人观看焰火时,曾经被罗烟凝吓得心惊胆战地老掌柜上来了:“公、公主,楼下有位自称冷先生的说想找您小叙。”
冷先生?罗烟凝心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除了冷少卿这个伪君子,恐怕再无别人。最让她无奈的是这两回跟何九霄独处的时候,总有不长眼的东西来打扰!只是,身在江湖,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更何况她还想看看这位武林盟主来找她,能扑腾出什么浪花。
“让他上来。”罗烟凝道。
“凝儿你让他上来作甚?”何九霄不乐意了,好不容易能与佳人相约,又被搅和了!
罗烟凝看着他气急败坏地样子,回身坐下,笑着说:“无碍,往后咱们的日子还长。冷盟主大驾光临,想必有要事。”
“唉!”何九霄幽怨地望着罗烟凝叹了口气,“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自己好说话吗?罗烟凝心里偷笑,却没有告诉他缘由。
有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冷少卿走上来,笑着给罗烟凝福了下身:“拜见序凝公主。何公子也在?”
何九霄虽然不喜,但碍于面子还是抱拳回应了他一下。
罗烟凝微微颔首,淡淡地回道:“冷盟主别来无恙。坐。”
三人寒暄了一会,冷少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唉,其实冷某这次来找公主……”
“诶!”罗烟凝突然拍案,抱歉地笑着打断道:“冷盟主,你瞧本宫这记性,都忘了再添副碗筷。真是怠慢!”说完,她才叫来小二把碗筷放到冷少卿面前,“冷盟主,喝点酒,吃些东西再慢慢说。”
“谢公主。”冷少卿想好的措辞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暗吃了哑巴亏,心中恼怒不已,面上却依旧笑得如沐春风。若不是有求于罗烟凝,他早就拂袖走人了!
见冷少卿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何九霄心中的阴霾去了大半,笑着跟冷少卿碰了几杯。
酒过三巡,罗烟凝故意疑惑地问道:“冷盟主掌管武林大事,今日怎有空来找本宫小叙?”
“公主可知悬赏业火令之事?”
“自然。闹得江湖沸沸扬扬的,想不知道都难。”罗烟凝淡淡地瞥了一眼冷少卿,言下之意:你当本宫是傻子?
冷少卿尴尬地笑了笑,压低声音,神秘的开口:“那公主可知业火令可能是真的存在?”
“哈哈哈!”罗烟凝忍不住笑出声,她不仅知道,她还是业火令的主人!不过她还是故作不知,“冷盟主,你也是快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把传说当回事了?本宫听说,在屹峰崖你可是折损了不少的人手。”
冷少卿面露愧色,但还是斩钉截铁地开口道:“唉!正是因为折损了不少人,冷某才敢说业火令是真的存在。不然屹峰崖那个鸟不拉屎的大雪山,怎么可能死那么多人?”
“说不定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呢。”何九霄撑着脑袋插了一句。
“哼!”冷少卿白了一眼何九霄,“老夫可不信鬼神之说。踏天门门主黄坤临死前亲口告诉老夫,那些人警告他们,不该来的地方别来。妖魔鬼怪还能说话不成?”
罗烟凝奇怪道:“既是如此,那冷盟主来找本宫又是何意?”
“冷某身为武林盟主,自当担起责任,身先士卒。不管业火令是不是传说,铲除屹峰崖那些残忍之徒是必须的。因此,冷某现在要召集更多的武林豪杰,共上屹峰崖,给那些死去的弟兄们讨个公道,还武林一个太平!”冷少卿大义凛然地对天抱拳道。
作为折掉冷少卿羽翼的号令人,罗烟凝当初下的命令有多狠,现在看着他虚伪的样子就有不屑。这个老家伙,真是不长记性!不过,正是因为他的自私,所以当初被他派到别的地方的人,如今活得好好的。
罗烟凝下意识地摸了摸淬星,心中闪过一丝杀意。若不是自己还得利用他揪出悬赏业火令的幕后主使,她早就……
“冷盟主召集到多少英雄豪杰了?”何九霄摇着紫冰玉骨扇好奇地问到。
“诶!何公子,这你就不懂了。”冷少卿笑道。
“此话怎讲?”
冷少卿别有深意地看着罗烟凝抱了抱拳:“豪杰倒是不少,英雄嘛……还得仰仗公主殿下。今日冷某人来,也是想跟公主合作一番。”
罗烟凝故作惊疑:“本宫不明白盟主的意思?”
“公主啊,您的师父天疏老人在江湖榜上首屈一指,他的名望您最清楚不过。不过他老人家向来闲云野鹤惯了,也是该好好享福的时候,冷某不好再去劳烦他;至于排在第二的‘玉飞狸’,哎,虽然炼得一手好药,却是个贪财好利之人,况且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半载都杳无音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自己的第二身份在冷少卿口中是这般,罗烟凝眼角抽了抽,不由得心里暗骂。只是她也很难啊,不靠炼药敛财,地宫里那近一万名业火军拿什么养!
第二十七章 借兵
“至于公主的师兄顾飞剑,听闻最近受了伤,冷某人不好邀约……想来想去公主最合适!只要冷某人发江湖令,公主再以天疏老人弟子的身份邀请各路英雄豪杰,想必大家都会愿意再探屹峰崖……”冷少卿摸着下巴,老谋深算地笑道。
听完,何九霄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生气地扇着玉骨扇,而后望向罗烟凝,想告诉她,别上冷少卿的贼当。罗烟凝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朝冷少卿为难的笑了笑:“哎……冷盟主。不是本宫不想帮你,本宫的风评有多差想必你也清楚,真要那么做,不仅坏了师父名声,恐怕还会坏了盟主大事啊……”
冷少卿似乎知道罗烟凝会这般说,笑道:“公主金枝玉叶,心思玲珑,岂是旁人能够揣度的?今日冷某人既然来找您合作,定然不会让您白白费劲。只要您肯答应,事成之后,业火令背后的宝藏,您独占一半,如何?”
何九霄拍案而起,捏着紫冰玉骨扇的手随时都有可能出招,怒气腾腾地吼道:“你都死了那么多手下了!还敢让公主去送死?”
“何公子未免太武断!冷某人何时说要公主送死了?”
二人之间拔剑张弩。
罗烟凝见势不对,拿起淬星拦在何九霄胸前,幽幽地盯着冷少卿开口:“九霄,你先坐下,冷盟主光明磊落,断不会害我。冷盟主,是么?”
“自然不会!”冷少卿早已看出二人关系不一般,他可不会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树敌。“公主若是对天疏老人有顾忌,冷某人还有一计。”
“说。”
“借兵行事!潜入屹峰崖,一网打尽。”冷少卿冷厉地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这个老东西是做了这样的打算!
罗烟凝眼神突变,凉薄地盯着他:“冷少卿!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私自出兵是死罪?!你活腻了,本宫还没有!”
“公主息怒!冷某的意思是,公主向皇上借兵,以除暴安良为名。”冷少卿被罗烟凝这么盯着,背脊有些发凉。
“哼!问皇上借兵的后果你可知道?若是真找到业火令,你交还是不交?你许诺本宫那一半的‘宝藏’你又拿什么给?”罗烟凝故意漏出慌乱的神色。
冷少卿心里鄙夷她畏手畏脚,既是心动,又是担心皇上那里不好交代,天下间哪有两全其美的事!
他又压低了声音,眼里闪过一丝贪婪,谄媚道:“公主,此事就你我还有何公子三人知道,到时候是瞒天过海还是暗渡陈仓,不都全凭公主一句话?”之所以带上何九霄,不过是因为他多金。只要罗烟凝答应了此事,凭刚才何九霄的表现,他一定不会对罗烟凝不管不顾,而他秦罗第一商少东家的身份,能给予的方便不可估量……可惜冷少卿没想到,狡诈得让江湖人都头疼的‘玉飞狸’便是眼前的罗烟凝。
以罗烟凝他对冷少卿明里暗里的了解,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大胆又危险,还有几成把握的法子不可能是冷少卿这个草包想出来的。他背后肯定还有人!只要找到这个人,摸清他的底细,抽丝剥茧定能查出悬赏业火令的金主以及他的目的!
罗烟凝了然一笑:“兹事体大,容本宫考虑几日再告诉冷盟主。”
“那冷某就不打扰公主与何公子小聚了。”冷少卿满意地笑着离开了四海居。若是罗烟凝当场就答应了,他可能还会有顾虑,反倒是罗烟凝犹犹豫豫的样子,让他安心不少。
见冷少卿走了,何九霄才问罗烟凝是不是真的要跟这个老家伙去寻令。罗烟凝并未答话。“九霄,改日再好好陪你喝酒,有些事我必须要查清楚。”匆匆忙忙与何九霄碰完最后一杯酒,罗烟凝便运起轻功飞走了!
何九霄不敢贸然追,只能叹口气,期望下次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不告诉他的这些事和秘密,或许只有等到今后真正融入她身边,他才有机会慢慢解开。
罗烟凝回到王府,背着手直奔自己院子,浑身散发着的冰冷肃杀的气息让府中下人望而生畏。
她一直在思量,发出悬赏令的若是秦罗或南夏人还好。若是异邦蛮子……江湖混乱,一发而动全身,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若是秦罗和南夏的江湖侠士因此争得头破血流,引起武林动乱,影响两国交情,再逼得朝廷出面解决……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两国都会因此事心生间隙。
朝廷和江湖的关系原本就错综复杂,指不定哪个将军就是某个门派掌门的弟子,或者某个门派背后就是朝廷的某些官员党羽。这个因争夺业火令造成的、看似无伤大雅的间隙再经有心人的挑拨和利用,导致两国交恶,那么,他们异邦蛮子就能乘虚而入,卷土重来!
“萧梧!”她喊道。
“属下在。”眨眼间,萧梧便单膝跪地回应到。
“即刻给萧桐发暗帖,命他十日之内查清冷少卿身边所有亲信的底细。”罗烟凝微微眯着眼睛,手指抚过淬星,冷冷下令。
半炷香后,萧梧回来复命后问到:“主子有线索了?”
罗烟凝摇摇头:“不算是线索。本宫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
“能让主子下暗帖的想法,事情得多复杂。冷少卿还是有些本事啊。”萧梧一边感叹,一边给罗烟凝的茶杯里添了些热水。暗帖一出,就意味着不惜一切代价……此事若与冷少卿无关还好,若是与之有关,那他冷少卿即使是武林盟主,也必死无疑。
罗烟凝嗤笑一声:“冷少卿?就凭他那个草包?嘁!三年前他当上武林盟主是没人去计较他私底下使的那些手段。不过仔细想来,能把冷少卿扶上去的人,还真是不简单……”
“直接把冷少卿杀了不就好了?”萧梧凉飕飕地笑道。
罗烟凝白了他一眼:“杀了他去哪里找成熟的诱饵?别人下了那么多心血培养的棋子,能轻易让你动?”
萧梧挠着头羞涩地憨笑。
“对了,”罗烟凝忽然换上了玩味的笑容,手指轻敲着桌子,“明天你去查一查,一个叫霍晗的人。听说是两年前进京赶考的书生。”
第二十八章 遇刺
“也是跟这次的事有关?”
“哈哈!”罗烟凝看着萧梧一脸期待的样子,笑出声,“无关,但是很重要。”
萧梧丈二汉子摸不着头脑,只得领命告退。罗烟凝心想,苦了玉茶那丫头了,竟然喜欢萧梧这个榆木脑袋,今后有得磨喽!
萧梧并不是真正冷性子,恰巧相反,他内心很跳脱。只不过是喜欢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冷面孔,一来是觉得潇洒,二是掩饰他自己的二缺……
不过,这个中秋过得最不尽人意的,非南夏太子景长天莫属。
这天,他携二十来个亲卫快马赶到南夏境内,再有六、七日便能回到都城——霸夏。一行人在明月高悬之时找到了一处简陋的客栈。因都是行军之人,倒没有人在意。
景长天回房简单清洗后,躺在床上幻想着徐阔将礼物转交给罗烟凝的情景,不由得心情大好。可惜自己不能亲眼目睹,不然,凤凰吃瘪的神情,一定会让他终身难忘。
那把看似玩物的匕首,其实是用他的兵器隐夜剩下的材料所制,除了看上去小巧精致些,锋利程度不比别的匕首差。这东西跟在他身边当配饰有好些年头了,大男人用起来始终不合适。精致的东西自当送给精致的人。比起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这把匕首才更配得上他心中的凤凰。
景长天枕着自己的幻想,带着美丽的心情和衣而眠。
约莫到了寅时,一阵迷香的味道惊醒了他。被扰了清梦的景长天蹙着眉头。他起身点了几个穴道,阻止迷香扩散到周身。
本以为进了黑店,但当他欲开门时发现门封死了,门缝里流淌着油脂……楼下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紧密的交杂在一起,亲卫们嘴里喊着“上去保护殿下!”
然而对方有备而来,每有亲卫欲冲出一条路时,就有四、五个黑衣人上前阻挠!惹得亲卫们怒骂声接连不断!
景长天三两步迈到窗边,还未碰到窗棂,一阵轰响震得原本就简陋的客栈像要塌掉一般,同时,门口响起阵阵器具打碎的声音,一股浓烈的酒味混着油脂燃烧的味道……紧接着冲天的火光从他背后亮起!
他再顾不得其他,一拳震碎封死的窗棂,破窗而出!在空中用隐夜挥出九枚暗器,替三个亲卫解围。
“太子无恙!”被解围的亲卫激动地喊到!
隐夜从扇化为剑,景长天如天神下凡杀入战局!
借着月光他才看清,黑衣人约有百来号人,地上躺着客栈掌柜和小二尸体。此刻,景长天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周身散发的战意,让亲卫兴奋,让刺客心颤!
“杀!”刺客虽惊讶景长天毫发无损,但还是再次朝着景长天一行人扑杀而去!这些刺客武功高低不一,但势在人多,而且每一个都抱着必死之心。
看着这些如同跗骨之蛆的不要命的刺客。景长天眼里杀意迸发!手里紧握的隐夜剑仿佛与主人心意相通般发出“嗡嗡”的剑鸣!想置他于死地的人,统统都得死!
只见他挥剑而上,气势猛起,宛如金龙冲天,一招“断水”气贯长虹!携着罡风,刚劲有力地劈开周围的十五个刺客,其中四人瞬间被一分为二,血溅当场!另有三人躲闪不及,从肩膀处被削去手臂,未等剩下的刺客撤退,又化为折扇的隐夜射出十一枚钢针穿过眼前十一名刺客的脑门!
身后火焰烈烈,地上血水汇集成镜,倒映着景长天冷酷至极的脸,仿佛他就是从地狱里浴血奋战、杀出重围唯一的杀神!
“要本王教你们杀人?”冰冷的语气就像战场上最鼓舞军心的号角,点燃了亲卫们内心深处的战意!
亲卫们没有犹豫,再次与刺客战在一起,下手比之前更狠。
景长天更是冷漠无情的收割着猎物的生命,对他们的哀嚎和惨叫充耳不闻!飞溅在脸上的鲜血给他平添了几分邪气。
火势渐去,战场渐平。
景长天亲自抓了两个自尽未果的刺客,挑去手脚筋后又卸去下颌,以防他们咬舌自尽。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是眼下就交代还是要本王再陪你们玩一会儿?”
刺客不为所动,其中一人不屑地瞥了一眼景长天。
“哈哈!”景长天狂笑一声,轻蔑地看着那名对他不屑的刺客:“本王惜英雄,不惜不识好歹之人。既然你们想本王葬身火海,那你便先尝试一下。”说罢,他让亲卫找来火油和烈酒,把那人浑身浇透后按趴在地上,又把另一名刺客踢到了不远处刚好正对他同伴的方向。
“轰!”火把扔在刺客背上立刻蔓延到他全身,钻心的疼痛让他从胸中爆发出呼天叫地的呐喊,然而被卸去了下颌,他做不到咬牙坚持!被挑断了手脚筋,只能疼得抽搐,连在地上打滚的资格都没有!
有几名亲卫不忍再看,默默地转了身。
景长天无动于衷地看着残忍跳动的火苗和另一个对着火焰中的同伴不停叩头至头破血流的刺客,甚至拦下了想去阻止他、怕他流血而死的亲卫。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直到那人最后成了一具焦尸,他才开口道:“叫守城安排人手配合你们把这里清理了。命他厚葬掌柜和小二,若是他们还有家人,就再给些银子,安排好他们的后半生。本王在前面林子等你们。”说完,他迈着略微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景长天没有兴致去追究到底是谁的手笔,今夜这些人,本就抱着赴死之心,想来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想杀他的人不在少数,他有的是耐心等他们一一自投罗网!
“桂超哥!你快过来!”死死压抑的惊呼从一个满脸朝气的亲卫口中喊出。
一名身材高大,长相刚毅的中年男子笑着朝他走去:“怎么了,彭飞,被吓到了?”
彭飞摇头,小心地把一块两寸大小,略微有些焦的玉简递给他:“你看!”
第二十九章 玉简
桂超低头看了一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急声问道:“从哪里找到的?!”
“他嘴里掉出来的。”彭飞指了指刺客的焦尸答道。
“不许声张!你立刻去找太子,交给他定夺!”桂超低声重申道,“一定不许声张!”
彭飞坚定点点头,飞也似的跑开了!桂超在后面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大约过了一炷香,彭飞才看到靠着树桩小憩的景长天。此时的他早已褪去了刚才的残忍无情,恢复了儒雅温润的样子。
“殿下!这是焦尸口中掉出来的。”他单膝跪在景长天面前,双手恭敬呈上他刚才找到的玉简。
景长天极少看见这小子那么认真,他疑惑地接过玉简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待看清后他蓦然起身,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玉简正面刻着的是那名刺客的户籍,而背面则刻着一个“樊”字!
这是秦罗樊家军特有的玉简!只有樊家军才会用玉质上乘的玉做简!生,则玉简家传,以表樊家军魂永不断!死,则留予家人,可做念想。
景长天翻来覆去的看着玉简,认定不是作假后,又靠着树桩坐下,淡淡望着天上的明月,脑海里突然蹦出罗烟凝朝他挑衅一笑的模样,中秋她是怎么过的?今夜之事与她有关么?要不要再去一趟秦罗把这件事搞清楚?以目前的状况,跟秦罗产生误会不是好兆头。或者可以邀她一起查探?
罢了,此事先放放,待往后寻个机会再查也不迟。
千百种想法过后,他吐了口浊气像从未发生过这段插曲一样的将玉简收好。亲卫全都到了之后他又下令继续朝霸夏赶路。
而这个机会,任何人,包括景长天自己都想不到,会是在那样的境地……
翌日罗烟凝与何九霄正在茶馆喝茶听书,萧梧走了进来。
“坐。”罗烟凝指了指旁边的位子。
萧梧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主子,霍晗查到了。”
“真的?!这么快?”罗烟凝欣喜不已,眼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嗯。”萧梧点点头,更是好奇罗烟凝的表现,眼睛在何九霄和罗烟凝之间扫来扫去,仿佛在说,你都有一个了,难道还想要一个?
何九霄突然从萧梧奇怪的眼神里感到了一丝危机,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罗烟凝,想要她说清楚!
罗烟凝凤眸微瞪,故作生气着急道:“何九霄!你什么眼神?你不相信我?霍晗是我欢姐姐的心上人!”
“咦?我怎么没听说你有个姐姐?”何九霄摸着下巴思索,不解地看着她。
“哼!以后你就知道了!”罗烟凝傲娇地白了他一眼转向萧梧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完还踢了萧梧一脚。
萧梧咧嘴一笑,喝了口茶才开口。
原来,霍晗科考与探花失之交臂,只取了二甲传胪,赐了进士及第。当时户部、兵部、礼部都尚缺人手,霍晗坚定不移地去了兵部,选了最繁杂又精细的职方司,当了专管地图的小官。气得礼部尚书周瑞平直骂他不识好歹,没有志向。霍晗回予他的只有恭谦和抱歉。
他的老家在靠近胡、桑两处的边境宿城,父母在他年幼时死于一场由这两个部落发起的战乱中。而他刚好因调皮爬到树上玩乐躲过一劫,被赶来平乱的援军救下,而后由幸存的同乡轮流抚养长大。
“身世倒是凄惨。他在职方司表现如何?”罗烟凝追问。
“风评极好。兵部尚书蒲甘对他不吝赞赏。夸他谦和,做事踏实稳重。就是过于沉迷公事,不太与旁人往来。”
“霍晗住在哪?”人找到了,罗烟凝迫切地想要见他。答应路浅欢的事,她一直没有忘。
“吃住都在职方司。”
“去看看。”罗烟凝起身,望向何九霄:“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何九霄本就好奇,还怕罗烟凝不带他一块儿,眼下有机会多了解她要做的事,他自然欣喜若狂,潇洒地扇了扇紫冰玉骨扇,满脸宠溺道:“自当为公主鞍前马后!”
二人眉目传情,惹得萧梧在身后直打哆嗦。
职方司属于军秘要地,布防比其他地方更严谨。寻常人等别说进去,连边都挨不到。若不是有罗烟凝,何九霄想要进去不知要花多少工夫打点,被多少人盘查。
罗烟凝到了职方司,官吏们倍感紧张,都放下了手中的事务,生怕她是来找茬儿的。这等情形让何九霄心里生出一丝无法察觉的畏惧,而这才算是他第一次见到世人眼中的罗烟凝,不可一世的嚣张和威严,让他无法想以往一样与她嬉笑,他看她的目光不由地带上了崇拜与敬仰。
引路的小吏指着一方石桌,谄笑道:“公主不如在此稍作片刻,下官马上去请霍大人过来。”
“不必。”罗烟凝面无表情,“带本宫过去便是。”
“是。”小吏引路时心里很不安,又问了一句:“敢问公主,是不是霍大人哪里做得不好,惹怒公主了?”
罗烟凝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微微皱眉,自己真的很可怕么?不过她还是难得耐心的开口:“无事,过来看看罢了。职方司不错。”
小吏这才松了口气。到了霍晗的书房,小吏想通报,罗烟凝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小吏如获大赦般的小跑离去。
眼前这件屋子是标准的职方司的建筑,沉默而威严。
透过窗棂,可以看到屋内的男子,相貌既柔美又刚毅,两种极端的长相在他脸上糅合得无比和谐。此刻,他正聚精会神地伏在案上写着什么,压根儿不知门外有人。
“很严谨的一个人。”何九霄摸着下巴低声道。
罗烟凝点点头,仔细打量了霍晗一番。除了看起来严谨之外,他对手中的事务有着不同别人的狂热。
二人轻声朝屋内走去,生怕打扰了他。
不过前脚刚踏进去,霍晗就抬头了,看了二人一眼:“有事的话稍等一会。”说完又伏案奋笔疾书,留着罗烟凝跟何九霄面面相觑……
第三十章 职方司
罗烟凝示意何九霄坐下,她则背着手在屋里四处转悠打量,放卷宗和舆图的架子一尘不染,所有的卷宗、舆图根据不同的地区做了精准的归类,摆放整齐得不像有人翻阅过,又根据舆图更改的年份做了详细明显的标注,最老的那部分舆图,都被熏了驱虫药的绢帛细致地包裹起来。罗烟凝如此挑剔之人,对霍晗这里竟是挑不出半点瑕疵,难怪兵部尚书会对他赞赏有加。
约莫小半个时辰,霍晗才笑着长舒了一口气,想起屋里还有人,他才起身疑惑起身开口:“二位到职方司有何贵干?”
“你不知道她是谁?”何九霄捏着紫冰玉骨扇指着罗烟凝好笑地问霍晗。
霍晗蹙着眉头摇摇头。
“你真不认识本宫?”
霍晗仔细看了看,确认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不认识。”但看到她腰上的佩刀,又自称本宫,他似乎想起有人提过,秦罗唯一的公主能带着佩刀随意出入各处……他顿时恍然大悟的行礼:“下官霍晗,参见序凝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霍大人平身。”罗烟凝笑到。
见霍晗起身坐下了,她又问到:“霍大人在职方司可习惯?”在长序城当官的人,不认识她罗烟凝的人恐怕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这个霍晗就是其中之一。
“习惯。下官喜欢职方司,哪里都不去。”听罗烟凝这样问,霍晗以为她准备将自己调用到别的地方,立刻表态道。
罗烟凝笑了,这人还真是耿直,她忍不住想捉弄一下:“职方司无法展现霍大人的才华,本宫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安排你去。”
“谢公主,但下官习惯了此处。恐怕要辜负公主美意了。”霍晗直接拒绝道,根本不畏惧罗烟凝的地位。
罗烟凝邪肆一笑:“行了,不逗你了。本宫有话问你,你要实话实说,若有半句虚言,本宫就让你提前‘告老还乡’。”
霍晗一听,心里有些急了,他的志向还未完成,他不愿离开职方司,而听闻眼前的女子历来嚣张跋扈,随心所欲,可又偏偏有权利让他离开。他无可奈何地答道:“公主问吧,下官实话实说便是。”
“霍大人可曾婚配?”罗烟凝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不曾。”
“可有心仪之人?”
霍晗愣了一下,脑中浮现出了凤华镇那个绝美多情的女子。
“有!”他坚定地答道。但序凝公主的用意他根本猜不到,莫名其妙问他的私事作甚?
“姓什么叫什么?”罗烟凝微微眯着眼睛盯着他。她其实有些担心,万一这半年霍晗变心了,欢姐姐一腔爱意付东流怎么办……
霍晗被追问得心急,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这是下官的私事!”
“本宫问你就答!若是说不出来,本宫便请皇上为你赐一门婚事!”罗烟凝没得到他的正面回答,更是心急,瞪着美眸喝道。
‘强权’之下,霍晗只能低头答道:“路浅欢。”
短短三个字,饱含着期许、歉意、无奈和浓烈的思念……
何九霄听见这个名字惊异得坐直了身子,将“追魂夺魄针”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中传言心狠手辣的“金针美人”路浅欢,竟是眼前这位坐在职方司画舆图的文弱书生霍晗的心上人?!两个看起来毫无联系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他不由得想知道他俩的事。
罗烟凝见他不是负心之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看到提起路浅欢就变得温情脉脉的霍晗,罗烟凝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既是如此,她的书信你为何不回?”
霍晗惊异抬头,想问罗烟凝为何认识路浅欢,却又被罗烟凝的眼神唬住,苦笑着答道:“不是下官不想回,而是,不能回……”
罗烟凝疑惑地皱眉,示意霍晗说下去。
“下官年幼时便成了孤儿,虽被我秦罗将士所救捡回一条性命,但父母和乡亲们的死,一直是下官心头之痛。下官也曾想习武参军,杀到异邦人的地盘,为他们报仇雪恨。奈何天资愚笨,只能弃武从文,但报仇的心思从未歇过。”
“要想彻底将异邦人铲除,将士们不仅要有冲锋陷阵的勇气,还要有最最精确的舆图。既然下官没有上战场本事,就只能在舆图上下功夫。如今看起来虽是太平盛世,但异邦人从未放弃侵略秦罗的心思。下官到了职方司,一心就只想着如何把舆图画到最好,儿女情长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多想。”
“欢儿温柔大方,重情重义,敢爱敢恨,是世间唯一让下官心慕之人。当初她身受重伤,只身一人倒在荒地,下官若不救她,她恐怕早已成了亡魂……只是下官万没想到,会与她两情相悦。与她在一起那段时光,是这二十几年来最好的日子。若不是父母之仇未报,下官定会与她在凤华镇安稳地度过此生……每每想到她留她一人在凤华镇,下官便会心痛,失去画舆图的心思,只能拼命的不去想她。等过上一两年,将舆图完成,我便会去凤华镇找她。若她心里还有我,那我定当不负于她;若她心里无我,便是霍晗没有这个福分,从今往后霍晗只与舆图为伴。”
霍晗来到长序城快两年,一直压抑着相思之苦,如今罗烟凝让他说,他压抑的情感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将他心中所想如数交代了。
罗烟凝听完霍晗这番话,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何九霄心里则是既佩服又羞愧……
过了许久,见屋里的人都没有说话,霍晗又坚定地说了一句:“所以,恳请公主,不要为难下官。”
“你可曾想过她独自一人承受的入骨相思之苦比你更甚?舆图与她,谁更重要?”罗烟凝犀利地望着他问到。
霍晗咬咬牙:“欢儿胜过我的命!但与秦罗百姓相比,舆图重要。”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将她带在身边?”何九霄并不知晓路浅欢的经历,所以他好奇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