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讨债这事,脸要厚!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
方木背着行李抓着扶手,呆呆看着公交车窗外的车水马龙,街道边一家磁带店传来罗大佑嘶哑的声音。
现在是十二月初,北方早已经是寒风呼啸,但在南方沿海这座城市依旧是艳阳高照。
等公交车停稳,方木从拥挤的车厢内挤下来,已经是满头是汗。
“小舅,你没事吧?”方木望着和他一起下车同样狼狈的男人,关切问道。
“呸!还大城市,都他妈的什么素质!”小舅狠狠朝地上吐口痰,忍不住骂道。
方木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
小舅放下旅行包,用手将一头纷乱卷发梳理好,又擦了擦皮鞋上的脚印,这才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地图,眯着一双桃花眼看了一阵。
“走,就在前面不远!”两人提起行李沿着街边向前走去。
他们不是来旅游,而是来鹏城替厂里讨债的!
在九十年代初期,国内企业之间三角债非常普遍,企业大量应收帐款无法收回,这又导致企业无钱支付已经到期的应付帐款。
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几近崩溃,谁也不信任谁。有还款能力的企业怕还了钱以后别人不还他怎么办,索性也就不还。
这是方木第一次出来要账,小舅格外关心。
“方木,这次跟我好好学,我知道你从小脸皮就薄,那可不行。”小舅边走边嘱咐:“讨债只有一个诀窍:脸厚,脸厚,还是脸厚!这次不把欠咱们厂里四百万要回来,老子就在他家过元旦!”。
小舅叫张建军,年龄也不算大今年二十八岁,正在给今年夏天刚分到厂销售科的外甥传授经验。
这次小舅发了狠,是因为李厂长说了,如果将这四百万要回来,厂里给他俩奖励四万!
可方木心里明白,这场讨债是无功而返。
三十年前不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吗?
方木看着这座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百感交集。
也就在昨天晚上,方木一觉醒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回到这个时代,正坐在前往南方讨债的火车上,车窗玻璃在车内灯光的反射下,上面出现一张略显青涩的脸。
今年是1991年,他刚满十九岁,几个月前才从省城一所中专毕业。
所有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那一夜方木彻夜未眠。
这座城市他并不陌生,上辈子也在这个城市打拼,只不过人到中年最后还是和这个城市大多数人一样为了拥有一套属于自己房子日夜奔波。
这次我又回来了,将来又会是怎么样?
两人拐过一个街口,就看到一处大门口挂着“鹏城市东方精密仪器制造公司”牌子。
“到了!”
“张建军整理整理西装,又转过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有些沉默外甥:“记住我的话,脸厚,还是脸厚!”说完大踏步向里面走去。
可还没进大门,就看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在四个五大三粗的保安簇拥下匆匆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大帮人群吵吵嚷嚷。
“孙总,我来了已经半个月,马上就要过元旦,啥时候还我们厂的二百万?”
“还有我们公司一百五十万,已经拖欠两年,今年该还了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孙总,求求你行行好,还我们的钱,我们厂已经穷的揭不开锅,我.....我给你跪下了!”
只听到“扑通”一声,一个中年男人跪倒在地。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孙总叫孙援朝,这个公司总经理,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这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一副皮笑肉不笑神态:“你给我跪下也没用,没钱就是没钱......这样吧,你们来一趟鹏城也不容易,多玩几天,外面住旅店也贵就住在会议室,公司呢,不收费。”
说完扬长而去,根本不理后面的怒骂。
张建军手里提着被子,站在一边呆呆看着这一切。
难度比自己想象的大多了!
怎么办?
“小舅。”方木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拍张建军的肩膀的低声说道:“我看咱们睡他们公司也不是个事,不如就近找个旅馆住下,再好好想办法。”
张建军想了想,只能如此。
两人提着行李就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又找了个小饭馆垫肚子,虽然现在粮票还在流通,但在粤省这些经济发达地区早就销声匿迹。
还好,免得身上带上钱还得带全国通用粮票。
晚上闲的没事就在在附近街头晃荡。
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灯,人行道上背着蛇皮口袋东张西望的农民工,路边穿着暴露服装弄姿搔首的女郎,一起构成南方这座新城的风景。
万物都在野蛮生长。
方木突然想起狄更斯写的《双城记》里一段话。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
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我现在又回来了。
那我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方木想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突然,他突然被旁边小商店柜台上电视声音所吸引,回过神来才看到正在播放新闻。
“企业之间的三角债已经严重影响企业的正常运行,对此鹏城电视台将做一期三角债专题报道......”
方木刚准备仔细看,商店老板却走过来钮了钮调台的旋转按钮,画面一转出现古装打斗场面。
电视台开始播放电视剧《雪山飞狐》
张建军也注意到刚才电视里播放的新闻,哼了声:“光报道有屁用!又不能帮咱们要回400万。”
是吗?
未必。
方木心里有了主意。
这年头街上治安不算好,两人逛了会就赶紧回小旅馆,又开始商量讨债的事。
方木习惯性摸着自己下巴,重生前胡子拉碴现在光溜溜的只有一点绒毛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他很快忽略这一点,看着抽闷烟的张建军,突然冒出一句话:“小舅,要不.....你跳楼吧?”
002 这叫多赢
“什么?!”张建军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他:“你小子安得什么心?小舅我还没活够!”
还没等方木解释,张建军突然又想到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假装跳楼吓唬那个姓孙的?逼他还钱?”
“对,我就这个意思。”
“你这招不顶用,去年我去申城要债就试过。”张建军摇摇头:“如果你是打工仔问老板要自己血汗钱或许还管用,可咱们是帮厂里要钱!哪个傻比老板会信你为公家钱跳楼?!”
“小舅,你说的有道理,但如果有电视新闻曝光,效果会怎样?”方木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
“小舅,我是这么想的.....”方木向前凑了凑,低声说出自己的打算。
“这.....电视台能答应?”张建军有点怀疑。
“你不是说要脸厚嘛,大不了被拒绝呗。”
“对,脸厚!老子干脆就不要脸!”
.....
......
电视台新闻部部长周文辉今天遇到两个奇葩的人,早上刚上班就缠着他,拿出一沓企业之间的合同账目票据,原来是请他帮忙追债,追债的方法是配合他们演一场戏。
你真把我们新闻工作者当成拍电影的啊?
周文辉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任凭那个年长的张建军声泪俱下表演苦情戏,他就是不答应。
当然对于他们的遭遇还是表示同情,想了想就答应了他们部分要求:“最近我们电视台正在做关于企业三角债的报道,这样吧,下期我可以把你们的情况作为典型事例报道如何?”
下期?就是昨晚电视上播的的不痛不痒的报道,能吸引谁的眼球?
一直保持沉默的方木,开口说道:“周主编,我看过你们电视台上期的报道,是拿另一家国营厂做例子,可效果似乎不太好?”
周文辉脸色变了变。
岂止是不太好?
收视率很低啊。
企业之间三角债已经成了老生常谈的话题,引不起观众的兴趣。
看到周文辉的表情,方木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继续说道:“且不考虑我们能否拿到欠款......但从你们电视台收视率来说,恕我直言,我们这个方法比您只是单纯报道,我想更吸引观众的眼球吧?”
“你们的方法确实能提高收视率,但是做新闻有个原则,不能造假!”周文辉硬邦邦撂下一句话。
“这么能说造假呢?首先东方公司欠我的货款这些票据就是证据,您不信也可以去调查,另外我们真的是要跳楼的,无论您是否报道。”方木的神情很认真。
“周主任,您是做新闻的一定会记得,美国摄影师罗森塔尔获得普利策奖那张照片——在二战期间,六名美国士兵在硫磺岛奋力升起美国星条旗景象——其实那是假的,因为在之前的一天已经插过旗了,而且旗子比较小,造型也没有那么拽。”
“但是就靠这张照片,大大地鼓舞美国人民的斗志,起到了别的宣传所效果所达不到的效果。......”
说到这里方木缓了口气:“回到咱们这件事,我们跳楼和士兵插旗起着异曲同工之妙。这样做整个社会更加企业重视三角债问题,您的电视节目收视率会提高,我们呢很有可能会要回欠债,这叫多赢。”
对方侃侃而谈,让周文辉有点惊讶。
年纪不大,分析到挺深刻。的确有一定的道理。
自己做事有个毛病,就是太较真。
“这样吧,我再考虑考虑。”周文辉有点心动,但也没急着答应。
考虑考虑?
再考虑黄花菜都凉了!
厂里的职工还等着这救命钱发工资过年呢。
张建军和方木对视了一眼,决定趁热打铁。
他一咬牙抛出商量好的一招:“周部长,你这不快下班了吗?我请你吃饭,然后去唱卡拉OK怎么样?至尊歌城听说那里人气不错。”
这年头,歌厅卡拉OK刚刚兴起时间不长,是最时尚的娱乐,拿着话筒高歌一曲,美酒下肚,如果再有个美女相陪,人生莫过如此。
周文辉推辞几下,但看到张建军很恳切也就答应了。
还好......
张建军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只要答应就有戏!
只是有点费钱啊。
幸亏,这次出差,张建军一共从财务处借了两千块钱的差旅费,其中一千块是厂长特批的这次要债的活动经费。
晚上六点吃的是海鲜,喝的是粤省本地产的“梅鹿液”,倒也不算太贵,不过周文辉对吃饭似乎不太感兴趣,匆匆吃完之后,张建军出门叫了一个的士,三人钻进汽车,很快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坐在后排的周文辉喝了酒,话也显得有点多。他说原来这至尊歌城在鹏城相当有名,凡在圈子里出名的歌手几乎都在那里唱过歌,其中包括陈汝佳、杨玉莹等。
来这里消费的好多是做生意的,有做水产生意的,也有做建材、五金的,样样有。别看白天一股腥气味道,夜里厢衣裳一调一弄,大哥大一拎,整个世界都是他们最潇洒。
这些捧场的老板们其实是歌厅真正的主角,点谁唱歌,唱什么歌,都是用钞票说了算的。
有的人完全就是要面子,或者说是有瘾头了,每天都要去歌厅,去了就买花,那个时候没刷卡的全是带现金,最起码一万块,屁股后头一塞,塞好了带两三个小兄弟就一道去,买到最后甚至连出门打的钱也用光了。
“你想想,那些大款们坐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几杯老酒下肚,歌声款款佳人在侧,难免会有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感觉嘛。”周文辉笑道。
“周部长,看来你是这里常客?”张建军问道。
“哪里哪里.....我一个领死工资的,哪里消费得起?偶尔跟着朋友过来玩玩罢了。”
三人乘的士来歌城,只见门口的豪车一辆接一辆,进进出出的男人一个个手拿大哥大,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三人上了四楼,立刻有个穿着无袖旗袍漂亮姑娘迎上来,引他们到了预定包间,刚坐下,姑娘就嗲声嗲气问需要点什么。
“周部长,你说喝点什么?”张建军转过头问周文辉。
“咱们都不是大款,你们厂也困难.......这样吧,喝点啤酒就行。”
“上啤酒,再来个果盘,还有两包中华!”张建军赶忙说道。
幸亏这个周文辉还算有良心,如果开口就是人头马,张建军估计自己直接要跪了。
003 堕落天使
“三位先生,需要姑娘陪唱歌吗?”旗袍小姐又问。
张建军本来想省点,但瞥到周文辉的眼神围着眼前这个姑娘直打转,就知道今天这笔钱没法省。
于是心一横:“要,三个漂亮的。”
妈的,自己也要享受享受!
啤酒果盘很快上齐,三个穿着超短裙浓妆艳姑娘走了进来,一个个抹莺莺燕燕。
周文辉和张建军各自挑了一个长的高挑的姑娘,剩下一个身材娇小叫小红的女孩坐方木身边,样子也很乖巧,只是一脸浓妆看不清到底有多大。
来卡厅就是唱歌喝酒,周文辉一看就是个常客,才喝了两口啤酒就拿起麦克风点了以后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声音高亢明亮,一看就是经常唱的,立刻引起满堂喝彩。
几个人边喝边唱,其实基本上都是周文辉在自娱自乐,张建军公鸭子嗓音唱歌难听又跑调,方木对这东西不是很感兴趣。
上辈子什么歌厅卡厅夜总会没玩过?
没啥意思。
他只一个人默默坐着喝着啤酒,旁边坐着的姑娘有些忍不住了。
其他两个姐妹陪着男人又是唱歌又是喝酒嬉笑,自己怎么陪着一个木头啊?
“老板,哪里发财啊?”小红看到方木不说话,只好自己找话题,身体也慢慢靠了过来。
“你说呢?”
“我虽然猜不出老板在哪个道上发财,但是可以看出老板念过大学。”小红抿嘴一笑,说道。
“哦,为什么?”
“老板的气质很像,像大学生。”小红低声说道:“我很羡慕能上大学。”
是吗?方木下意识摸了摸下巴,笑了笑。
在你们眼里,就是青华燕大的学生也比不上那些手里握着大把大把钞票一身鱼腥味的老板吧?
不过,方木没有说什么。
没必要讽刺人家,这是人家的工作,也是生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当然忘不了喝酒,小红人长的娇小但喝酒速度却很快,一杯接一杯和方木碰杯,简直就像喝水一样!
妹的!
这样喝下去,倒不是担心会醉,问题是:
酒不够怎么办?
“小红,陪我唱支歌。”方木只好站起来。
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VCD,用的是放像机,方木调出歌单看了下:“就唱这首歌吧,张国荣和许冠杰演唱的《沉默是金》。”
等歌曲前奏响完,方木看着屏幕上的泳装美女唱了起来。
“夜风凛凛独回望旧事前尘
是以往的我充满怒愤
诬告与指责积压着满肚气不愤
对谣言反应甚为着紧
....
....
冥冥中都早注定你富或贫
是错永不对真永是真
任你怎说安守我本分
始终相信沉默是金。
......
......
一连唱了好几首,都是情歌对唱毛宁杨钰莹的《心雨》、高明骏《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小红姑娘声音甜美,唱的挺不错,方木的音质不算太好,有点像罗大佑的破锣嗓子,但唱的还准确,两人配合的挺默契,引起一片掌声。
还好,周文辉酒量不算很大,两打啤酒还没喝完,已经醉醺醺的说话舌头都伸不直,最后由方木搀扶着出了歌城,边走边还拍着胸脯说这事就包在大哥我身上,包你们满意。
到了路边,方木挡了一辆的士,又询问了周文辉家的地址,当了的士钱又嘱咐了司机几句,车才离开。
这时候,张建军当完钱从歌城匆匆出来。
“卧槽!真他妹的贵,就喝了点啤酒,叫三个姑娘唱了几首歌,竟然花了一千两百块!”张建军着实有点心疼。
虽然回去能报销,但也是厂里的钱啊。
自己一月工资也只有两百出头。
“好啦.....小舅,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能要来那四百万,值!”方木安慰道。
听方木这么一劝,张建军心里舒服许多,说贵虽然贵,但这里的环境的确不错,还有这里的姑娘......
“嘿嘿,方木,哪天咱俩也发财了,我们再来潇洒!像姓周嘴里说的老板那样,兜里揣上几万老人头,老子随便点歌,点那首你就给我唱那首!姑娘每人要俩,左面一个右面一个!”
方木听的很无语。
好歹你也是个我小舅,有当着外甥说这些话的吗?
两人舍不得坐出租,最后坐了一辆三轮人力车,晃晃悠悠向旅馆方向驶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白天喧嚣的城市慢慢安静下来,在有些昏黄的路灯下,老头奋力蹬着车轮。
夜色微凉。
方木坐在三轮车里,呆呆看着街道两边婆娑的树影,张建军兴致很高,似乎在歌厅还没尽兴,竟然引吭高歌:
你那张略带着一点点颓废的脸孔
轻薄的嘴唇含着一千个谎言
风一吹看见你瘦啊瘦长的鸟仔脚
高高的高跟鞋踩着颠簸的脚步
....
....
是你攻陷别人还是别人攻陷你最后的防线
当你度过了一个狂欢的夜迎接寂寞的明天......
郑智化的《堕落天使》
既然是演戏,那就要做足功课,第二天早上两人商量着又去做各种准备工作一直忙到下午才回到旅馆。
早上起来七点多,两人又来到东方公司。趁人不注意张建军爬上了办公大楼六楼顶层,反锁住通往楼顶的门。
没过多久,到了上班时间,东方公司的职工们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进了公司大门,就在这时候,正对着大门的办公楼楼顶突然垂下两幅标语,白色条幅上写着血淋淋大字:
“还我血汗钱,包你平安过新年!”
“坚决拥护XXX,我就想要回我血汗钱!”
很快,吸引大批职工目光,办公楼前热闹起来。
张建军也在楼顶栏杆边缘出现,只见他穿了一件不知道从哪来捡来的民工穿过的破衣服,头上缠着白布,手里拿着昨天买的扩音器,冲着楼下的职工大声喊起来:
“东方公司的工人兄弟们,我是秦省红峰机械厂的职工张建军,我这样做也是逼得没法啊.....你们公司孙总欠我们公司400万货款,马上要过年,我们厂已经穷的发不起工资揭不开锅....”
趁着张建军在楼顶声泪俱下的表演,方木则走到公司大门外一个小商店,拿起公用电话。
“周部长你好,我是方木,我们这里已经开始,你们的人啥时候能赶到?”
“放心吧,已经在路上......”
“好的.....”
方木放下电话紧接着又拨通一个号码:“110吗?东方公司办公楼上有人要跳楼自杀,地点就在东华路49号。”
“为啥事?好像是讨债。”
等打完电话,方木这才晃悠悠回到公司大院,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你别说,小舅还挺有表演天赋的,连东风公司的职工都纷纷议论同情他。
没过多久,凄厉的警笛声响起,派出所的公安首先赶到,场面更加热闹起来。
公司里发生的事,厂办主任早就打电话给正在上班路上的孙援朝。
孙援朝听了也不急,靠在小车椅背上拿着大哥大慢慢悠悠说道:“慌什么?宏峰机械厂是国企又不是私人的,那个张建军更不是白痴,难道真会为公家钱跳楼?别管他,公安不是来了吗?让他们去处理!”
挂掉电话,孙援朝冷哼了声。
用这种办法吓唬我?
太小儿科了你!
004 三线子弟
可没过几分钟大哥大铃声骤然又响起,孙援朝接过来,只听到话筒里传来厂班主任惊慌失措的声音:“孙总,不好了!电视台记者来了,正在现场采访拍摄!”
“什么?!”孙援朝大吃一惊:“电视台怎么会知道这事?”
“估计.....估计有人给电视台打了电话吧?”
“胡扯!电视台离咱们公司二十多里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到?”孙援朝很是纳闷。
“这.....我也不知道啊,孙总,怎么办?”
“叫保卫科把记者轰走!”
“不行啊,公安在场!”
啊?这?
如果在电视台曝光,这事情就闹大了!
去年八月份,国家召开了全国清理“三角债”工作会议,各地政府都把他当成重中之重来抓,我这可是顶风作案啊......
想到这这些,孙援朝头上冒出冷汗。
拼命让自己的冷静下来,他赶紧说道:“你马上找王副总,让他答应对方的要求!我想办法去联系电视台领导,消除影响。”
“孙总,王副总问这次是真答应还是假答应?”
“废话,真答应!你告诉他,一定好办好,否则大家都要倒霉!”说完孙援朝气呼呼挂掉电话。
方木和张建军拿到400万汇票的回执单是两天之后,其中张建军还被请到派出所批评教育了一番才让离开。
不过张建军脸厚,这都无所谓。
“发了......”张建军拿着那张回单忍不住亲了两口。
这不是回单,这是四万块啊.....
目的已经达到,两人也不再停留,准备返回秦省。
“方木,要不我们去电视台感谢周部长,送面锦旗什么的?”张建军边收拾行李边问方木。
可方木笑着回答:“还是别去了,没准周部长现在烦着呢。”
“咱们给他搞了这么大一个新闻,他应该高兴才对,烦恼啥?”张建军有些不解。
“谁知道呢。”卫向东笑了笑,不再说话。
既然不去就算了,两人立刻购买两张卧铺票前往安西,钱要到手就不能再亏待自己。
越往北走越冷,第三天早上赶到安西,两人冻得哆哆嗦嗦跑到车站附近各自买了一件绿色军大衣,就准备进站继续赶路。
“方木,你先进站,我买点东西马上就来。”张建军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又往车站外跑去。
“小舅,快点,火车快开了!”
“知道了!”
方木只好独自检票进站,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眼看开车时间快到才看到小舅匆匆向这边挤来。
张建军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很小心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包着的丝巾,显摆道:“这是我给你舅妈买的,好看不?”
“好看。”
方木说道,心里却微微叹口气。
如果我记忆没错的话,你们快要离婚了吧?
绿皮火车向西,再折向南穿过白雪皑皑的西岭山脉,原来冰天雪地顿时又变成一片绿色。
列车的终点站是西岭南部最大的城市——汉湖。
但红峰机械厂并没有在市区,两人又换乘中巴,向南进山又摇了四十多分钟才来到厂区所在地,已经是黄昏时分。
红峰机械厂是一家军工企业,和七十年代三线建设大部分军工厂一样都坐落在山沟里,东一个车间西一栋楼房,连个围墙都没有,周围零零散散有些农户。
厂里职工不算太多,连家属一块大约5000人,但学校、医院、招待所、商场应有尽有俨然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
原来在七十年代效益不错,八十年代国家搞改革开放,重心转到经济建设,军工企业效益普遍不佳,纷纷搞“军转民”,生产民品,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而红峰机械厂就是给东方公司制造电动牙刷生产所需要的齿轮!
两人下了中巴,张建军吹着口哨很高兴,还对方木说,等奖金发下来小舅也不亏你,咱们一人一半。
方木的家在四区,就在厂门口附近,是一栋红砖筒子楼,建厂时候修建的。
所谓筒子楼又被成为赫鲁晓夫楼,在一层走廊上有好几个单间,卫生间和厨房几家人公用。
方木凭着记忆上了三楼,找到自己家。
他们家一共三间房,一个小客厅,两个卧室,父母睡一间,他和弟弟一间。
弟弟叫方金,今年上初二,当他进了客厅时候,父母和弟围着小餐桌在吃饭。
“方木你回来啦?吃过饭没有?”老妈张红梅赶紧招呼。
方木看着母亲中年时候的面容,突然陷入恍惚。
“怎么了?方木,是不是坐车不舒服?”母亲关心问道。
“是有点,不过没事,我吃过来了。”方木清醒过来赶紧回答。
“坐火车也辛苦,路上出啥事没有?”老妈又关心询问,老爸方卫国则一声不吭吃着饭。
在方木的记忆里,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干了一辈子的车间钳工,现在是个班长,沉默寡言,而他兄弟俩也遗传了父亲的性格,彼此话都不多。
“你和小舅去要欠款?要回来没有?”老爸终于开口说了话。
“要回来了。”
父亲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没再说什么继续扒饭。
母亲张红梅听了高兴起来,说这第一趟出门就要回了巨款,好好干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方木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回到自己的卧室,其实是和弟弟睡一张床,方木和衣躺在穿床上抽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看着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张海报——那是崔健用红布蒙着眼睛弹吉他,穿着他标志性的绿色旧军装,充满着这个时代躁动气息。
慢慢的,他陷入回忆。
九十年代初期因军工厂效益普遍不景气,经常发不起工资,许多分来的大中专学生根本呆不住,纷纷离开去南方闯荡。
方木却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考研。
这也是厂里少数大学生的选择,方木是中专生,按照当时规定只要工作满四年就有考研资格。他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起点更高同时圆自己大学梦。
方木初中学生成绩很好,可惜和这个时代学习成绩拔尖的学生一样,选择了上中专。
隔夜的金子不如到手的铜——这是这一代父母的观念更何况他还有个弟弟。
毕业回来以后他准备考研——反正厂里不景气,上班管的也不严,整整四年他拼命学习,快考试那年还请假四个月专门跑到安西大学复习。
无奈没受过正规本科教育,基础太差结果没考上,整整四年就这么浪费过去。
或许......唯一觉得有意思就是在安大食堂里邂逅那个短发女孩吧?
他知道她是安大学生,但不知道她的名字。
005 那个穿格子毛衣的短发姑娘
方木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是95年的一个秋日下午,两人偶然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相遇,彼此对面坐着都没有说话。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穿着一件格子长毛衣,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女孩白皙的脸颊上,左脸还有个浅浅的酒窝。
很好看。
以后不知道怎么的,方木经常吃饭时候在这个桌子上遇到这个短发女孩。他曾经想鼓起勇气搭讪,但最后一刻放弃了。
他胆怯害羞,还有自己只是个中专生。
直到复习结束离开安大,方木都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
他期望自己能考上安大的研究生,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找个短发女孩了。
可惜,没考上。
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真傻的可爱啊。
“哥,你抽烟?!”弟弟方金的话把方木拉回现实。
“哦,你要学习?那我出去。”方木赶紧熄灭烟,走出门外。
弟弟学习成绩也很好,可惜也是考了中专。
还是去上大学吧,起点要高点。
方木看着弟弟的背影,心里想着。
方木和张建军去鹏城要回欠款四百万这是一件大事,解决了厂里的燃眉之急,李厂长很是高兴,很快兑现诺言,还专门召开销售人员会议,号召要向他俩学习,在会上李厂长还特意鼓励方木:“小伙子,好好干!红峰机械厂的未来属于你们的!”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方木就找到李厂长递上了一封辞职信。
李厂长看着辞职信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对不起,李厂长,我辜负了您的期望。”看着李厂长苍老的脸庞,这一刻,方木内心突然感到有些愧疚。
“没关系,孩子。”李厂长抬起头看着方木,神情和蔼:“我,你父亲,还有许多我们这样的同龄人也就像你这样年纪来到这山沟,一干就是几十年,将自己一辈子都贡献给这个厂,作为后辈的你们,就算啦。”
“谢谢厂长。”方木拿回签过字的辞职报告。
“出去好好干,别给咱们三线子弟丢脸!”
“我会的。”
方木要辞职了!要去鹏城闯荡!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办公大楼,有些人说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刚要回一笔债务就飘起来,这纯粹是没遭到社会的毒打。但也有人赞赏他这种勇气。
年轻人不出去闯闯,一辈子在这山沟沟里有什么意思?
方木没有解释,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个人物品,悄然离开厂区。
中午下班回家,父母脸色都不太好看,看这样子已经知道儿子辞职的消息。
“方木,你真的要辞职?”老妈张红梅首先开口问道。
“嗯,我想去南方,明天去厂里办手续后就走。”方木说道。
“你这孩子......咋能辞职就辞职?现在有一份工作也不容易,到处都在下岗,虽然咱们厂效益差点,但好歹还能生活吧?”张红梅唠叨起来。
“他要走就让他走吧。”刚才没吭气的方卫国突然开口:“厂子现在这样子没必要耽误孩子的前程,出去闯闯也好。”
“哎.....”张红梅长长叹口气没说什么。
看到父母答应,方木刚准备回自己房间却被父亲叫住。
“方木!”
“嗯?爸?”方木转过身看着父亲。
父亲正望着他。
“方木,有句话爸想给你说,如果你选择出去闯荡,离开这个家你就要想清楚,以后你就是你自己的家了,要撑起自己的天!如果没这勇气,还是别出去.....爸妈嘴里说的故乡是后路,听听也就算了!明白吗?”
“爸....我明白。”方木觉得,自己第一次重新认识这个沉默寡言的父亲。
当然这年头辞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有领导签字,但方木拿着一份制式的辞职申请表,跑遍厂里各个单位:供销科、财务科、厂办、后勤科、福利科....大大小小盖了将近三十个大红章才算搞定。
整整走了两天时间!
第二天要走,晚上全家人没事围着黑白电视看节目,听到有人敲门。
方木过去开门一看是小舅张建军,满嘴酒气站在门口。
“方木,陪我出去走走。”
方木点点头,走了出去。
“是建军啊,咋不进来坐坐?”老妈在屋里招呼起来。
“不用了,大姐.....”
两人下了楼,出了小区来到街道上,一片冷冷清清。
“丽红走了!”张建军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丽红,就是张建军的媳妇——吴丽红。
这个结局并不意外,方木很清楚。不过他还是装作很吃惊:“为什么?你和小舅妈不是过的好好的吗?怎么会走?!”
“我说我挣不到钱!跟一个老板去南方了!”
“你不是这次拿回去了两万块吗?”
“但那个老板给她了十万!”
哎......
方木听了轻轻叹口气。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很漂亮的脸。
吴丽红是两年前大学毕业分配到厂里的,很快就嫁给只有初中文化的张建军。
因为他是厂子弟,家里有房。虽然只是一个六十多平米的小套。
方木没再说什么,他本来就是一个不会太安慰人的人。
沉默了一阵,张建军猛灌一口白酒:“方木,我也要辞职,咱们一块去鹏城闯!”
“小舅,这次我去鹏城不是最终目的,而是琼省。”
方木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
“你,你跑琼省干什么去?张建军听了很惊讶。
“炒房子!”
“十万大军下海南,各大财团抢地盘。”
说的就是九十年代初的琼省景象。
而且现在正是狂欢的前夜。
我为什么不去分一杯羹?
“炒房子?靠谱吗?”张建军有些怀疑。
“小舅,我想你也多少也听到过琼省的情况,那里也是经济特区.....你看看鹏城的房价现在是多少?为什么琼省不能这么高?”方木很认真回答。
这倒也是。
张建军点点头,现在鹏城的房价听说已经到4000元一平米,高的吓人!
“好,我就跟你去炒房子!”张建军很快做出决定,其实他也不知道干什么,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
“小舅,你可真想好了?”方木看着他。
“想好了,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了!”
“那好,你赶紧办完辞职手续就走。”方木也不再犹豫。
自己这张脸太嫩,出门办事并不是什么优势,况且,小舅对他真心不错。
“啊,怎么走的这么急?”张建军愣愣看着他。
怎么不急?
马上就到92年,一位老人要去南方视察了!
中国的经济开始重新腾飞。
借助这股东风,南海的房价就像火箭一样直冲云霄。
006 办证一条龙服务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说,方木只好说现在在家里呆着成了吃闲饭的,咱们早一天过去就能早一天赚到钱。
“好,我听你的!”
12月20日,这天寒风凛冽,方木告别千叮咛万嘱咐的母亲,和小舅张建军提着行李坐中巴到汉湖,又挤上火车。
车上,张建军一扫前几天的颓废,显得神采飞扬说这次咱们出去,舅甥合璧,天下无敌,一定会混出个模样,让那个贱女人后悔,老子将来要用钱扇她那张逼脸!
方木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方木,咱们准备赚多钱就撤?”张建军又开始幻想美好的未来。
“别太贪,七八百万就行。”
“什么?!”
张建军摇摇头,竟然心比我还大。
这孩子,真是想钱想疯了。
这次没有厂里证明没法去开边防证,不能直接鹏城特区,于是俩人决定先坐火车到花城,然后坐班车到鹏城外线想办法。
两人坐着绿皮火车晃荡一天两夜才到达花城花车站,是早上七点多,方木睡得有些迷糊提着旅行包跟着小舅出了车站口来到广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广场上人潮汹涌,都是密密麻麻提着行李的准备北上返乡的人群。
一年一度可怕的春运开始了!
“方木,跟着我,快点离开!”平常有些吊儿郎当的张建军此时神情有点紧张。
方木也没多问,提着行李赶紧跟着后面。
随便找了小饭馆垫了下肚子,两人直奔距离火车站不远的汽车站,买了两张前往鹏城的汽车票。
到鹏城外线,围城一圈的铁丝网和拍排着队进特区一线的人们,两人也不着急,转悠一阵,花了100块钱给当地第一个蛇头,两人跟着蛇头转了一大圈,看到铁丝网里有个大洞,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拍怕身上的灰尘,两人大踏步走向城市。
这时候刚好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
.....
张建军突然大声朗诵起诗来,最后两人哈哈大笑。
随便找了小旅馆住下,第二天两人就去工商局办理手续。
鹏城是特区,创办公司需要的手续简单,所以成千上万想当老板做发财梦的人都涌了进来,各区工商局、税务局等单位特别繁忙,窗口经常是排起长长的队伍,于是就催生了一帮能快捷办证的人。
不用你去找,有人就在工商局大门口晃悠,看到方木和张建军过来就一个长的有点獐头鼠目的年轻男人上来搭讪:“老板,要开公司?一条龙服务!包您满意。”
“啥叫一条龙?”张建军好奇问道。
“工商、税务,消防、银行账户全部帮你搞定!你只需要一张本人身份证和数张一寸照片!先办证再收钱!”年轻男人解释道。
“手续费多钱?”
“一周时间,五千块,两周时间三千块,如果需要办特种证件如卫生许可证、文化经营证等另外还要收钱。”年轻男人说完又还补充了句:“这里代办统一收费,童叟无欺,不信你可以去问别人。”
“这么贵?!不办了!”张建军惊叫道。
“老板,这钱可不是全给我们,打点工作人员也需要钱啊.....”瘦青年赶紧解释:“如果你们自己去办,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办不下来来!想想给你们节约了多少时间!”
“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瘦青年加重语气,说完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高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看到一块硕大的标语牌:“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呵?
瘦青年看到张建军还在犹豫,又说道:“这样吧,这是我今天的开张生意,我再免费送你们两张大学毕业证怎么样?需不需要?”
张建军听了顿时来了兴趣:“你们都有什么大学的毕业证?”
“多了....国外的牛津剑桥哈佛麻省,国内的清华北大南开复旦,著名大学的都有,绝对是如假包换,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这服务周到啊,张建军听得瞠目结舌。
“一周时间,五千块的。”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方木突然开口。
“还是这位老板知道时间的宝贵,将来肯定能发大财!”瘦青年立刻开始恭维起来。
“方木,干嘛这么心急?”张建军低声问道。
五千块,舍不得啊。
“小舅,执照早点拿到手,咱们早点赚钱不好吗?”方木低声解释。
想想也是。
“不过这马上就要过年,咱们去琼省也得过年之后,没必要这么着急吧?”张建军又提出自己的意见。
没想到方木却摇摇头。
“小舅,时间不等人,咱们必须在过年之前搞定一单生意!”
“过年之前?这么急?”
这距离过年只有二十多天,能行?
张建军有些不明白。
不急不行啊.....
老人快要开始南巡,春节过后就有新闻报道,琼省的房价就要腾飞了!必须在春节之前搞定一单生意,赚一些本钱。
007 赃车
这些话没法说出口,方木只好说早点拿到营业执照我们就早点可以想办法贷款谈生意,早点可以发财。
张建军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答应了。
“两位老板跟我去店里。”瘦青年边走边说自己叫刘小华,大发中介公司的业务经理。
带着方木二人转过街口走到一个叫桂花巷的巷道口,看到一个挂着兴发中介公司牌子的门面,张建军留下身份证又交了500块钱押金。
这是两人提前商量好的,张建军年龄大又是长辈,自然要当这个法人。
“对了,两位老板,你们要哪个大学的毕业证?”刘小华又问道。
“北大!”张建军脱口而出。
骚包啊.....
你不知道大学越出名越容易被识破?
最后在方木的劝说下,张建军办了一个复华大学的毕业证,而方木毫不犹豫说出大学的名字——安西大学。
两人又到附近一个照相馆,张建军照了证件照,等一切事情办完张建军就问现在咱们去干吗?
“买车啊....你现在是鼎城房地产开发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没一辆车怎么行?”方木笑道。
“买车?方木你没搞错吧?现在咱们身上就三万多块钱,能买什么车?买四个车轱辘吧?”张建军惊讶问道。
“新车咱们自然买不起,但可以买二手车嘛。”
张建军自然不会相信方木能买到车,不过他曾经跟着一个朋友把厂里领导的座驾偷偷弄出来学过一段时间,对车挺感兴趣所以也想去看看。
现在是九十年代初期,买车的人并不多,二手车交易更少,不过方木大概知道一个自发形成的二手车交易市场。
南山区南头村旁边一个废弃的工地上,停着三四十辆各种牌子的二手车,车主们正坐在旁边的树荫闲聊。
没有市场管理者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买卖都是最直接交易,你看上那辆车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成功后就可以去车管所办理过户手续,当然你不想过户也行,双方都免掉过户费。
一切都非常简单。
方木和和张建军乘坐公交车赶到这里,兴致勃勃转悠起来,但结果让他微微有些失望。
好车其实挺多,奔驰、宝马、丰田之类都有,当然二手车价格也不菲,最起码都在十万以上。
方木知道,这与85年琼省汽车“倒卖”有关。
自84年下半年起,买车突然变得容易了。
全国想买车的人突然发现南海一下子冒出了大批进口汽车,车型繁多且价格低廉,购车手续也简单。车型中既有奔驰宝马这样豪车,马自达、皇冠,也有达契亚,还有各种各样的面包车、大客车,于是全国想买车的人潮水般地涌到南海,岛上到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汽车。
全岛涌现上千家家公司在短短半年时间使用琼省签署将近十万辆万辆汽车进口放行批文,开出信用证5万多辆,进口用汇总额高达3亿美元。
彼时椰城汽车像潮水般密密层层,一望无际,蔚为壮观。整个粤省到处都是豪车。
最后当然是一地鸡毛。
想想,琼省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当然,还有些档次低点的,如夏利、奥拓之类,价格也便宜,万把块钱就能搞定,但是车况太差,方木怀疑这些车开不了几天就会趴窝,光修车费估计就要花几千上万大洋。
性价比太低,不合算。
方木转了一大圈失望准备离去,突然一辆白色桑塔纳吸引了他的目光,
从外表看有七成新。
“老板,买车?”一个带着墨镜穿着花衬衣的青年从柳树下叼着烟晃荡着走了过来。
方木点点头,示意他打开车门。
当青年开车门之后,卫向东又仔细看了看车内饰,仪表盘上显示车辆行驶五万六千多公里。
“老板,这车我才开了三年,如果不是急用钱我是不会卖的。”青年站在边上懒洋洋说道。
“多钱?”
“六万块。”
六万块买一辆七成新的普桑还是很合算的,要知道这年头桑塔纳的销售价有十四五万!
不过六万块他还是买不起。
也不着急,做当是消磨时间。
方木又打开车盖,仔细看了看发动机,突然他发现发动机号有涂改过的痕迹。
虽然看上去很不明显但怎么能瞒过方木的眼睛?重生前他曾经在4S店干过。
赃车!
方木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个词。
墨镜青年看到方木一直盯着发动机车号,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
方木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朝着青年一笑:“哥们,我能不能试试车?”
墨镜青年犹豫了下,还是递过钥匙。
“方木,你会开车?!”站在一旁早就不耐烦的张建军很吃惊。
“我上学时候个好朋友他爸有辆车,我曾经学过。”方木随便编了个理由,上了车。打火、给油门,放手闸,方木很熟练开着车绕着工地转了两圈,仔细听发动机声音很正常。
车稳稳停在墨镜青年跟前,方木跳下车冲着他说道:“车不错,我出两万。”
“两万?!没搞错吧?!”青年取掉墨镜,瞪大眼睛看着方木。
“这车情况你我都清楚,我想你也急着出手,两万块钱已经不少了,搞不好你一分钱拿不到还吃皇家饭。”
吃皇家饭可不是指香江那边的公务员,而是指吃牢饭。
这青年是粤省本地人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脸色又变了变,看来今天是遇到懂行的。
“三万!”
“两万”
“两万八”
“两万一”
“两万六”
“两万二.....最多两万二。”
“好,两万二就两万二。”墨镜青年一咬牙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车!”
方木点点头,冲着张建军说道:“小舅,回去取钱。”
真的要买车?!
张建军以为方木是闹着玩,没想到竟然来真的了!
他赶紧一把将方木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咱们身上就三万多块,如果再买辆车剩下只有万把块块,还炒个屁房啊?”
“不买车就三万多块你也想炒房?”方木淡淡回了句:“你看哪个炒房会用自己的钱炒?”
这.....
张建军没词了。
“可是......”张建军还是有点犹豫。
现在身上就三万多块,买车花掉两万二,办证花掉五千多,包括住宿吃饭,剩下的真没多少了,钱要花在刀刃上啊。
方木仿佛看到小舅的心思,又低声解释:“小舅,你也知道咱们实际上就是个皮包公司,如果去贷款或者让别人投资相当于是空手套白狼,你说开着一辆车去谈生意和骑着破自行车去谈,对方更容易相信谁?!”
“开车的!”
“所以,车不是奢侈品而是必需品!”
“有道理,听你的!”
俩人身上在既然不会带这么多现金出来,于是方木就让墨镜青年开车去旅馆。对方没犹豫,开着车带着两人到了住的旅馆,张建军从房间里旅行包里的最里面的信封里取出两万二交给对方。
墨镜青年飞快点了一遍,将车钥匙一塑料袋资料交给方木匆匆离开很快消失不见。
“走,小舅,咱们兜兜风去。”方木兴致勃勃。
来到这个时代,交通真不太方便。
张建军就跟着方木出了旅馆,坐在副驾位置,突然想起什么:“哎.....方木,这车为啥这么便宜?为啥咱们不去过户?”
“因为这是一辆赃车。”
008 他乡遇故人
啊?!
张建军张着嘴说半天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话:“方木,你变了,变得我认不出来你了。”
“人都会变的.....但不管怎么变,你永远是我小舅,我是你的外甥,对吧?”
“那倒是.....给你说啊,虽然你现在懂得好多,但还是年轻!这社会啊,复杂的很......”张建军又开始给方木讲起他的人生经验。
方木一边默默听着,边开着车。
第二天早上,张建军还在旅馆睡大觉,方木开着车又去桂花巷,他要去找刘晓军办个驾驶证,既然他能帮忙搞定公司手续,那么办个驾驶证也没问题。
果然刘晓军满口应承,说既然你能开车过来那说明技术绝对没问题,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到时候公司营业执照和驾驶证你一块来取,不过还要再收800块钱的手续费。
两人在鹏城的生活变得悠闲起来。
虽然这里好玩的地方很多,夜总会、卡拉OK店,洗头房、.....这些都是张建军感兴趣的,但这都需要钱。
可他们身上现在只有一万块,要吃要喝还要交住宿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的第一桶金,咋敢胡乱花钱?
于是只好按住骚动的心,在旅馆里百无聊赖躺着,或者跟方木开上车就兜风,到了晚上实在憋不住钻到附近的录像厅看看。
这里消费便宜,两块钱可以让你看个通宵。
但方木不太感兴趣。
里面环境又差,充斥着香烟和汗臭味,放着盗版香港电影,大不了中间再给你加放一部少儿不宜片子。
重生前在网上啥没看过?
而他一天就是开着那辆白色桑塔纳在鹏城各条大街上乱窜,张建军只好提醒道:“方木,你无证驾车小心交警拦住你把车没收,那咱们两万二就没了!”
方木听了笑起来。
“这年头能开桑塔纳少说也是个小富吧?我规规矩矩开车严格遵守交通规则,你说交警为什么要拦我?!”
说的也是......
“方木,你好像在寻找什么?”张建军又问道。
“嗯,我在找信托公司。”方木实话实说。
“啥叫信托?你找那玩意干嘛?”张建军不理解。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说完,方木拿着车钥匙走出房门。
九十年代初期,信托还是一个新型行业,就如同这座城市一样在摸索中无序生长。
期间还盛传着“两个80%”的说法:信托公司80%的钱投向了房地产,其贷给企业的项款中又有80%被间接投资在房地产中。
而方木就要从这里撬起自己第一桶金。
开车到赶到富田区深南大道,这里银行、证券公司的聚集地,鹏城金融圈已经初具规模,方木把车停在一个叫华兴信托公司门口。
不过他没急着进入,而是转到一个偏僻小街,进了理发店将自己的郭富城式中分理成寸发,这样看上去成熟许多。
整理整理自己的休闲西装,又将皮鞋的上灰尘擦干净,这才大踏步进了公司一楼大厅。
靠墙有个吧台,一个穿着灰黑色OL制服的姑娘正站在吧台后面,当她看到进来的方木,楞了楞,不禁又惊又喜喊了声:
“方木!”
方木也看着这个圆脸长的有些可爱的姑娘,似曾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咋了?这才几个月不见就认不出了?我是你同班同学刘雪啊。”
刘雪?
方木这才想起,的确是他的同班同学。
不过,不是几个月不见,而是几十年没见了吧?
于是他也微笑招呼:“刘雪,我记得毕业分配回你老家,怎么辞职来鹏城了?”
“是啊......我被分到我们县城木材公司,结果没上几天班木材公司停产,职工下岗,我只好辞职来南方,现在在公司轮岗见习。”刘雪说着,神色变得黯然。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准还是好事呢。”方木安慰道。
“但愿吧.....哎对了,方木,我记得你是厂子弟,毕业后回到你们工厂,你是来鹏城出差吗?”
“不,我也辞职了,这是我的名片。”方木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刘雪。
“挺厉害呀,总经理助理。”刘雪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嗨.....皮包公司而已。
不过这话没必要说。
“方木,看不出来,你胆子也挺大的。”刘雪笑着说道。
其实方木给刘雪的印象挺好,不仅是刘雪,班上别的女生对方木印象都挺好,个子高高的,挺帅气,学习成绩也不赖。
去年毕业前夕方木的生日,班上几个女生还凑在一起主动给方木在学校广播台上点了一首小虎队唱的《骊歌》祝他生日快乐。
班上有女生偷偷喜欢她,可惜这家伙不太爱说话,人又腼腆,尤其对女生,一说话脸都有点红。
曾经有女生主动邀请他去看电影,结果这家伙开始答应后来竟然放了人家女生鸽子!
这件事最后传了出去,成为班上的一大笑话。
不过今天看他,神情落落大方许多。
嗯.....人都会变的。
或许是他乡遇故人,刘雪的话有些多,当然说的都是班上同学的事,这个毕业分配到哪里。那两个本来很好一对结果毕业后天南地北。
方木耐心听着,偶尔插两句。
其实,他不太愿意回忆过去。
几十年前发生的事了,早就物是人非。
就在这时候电梯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慕总......”刘雪马上停止话题,很恭敬叫了声。
方木迅速扫了对方一眼。
年龄不算大,估摸三十左右,穿着一身浅灰色的OL裙装,里面是这个时代最时尚的大翻领白衬衣,高耸的胸脯,显得气场十足。
典型的御姐一枚。
这个叫慕总向刘雪点点头,目光又扫了方木一眼,依旧一副面若冰霜的模样。
等这个女人出了大门上了停在门口那辆宝马车,刘雪这才吁口气,不过还是一脸着急。
“坏了,方木,慕总刚才看到我和你聊天,她最讨厌这个,到时候不要我了怎么办呀?”
哎......
这点小事都没法自己解决?
果然是个刚出校门的雏鸟。
但......当初自己也不是这样?
他只好安慰道:“怎么说我们是聊天呢,我们是在谈工作,我在向你咨询向你们公司贷款的事。”
“你们公司真的要贷款?”刘雪问道。
”我想了解了解。”
谈到工作,刘雪的心情立刻平静了许多,很热心讲解起来说信托公司和银行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但是从贷款这个角度来说,其实都差不多,但手续要简便房贷速度快,当然利率也要比银行高些。
“高多少?”
“现在一年期的贷款利率是17.8%,可以上下浮动。”刘雪轻声说道。
果然高啊。
同期银行一年期贷款利率才12.5%。
“当然,除了贷款,我们公司还可以投资一些项目,不过条件比较苛刻。”
“对了,刘雪,你知道华兴信托自己有房地产公司吗?”,方木又问道。
刘雪想了想,摇摇头。
”我们公司基本上都是投资某个房地产项目,一般不具体经营。”
方木哦了一声,话题突然转到刚才那个慕总身上。
009 一分钱没有就想买座四千万的大厦?!
“刘雪,你们这个慕总叫什么名字?哪里毕业的?有没有啥背景?”方木关心问道。
“她叫穆娉婷,青华大学毕业又去上了哈佛,据听说去年才回国就出任这家信托公司的总经理,至于有什么背景这个我不清楚,反正感觉很神秘!”
这些信息足够了!
青华、哈佛毕业,归国就能当信托公司总经理,如果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根本不可能。
要知道,这些信托投资公司都采用股份制,股东来自方方面面,可基本上都是国企!
“谢谢你,刘雪,我再到别的公司咨询下,有空请你吃饭,再见!”方木说完招招手,转身向外走去。
“再见!”
看着方木远去的背影,刘雪心里嘀咕了句。
“还请我吃饭呢.....连个BP号都不留下,咋联系呀?”
其实她哪里知道,方木只是随口一说,自己根本没有什么BP机。
方木又开车又去了几家信托公司,结都是大同小异。至于能不能从这些机构里套出钱来,就看你个人本事。
一周很快过去,这天下午方木开车带着张建军到桂花巷找到刘晓军,拿到营业执照、驾照,当然还有两份假毕业证书。
张建军对那份复华大学的毕业证很感兴趣,左看右看还笑着说着名牌大学的毕业证和普通大学就是不一样,你看着封皮都做的很精致,还是鎏金字体。
“怎么样,像个大学生吧?”看着里面复华大学中文系的字样和自己的毕业证照片,很是得意。
方木很是无语。
弄个假文凭就是偶尔装个逼,难道你真把这东西拿出来让人家看?
遇到个真李逵,随便和你聊几句,你和这个李鬼就露出原形。
开车返回小旅馆,在附近吃了点饭,俩人又回到房间关起门来,方木这才说出下一步打算。
“公司证件都已经办好,下一步咱们就找一家信托公司贷款,或者项目合作也行,搞到钱咱们就可以去椰城买楼盘!”
张建军听了一脸诧异:“方木,你想空手套白狼,最起码也要有个项目吧?譬如说看好某个楼盘的某套房,就你这纸上画大饼谁信?虽然小舅我有三寸不烂之舌,但咱也不能把别人都当成白痴吧?”
“谁说我没项目?”方木神秘一笑:“其实我已经看好一个楼盘,叫颂雷大厦,位于椰城海佃岛。”
“海佃岛是椰城著名的城中岛,岛中城,著名的琼省大学就在这座岛屿上。而且这个颂雷大厦位置极佳,位于海佃岛中心,距离琼省大学不远,和对面最繁华的商业区仅一水之隔......”
“等等.....”张建军毫不客气打断方木的话:“你在鹏城,椰城的事知道这么清楚?难道你这几天开车去了趟椰城?”
“我每天晚上都回来睡觉,难道一天开车能跑上千公里?!”方木没好气回答:“旅馆街道对面那个小商店不是有台电视吗?昨天我看到个一则广告,椰城有家叫颂雷房地产公司准备出售名下一个楼盘,不过现在还没修只是楼花。”
张建军听得半信半疑,又问道:“这个楼盘有多大,估计值多钱?”
“共两栋楼,一栋楼高17层,为点式楼;另一栋为板式楼,为12层,要价没说,但我估计要四千万吧?”方木回答道。
四千万?!
张建军猛然长大嘴,叼着的香烟一下子掉下来结果掉在他脚上,烫得他一下子跳起来,手忙脚乱弹掉烟灰,这才说道:
“方木,我原以为咱们顶多买几套房,或者搞一栋别墅,撑死上百万的资金就了不起,你竟然准备贷款四千万?!哪个信托公司敢贷给你?!”
“当然不需要那么多,顶多三分之一,一千四百万足够,剩下的我们可以分期偿还。”方木解释了句,又反将一军:
“你刚才不是说,只要合适项目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以搞定吗?”
“可是.....可是我总觉得太有点离谱吧?还有你那个颂雷楼盘.....”张建军喃喃说道。
“小舅,你放心,这个楼盘绝对是真的。我是你亲外甥,咱们又是合伙人我怎么会坑你?现在你我还是好好商量一下,明天去找信托公司怎么说!”方木安给他打气
“那.....那好吧。”
张建军总觉得很荒唐。
一分钱没有就想买一座四千万的楼盘?!
方木也不理会他的感受,将自己这几天的想法全盘托出来。
”这样也行?”
听了方木一番话,张建军眨巴着他的桃花眼问道。
”当然可以,小舅,我给你说啊,将来这种方式成为普通老百姓买房的主流,你看看现在椰城的房价每平米快到2000,而普通老百姓一月工资才200块左右,不吃不喝要攒多少年才买得起?”
原来,方木提出一个按揭的概念。
按揭在后世稀松平常,但现在是九十年代初期,房地产刚刚开始起步,内地根本还没有这个说法。
张建军听了深以为然。
“你的意思是咱们这个楼盘将来也搞按揭?”张建军又问道。
方木笑了起来。
“呵呵,小舅我给你说这一套,主要你显示你的逼格,让对方知道咱们是专业人士!”
“至于颂雷这个楼盘,咱们可没那个时间等他修好再卖,一旦买过来,立刻转手!”方木点了一支烟,淡淡说道。
卧槽,又在玩空手套白狼的事!
张建军这次算彻底明白了。
两人商量完所有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和细节,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张建军洗了脚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发出细微的鼾声。
但方木却睡不着,黑暗中点上一支烟,看着窗外清冷的月亮。
其实,他欺骗了张建军,根本没有看到什么电视上椰城卖楼盘的广告,但这个颂雷大厦却是真实存在。
因为,在历史上太有名了。
说起颂雷大厦,那可是在琼省房地产史上赫赫有名。倒不是它地理条件如何优越,大厦有多高多辉煌,而因为这楼盘在短短17个月之内竟然被倒卖多达12次之多!
010 被倒手十二次之多的楼盘
该大厦由松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于1992年“所生”,大楼尚未盖成,还是一枝楼花。
借着琼省房地产热的急速升温,原来颂雷房地产公司和接盘侠琼省华建房地产公司签订了楼盘购买协议,以每平方米为1700元(建筑面积)价格转让,协议约定,海南华建先支付颂雷公司总价款的百分之三十,余下部分分6期支付完毕。
如此,松雷公司一转手,据听说净赚800万。
颂雷公司在市场上玩的这一手,从商业角度来说,确实很高明。
但古话说得好,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琼省华建看松雷公司如此眨眼之间,就轻松赚到八百万,于是便效仿之。
自此,松雷大厦这个宠儿开始了它的不断被“收养”之路,一年半时间用同样的方式被转手倒卖12次!房价从1700元每平米飙升到三千九百多元,但楼盘建设遥遥无期,只是一个大坑!
“一朵楼花”,被商人如此易手,最长不过半年,最短不到24小时,感觉不像在做大买卖,更像一群小孩儿在玩过家家的游戏。
但是,在那个年代,这却是真实的事件。
当然最后随着琼省房地产泡沫破裂,众多企业被套,形成可怕的多角债务灾难,成为一桩典型的房地产案例。
方木在在前世也搞过房地产销售,所以对此比较感兴趣,记住了这件事。
而现在,历史指针走到1922年年初,这个颂雷大厦犹如一个待嫁的处子,静静呆在深闺中。
现在,方木就想插一脚,分一杯羹。
第二天早上,两人换了身新衣服,张建军还特意跑到街道口的理发店将头发收拾了一番,喷了点摩丝,这才开着桑塔纳开车到赶到富田区深南大道,他们要找就是华兴信托公司。
到了所在地,两人下了车向大厦里面走去,站在吧台后面的依旧是刘雪。
“方木!”刘雪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刘雪,这马上就要过年,你不回老家?”方木问道。
“公司还没放假呢。”
方木哦了一声,又介绍旁边的张建军:“这是我们公司董事长兼张建军先生,他想找你们慕总谈点生意,不知道她在不在?”
“在,我给你们联系下。”
刘雪拿起吧台上的电话拨通号码低语几句,然后才对方木说穆总现在有时间请你们上去。
“慕总的办公室在三楼靠东第五个房间,没有挂牌子。”刘雪很贴心说道。
“谢谢。”
方木说了句,跟着张建军上来楼梯。
“喂,方木,你这个女同学长的挺正点啊,对你也挺热情,你有没有想法?张建军压低声音问道。
方木瞪了他一眼。
这马上就要去谈判,脑袋里竟然还想这个?
两人上来三楼,按照刘雪的指点,敲开房门。
“请进。”
张建军推门进去,就看到坐在宽大老板椅后面的慕娉婷,今天她穿着一身黑色的OL装,更显出胸前那一抹雪白。
正点啊.....
张建军心里大呼。
但他心里也明白,眼前这个漂亮而又高傲的女人,绝不是他可以动非分之想的。
慕娉婷也看着两人。
那个年龄大的估计就是什么鼎诚公司的老总,长得倒是相貌堂堂,可那双有些过于灵活的眼睛反倒能看出内心浮躁。
作为女性的直觉,她已经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胸口停留的时间略微长些。
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慕娉婷给对方做出结论。
旁边那个脸上还略带青涩的年轻人,很像刚刚出校门的学生,但神色却显得很镇定。完全没有这些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在这种场合所表现出的惯有的不安。
包括看自己的目光,既没有像那个张总目光中带着龌蹉,也没有小男生看到漂亮女人那种羞涩。
一切都很正常。
目光平和,脸色平静。
一个很有趣的小男生。
当然这些想法只在慕娉婷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很优雅的站起来,请两人在沙发上落座,自己也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很快,有个漂亮女秘进来给两人倒杯茶,又悄悄退了出去。
“两位找我有什么事?”慕娉婷喝了口茶,问道。
“穆总,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番。”张建军镇定下来,开始按照昨天晚上两人商量的,高谈阔论起来。
先是自我吹嘘一番,然后话锋一转大谈琼省房地产机会。“自从88年琼省建省以来,也成为我国最大的经济特区,这就注定了琼省无限发展空间!”
“再说房地产,去年(1991年)11月,国务院发布《关于全面推进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意见》,明确规范了房改的分阶段及总目标、基本原则、有关政策、工作部署、工作领导等等,房地产发展有了政策依据。”
“这对于琼省而言,天时地利都已经占到,现在又有大批人来琼省发展,包括中远、中粮、核总工等这些央企,人和也已经站起,琼省房地产焉有不腾飞之理?”
慕娉婷听了微微点点头。
这个张建军还有点本事,起码来找钱之前做来些功课,不像有的草包啥都不了解,拿着一份说不清是真是假的合同就急急忙忙跑到这里贷款借钱甚至要求双方合作投资。
你以为老娘是个小姑娘就那么好骗?
这边,张建军说的唾沫星子乱溅,一边注意慕娉婷的表情,看到她微微点头心里暗喜。
第一招成功!
张建军又巴拉巴拉开始讲起来:“当然,实事求是讲,投资楼盘周期比较长,需要的资金大,风险也高,所以国外有一种非常先进的楼盘买卖方式叫按揭。”
“哦?按揭?”
“对,按揭!这是一种非常先进贷款方式,指的是用所购住房为抵押的买房方式。它的特点是按揭买房以所购住房做抵押,这在美国、香江等一些发达国家和地区非常流行。”
张建军正准备巴拉巴拉将方木给他说的按揭贷款形式详细说一遍,没想到穆娉婷淡淡说道。
“看到张总懂的不少啊,不过按揭这种方式我在美国华尔街实习时候,早就接触过,或许,我懂得比你还多。”
这......
装逼失败啊。
011 都在玩空手道
不过张建军反应也快,打着哈哈说道:“既然慕总你懂按揭,那我就不再多说,我们言归正传。
张建军就说明来意,自己看中了椰城海佃岛上一个叫颂雷大厦的楼盘,又把颂雷大厦的地理位置吹嘘了一番,最后说由于公司最近资金流动有点困难,所以想贷款。
“慕总,马上就要过年来嘛.....我们在申城、安西几个楼盘的民工工资要兑现,咱们要过年,这些在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活的老百姓不能空手回家吧?所以公司资金周转有点困难,想从贵公司借款一千五百万,一年之内归还,我可以拿这栋楼盘做抵押,如何?”
慕娉婷看了看张建军,又瞥了眼一直保持沉默的方木,突然开口道:
“其实,你们这个所谓的鼎城实业根本没能力收购这么一栋价值数千万的楼盘。我甚至可以这么说,你们的鼎诚实业其实就是个皮包公司.......你不用解释,只要在鹏城注册的公司,他的背景资料我都能查的出!”
好厉害的女人!
被人当面揭穿滋味不好受,不过张建军脸皮厚的很,立刻打着哈哈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赶紧给方木使眼色,那意思是:
“小舅我搞不定这女人,你上!”
方木知道自己该说话,要不这生意真的要黄。
他看着慕娉婷,不慌不忙说道:
“慕总,正如你说,我们鼎城实业刚刚注册不久,手里的确没多少资金,但我们可以搞到项目,而你们信托公司有资金却没有项目,我们合作岂不是两全其美?”
“是吗?”慕娉婷很优雅的翘起二郎腿,冷笑一声:“既然你们能和这个颂雷公司谈,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和他们谈?这不,项目、资金我们都有喽。”
卧槽!
好狠毒的女人!
直接不给别人留活路!
旁边张建军听了那个气啊,但有什么办法?
这年头,有钱的是大爷。
“方木,我们走!”张建军拔腿就要往外走。
方木却没有动,他盯着慕娉婷的眼睛。
“慕总,如果你们华兴信托想直接进军琼省房地产,早就应该注册个房地产公司,可据我所知,你们根本没有。这就说明,你们只想投资并不想创业,毕竟后者比前者风险大的多。”
慕娉婷听了脸上变了变。
对方竟然说中要害!
别看全国各大金融机构扎堆都往琼省跑做房地产,想从中分一杯羹,但大部分只想投资不创业,他们的华兴信托就是这样例子,虽然作为总经理的慕娉婷,极力想直接染指琼省房地产,赤膊上阵,但她身后的几个大股东却不愿意!
娉婷也无可奈何。
这无形中催生了像鼎城实业这样一大批皮包公司,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后面则是各大金融机构提供弹药压阵。
“所以,请慕总认真考虑我们的建议,合作则双赢。”方木最后缓缓说道。
慕娉婷看着方木。
过了几秒钟突然开口道:“好,我答应你提议,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请讲。”
“第一:这个颂雷楼盘必须你们自己去谈,如果谈成功后我们经过评估后才注资。第二,我不准备贷款给你,而是双方合作投资此项目,将来产生的利润分成我八你二,风险也是如此。”
“好,慕总,我同意!”旁边的张建军一听乐了。
只不过不是跑跑腿,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两成利润!
何乐而不为?
方木听了却有些无奈。
小舅,你太心急了啊。
才两成?
太少了!
他重生前看过此类的报道,在琼省房地产高歌猛进短短的这几年,像这种合作方式一般都是三七开、四六开,甚至五五开!
那个和的冯伦、潘石阡并列为房地产界的“京城四少”的张宝全,原来是燕京电影学院的高材生,为了自筹钱拍电影,也一头扎进琼省房地产,到琼省开了一家发地产公司,整个公司就他一个人,“做饭、打字、打扫卫生、总经理,全都他一个人干。
但就这样,从燕京来的一位行长助理带着四五个人到椰城,很认真地找他谈判,要投资的他开的公司,谈判的条件是:将来所有项目都五五分成,共同融资,共同经营,共担风险,共分利润!
当时张宝全一听就乐了,他几乎身无分文,共同融资肯定都是他们去筹钱。银行有的是钱,就是不会干活,所以利用他来经营。
就此,张宝全在琼省和其他冯伦、潘石阡一样在琼省获得第一桶金,开始了自己的地产人生。
这次去琼省能碰到日后这几位地产界的大佬吧?
看看,对方是五五开而自己则是二八开!
算了.....来日方长。
双方约定,明天正式签署项目合作协议。
张建军很有风度向慕娉婷伸出右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慕总,祝我们合作愉快,再见。”张建军伸出右手。
“再见。”慕娉婷俏手轻轻握了下,立刻松开。
两人出去没过两分钟,一个三十多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立刻走了进来,他正是华兴信托公司的副总,杨铭。
慕娉婷简单介绍了下刚才和张建军谈的项目,杨铭大吃一惊。
“慕总,是否有点太仓促?咱们对这个鼎诚实业几乎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你打电话给工商局的刘局长可以问问这个公司的来历,况且......”
慕娉婷说着走到窗户边,向下望去,看到张建军和方木刚好出大厦,正向他们的小汽车走去。
“咱们虽然对这个鼎诚实业不熟,但对颂雷大厦熟,前段时间你不是也想投资这个项目吗?机会来了。”
慕娉婷说着,语气里有一丝嘲讽:“现在椰城注册搞房地产大大小小的公司里,除了几个国字头企业,几乎都是皮包公司,大家都在玩空手道,关键是你有没有本事能不能套住狼?”
“他们鼎诚实业想套住我们,抛出颂雷大厦这个诱饵,的确很诱惑啊。不过我想看看,他们能否真的能搞定?”
慕娉婷谈谈说着,又看了看窗外。
马路边,张建军似乎说道什么高兴处,开怀大笑,手舞足蹈,而旁边的方木没受到什么影响,步伐从容。
012 潇洒走一回
第二天一大早,方木和张建军又驱车赶到华兴信托公司,双方正式签署了合作协议。不过穆娉婷补充说明,在鼎诚实业和颂雷公司未谈成购买协议之前,华兴信托不会投资一分钱。
一句话:全凭你们自己!
“方木,你说就凭咱们俩,能搞定那个颂雷公司的老总吗?”在回旅馆的路上,张建军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虽然以前跑销售的,也经常和别的厂家谈生意,不过那都是几十上百万的就了不起,像这样上千万的项目,别说他没见过,就是整个宏峰机械厂的人都没遇到过!
“小舅,你怕了?你不是说你三寸不烂之舌,没有搞不定的事吗?”方木边开车边激将道。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放心,这件事小舅我肯定能搞定!”张建军拍了拍胸脯。
回到旅馆,两人决定明天一大早就走,争取晚上开车赶到椰城。
“方木,今天咱们搞定这么大一件事,是不是得庆贺庆贺?”张建军坐在床边,叼着烟看着对面床上的方木突然说道。
“小舅,你打算怎么庆贺?”
“上次咱们和电视台的周部长唱歌的那个至尊歌城挺不错,今晚咱们再去潇洒走一回?”
去唱歌?
你就那个公鸭子嗓音竟然喜欢唱歌?
方木突然明白了什么。
“小舅,你是不是喜欢上次陪你唱歌那个姑娘?”
“嘿......什么喜欢啊?就是觉得那个姑娘人挺好,唱唱歌,聊聊人生,感觉还不错,逢场作戏嘛。”张建军笑着说道。
“要去你去吧,我对那些地方不感兴趣,这样还能节约点钱。”方木拒绝。
“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再说就咱们两个也花不了多少钱,现在还有六千多块,到了椰城搞定那个颂雷公司,华兴很快就会助注入资金,我们担心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和颂雷公司谈判出现僵局怎么办?
到了椰城住宿、吃饭、汽车加油,都得花钱!搞不好还要请客,得悠着点。
但是熬不住张建军的哀求,况且人家还是自己的长辈,面子还要给,方木只好答应了。
到了七点华灯初上,方木开着车和张建军又赶到至尊歌城,这里依旧是豪车云集,纸醉金迷。
俩人停好车,张建军大摇大摆上了四楼,一个穿着无袖旗袍的漂亮姑娘迎上来,嗲声嗲气问需要帮助。
“给我们准备个小包,啤酒先来两打,果盘一个。”张建军很熟练的回到道。
“需要姑娘陪唱歌吗?”
“要,就是我上次来的那个叫小丽的姑娘......方木,你呢?”张建军转过头问方木。
“我随便。”
“那就给他找随便来个吧.....不,就找上次陪他的那个叫小红的姑娘,他们一起唱情歌挺不错。”张建军怪笑道。
嗨......你到底是不是我亲舅?
方木很是无语。
两人跟着旗袍姑娘到了个小包,啤酒果盘上齐,很快两个姑娘走了进来,果然就是上次陪唱的两人。
小红这次穿着一件白色超短裙,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方木眼睛一亮,又是这个小帅哥啊。
和他唱歌感觉挺不错,更重要的是,很规矩。
不像有的男人喜欢动手动脚,你还得笑脸相迎。
第二次来这里,张建军更是放开了许多,和那个叫小丽的姑娘边喝酒边吹牛,说是这次来鹏城搞定了一个大项目,转手就能赚好几百万。
听得小丽一脸崇拜的样子,身子不停往张建军身上蹭啊蹭,频频向他敬酒。
方木这边,慢慢喝着啤酒,依旧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老板,我们去唱歌吧?”小红感觉气氛有点平淡,提议道。
方木摇摇头。
上次主要是担心付不起酒钱,这次无所谓,把这两打打啤酒喝完酒走人,反正小舅揩那个姑娘的油也差不多了。
至于进一步?
他了解自己的小舅,不会。
小红看方木拒绝,也没办法只好耐心陪方木默默喝酒。
过了一个多小时,酒也喝得差不多,方木想提醒张建军还是走人,回旅馆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突然,包厢外面出来一阵打骂声和姑娘的哭泣声,乱做一团。
娱乐场所就是这样,方木见怪不怪,可张建军是个爱看热闹的主,立刻走了出去,方木只好跟着走出门外。
只见一个打扮时髦,留着郭富城头型的青年正在扇一个姑娘的耳光,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妈的!大爷我赏你你一杯酒,你竟然不喝?!不给大爷面子?看大爷不扇死你!”
姑娘只捂着脸哭泣,却不敢躲闪。
就在这时,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匆匆走了上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服务生又是陪笑脸又是说好话,好说歹说才把那个青年劝住回到包厢,只留那个姑娘倒在地上哭泣。
“好了,没事了,大家请继续玩吧。”一个服务生拉起哭泣的姑娘离开,另一个服务生高声说道。
一场风波就这么很快平行,方木他们又回到自己的包间,突然发现旁边坐着的小红身体似乎在颤抖。
“你怎么了?”方木皱眉问道。
“刚才那个姑娘.....是我老乡,我们一块出来的。”小红低声说道。
同病相怜。
方木听了倒没没说什么,张建军听到了却好奇问道。
“小红,你们不就是陪唱歌喝酒的吗?你那个老乡为啥不喝?结果被打成那样,何必呢?”
“那杯酒里有问题。”方木淡淡说道。
“这位老板说的对.....”小红看了方木一眼,有点诧异,继续说道:
“那个青年是个花花公子我们都叫他齐少,听说家里很有钱,经常来我们这里玩乐,他喜欢在酒里下催情的药,逼着我们喝,然后......”
说到这里,小红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大家都明白后面发生的故事。
包厢里陷入沉默。
“小舅,我们继续喝酒吧?喝完回去。”方木举起酒杯。
这种故事几乎每天都在这些地方上演。
这就是人世间。
“喝酒,喝酒。”张建军也举起酒杯。
两打啤酒喝完,张建军满嘴酒气对两个姑娘说道:“你.....你们先回去,等....等我们再来鹏城找你们.....喝酒。”
“谢谢老板。”
两个姑娘很快出了包间,方木搀扶着张建军准备出去结账,却看到小红又进了包间。
她探头看了看门外,又关上门,突然一下子跪在方木面前。
“老板,求求你们,带我走吧。”
013 去椰城
“你要干什么?!”方木皱眉问道。
“老板,我只求你带我走,给你做牛做马也行。你刚才也看到,这日子我过不下去呀......我知道你们是好人,大哥,带我走吧......”小红说完,边哭边磕起头来。
“别哭,站起来说话,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来这里?”
小红站起来,才说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小红的老家在蜀省大凉山,家里很穷,初中没毕业就想出来打工,他们两个是被同乡介绍到鹏城,说是给安排个好工作,吃香的和喝辣的工资又高。
两个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跟着同乡来到鹏城,结果没想到是被拐进歌城当陪酒小姐!
“我的身份证被老板扣押,身上有没多少钱,跑出去会被当成盲流....求你们把我带出去,跟着你们给你做饭洗衣服....我都行!求求两位大哥.....”
小红说完又要跪下去,却被方木拉住。
“起来,跟我走。”
“谢谢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小红顿时喜形于色。
自己看对人了!
“方木.....”张建军赶紧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方木,咱们要去椰城谈生意,带上这个拖油瓶怎么行?何况她没身份证不方便。”
“放心,坐着咱们的小车没人会查。”方木淡淡说道,然后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紧张的小红。
“她也算不上拖油瓶,咱们做生意肯定需要帮手,最起码她酒量不错。”
还有....
她那一头短发看上去挺顺眼。
当然这话方木没说出来。
既然决定也就不迟疑,两人带着小红出了包厢,到吧台上指着姑娘说要出台,交了五百块钱押金之后,就大摇大摆出了至尊歌城,上了小车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到了旅馆,方木就要给小红开一间房。旅馆老板也熟悉这两人,看着带回一个姑娘,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副男人都懂得神态。
只不过,就一个姑娘.....
方木也没多解释,房间安排好之后,吩咐小红进去,看到她浓妆艳抹的样子不由得皱眉道:“先去洗个澡,这里有公共浴室,然后早点睡觉,明天早上五点准时起床我们要赶路。”
“大哥,我不叫小红,我叫田霞,田野的田,朝霞的霞。”小红低声说道。
“知道了。”方木转身离去。
突然想到姑娘跟自己跑出来估计啥都没带,只好将自己的用的香皂还有一条新毛巾从旅行包里翻出来,又过去给了田霞,凑合用吧。
“谢谢。”
田霞接过毛巾香皂,她不敢问方木带她去什么地方,但她知道就是再苦再累,也比歌城好的多。
第二天清晨五点天还没亮,方木准时起床,叫醒还在酣睡中的张建军,洗漱完收拾行李,他又过去敲田霞的门。
姑娘很快开了门,依旧穿着昨晚那身白色超短裙,洗掉了脸上的铅华,看上去果然顺眼很多。
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我们走。”
方木说完转身离去。
张建军和方木提着行李,结账后出了旅馆,田霞紧紧跟在后面,刚到街上就打了个冷颤。
虽然鹏城是南方,但现在还在冬天,清晨依然还是冷,只穿一件超短裙的她自然有些受不了。
方木看着抱着胸浑身发抖的姑娘,这么早也没地方买衣服,只好从自己的旅行包里拿出一件夹克让姑娘披上。
“先吃饭,然后出城。”
就在附近找一家包子铺,吃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然后三人上了车,自然是方木开车,田霞坐在后排。
“田霞,我叫方木,他呢,是我小舅,叫张建军。”方木边开车边给姑娘介绍:“我们开了一家公司叫鼎诚实业,我小舅是董事长兼总经理,我是经理助理,公司现在就我们俩,现在算上你,三个,你以后就是经理秘书。”
“算了,方木,还是让她做你的秘书吧,我不要。”坐在副驾上的张建军笑着说道。
方木没有理会,继续对田霞说道:“这次我们要去椰城谈一笔生意,也不回来了,你就老老实实跟着,不准乱说话,更不准乱跑,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听你的。”田霞赶忙答应。
虽然方木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是晚辈,也不是总经理,但田霞觉得,这里面其实他才是主心骨。
果然,开着桑塔纳一路畅通无阻,出关的时候公安只看了一眼就挥手示意放行,田霞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终于自由啦.....
田霞看着外面的景色,绿树成荫,郁郁葱葱。
太阳正在从东方冉冉升起。
好久没看过清晨的太阳了。
跟大凉山清晨一样,好美。
方木开着车沿着省道一路向西狂奔,中途只吃了一顿饭,找了个加油站加了一次油,直到下午快五点才赶到港城,海峡对面就是椰城。
“好美呀......”站在码头边,看着太阳照样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田霞也忍不住拍着手欢呼起来。
方木看着她的侧影,一副天真淳朴的样子,很难和昨晚那个浓妆艳抹的妖艳姑娘联系在一起。
张建军也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也显得兴致勃勃,笑着对方木说:“看到这景象,让我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背过的一首诗。”
“什么诗?”
“莫道大海有多美
一眼望去都是水,
除了水就是腿.....”
方木听了顿时无语。
打油诗?
还不如人家那首“大海啊你全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幽默呢。
田霞听了想笑,但看到方木一脸严肃赶紧捂住了嘴。
“小舅,咱们赶紧渡海,再晚就赶不上最后一班轮渡了。”方木提醒道。
开着汽车过海的坐轮船,一辆车三个人,票价一算一共450元!
这么贵?!
张建军吓了一大跳。
昨晚潇洒一夜花了九百块,结果方木为了救田霞又押了五百元,今天结住宿费,路上加油吃饭,又花了将近三百块,现在轮渡要四百五,算算兜里只剩下不到四千多点了!
到椰城还要住宿、吃饭,和对方谈生意,张建军突然有点紧张,熬不到生意谈妥,华兴信托投资那一天怎么办?
更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到琼省竟然也要边防证!!
014 “边防证”
怎么会这样?
三人面面相觑。
“方木,怎么办?”张建军看着方木。
方木心里暗自懊悔。
重生前九十年代他没来过琼省,竟然忽略这事!
看着那些人拿着一张略显粗糙的纸张经过检查口后,兴高采烈排队进入渡船,他们都羡慕不已。
“田霞,你坐车里别动,车门锁好无论谁都不给开门!小舅,我们四处转转,打听打听,看不能办一张。”方木想了想说道。
“好!”
两人各自散开,码头上到处都是人,方木在售票口附近晃荡,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警备室,门口贴着一张告示:
“一、本地只办理本地人的边防证!!!二、按照规定,所有外地人的边防证,必须去户口所在地办理!!!”
“本地人”和“户口所在地”下面,被划了两道横线,着重强调了,再从那六个感叹号看得出来,为边防证这个事,他们也已经是烦不胜烦。
难道让我跑回千里之外的秦省办理?
还有,田霞怎么办?
方木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不死心,又在附近晃悠,看不能遇到类似鹏城遇到的:“蛇头”之类的人,想办法给自己弄三张,高价也行。
可是不知道根本没有还是没找对地方,转了一大圈啥也没找到。
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方木担心田霞坐车上出事,又匆匆赶回去。
没过一会,张建军回来了竟然一脸得意。
“小舅,你找到办法了?”方木心里一喜。
没想到张建军摇摇头:“有个屁办法!我问了好几个人说边防证都要回户口所在地办,本地派出所不受理!”
跟我看的一样啊.....
“那你高兴什么?”方木感到奇怪。
“嘿嘿,刚才我遇到一帮大学生,什么燕大的,青华的,中央美院的,老子说是复华毕业的,还给他们吹嘘了一阵,他们还真信了。”
卧槽!
方木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竟然到这时候还不忘显摆!
不过......
“等等,你遇到中央美院的?”
“对,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说是去年毕业想在燕京美术馆办个人画展,但没钱就想来琼省发一笔财再回燕京办。”
原来如此....
突然方木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方木脑海里浮现。
他于是低声对张建军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让他们画一张边防证?!”张建军失声叫道。
“旁边的田霞听了也是一脸惊愕看着方木。
这样能行?他胆子咋这么大呀?
“小点声!”方木赶紧制止,又低声解释:“你看,各省边防证都不太一样,那些查验的人怎么能认得清?再说这么多人急着上渡船,谁会仔细看?”
这倒也是.....
“行,就这么干!我带你去找那两个美院的学生!”张建军很快也同意,活人怎么能被尿憋死?
方木赶紧跟着张建军去找那两个学生,没走多远,张建军就指着一帮学生模样人群:“就是他们!”
顺着张建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里面有个留着长发的瘦瘦青年,看上去还有点腼腆,穿着一件白色文化衫上面还有不小心涂上的点点染料,还真有艺术家的气质,他旁边是一个留着马尾辫同样穿着文化衫的女青年。
“小舅,你把他们叫过来。”
张建军点点头,大步走了过去笑着对那个长发青年说道:“哥们,我的外甥,是安西大学毕业的,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这个长发青年认出张建军就是刚才和他们吹嘘是复华毕业的,现在突然又钻出一个安大毕业的外甥,不知道有什么事?
但都是大学生,有一种天然的认同感,所以长发青年和他女同学对望了一眼,两人走了过来。
方木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看到两人走来就笑着问道:“我听我小舅说你们是中央美院毕业的?”
“对,怎么了?”长发青年满脸疑惑,看着一脸青涩的方木。
“你们是不是也没边防证?”
“对,对,你们能想到办法?”长发青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们也没有,不过我想到一个办法,不过我说出来后,你们保证,不准失声乱叫。”
“好,好,我保证,保证。”长发青年赶紧点头,这个年龄比他还小的青年在他眼里变得越发神秘,仿佛是一位世外高人。
方木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又低声说了一遍。
“什么?画一张?!”长发男早已经忘记刚才承诺,忍不住叫了出来,他旁边的女生也是一脸惊愕。
草!
那些大学生已经开始向这边好奇张望了。
方木赶紧把两人拉远点,才说道:“我已经打听到各省边防证不一样,你就是画一张我们秦省的,10元一张怎么样?”
“这,这不是钱的问题......”长发青年似乎还没完清醒过来:“这,实在太荒唐了,如果让别人看出来怎么办?”
“这你不用管,你是学美术的,画个边防证应该没问题,真的被发现,我们也不会说是你画的,怎么样?”
长发青年有些犹豫,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女生,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马尾辫女生胆子倒挺大,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这位同学说的是个办法,我们可以试一试!咱们也给自己画两张!大不了认出来把咱们遣返!”
得到同伴的支持,长发青年胆子大了起来,也就不再犹豫,四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张建军在边上把风。
长发青年从背包里拿出画板,纸笔,突然又问道:“我也没见过你们秦省的边防证啊?”
“你们是哪的?要不照你们省的画也行。”
“我是龙江的,她是津门的,我们也没见过我们当地边防证。”长发青年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
“方木,要不我找个真的边防证,咱们照着画?”张建军说道。
方木思索下摇摇头,“算了,免得让人发现,咱们就按照去鹏城的边防证样子画,都是一个机关颁发的,应该差不多!”
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张进出鹏城的边防证。“这个是咱们上次办的,日期过了已经作废,就按这个画!
听方木这么一说,张建军也不再坚持。
赌一把!
015 夜渡
长发青年接过方木递给的鹏城边防证,照猫画虎,先用铅笔打了个底稿,然后再用墨笔描黑,他还没忘记按在上面画了一个公章,又用红色染笔描红,最后用小剪刀裁下来,就这样,一张写着“边境管理区通行证”就这样造出来。
方木拿过来看了看,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不容辨别出来,不由得啧啧称赞。
“不错,不错.....果然是中央美院毕业的高材生。”
听了方木的赞誉,长发青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自己一个学西洋画的,竟然来伪造边防证!
第一张慢,后面就快,很快五张边防证造好,还要填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等,在方木的建议下,工作单位统一填上秦省汉湖市宏峰机械厂,只是把目的地由鹏城改成琼省。
方木这才知道,男青年叫刘一鸣,他的同伴叫韩丽。
当然,还有关键的一项:本人的一寸黑白照片。
方木和张建军在鹏城办各种资料证件剩下的有照片,但田霞没有。
但这难不倒他,于是决定立刻开车返回市区找一家照相馆办个加急照,也就是多花钱呗。
“谢谢你们。”方木拿着三张边防证,又从钱包里取出三张十元票子递给对方。
“嘿....做当帮个忙,这钱我不要。”刘一鸣赶紧推辞,脸上突然又露出不好意思神色说道
“到时候.....你们能不能走前头?”
卧槽!
原来是害怕被识破让我们打头阵啊。
方木也不为难他,说还有个同伴没有照片要到市区去办,如果你们愿意等,等我们办好以后走前面,当然你们也可以坐我们的车一块去。
“你们有小车?!”刘一鸣很惊讶。
张建军很骄傲的点点头。
顿时,两个青年看着他们的目光变得崇敬起来。
两人一商量决定跟着他们去。
于是四人返回到原地,方木给田霞简单解释了下,就开着桑塔纳直奔市区。
赶到市区已经下下午六点,国营照相馆已经关门,还好这年头已经有私营照相馆,方木边走边问找到一家,要求洗加急的。
老板满口答应,说两个小时就能出片,不过要30元!
卧槽!
抢钱啊.....
不过方木还是掏出三张十元钞票递给对方。
现在就是等照片,无所事事,港城城区也破破烂烂,大家也没逛的兴趣。方木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就到街对面一个小商店买了一大袋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提了过来。
压缩饼干并不好吃,但有一个优点就是吃了耐饱,半天不容易饿,这样可以节约资金。
方木也给了那两个学生一人一袋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刘一鸣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并没有急着吃而是打开画板。
“你准备干什么?”方木好奇问道。
“你看。”刘一鸣指着西方天空:“夕阳照耀下的城市多美?我准备画下来。”
@#¥%…………
好不容易熬过两个小时,方木他们拿到田霞的照片贴在边防证上,重新赶往港口。
现在已经是夜晚,繁星点点,港口上照样是灯火通明,准备夜渡的人依旧排起长队。
由于人车要分流,汽车在轮船一层,旅客都在二层,张建军和田霞一块走,方木独自驾车到轮船一层,然后去找他们。
“老板.....”田霞看着方木,似乎有些害怕。
“你跟着我舅,只管大胆往前走别担心。”方木鼓励道。
方木开着车经过检查口,或许是因为有车的缘故,这里检查都很松,先是看了看车上带没带违禁品,然后随意扫了方木那张边防证,挥手示意开进去。
一辆接着一辆车,徐徐开进轮船的一层甲板,方木停好车后赶紧上了二层,就看到灯光下,张建军和田霞已经过了检查口,正向这边走来。
田霞似乎看到站在二层甲板上向这边张望的方木,还笑着朝他挥挥手。
方木轻轻吁了口气,刚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等两人上了二层甲板,方木这才问道:“刘一鸣和韩丽呢?”
“他们在我们的后面。”张建军回答了一句。
就听到后面有人大声叫他们的名字。
“方木!张建军!”
抬头一看,就看到刘一鸣拉着韩丽,满脸笑容向甲板上走来。
上了甲板,刘一鸣走到方木跟前,一脸激动:“方木,谢谢你,要不你出这法子,我和韩丽永远没法踏上海岛一步。。”
“呵呵,还应该感谢你,能画出这么以假乱真的边防证?”方木笑着回答。
刘一鸣哈哈一笑,从口兜里那张伪造的边防证,突然撕的粉碎:“哥们再也不需要这东西,等挣够钱,哥们离开返回燕京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
说完手一撒,碎纸屑随着海风飘飘洒洒,很快消失不见。
岸边最后的一点灯光消失以后,船就在茫茫的夜海中航行,不知道航行多久,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一片灯火,再往前走一会,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影影绰绰的高楼的剪影,
目的地椰城到了。
虽然码头近在咫尺,但下船竟然用了一个小时,方木开着桑塔纳赶到码头和张建军和田霞汇合,也载着刘一鸣他们向市区方向赶去。
沿着从滨海大道转进了龙昆北路,其交界处就是椰城市政府所在地,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
“我们就不去找旅馆了,准备在车上凑合一晚上,你们呢?”方木问刘一鸣。
这么晚人生地不熟刘一鸣也不敢带着韩丽乱跑,于是也答应了。
很快,众人就靠在桌椅上沉沉入睡。
清晨,细碎而又柔弱的清晨的阳光慢慢照射整个城市,天空蓝得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真实,街道两边都是高大椰子树,在晨风中婆娑。
众人都醒了,刘一鸣和韩丽笑着向方木等人告别。
“我祝福你心想事成!发大财!”刘一鸣说道。
“我也祝你们早日能在燕京办画展。”方木笑着回答。
“会的,我们都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刘一鸣大声说着,胳膊用力挥舞了下,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再见!”
说完刘一鸣拉着韩丽的手,背着行李迎着朝阳向前走去。
“方木,你说他们能成功吗?”张建军叼着一支烟,依靠在车头,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问道。
“我真希望他们能成功。”
这一刻,方木从内心深处,真心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