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逃
金国与鈤国和平相处已有一百多年,一百多年前两大国合力平复统一大陆后又平分了领土,无战争之下两国都日渐强盛繁荣。然在如今盛世和平之下,却偶有妖物邪祟出来作怪。
是夜,天空中的乌云随风移动逐渐掩盖了月亮的光辉,山谷中安安静静的,偶有风刮过带动林中树木发出飒飒声和林子深处传来野兽的叫唤声。
“不好啦!来人啊,少主不见了,少主不见啦!”一道尖锐的喊叫声,瞬间打破深夜的寂静。几间房子相续的亮起了灯光,其中占位最高的那间屋子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披着外套的中年男子脚步匆匆的从房间走出来,快速的往楼梯下走去。
到达下阶议事大厅时,大厅里已经等候了好些人,其中有几个身穿铠甲的护卫兵,也是除了他们,其他站在大厅的人皆是衣冠凌乱,明显的也是刚从床上起来。他们看到中年男子的时候,都涌了上来。
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护卫兵供着手,说:“二爷,少主的寝居现在空无一人,那封灵锁从中间裂开上面还沾有许些血迹,应是少主独自一人所为!”
另一个护卫兵也供着手,语速快而洪亮:“二爷,属下已命人封锁各处出口,正在全力搜查。”
被唤为二爷的中年男子,正是巫山谷的谷主,也是巫马一族中的二爷,巫马言关。而巫山谷,是历代用来守护和看管御灵师的隐秘山谷。
他们巫马一族矗立历史中已有千年,巫马一族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每隔两三代家族中必定会出现一个传承先祖所有法术的御灵师,这也是巫马一族长盛不衰的公开秘密,而巫山谷就是为了保护御灵师而建立的。
山谷外,各种珍奇的迷幻阵,普通百姓不小心进入期内,至少要一个多月才能兜出来,稍懂阵法的也会被困上十天半个月,想要进谷没有人带着的话,估计不是被饿死在阵法中,就是兜兜转转无功而返。千年来阵法无人攻破过,可是对于身怀御灵之术的少主来说,那些障眼法犹如空设,没有封灵锁的她要离开巫山谷还不是走出自家大门一样容易?
御灵师,每个御灵师所御的灵物皆不同,在整片大陆中御灵师也就只有那屈手可指的四五个,这罕见和珍贵的程度,简直比快要灭绝的物种还要稀罕百倍!
巫马一族统称御灵师为少主,而此刻逃离了他们禁锢的正是二十几年前觉醒的第十一代的御灵师,巫马裕凡。
巫山谷谷主听到少主不见的消息就匆匆忙忙的从卧室赶来,此刻听到护卫兵来来回回的报告没有找到蛛丝马迹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跟着少主离开了。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既然在谷中找不到人,那就在谷外找,少主及笄开始就不曾出过谷肯定走不远的。
“来人!派三队人马从不同方向出谷找寻少主,另再派人回大巫镇禀报家主,势必将要少主找回来!”
护卫兵欲领命离去,不敢耽搁分毫。
“等等!往燕都方向多派一些人手,每棵树上每个山洞都要仔仔细细的找!”护卫队应了声是,急匆匆的离去。
护卫队离开后,巫马言关站在大厅内,眼神阴沉的看着门外的夜色。
大厅内一直站着不敢言语的几位年轻男子,此刻才敢出声。“父亲,今日正好是七月十四鬼节,少主定是灵力大涨才能够挣断封灵锁的。”
其中一位衣冠最为整洁,甚至连头发都绾得一丝不苟的少年郎不解的看着巫马言关:“可是父亲为什么着重让人搜查燕都方向,难道父亲知道少主为何离谷?”
巫马言关回头看向大厅中间挂着的字画,呐呐自语却答非所问:“没想到我守护少主二十多载,却从未察觉出少主有逃离之意,少主啊少主,这么多年过去,难道你还未看清那凡夫俗子吗?”
山谷外,一个白衣少女双脚赤裸的走在深林中,脚腕处鲜血止不住的流,每一步都会落下一个血色脚印。很诡异的,那脚印不一会就会消失不见。
黑夜是那么的黑,她那身白色的衣裳是那么的白,犹如山中鬼魅让在山中的猎户看到怕是要生生的吓晕过去。
少女一头长发及腰,白嫩的脸蛋让她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左右,她的双眼却有着不符合她外貌的沉寂,身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似乎对她造不成恐惧,脚上狰狞的伤口也似乎对她造不成影响。
这人正是刚逃出巫山谷的巫马裕凡,从及笄那日开始,她就与那些兄弟姐妹隔绝,被锁在巫山谷中最深处的天楼,每日独自一人坐在天楼内,不知今夕是何年。往年只有对她有事相求的家主和谷主会上来找她说话,但今年家主他带了一个妇人过来,那个妇人名唤叶萝身患疾病,家主带她过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医治。
那妇人看上去四十有余,她竟然说她是叶萝,说她是那个以前经常来巫马家串门,同她一起绣女红一起去闹过花灯的叶萝。怎么可能?那时候的叶萝尚未及笄,只比她大几个月而已。可眼前的妇人脸上的细纹憔悴病态挡都挡不住,她口口声声的说她是叶萝,不停的说着她们以前的往事,恳求她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求她一命。
可若是她真是叶萝,那她在天楼中待了多久?在被送进巫山谷之前,那个少年郎曾说过会来找她的,原来她已经等了这么久,这么久他还未来。
及笄之前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恍如昨日发生,可天楼外面时光如梭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裕凡走累了,靠在一株树干席地而坐,垂着头像个迷路的人。
白色的衣裳很脏,但到了明天它就会干净了,因为这是巫马家历代相传的仙衣,说是巫马家的飞升老祖留下的圣物,历来只有御灵师才有资格穿。
“少主,这里荒山野岭的,您可不能睡。”天边微微泛着亮光,透过那丝丝亮光可以看到巫马裕凡面前那个人影。一团黑乎乎的,不仔细看真的跟夜色融合在了一起,估计刚刚那些脚印就是它帮忙消掉的。
第四章 客栈
“今晚爷就好心的在这里帮你找家客栈住下,明早就请你随便!”爷可是要行走江湖的人,不管你打得是什么主意,爷都不会买你的账!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是为了一时出风头才做的,若是一路上都要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的话,那就不能相提并论了。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也是往燕都的方向走。
褚子萧表面冷酷着一张脸,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早早甩掉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天色太晚,只有两三家客栈开着半扇门,在掌柜桌上留着一盏油灯。褚子萧带着裕凡住进了一家两层楼高的小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和一些饭菜热水后,就准备上了楼。褚子萧走上楼梯回头,见裕凡没有跟上来,整个人傻乎乎的站在掌柜台前。
褚子萧摇了摇头,不打算过度好心的提醒她,免得她赖上自己不肯走。裕凡很快就跟上了他,走到二楼的走廊上时,忍不住说了句:“这个客栈死了好多人,我可不可以跟你住在一起?”
“什么?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还有,你这瞎编的本领倒是挺强的,就刚刚在哪傻站了一会你就看出这里死过人了?你该不会真的看上本少爷的美色,想借机欲行不轨吧?”褚子萧的声音丝毫不掩饰,跟裕凡刚刚的细声细语比起来,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大声。
一楼里正坐在掌柜台里面的中年男子,眼神晦暗不明的看向他们。
看上他的美色?这种话他都好意思说的出口!裕凡见他一脸夸张,连忙说:“我没有看上你的美色,我只是……”
“哼,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你分明就是看上了爷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不敢承认!”褚子萧最后又嘀咕了一句什么,傲娇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裕凡在原地欲言又止。
“少主还是不要管他了,此人不识好歹,少主您好心想要保护他,他还不领情!哼,让他今晚被怨灵缠上吸光他的精气才好!”阿溆出现在裕凡的身侧,眼神不怒自威的往四周一扫,那无形的黑暗便远离了裕凡周围。
裕凡没有说话,她觉得褚子萧像个好人,她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他都肯帮自己落脚的地方,让她不用靠着树干过夜,怎么说也算是有恩于她,她是不会让他有危险的。她直接进了褚子萧隔壁那间房间,她一进去,里面那些黑影就瞬间退了出去。
“少主,这家客栈几乎没有生人气息,这外面不比在巫山谷中,防人之心不可无您还是要小心些。”阿溆恢复之前温和,苦口婆心的想让总是太过随意的裕凡警惕些。
裕凡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自己那双脏乱的脚,不在意的说:“我不是还有你吗?有你们在,他们伤害不了我。”
裕凡的话刚落,一直佩戴在她腰间的玉环震了震,似乎在回应她的话。裕凡御的是鬼灵,应该说世世代代的少主御的都是鬼灵,人会生老病死,但是鬼灵却不会,经过一代一代的累积,现在裕凡身上的鬼灵就有许多个,更别说裕凡觉醒了什么记忆后还会其他法术,一般的凡人又怎么可能伤的了她?
没说两句话,就有一个店小二捧着一个里面装着水的木盆来敲门了。裕凡去开门,就见那个店小二马上堆出一张笑脸,“客官,您要的热水,饭菜的话可能还要您稍等一下。”
裕凡点了点头,叫他帮忙找对鞋子来穿,才从他手上接过木盆就关上了门。门外还站在原地的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目光透过门缝里看着裕凡将双脚放进木盆中,只是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腿就这么好看,若是……
店小二下了楼之后,客栈半开着的门也彻底的关上了。饭菜不久之后就送了上来,可是许久不曾吃过东西的裕凡,看到那几碟外貌有些欠缺的饭菜竟有些提不起胃口,只是简单的将自己梳洗一番后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而另一边褚子萧吃着饭菜的时候,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听隔壁的动静,按理说以她之前那种动不动就想找机会黏住自己的言行,这吃饭这么好的机会也应该不会浪费才是。怎么会这么安静,睡着了?难道刚刚被自己戳中心思害羞了?褚子萧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再胡思乱想。
等褚子萧吃饱喝足也歇下的时候,夜更深了,一片片黑暗笼罩着床上的他,突然又一片白雾从窗外吹了进来,那些黑影稍稍的离他远了点。黑暗中有木头被移动,很轻,床上的褚子萧却听得清楚,早在听到那两个脚步声的时候他就早有防备。
可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身体这么疲惫?他刚刚已经屏住呼吸,难道是店小二在饭菜里动了手脚?不对,若是那样的话,他早就发现了。糟了,隔壁那个小姑娘……
就在褚子萧费劲的做坐起来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多了两个壮汉,他们手上各拿着一把短刀,见他醒着甚至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看着他们,这情况着实吓了他们一跳。但也只是那一跳,他们有两个人,对方只是一个小公子哥,一看就是家里有富贵不享,偏偏跑到江湖中逞英雄的货色,跟他们这种老江湖相比差远了。
两人拿着短刀逐渐逼近,坐在床上的褚子萧刚开始还能保持住让人捉摸不定深不可测的笑容,但这距离近了他的身上还是好像被几十斤的东西压着一样,难免有些慌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爷是谁吗?爷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无邪公子!好好的生意不做,偏偏做这种杀人的勾当,今天爷……滚秃子,爷还没说完你就动手,果真是卑鄙无耻!”褚子萧狼狈的躲过一击,嘴上还不停的骂了几声爹娘。
那两位壮汉见褚子萧果真是个纸老虎,都相视一笑:“什么狗屁公子,我看你是天真无邪吧!”然后两人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第五章 一魄
褚子萧从床上滚到地上再滚了几滚终于到了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的地步,眼看那壮汉手上的短刀就要刺进他的胸膛,他也做好了大难不死必要他们二人性命的觉悟,闭上眼睛等了许久也不见刺痛传来,睁眼看去却见他们二人僵住在自己的面前,一动不动的停在原地,像是着了魔一样!
褚子萧笑了起来,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以往的灵敏,当下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对着这两个“木头人”就是呼呼的几巴掌,将刚刚被逼急又还不了手的恶气出了之后,褚子萧一抬头就被眼前这情景吓愣住了。
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一片角落,两个壮汉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妇人,那妇人的头发无风自动,两手成爪各扯着一团淡得模糊的东西,随着那团东西看去竟是那两个壮汉身上紧密相连的灵魂!还被她攥在了手上!褚子萧睁大着眼睛再仔细的一看,似乎还能看到那两个灵魂满脸痛苦的在挣扎!
“敢、敢问女侠是人是神还是……不不不,女侠饶命……”褚子萧怂了,在场面如此诡异来人更是神秘的情况下,他不敢妄动只能颤颤的站在原地,而那女人似乎也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十七年里最大的长见识,就是几年前大哥遇上的狐妖那一次,其他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都是从江湖上搜罗来的故事杂书看到的。但现在……这是女妖魔吸人魂魄吧?褚子萧的脚抖了抖,眼睛不自觉的往门口看去,看看有没有逃离的可能。
但这一看,就看见了裕凡光着脚站在门口处,表情很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她不但完好无损,对于眼前的情景还一点都不惊讶不害怕。褚突然想起今天自己无缘无故晕倒在地的褚子萧如同五雷轰顶,他白着张脸看着裕凡,肯定的说:“是你!你真的是妖孽!”
裕凡脸色平静的摇了摇头:“我不是妖孽,阿溆是我叫过来救你的,我……是御灵师。”说完,裕凡又仔细想了想,记得家主曾在她面前提过的就是这个名字。
这下褚子萧更加僵住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最多也就只有十六岁,长得就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看在自己的眼里还有几分可爱憨厚可她竟然说她是御灵师!整个鈤国和金国加起来都不到五个的御灵师!
褚子萧不信,御灵师怎么可能这么年轻,还长得有点可爱?御灵师不应该是一个白发老头或是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那副模样的么?
“你骗人,你要是御灵师的话,我怎么没有听说你的名字?整片大陆也就只有四个御灵师,其中就没有你的名字!而且哪有御灵师长得这么年轻?”褚子萧说的肯定,因为他确信江湖上传的那四个仙人级别的御灵师的名字中没有裕凡这个名字!
裕凡看了眼脸色暴戾的阿溆,无所谓的道:“反正我不是妖孽,我要是妖孽早就吃了你了。”
褚子萧看着那张清纯的脸,“吃了你”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又突然觉得她所言不无道理,不管是要命还是劫色她身边这个妖物这么厉害,要是想早就可以动手了,就算他的轻功再怎么厉害,肯定也比不过这只鬼畜的妖物啊!
在他们闲聊中,阿溆直接抽走了那两人的一魄,冷眼看着那两个壮汉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然后目光犀利的盯着褚子萧:“我们家少主说不是就不是,你要是敢质疑,我就抽走你的魂魄,让你也做个行尸走肉的傀儡!”
阿溆这话明显的比裕凡的细声细语来的有效果,褚子萧真的马上改口说信了,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裕凡并不感兴趣。
褚子萧白着一张脸将房间里的两个晕死过去的壮汉拉出房间,然后在裕凡的房间前面有看到两个躺倒在走廊上的壮汉,楼下已经没有掌柜的在那里了,整个客栈都安静的可怕,仿佛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家客栈似乎比刚进来的时候阴森鬼祟了不少。
不管裕凡说的是不是真的,褚子萧更加的肯定不能再跟她在一处赶路,绝了心要甩掉她。刚刚她救了自己一命,自己也请她吃了一顿晚饭和住了一夜的客栈,就当相互抵消好了!虽然听起来有点像是他这个无邪公子沾了便宜,让他的内心曾产生过一瞬间的犹豫,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拘泥于这些小事情上面!
处理掉那四个壮汉再回房,后半夜褚子萧就一直睁着眼睛,想着天亮之后就溜之大吉,免得被那看似纯良无害的小姑娘还有她身边的妖物缠上!然,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睡得比谁都熟,直到日上三竿也未见起来。
裕凡在房间等得许久,也没听见隔壁的传来开门声,最后忍不住走出房间去敲他房门。裕凡已经选择性的忘了昨天褚子萧说过分道扬镳的话,甚至她觉得褚子萧跟着她一起,她会保护他周全,他独自一人四处行走太过危险了,她有些不放心。
轻功一流手脚功夫在江湖也勉强站住脚的褚子萧,若是知道他被一个小姑娘看得这么扁,估计会更加不想跟裕凡同行了。
裕凡站在褚子萧的房门口,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客栈,突然闯进了一群人,他们来势汹汹手上不是拿着木棍就是绳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凶神恶煞,在看到上面的裕凡时就吵嚷嚷的冲了上来,很快的就将还站在原地裕凡包围住,却不敢轻举妄动。
昨天晚上派出的人迟迟未归,却在今天早上发现他们晕倒在街上,怎么叫都叫不醒,好不容易醒了竟离奇的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何时,不,应该说不止昨晚有许多的事情他们都记不得了,叫大夫来看过,却没看出个缘由,只说是身体太虚需要补补。
三魂七魄少了一魄,当然虚了,只不过再补也补不回来。除非那天阿溆的心情好了,懒得扣住那几个弱小的东西放他们离去,那他们还有可能回到本体中,但若是回去的半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那他们只能这样度过余生了。
第六章 衙门
万物有灵,都会有它的法则。所谓过极必伤,作为鬼灵,阿溆是不会随随便便的取无辜的人性命,那跟为所欲为的妖物没什么差别,即使她有咒法庇护也多多少少会受些反噬。所以对于那种不是大恶的,她一般只会稍作教训并不会取人性命。
那些人那么大的动静,褚子萧睡得再沉也在一瞬间从床上弹跳起来,听到门外的动静连忙拿起床边挂着的长剑,谨慎的往门口靠去。从门缝中看到裕凡被几个身穿同意服饰的男子围住,手上拿着绳索一副要绑人的架势,褚子萧还在迟疑要要不要出面,因为有裕凡身边的妖物在,那些男子肯定伤不了她的。
“这位姑娘,劳烦你同我们去衙门走一遭……”
衙门内,裕凡一身整洁白衣气质不凡的站在公堂之上,她无视站在两边的衙役,表情平静的睁着眼睛四处乱看,看上去像是来这里参观的,一点阶下囚的样子都没有。
高台上,穿着一身官服长得颇有几分粗鄙的男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裕凡看,也不开堂审问什么,似乎将人带过来就是为了盯着人看。
啧啧啧,瞧瞧那白嫩的肌肤,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还有那张漂亮的脸蛋,别说折了四个人就算整个公堂上的人都去死,只要得到这个美人便足以。
待欣赏够了,坐在上面的小巫镇地方官刘虎正了正脸色,用力的拍了下惊堂木却没有如愿的吓到前面的小白兔。
裕凡看着上首的知府,并没有以前在身边伺候的丫鬟所说的那样正义凛然,她反倒觉得这个知府的模样太过粗鄙一点都不像读书人。
“咳!堂下何人报上名来,不,堂下罪犯你可知罪?”刘虎的脸上一本正经严肃,是有那么两分威慑力,但堂下的裕凡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裕凡向身后左右看了看,确定他口中说的罪犯就是自己,然后她摇了摇头。她不知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要不是以前经常听到那些关于清廉知府的故事,有点好奇衙门是长什么样的,她也不会来这里。
若是褚子萧知道裕凡只是因为这个而进那能将人活剥一层皮的黑暗衙门的话,他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巫镇的地方官刘虎,在这周边也算是很有名气的,但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周边的小孩都会唱的一首民谣:小巫镇有老虎,吃了人不吐骨,小地方山大王,祸害百姓爱娇娘!
小巫镇离鈤国的皇城有十万八千里远,在这小地方谁手上有权有人谁就是大王!之前那车夫口中说的商队丢东西丢人,估计就是惹到了刘虎,闹鬼什么的完全就是瞎扯淡!
而此刻褚子萧坐在一家茶馆中,吃着小吃慢悠悠的喝着茶。
“她自己那么能耐还乖乖的跟着人走,那都是她自愿的,不关爷的事,谈不上什么见死不救!这样也正好,免得她缠着爷不肯离开。”褚子萧自己嘀咕完,仰头一口喝尽杯里的茶水,然后留下些银钱便离去。
小巫镇不算很大,只要走上半个时辰就能将整个小镇走一遍。褚子萧看似盲目的在小镇上走着,走进小镇那条花柳街的时候,终于看到一个车夫靠在车厢门边闭目休息等客人。
褚子萧长得俊,清秀中带着点英气,加之最近各个地方到处跑也晒黑了些,加上身上穿的是昂贵的布料,看上去就是活脱脱的一个英俊公子哥。他嘴角勾起得意的邪笑,一步一步的走近过来,看得楼上正在梳妆的姐儿忘了手上的动作,眼中含笑的看着他,正准备将肩膀上的衣裳扯下来露出半个香肩靠坐在窗前对他笑,谁知他半路转了个弯,竟看都没有往上看一眼就走到那个车夫前面去。
楼上的姐儿垮了脸,向楼下盯着自己看的农夫冷哼一声,高冷的将衣裳拉了上来。再去看那位公子哥的时候,那位公子哥竟英勇无比的将一个车夫举了起来,看不出他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楼上的姐儿脸上再次露出羞涩的笑容,招来一个伺候的丫鬟使她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公、公子饶命啊!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那车夫并不是特别的精瘦但却不会武,被褚子萧这么一来瞬间吓得脸色煞白,起初就是看他像个好脾气的公子哥才敢心生歹念的,谁知这公子哥这么小气几件衣服就追到来这里,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否则小命不保啊。
褚子萧虽然嘴角带着笑,可眼神却带着杀气,看在那车夫的眼里简直就是个玉面修罗啊。褚子萧将人狠狠的摔向地面,拔出腰间的长剑指着那车夫的脖子,笑吟吟的说:“能不能好好说,那就要看你老不老实了!说,你将我的包裹弄哪去了?”
那车夫的身子止不住的抖,眼珠子一直盯着自己脖子上的锐剑,虽然在小巫镇内有地方官,可他一点都没有信心这个地方官会管这些琐事,更别说是他先偷了人家的包裹,道理上就矮人一截,就算眼前这个公子哥要了他的命,估计也没有什么人替他出头!
那车夫深知这些江湖人士的做法,他吞了吞口水,白这张脸眼睛却骨碌的转,他说:“爷,小、小的昨天又回去过找您的,可是半路又遇到了客人要回镇,想着您肯定会在原地等小的,便接了客人回镇里,哪知那客人一走,您、您的包裹也跟着不见了,小的丢了您的包裹这才不敢再回去!”
褚子萧又笑了,眼中却没有笑意:“你知道爷行走江湖这么久见到什么的人最多?”那车夫摇了摇头,又碍于脖子上的剑不敢摇得太大幅度。褚子萧将手上的长剑往车夫的脖子送了送,脸上收起了笑容:“爷见得最多的就是像你这种狡诈的小人!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再打什么主意!再不肯说实话,爷这长剑也是许久不曾尝过人血了,不如今天……”
第七章 作妖
这话当然是吓唬人的,他这剑自从大哥送给他后,用的最多的就是拿来杀野味,杀人这事褚子萧还未做好心理准备。褚子萧在家中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大王,各种无赖的事情都做过,这种唬人的把戏更是随手就能捏来。
那车夫伸手想要推开脖子上的长剑,却又不敢,只能哭丧着张脸如实的道:“爷息怒,小的老实的招,您的包裹确实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拿去换了银两。这、这就是换了您的包裹剩下的钱,其他的……小的昨夜都花在这里。”车夫一手从怀里找出荷包,一手颤颤的指着不远处的青楼。
褚子萧闻言,脸上的笑容又再次出现了,他捉着车夫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看了眼车夫手上的银两,他的眼中都快要冒出火来:“卖了?还只卖了这几十两银子?你奶奶的,知不知道爷那几身衣裳有多名贵?一匹布料就能够卖你这条狗命!你竟然卖了!说,卖哪了?找不回来,看爷不要了你的狗命!”
那边褚子萧赶着一个车夫去找丢失的包裹,这边裕凡却猝不及防的被人粗鲁的按到在地跪着。惊堂木再次发出响亮又刺耳的拍木声,堂上的刘虎冷着张脸:“大胆刁民,已经被抓到公堂之上还不认罪?来人啊,将人证拉上来!”
不一会就有四个壮汉出现在公堂之上,他们一脸呆滞看向裕凡这边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抖了抖身子,看上去害怕极了。
裕凡有些不解的看向堂上知府,还未来得及开口将这四个壮汉昨晚欲行不轨之事告知,就听知府刘虎一脸愤怒的说:“这四位是本官昨夜派出去巡查的衙役,可他们四个竟然被你们打得神志不清,晕倒在客栈外面!要不是客栈掌柜及时报案,你们怕是就要逍遥法外了!今天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锒铛入狱关你个十年八载,二嘛……只要你愿意做本老爷的妾室,那么之前的种种就一笔勾销!毕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别说这衙门里的衙役随你使唤,这整个小巫镇都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说完,脸色带着许些得意的笑意。
裕凡算是明白了,这位知府的意思就是昨晚夜里那四个壮汉是他派来的,那家客栈的掌柜也是他的人,将自己带到这公堂上威利并用的,原来就是因为看上了自己。可是这知府整天在家里又什么时候见过她?是那家客栈的人通风报信了?还是已经是老惯例,看到年轻美貌的就动手?她的身边早有阿溆出现陪伴,在那些人动作有些粗鲁的将她按倒在地的时候。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毫发无损的走出这个所谓衙门。
裕凡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裙摆上的灰尘,然后才慢吞吞的抬头看向皱着眉的知府。她说:“那家客栈死的人都是跟你有关咯?”那些弱小的怨灵现在只能吸一吸人的精气,暂时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但若是放任它们这么下去,等它们强大了肯定就会作妖。
关于这些方面的事情,裕凡不知在天楼里睡了几个日月,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反正遇到了什么事,脑中就有相应的记忆。阿溆说,这是她的先主传承下来的在她身上觉醒了。
刘虎的身躯一震,脸上故作出来的严肃变成了真严峻,眼神犀利的看着裕凡,恍然间才惊觉眼前这人真的是过分的亮眼,是那种扎在人堆里一眼就会注意到的人。
刘虎心生戒备,当下一怒喝:“大胆刁民,罪证确凿还不肯认罪,竟然还敢污蔑朝廷命官,来人啊!将此罪民押下大牢!”
敢不识相?关你几天,看你还有没有勇气再跟本大爷对抗!刘虎在心中这么想着,也不管裕凡是怎么知道客栈里死过人,只想着将她的脾气磨掉再纳入自己的后院,到时候……这种类似屈打成招把戏,刘虎早已经玩的得心应手。
站在公堂两侧的衙役得令,马上围住了裕凡,颇有一种“你想离开先打到他们再说”的既视感。比怨灵还要作妖的向来都是隔着肚皮的人心啊,裕凡垂下眼帘,阿溆便知道她的裕凡。
他们尚未接近裕凡的身,那几人的身体便呈现一个诡异形状僵在原地,他们的上身往后倾斜好像有什么东西拉扯着他们不准向前一样,要不是他们都一副痛苦状,刘虎都要以为他们在逗他玩呢!
刘虎做官之前,就是一个粗鄙的山贼,上半辈子整天只知道喊打喊杀也确实杀人无数,会成为小巫镇的知府,全是因为之前劫了一家人,那一家子正是来小巫镇准备任职的知府一家。后来那知府一家在山贼手上死的死残的残后,刘虎意外的发现了小巫镇知府的就职文书,心生一念便带着几个兄弟来到了小巫镇充当了已经死去的知府。其中过程肯定有些不容易,可是刘虎这人手段有些硬,用了些下三滥的方法就稳稳的做起了这个知府。
他的身上煞气重,也向来胆大不怕有什么妖物缠上身,但如今看到这幅情景,心里竟止不住的想起最近后院里总是死人的事情来,身上的鸡皮疙瘩不自觉间冒出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裕凡。
几个人高马大的衙役姿态不一的躺倒在地,原本被围住的裕凡一身白衣站立其中,那些晕倒的衙役倒像成了一个环形陪衬得她鹤立鸡群一般,意外的好看并没有什么血腥。
连之前那四个“人证”被这相似的场景受到了刺激直接晕倒了,这下整个公堂之上只有裕凡跟高高在上的知府是醒着的。
刚刚才放下狠话的刘虎,整个人都震惊了。他来不及思考裕凡是怎么做到的,因为他已经将裕凡当成妖物了,刘虎脸上的威严不在,他有些木的站了起来看着裕凡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狐狸精?”
说着,手上还不断的往自己的怀里摸索,早些年他让人去道观里求的符纸,他一直都带在身边。
你才狐狸精!裕凡没有理他,非常轻松的离开了公堂,再也无人拦在她的面前,而刘虎心中虽有几分不舍却又恨不得她快点离开。等裕凡离开后,刘虎急忙忙的让人去请正在附近云游的道家法师!
第八章 证明
至于裕凡为什么没有给这个敢打她主意的知府一点教训,那是因为小巫镇离大巫镇说远不是很远,说近也不是很近的尴尬距离。她刚逃出来,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刚走出衙门,就看见褚子萧领着一个人的后领,眼神四处乱看面向别处的站在衙门门口不远处。裕凡见了,便走了过去:“你在找什么?”
褚子萧一副刚刚看见她的样子,脸上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又看了看衙门里头,然后又恢复之前的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说:“你不是去给这知府做妾了么?怎么又出来了?是不是因为这个知府没有爷长得英俊潇洒?”
裕凡没有看他,看向他手里拎着的人,答非所问的说:“这个人不就是你的车夫吗?你找到他了,那为什么是不是就要出发去燕都了?”
褚子萧那张俊秀好看的脸突然变得不怎么好看,他在心里骂自己多管闲事,脸上却傲娇的说:“是与不是都跟你无关,你竟然这么厉害,你就自己去啊!别来缠着爷,小心爷找个道行深的道士收了你!”
裕凡很自然的接口:“道士也收不了我的,你带我去燕都,途中一路我保护你,到达燕都之后我再给你重金酬谢好不好?”
重金酬谢这话,裕凡是一时情急说出口的,因为她现在身无分文,连住的客栈都是褚子萧帮忙给的银两。但巫马家有很多银两,大不了到时候她书信一张让人给他送银两,到时候暴露了行踪也无妨。
褚子萧似乎也觉得裕凡说的话很搞笑,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先不说你能不能付得起雇佣爷的费用,你觉得爷像是缺钱的人吗?”
裕凡看了眼他身上穿着华贵的衣裳,和他那搭放在剑柄上的手,细皮肉嫩的,确实不像是缺钱的人。“可是你的包裹不是丢了吗?身上还有再多钱也会有花完的那一天,而且我觉得你是好人,其他人我不相信。”
裕凡最后那句疑似拍马屁的话,直接戳中了褚子萧那点点虚荣心。他微微抬起了下巴,很神气的说:“这是当然,谁能像爷这样玉树临风的同时还满腔正义?整个江湖之中,除了我无邪公子之外,还有谁?”
“嗯,所以你一定不会让我独自一人在这险恶的江湖中四处破壁盲目游荡的对不对?你这么的一表人才还满腔的正义感,肯定不忍心的。”裕凡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生辉的看着他,明明脸上没表情却让人看出她的期待!
褚子萧哽了一下:“你、你故意的……”
裕凡看着他,一派无辜。
那个车夫一直在打量着裕凡,然后他发现之前还像个孤魂野鬼的姑娘在阳光的照耀下,不但人长得漂亮,连皮肤都白的透明浑身都透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但他知道,她绝对不可能是仙女,众所周知,很早以前那些仙家都消失不见了。
褚子萧黑着张脸吆喝着车夫走快些,脾气明显的比之前暴躁,被推着走的车夫敢怒不敢言,一路带着他们往那家当铺走去。
而裕凡心情颇好的跟在他们后面,刚刚虽然褚子萧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的难看,却再也没有说他不跟自己同行。裕凡全当他答应了,此刻她的双脚穿着一双灰色布鞋,是之前叫店小二找来的,虽然跟她的衣裳很不搭,但并不影响裕凡脚步轻巧的跟在他们后面。
“爷,这条路邪门的很,最近几乎天天都死人,小的还是带您绕路吧?”那车夫看着眼前这条空旷而寂静的巷子,偶有一阵凉风吹过,这也吓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褚子萧听到“绕路”两个字,瞬间吹胡子瞪眼的踢了那车夫一脚:“怎么着?又想骗爷是吧?骗一次不够,还想骗第二次!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不不不,大侠别误会,您看这路过的行人都避之不及,小的说的是真是假您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问就能知道啊。”那车夫哭丧着一张脸,再看向那条巷子的时候,发现那个小姑娘竟然已经走进去了,慢悠悠那架势跟观景似的!
褚子萧见了,又踢了车夫一脚,叫他往前而去,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了。而车夫心里叫苦不已,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怕呢?
这光天化日之下,还能闹出什么事情来不成?真的有那么多妖魔鬼怪的话,那也正好,正好让他再看清楚一点,看这个裕凡到底是人是妖,还有她身边那个隐藏起来的女人。起初他以为那个中年女人是类似暗卫,一直都在暗处保护着她,可是后来他仔细的留意了一下周边,发现都没有人隐藏在远处。
不是武林高手却手法诡异,跟江湖上唯一的邪教手法有些相似。是以,褚子萧虽然一直在心里认为裕凡是妖物,但又觉得她是邪教的妖女。江湖险恶,像他这样白白嫩嫩又长得帅气的最不安全了!
这条巷子看上去跟别的巷子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条巷子似乎是某户人家的后门,这院墙很长,估计里面的院子也很大。
走到一半,那车夫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某处,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要不是褚子萧还捉着他的后领,估计这时候撒腿就跑了。
“一个大老爷们,路过个死人的地方就怕成这样?”褚子萧哼笑了一番,只是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眼前的天色突然一暗,身边吹起了冷风。
刚刚还晴空万里,不到一刻的时间竟变了天,若不是那刮起的风带着许些异样,褚子萧还真以为天要下暴雨。那车夫见此,已经吓得在死命的挣扎,不停的求着褚子萧放过他,说什么他家中上有老下有下绝不能死在这里。
褚子萧嫌他聒噪,一掌打在他的后脖子便将人给打晕了。褚子萧站在原地,看着走在前面一派悠然的裕凡,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待会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出手。
“喂!你不是想要爷带你去燕都吗?如果你能证明你不是妖物或是什么邪教的人,爷就带你去。”
第十一章 发现
这还不算,接触越深就会发现裕凡在生活上很多事情都不会,简直就是一个生活白痴。褚子萧也算是终于知道她什么一定要找人一起去燕都了,要是没有像他这样能干的人陪着,怕是她就要饿死在半路上了。
以上,是褚子萧一厢情愿的想法。为了不让褚子萧更觉得自己奇怪,裕凡就算不怎么想吃东西,也慢条斯理的吃下一个鸡腿。
“你以前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会连个鸡毛都不会拔?比爷初出江湖的时候还笨。”褚子萧拿着大半个鸡,一边啃着一边嫌弃着裕凡。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他也没真打算问裕凡的来历,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裕凡回答了。
她说:“我及笄之前是家中长女,除了琴棋书画和女红需要我亲力亲为外,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身边的丫鬟帮我做的。”她不会说,那些鸡毛看上去很脏,她无从下手。也不会告诉他,她及笄之后时常昏睡,偶尔清醒也很少动弹。
褚子萧看着她手上拿着比她的手还要大的鸡腿,慢慢的撕咬着,有种她连个鸡腿都咬不动的错觉。褚子萧忍不住问:“你的家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嗯,在某些方面能力强大,但生活上都是……跟你一样?”
裕凡仿佛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兴奋,有些莫名其妙:“我也不是很清楚,还在家中的时候,我一向很少打听家人的事。”
褚子萧沉默了一会,心想或许她这人太过呆滞了,很少注意家中的事情也很正常。那要不要问问她是不是姓道啊?可是这不是很明显的在问她是不是道家的人了么?还是先不要说,反正一路很长,在观察看看。
裕凡不知,自己刚刚摆脱了“妖物、邪教”的名头不久,又被套上了江湖上斩妖除魔最有名望的道家人的名头。也难怪褚子萧会有这么想,巫马家虽然也有名望,只不过巫马家却甚少出现在普通百姓面前,求上门的不是贵族名门就是身份更外高贵的人。虽然偶有几次大发慈悲的帮助那些穷苦百姓,却没有一直派弟子出去助人的道家来得名声浩大。
而裕凡这手法一看就跟道家相似,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每个道家人施法前都会变成大黑瞳,但两者之间肯定有些关联。
趁着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裕凡跟褚子萧又回了一趟镇上。这次因为时辰尚早,街上还有许多闲逛的行人和有摆着贩卖小物件的摊位,跟昨晚的三更半夜比起来要热闹多了。
裕凡的眼睛到处乱看,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却骗不了人,一身白衣在人群中尤其明显,招惹着人向她看去。褚子萧跟在她身后,也一派悠闲的走在人来人往中。
“爷,萧爷,等等……”
褚子萧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喊住,回头看去,是今天大难不死又找不回他包裹的车夫。因为车夫将褚子萧的包裹卖掉并找不回来,车夫被强制性的变成了褚子萧短暂的奴役。
那车夫又被没褚子萧绑住腿,为什么不跑甘愿像个下人一样任由褚子萧呼来喝去呢?什么因为丢了公子的包裹甘愿做牛做马都是狗屁,要不是身上被下了毒,车夫早就跑了。
褚子萧侧目看着他,那车夫就开始聊表忠心和卖力:“爷,小的一直在衙门外面留意着,一步也没有走开过,衙门大门紧关里面没有一个人走出来过。”
褚子萧颔首,再抬眼看去就没了裕凡那抹白色身影,褚子萧在人群四处张望,最终在一处墙角下看着蹲在原地的白色身影。嗯,那身白色衣裳还是很好找的。
褚子萧走过去,看着蹲在地上的裕凡,又看了看她面前蹲着的小乞丐,有些不明就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裕凡抬头仰望他,“没做什么,走吧。”
裕凡先走了他几步,褚子萧回头看去就见那小乞丐在原地瑟瑟发抖,从凌乱的长发中露出的眼睛是没有生气的平静。她会可怜这样的小乞丐也人之常情,毕竟小乞丐看上去才七八岁的样子,独自一人的话估计很难活下去。想了想,褚子萧还是转身回去给他塞了一点碎银,并告诉他不想被别人抢走碎银就好好藏起来。
小乞丐呆愣的握住手上的碎银,然后看着他们离去。
“这衙门一直都是这么关着,爷,要不要小的上去敲敲门,看看里面的人都在做些什么。”其实那车夫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守在衙门前,更不知道衙门内可能早已血雨腥风。
放怨灵自己去报自己的仇,这就是裕凡对她的帮忙了。至于衙门里面谁是无辜谁是恶人,这些裕凡都不想理会。
“我们现在到底要不要进去啊?”褚子萧无视车夫献殷勤的话,扭头看向裕凡。
裕凡看着那高高的院墙,普通人的眼睛看不到衙门上空,此刻正盘旋着一股黑气,黑中又带着点红雾,估计里面早已死伤无数。她在等,等那个怨灵出来,如今她杀了那么多人,怨气肯定比之前要强大几分,若是她甘愿去黄泉路,那便好。若是她丧失了善性杀心大起,那裕凡就只能强行将她降服了。后者是裕凡最坏的打算,毕竟这里离大巫镇还是有些近,镇上还有搜查她踪迹的人也不一定。
裕凡看着褚子萧,摇了摇头:“我们在这附近找一处客栈坐着吧,应该很快就有人发现的……”
“发现什么啊,姑娘,难道知道衙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那车夫一脸好奇的看着裕凡,因他之前晕倒尚不知怨灵的事。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褚子萧不想像车夫这种心眼多还狡诈的人知道裕凡的特殊,他挡在裕凡的面前对着车夫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等着,爷离开的时候会去找你的。”
车夫闻言有些欲言又止,“那小的身上的……”
褚子萧有些不耐:“爷心情好了,自然就会解了你身上的毒,但若是爷的心情一直都不好……”
第十二章 解决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告退,等着萧爷您的大驾。”
那车夫圆滑的滚了之后,褚子萧才看向裕凡:“怎么?你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街道上,偶有行人看向他们,眼神带着几分好奇或打量。褚子萧注意到了,便改口说:“先找家茶馆坐下吧。”
裕凡自然是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跟在褚子萧找了一家茶馆坐下,茶馆中有位说书先生,大堂中有一半都是镇上人家的孩子,精神抖擞的听着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说着当朝某位将军的英勇事迹。裕凡听了一下,好像是当朝将军去邻国的时候如何镇压那些邻国皇子,大展鈤国人才济济的故事。
对于现在是多少年都不太清楚的裕凡,她也只是随耳一听,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时出去悠晃的阿溆回来了,裕凡就没有继续听那前朝将军的英勇事迹。阿溆对着裕凡说:“少主,我发现小镇上有几个人身上带着点巫马家的气息,怕是巫山谷的人找过来了。”
裕凡点了点头意料之中,凭阿溆将自己说的那么的稀有重要,若是巫山谷和巫马家都不派人来找,那才奇怪呢!“他们现在在哪?”
“什么?”对面坐着的褚子萧有些莫名的看着她。
裕凡看了他一眼:“没什么。”
褚子萧狐疑的看着她,见她一副认真听着谁说话一样,不由问:“你该不会在跟你那个什么东西在说话吧?”说是东西,因为他知道阿溆不是人,可裕凡又没有跟她慎重介绍过,告诉他阿溆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的神出鬼没的,那他只能自己乱叫了。
裕凡点了点头,纠正道:“她不是什么东西,她是我的御灵,叫阿溆。”
褚子萧的表情有些怪异,然后又问:“那为什么爷现在看不见她,之前又为什么可以?”
“她想你看得见你就看得见。”而她是阿溆的驭灵主,加之体质在及笄那日浴血重生后,就莫名的可以看到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怨灵妖物。
褚子萧:“在之前那条巷子里,爷也看得见那个怨灵,那也是她想让爷看得见?”
裕凡摇了摇头,她不会撒谎,便只能如实的说:“那是惩处界,只要在界中你便看得到她们。”惩处界也叫御灵界,只有在界中,裕凡才能控制住怨灵,以防她逃跑。而褚子萧为什么也会在界中,全因裕凡想要他看到。
褚子萧眼神幽幽的看着她,不知心中作何感想。这些东西对褚子萧来说,这是第一次听,你说江湖谁是第一高手,谁的轻功天下第一,谁家姑娘遇到了采花大盗,又谁谁在哪遇到了妖物,这些褚子萧还算常有耳闻。
“那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爷今晚就要离开这里,去往园子林。”园子林就在小巫镇往南的方向几百米,是去往大同县的必经之路,而去燕都,只要一直往东南方向就会达到。
褚子萧看上去有点赶,之前也听他跟那车夫说不准绕路,还说耽误他的时间那车夫承担不起后果。
想必他去那里肯定有什么事情需要办,裕凡虽然也想快点去到燕都,可是心中那种急迫之感却不太盛。“衙门府上的人估计已经无一生还,等阿溆将怨灵带来,我将她渡化就可以了。”若是不管,以怨灵现在吸食活人的程度,估计小巫镇很快就会变成死镇。而其中有她跟褚子萧指明怨灵去报复刘虎,颇有助纣为虐之责。
褚子萧也心知这放任的可怕,当下两人又坐了一会,直到阿溆的手上握着条黑色的链子绑来了比之前变得更强大的怨灵,两人才离开了茶馆,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
怨灵浑身的黑气比之前更加的浓郁,其中依旧是黑中带着点红雾,这是她吸食活人的证据,也是烙在了魂魄上的罪证,就算去投胎估计也得在地狱中受苦受难清了罪孽才可投胎离去。几十年或是一百多年,都难以保证。
怨灵被阿溆手上拿黑色雾气一样的链子捆住了手脚,眼神却意外的平静,到了偏僻之地便看着裕凡,咚的一下跪在了裕凡的面前:“多谢姑娘让我报得家仇大恨,我虽身负十几条人命却无怨无悔,是下地狱是魂飞魄散,我都多谢姑娘了。”
裕凡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怨灵能够信守承诺肯离去就好,免去一场大动干戈对她来说算是好事。裕凡站在一处,跟怨灵说了几句话,然后阿溆就带着怨灵离去了。
而看不见的褚子萧根本不知发生何事,见她莲步款款的走过来,才问:“解决了?这么轻易就解决了?不是说怨灵之所以成为怨灵,就是因为太过执着么?”
裕凡:“若是世上没有了她执着的东西,那她自然就肯离去。”当然说是这么说,她还不是怕怨灵独自去黄泉路的路上反悔,任由阿溆带她去黄泉路。
黄泉路,裕凡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及笄那天她恍恍惚惚之间,感觉站在了一处了无生气异常阴冷的地方,那里连杂草都没有,只有一条被雾气掩盖住前面景色的路。
事情处理的过分容易,让褚子萧觉得有点不真实,他在想若是降妖除魔这么容易,那道家且不是赚银两都快赚死了?为什么她还身无分文?褚子萧看着走在前面的裕凡,眼中各种情绪变幻,最终忍不住走到裕凡的身侧,说:“你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带?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说完,褚子萧仔细看了眼裕凡身上的衣裳,他总觉得走了这么长的路,她衣裳上总该沾点泥土灰尘什么的,可是看了一眼却还是那么干净,干净的有点耀眼。
裕凡摇了摇头,她不觉得自己的衣裳需要换洗,因为这衣裳遇水后也会很快就干爽。不过,这身衣裳的特别之处,估计巫马家的人都知道,若是一路都穿着这身衣裳,倒是有点醒目惹人注意。所以裕凡试探性的扯了扯褚子萧的衣袖,说:“换洗衣裳……”
褚子萧护额,看她那眼神不会是要自己再次为她破费吧?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事情?
第十三章 好人
天色渐晚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变得稀少,褚子萧赶在那些成衣店打烊之前自作主张的帮裕凡挑了两套衣裙,至于贴身衣物褚子萧虽然自诩风流,但要他帮女人挑肚兜还是臊得慌,脸色不自然的叫老板将女人要穿的衣物都一一备好,才付了银两走到呆站在外面的裕凡身边。
一对身形淡薄的母子在裕凡的面前鞠了鞠躬,然后携手离去。
“在看什么?拿着,走了。”褚子萧将那包着裕凡衣服的包裹丢给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她在看什么,说完就直接往前走去。
裕凡包着怀里的东西,看着褚子萧的背影,再次在心里说:他是好人。
去找车夫的路上,有经过衙门,里面依旧大门紧闭无人敢去敲门。
一间土坯房内,车夫躺在床上思索着身上中毒的真实性,他有无数次想要临阵脱逃,那小子一看就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公子哥,难伺候估计也没有多少银两在身上了,那个小姑娘倒是长得俊俏,可是他又不敢打她的主意,毕竟那公子哥看着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的门被敲得砰砰响,发出这么粗鲁的声音估计就是那个烦人的公子哥到了。车夫马上换上了一张嘴脸,开门的时候就见他笑得一脸皱褶。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褚子萧要身一变成车夫,他坐在车夫赶车的位置上,游刃有余的挥打着绳索,使得前面的马儿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路过那条之前裕凡到处乱看的繁华街道,褚子萧突然停了下来。
裕凡一个人躺在马车里,双眼紧闭呼吸绵长,才在马车上呆了没多久就睡着了。每次动用了体内的力量结起惩处界,过后她都会容易入睡,更何况她散发出身上的灵力做成威压抑制怨灵。
裕凡身为御灵师,御的还是鬼灵,凡是尚有理智的孤魂野鬼看到裕凡都会恭敬又害怕颤抖的恭送她离去,想要洗去身上污浊之气去投胎的都会走到裕凡的面前恳求她念个净化咒。而在成衣店面前那对母子,就是恳求她念净化咒。
褚子萧下了马车之后,目光有些深沉的看着躺倒在墙角边上的小乞丐,小乞丐的双眼紧闭,脸色早已青白,身子僵硬的躺在地面上,那瘦得皮包骨的小手紧握,隐隐看得出里面握着的碎银。
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在此之前他还赏了他一点碎银,让他藏好,却没想到他还没有拿着碎银去买个热包子吃,小小年纪就死在了街头。褚子萧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有一些自责有一些烦闷。他之前是不是应该好人做到底,给他一些水和食物?
褚子萧在那站了许久,身后有一个推着木板走过的大爷看到又一个死在了街头,有些惋惜的叹了声:“没有了大人照顾,我就说他活了多久,誒……”
褚子萧闻言,回头拉住了那位大爷,礼貌谦和的说:“大爷,我给您些银两你将这小乞丐埋在镇外山头吧?您看他这么可怜,死了也没有人替他收尸,您就当做做善事吧!”
那位大爷刚刚收摊,家里还有一个老婆子需要照顾,前些天小乞丐身边照顾着他的女人死了,小乞丐便一整天都蹲在那里也不乞讨,模样看上去怪可怜的,他也给过小乞丐几次包子吃,原本想着过几天问问小乞丐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谋生活,哪知他没熬到那时候就已经死了。
大爷打量着褚子萧,似乎在看他是不是坏人或是跟小乞丐有没有关系,然后又看看褚子萧从车夫那强行抢来的马车,迟疑不决。
褚子萧见他犹豫便直接将一锭银子塞到他的手上,说:“大爷,我赶着时辰离开这里,劳烦您替这小乞丐收个尸。”
大爷看了看手上的银子,又看了看褚子萧,最终还是说:“不需要这么多银子,几十文钱就好了。”
而褚子萧却对他拱了拱手,转身就往马车上走去,架起马车就慢悠悠的离开了。留下大爷悠悠叹了声,然后抱走那小乞丐的尸体放在木板上,嘴上嘀咕着一句:“好人有好报呐。”
好人有好报,恶人自然也有恶报。在褚子萧他们离开小巫镇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着麻衣的道家人出现在衙门外,第二天就有人发现衙门里面的人全死光了,死状惨烈,一点都不想是人做的。大家都在说这是报应,而之前被刘虎强迫的姨娘们,竟然相安无事,在刘虎死后都逃的逃走的走,没人愿意给他们收尸,最后还是惊动了隔壁县的知府派人过来收拾,将他们的尸体草席一裹扔到了乱葬岗去了。
而那位道家人替他们念了往生咒,才施施然的离开。
与此同时,被褚子萧抢走了马车没有了生计的车夫,满心怨念的在醉生梦死,突然有一天,有几个人手上拿着张画像再问人。车夫原本没有心情理会,可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那张画像上的人他见过!又见身旁的人说提供有利消息有银两拿,车夫便摇晃着身子满脸激动的跑过去拦住了那几个人,对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果真收到了一锭手心大的银子,足足有五十两呢。
车夫笑得不能自已,转个头又不知陷在了哪个温柔乡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刻褚子萧通宵达旦一夜摸着黑赶路,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园子林。
园子林,那里并不是全是树木的林子,而是一个有山有水又个小村庄的林子,很多路过的人赶不到县里就会在这里露宿,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拿银两去不远处的小村庄换东西。而几年前,他的大哥也曾路过这里,并在里面那个小村庄埋下了李子酒和一些小物件。
大哥说:“若是要闯荡江湖,最不能少的就是美酒和宝剑。”
如今他身上的宝剑是他大哥给他的,美酒在以前也尝了不少,但是却没有格外喜欢的。酒是附带的,跟酒埋在一处的小物件才是他急不可耐想要找到的东西。
第十四章 赶车
褚子萧将马解开绑在一棵树上,让它休息,而马车上裕凡还在闭着眼睛睡着,看得褚子萧徒生几分嫉妒,却没有吵醒她留下马车和裕她,独自一人离开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裕凡面无表情的坐在小溪上用两根木头搭成的简易木桥上。她脱了那双跟她衣服格外不搭的鞋子,光着脚放在凉凉的清水中,画面宁静而美好,可是褚子萧的眉头却紧紧皱着。
“喂,你脚上有伤还泡水?”
那双白嫩小巧的脚腕上分别有一条里肉翻出的狰狞伤口,伤口外面有些泛白,不知是她泡水泡久了,还是因为鞋子闷的。这种伤口,竟然都不包扎一下?
褚子萧有些震惊,她感觉不到痛吗?
裕凡被他呵斥了一声,无声的收起了脚,看到他的表情还缩了缩脚不让他看见。
褚子萧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青色衣裳,虽然看上去没有他之前那身的布料来的丝滑,却也是好看的比那些江湖侠客多了几分精致。而裕凡还是那身白色衣裳,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明明刚刚还不嫌脏的坐在满是泥土的木桥上,可她身上却洁白异常。
褚子萧皱着眉看了她的衣服几眼,然后手上捧着个沾着些泥土的酒罐子,越过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出,放下手上的酒罐子,不一会拿出一个包裹从里面翻找出一个小瓶子,他对着裕凡招手:“过来。”
裕凡收回看向小村庄的视线,光着脚平静的往他那走去。她没有问他去哪,也没有问这是哪,反正就是去燕都的方向,假以时日她就会找到他。
“喏,把药抹上,你一个姑娘家的就算再厉害,身上留些疤痕也不好吧。”要知道,有些家族找媳妇有个要求就是身上不准有疤痕的,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挑剔的很。有种感觉,他在意世俗的条条框框,而她却在世俗之外,懵懂又超然。
褚子萧将瓶子丢在她怀里之后,就抱起酒罐子在一块干净的草地上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纸包住的烤肉,他看了眼还在拿着瓶子看的裕凡,分了一半给她,然后就着酒动作豪迈的撕咬着烤肉。
裕凡动作慢条斯理的打开瓶子,里面传出一阵清幽的药草味,算不上难闻甚至有些清凉的香味,她张开白皙的手往手心里倒了倒,是一种浅黄的粉末。裕凡看了看褚子萧,也像他一样坐在草地上,拿着瓶子往她脚腕那条细口子倒去。
有点痛,痛完之后就有点凉凉的。
裕凡走到褚子萧的身边坐下,将瓶子还给他,褚子萧却不接:“拿着吧,你的伤口估计没好的那么快。”
“谢谢你。”裕凡再次在心里肯定,眼前这个有时候凶神恶煞有时候像个坏人的褚子萧,是好人。
将另一块烤肉递给她,褚子萧不知是喝了酒还心情好,他主动说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说:“这里是我大哥曾经来过的地方,我大哥是我最尊敬的人,他跟我说起他游历江湖时的事情,说这里藏了酒,还有美人。什么美人,都是狗屁,明明是个狐狸精。”
裕凡想了想接着话:“狐狸精最喜吸人阳气来助涨自身修为,你大哥若是被她盯上怕是凶多吉少。”
褚子萧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幽幽的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我大哥起初不知道那个女人是狐狸精,以为是那家百姓家未出阁的小娘子,我大哥对她一见钟情便带着她浪迹江湖。”
裕凡低声嘀咕:“狐狸精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褚子萧恍若未闻:“他们去过很多地方,那个狐狸精也确实像个普通的小娘子一样,一直陪着我大哥,大哥带她回了家,那狐狸精的真身被一位道家的人看穿了,我大哥才知道她是妖物。”褚子萧沉默了,裕凡却好奇那狐狸精的下场,眼睛清澈的盯着他看。
褚子萧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却不知是故意吊胃口还是不想提起,竟没继续说下去:“快点吃完,继续赶路吧。”
若不是在小巫镇上发现了有人跟踪,他也不会急着连夜赶路。褚子萧牵着马绑好马车,然后回头对着裕凡说:“你会赶车吗?”
原本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可是裕凡却点了点头,这倒是稀奇了,连鸡毛都不会拔的人竟然会赶车!褚子萧有些不相信,硬要裕凡赶给他看。
裕凡无法,便像他之前那样坐在前面,手上握着绳索,然后眼前那马儿都不用她鞭打,就十分乖巧的调了方向由慢到快的跑着,那稳当劲比褚子萧赶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
一脸憔悴坐在旁边的褚子萧有些目瞪口呆,喃喃的说:“你真会啊?那你赶着马车,一路向东南方向走,小爷我要歇息会。”
裕凡点了点头,靠在身后的木框上,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裕凡为什么会赶马车?很简单,找个马的魂让它附在马的身上,就可以了。只剩一个魂魄的马儿,比活马更容易沟通使唤,只要下了个命来它就会自己动了,只不过需要她是不是渡些灵力维持马儿的魂魄不散,是御灵中最普通的一术罢了。
在园子林没有停留多久,他们就往前面的县城走出,路上偶有遇到几个跟他们一样赶路的马车,只不过人家马车上都是被晒得黑乎乎的车夫驱赶着,他们这里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衣娇滴滴的小娘子,那车竟然比他们赶得还要好,惹来了不少车夫的注意。
“倒也是稀奇,这个小娘子看上去娇滴滴的,竟然亲自赶车?”一辆马车内,有一位少年郎撩起布帘,目光泛着几分笑意看着与他并行的马车上的裕凡。
“少爷,这小娘子长得真是俊俏,比怡红院的媚儿还要好看几分。”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看了一会之后得出这个结论。没想到他的结论还得到了他少爷的肯定。
“确实,待会进了城,留意看看是哪家的小娘子。”说完,放下布帘。
那小厮喏了一声,然后就开始猜测那小娘子的来历给那少年郎听。
第十五章 大同
大同县虽称之为县,但也没有比小巫镇大到哪里,只不过这里的百姓更加富足,街道的上的店铺琳琅满目,小孩童可以大胆的在街上玩闹。
马车进县之后褚子萧就醒了,他注意到裕凡的惹眼,让她回了马车内,自己赶着马车找了家大客栈。
裕凡刚下马车,不远处也有一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跟着下了马车,一下马车他的视线就锁定在裕凡的身上,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容,脚步不停的向裕凡走来。
他文质彬彬的向裕凡拱了拱手,说:“这位姑娘,恕在下冒犯,不知你姓甚名谁,在住何处可许人否?”
褚子萧闻言额头暴起两条青筋,走到裕凡的身边身手搂着她的腰,眼神不怒自威的蔑视着他,薄唇轻启:“滚,爷的人也敢打主意,你爹在你出门的时候没告诉你,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吗?”
李玉荇见前面这个男子凶神恶煞的瞪着自己,脸上瞬间被吓得惨白,身后的小厮立马挡在他的前面大声喝道:“放肆!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敢在这里大喊大叫,信不信今个就让你出不了城?”
裕凡看着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看着确实是有趣,可是腰间上搭着的大手,有些滚烫似乎要烫化她的衣裳直接灼伤她的肌肤一样。周围吵吵闹闹的在说些什么,裕凡都听不见,耳根不知何时变了颜色。
等裕凡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客栈里面,而褚子萧正在跟掌柜的说要两间上房,一些吃的一些热水还有一些……外伤药?褚子萧看了裕凡一眼,然后跟在店小二身后上了楼,裕凡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大同县中有许多江湖打扮的人士,客栈一楼大堂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侠客模样,他们看到裕凡一身显眼的白衣,都不由多看两眼,甚至有些看到裕凡那张不谙世事充满纯真的脸,忍不住吹起了轻浮的口哨声。只是走在前面的褚子萧握着剑柄还未来得及发作,那声音没响多久就没了,众人疑惑的看去只见一位穿着一身褐色麻衣的壮汉满脸憋红,久久说不出话来让人莫名其妙。
这些江湖人士,有些是为了四处游玩,有些是被生活逼迫无奈在江湖上谋生活,总言之江湖就是一个大染缸,里面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像褚子萧这样抱着几分侠义心肠的,便会有专做小人之事的邪恶之人。
裕凡长着一张纯真无邪的脸,若是身边没有褚子萧,就算她的御灵术很强大也总有猝不及防的时候,更遑论她对外面的人没有半点戒备之心,分分钟被骗都是有可能的事。裕凡心里清楚,日后路上还少不了褚子萧的照拂。
阿溆自作主张的教训了一下那个无礼的壮汉后,回到裕凡的身边,告诉裕凡她亲眼看到那个怨灵被鬼差带走才回来的。
裕凡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恍若未闻的看着房间内的褚子萧坐在桌子边,他将自己的包袱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了几样东西兀自的捣鼓了起来。裕凡走到他的对面坐下:“你在做什么?”
之前在客栈门前的少年郎,他是如何将人赶走的,裕凡没注意。
褚子萧抬头看了她一眼,好看的眉眼中带着几分审视的看着她,许久最后化成一句:“把鞋脱了,把脚抬上来。”
他的话说得很自然,似乎经过小巫镇的一段相处,清楚的知道了裕凡的性子,再也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
裕凡直直的看着他,心里猜想的是一回事,得到了证实又是另一回事。以往对她这么好的,除了嘘寒问暖的母亲,便只有那个人,而如今多了一个褚子萧。
裕凡脱掉鞋子,那脚腕处的那条狰狞的伤口便暴露在褚子萧的目光中,那双脚看上去娇嫩白皙,偏偏那条狰狞的伤口像是不会好的一样,从昨天到现在都不曾有过什么变化。
“你这伤口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肉还是往外翻的,就跟不会愈合一样恐怖。”褚子萧手上拿着他用几种外伤药搅和在一起的药,一手好不嫌弃的握着裕凡那白嫩的小脚,他的膝盖上盖着一件白色麻布,正好让裕凡的脚放在上面。
裕凡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会愈合的,不过愈合的比较慢。为什么要这样包着?”裕凡看着他动作轻柔的拿着条白布缠绕着她的脚腕。
褚子萧抬头看着她,见她真的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才耐着性子说:“你这伤口看着就吓人,爷怕被你吓到,包着就吓不到人了。”
裕凡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
等两只脚上的伤口都这样被他包扎一番后,褚子萧就离开了,他说:“你睡这里,爷睡隔壁,有什么事自己担着别找爷。”
见裕凡乖乖的点头,又皱着眉看了她两眼,说:“你这衣裳已经多少天没换了?洗漱之后就换了,爷花银两买来的衣裳,放在一边不穿是会招天谴的!”
裕凡看了看自己身上依旧洁白如新的衣裳,点了点头,看着褚子萧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阿溆背着手走到门外确定褚子萧离开后,才回头对着裕凡说:“少主,下面那些江湖人过于丑陋险恶,少主又姿色过人怕是被有心人看到会心生歹念,若是被巫马家的人得知怕是行踪败露……少主不若戴个面纱也好躲过一些巫马家爪牙的搜查。”
裕凡其实也正好由此意,姿色过不过人她不知道,但是有个面纱能阻碍一下巫马家的搜查也是好的。裕凡没有手绢之类的,她想到褚子萧,便离开房间去隔壁找他。
走廊外有人在说话,裕凡不是有意偷听却听了一耳朵。
“听说大同县的城主搭了擂台,明日就要为他的千金招上门女婿,现在无论是江湖人士还是当地富商,都卯足了劲等着明天呢!”一道醇厚的声音故意压低着调说话。
第十六章 招亲
“当然得卯足劲了,你不瞧瞧城主府有多金碧辉煌?听说城主用来倒夜尿的壶都是金子做的,那知县府就算是朝廷派下来的又怎么样?论权势论财势知县府怎么能比得上在大同已有百年的城主府?若是能做城主府的上门女婿,荣华富贵自是不必说,还有想不到的权势等着你呐。你说不卯足劲怎么行?”另一个人也在低声的说着,语气间透露着许些艳羡,惹来刚刚说话那个男子一阵附和赞同,而后又说了城主府如何如何的威武庄严,城主人又如何如何的乐善好施。
裕凡出现的时候,他们都停住了话题,转过头来看着裕凡。是两个江湖人士穿着的男子,看向裕凡时脸上或带着几分打量或探究。
裕凡来到褚子萧的房门前,还未伸出手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褚子萧那张英气俊朗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褚子萧看到她明显一愣,刚刚不是才告诉她有事没事都别找他么?难道……算了吧,这木头人怎么会懂得什么叫美色?褚子萧正经着一张脸看着她:“进来。”
说实话,裕凡有些讶异,记得上次说要跟他住一间的时候,他的反应大的离谱,还质问她是不是看上他的美色。没想到两天左右的光景,便到了他邀请自己进他房间的时候。原本还在盯着裕凡看到两个男子收回了视线,露出鄙夷的表情。在江湖上,名不正言不顺处在一起的姘头不在少数,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豪放,只不过有些人看不惯罢了。
“没什么事情不要随意走出房间,外面那些男人长着一张饿了十几年的样子,你就不知道害怕?”强抢民女的事也曾发生过,不过一般那种人会被江湖人不齿,得罪很多江湖人还有各地方的知府缉拿,那种人在江湖上统称为采花大盗。
裕凡想起在楼下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虽然让她有点不舒服,可并没有长着一副饿了十年的样子。可是看褚子萧那认真的脸,又不像是吓唬她,是以,裕凡点了点头,算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褚子萧无奈的看着她:“过来找爷做什么?别说要跟爷睡一间房间,爷不是那么随意的人!”说完,眼神偷偷的瞥向裕凡。
裕凡一脸淡淡然的说:“我想问你有没有手绢。”
“谁、谁会有手绢?爷可是纯爷们!”褚子萧脸色微红,也不知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自大的话落了尴尬,还是因为手绢。
裕凡静静地看着他,看得褚子萧满脸不自在忍不住出声道:“你要手绢做什么,怎么一个姑娘家还没个手绢?”
裕凡一本正经的说:“阿溆说,我姿色过人出门不安全,拿个手绢遮脸,安全!”
褚子萧:“……顶多就是中上等。”
“什么?”裕凡眨巴着眼。
“手绢待会出去买吧!先吃了晚膳再说。”褚子萧别过脸,他才不会将自己随身带的手绢给她,多丢脸啊,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有某些变态嗜好?
裕凡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离开了他的房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褚子萧嗤的一声:“当爷是你大爷呢?连句谢都没有,哼!”
这一边相安无事,另一边……
“少爷消消气消消气,那个不识抬举的,回头小的就叫人把他抓进来毒打他一顿,让您消消气!”小厮脚步快速的跟上前面正怒气冲冲走着的少年郎李玉荇。
李玉荇今年十六,长得一表人才,只不过性子有些懦弱,像个小家子气畏手畏脚的小姑娘。今年他娘亲正给他物色大家闺秀,做他的妻子。宴会办了几次,城里的名望贵族的未婚女子他都见过,却没有一个得他喜欢的。
今个好不容易看对了一个,没想到人家只是江湖过客,不但如此,身边竟然还有一个粗鄙汉子陪同。想起刚刚那个粗鄙男子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他既觉得生气又觉得委屈。
李玉荇坐在太师椅上,白净的脸上是欲哭不哭的委屈模样,任那小厮在旁边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瞧瞧,那小嘴上都能挂油灯了,谁惹我们家小宝生气了?胆子这么大,为娘一定会替你做主。”门外一个贵妇人身后带着个婆子一同走了进来,看见李玉荇像个受气包一样坐在上首,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便忍不住出声哄着。
李玉荇看清来人,那欲哭不哭的模样终于变成了大哭,他扑在贵妇人的怀里,抽泣着说:“娘,我要白衣美人,我要娶她,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李夫人年岁三十有余,却满脸娇嫩的如同二十出头的妇人,一看就是从小贵养着的,嫁了人后更是日子滋润。可谓是一辈子什么都不缺的人,可偏偏她受不了一双儿女受半点委屈,只要能让她那双儿女幸福安康,她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都行!
如今李玉荇正是可以成家立业之时,能相中喜欢的女子,这是好事啊!当下李夫人一边怜惜的拍着儿子的后背,一边说道:“什么白衣姑娘啊,我家小宝出去寺庙一趟,怎的就遇到了白衣姑娘,还要非她不娶?”
李夫人一个眼神,那规矩立在一边的小厮便连忙将如何遇到裕凡又被拒的过程说了出来,说得李玉荇再次加深记忆痛哭不已。
李夫人了解事情大概,被李玉荇的哭声哭得心肝疼,连忙打包票哄儿子:“好了好了,不就一个野丫头吗?说出咱们城主府的名号,她还敢拒绝?”
李玉荇泪眼朦胧看着他娘亲:“阿柴都警告了他们,他们也不怕……”
阿柴连忙道:“少爷,咱只是吓唬了他们一下,并没有告诉他们咱是城主府的,若是那姑娘知道估计老早就愿意跟您回来了!”那个江湖客不过就是长得有几分花里胡哨,哪里比得荣华富贵来得实际?能被一个江湖客骗走的女人都不会太难骗!
李玉荇这才收住了泪,满脸高兴的看着李夫人说:“娘,那快些去告诉白衣姑娘,说咱是城主府的,我要娶她为妻!”
第十七章 疯马
而那个白衣姑娘,此刻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白衣,穿着一件浅粉间有白色的留仙裙,看上去就是邻家俏皮的小妹妹,只不过那头长发依旧随意的绑在脑后,虽然不凌乱却也让她那身裙子降了几分亮色。
褚子萧看着裕凡甚是满意的样子,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跟在她身后思来想去半天,才惊觉是她的长发。像裕凡这样随意帮着长发的也有,只不过那种随性的人是江湖上的侠客,那些书生或公子哥就喜欢在头顶弄个玉冠,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褚子萧现在就是侠客,但又不可否认的他以前也是个衣冠楚楚的公子哥。
但女子的发型,如此随意的还随意出几分特色的,估计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褚子萧幽幽的说了一句:“不拘小事者,潇洒者也……又是一个少根筋的。”
裕凡走到闹市,总是有花不完了的热情,之前明明看过的东西也能分外有耐心的再去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明明没瞅出个不同,明明有不会买,偏偏像个一股脑热的小孩子一样,格外的兴奋。
褚子萧一副看顾着自家小孩的架势走在身后,而在他们离开客栈不久,客栈就应来了一个小厮五个壮丁,他们腰上佩戴着城主府的专属玉佩,一进来就不客气的抓着掌柜的衣领问,刚刚在他们这打尖的一男一女在那里。
不知躲过一劫的褚子萧他们,已经在街上买了两三张面纱,手绢当面纱这种难以想象的事情,也就只有裕凡想得出来。街上,裕凡挑了条比较中意的面纱别再耳朵后,一张在下面角落修着几朵紫色小花的面纱,遮住了裕凡鼻子以下的大半张脸,只留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暴露出来,多了几分神秘仙气,少了两分木讷稚嫩。
裕凡就这么的站在褚子萧的面前巴眨着眼睛,让褚子萧有种“她是来历神秘的仙女”的错觉。
周围热闹依旧,他们两人恍若无人一眼对视着,行人匆匆而过,却走不进这两人的世界一般。
“躲开!快躲开!”一道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着急的驱赶行人,同时伴着快速嗒嗒的马蹄声和马儿的嘶叫声。
褚子萧抬眼望去,不远前方正有一匹马儿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急奔,而马儿上面的那位女子正不断用力的拉扯着绳索,却没有半分成效,女子显而清楚才提醒众人注意闪躲。
眼看那马儿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跑,直直的冲着裕凡的身侧而来,褚子萧眉头一皱,下一刻便在虚空中轻踏了几分,转眼就轻便的落在马背之上,那女子的身后。马儿还在不断的直接,裕凡却在人群在平静的看着马背之上的两人,一点闪躲的意思都没有,褚子萧暗恼,没见过这么呆讷的人。同时手上用力的拉着绳索,最大的力气却只能让马儿掉了个头改变方向,却还是马不停蹄向前猛冲直撞。
褚子萧凝眉,对着身前已经被他吓傻的女子说:“姑娘,这马再这样跑下去肯定会伤到人,得罪了!”说完,便直接掏出腰间长剑,身手利索的挥这长剑割断了还在疯狂奔走的马儿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马儿还惯性的向前跑了一小段路程,最终痛苦倒地,马儿的四肢无力的动着,嘴上喘着气,但没过多久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在马儿倒地的之前,褚子萧已经一手环抱着那女子的细腰成功脱险落地,街上的百姓躲的躲散的散,倒还有一小部分呆在原地看着。周围安静了一瞬,然后各种指责声指向褚子萧身前站着的女子。
“怎么回事啊,进了城还敢策着马跑,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撞坏了东西伤了人,赔钱!快赔钱!”
“对!赔钱!赔钱!”
褚子萧无声的退后了几步,看着不远处还站在原地,只不过转了个方向看向这里的裕凡,连忙说:“姑娘,大恩不必言谢,告辞!”说着,就从冲裕凡那边跑去,到了裕凡身边拉住她的手就溜烟儿的跑。
而那个被褚子萧救后又留在原地受众百姓指责的女子,看到褚子萧跑了,想也没想直接跟着跑了。还在呐喊着赔钱的百姓们愣了几秒,而后有一小部分追了上去。至于剩下那部分,不是不想追,而是没有追的必要,毕竟被马踏坏的东西又不是他们的,没伤没损失看完戏就走了。
在逐渐恢复之前慢悠悠模式的大街中,有一间酒馆二楼刚好可以清晰的看到楼下的光景,一只玉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脸上露出异样的笑容。
“大侠!大侠,等我一下。”
褚子萧已经拉着裕凡跑了两条街,身后的声音还是能传入耳中。不明白为什么要跑的裕凡,停住了脚步,褚子萧跑了两步感觉手中空空的,不由也停下步伐回头看去。
裕凡的脸上有些红润,气息却没有凌乱,但跟脸不红心不跳的褚子萧比起来,她的体质还是有些弱。
褚子萧看着她:“停下做什么?快跑啊!”
裕凡摇了摇头,没有动。
褚子萧皱眉,只能走到她面前说:“为什么不跑,后面那个明显就是个大麻烦,被她缠上了怎么办?”
裕凡低下头看了眼裙角下的脚,又抬头看了眼褚子萧:“松开了。”
“什么?什么松开了?”褚子萧看着就要跑到他们面前的青衣女子,心中莫名的有种烦躁。
裕凡指了指自己的脚,再次说:“你绑的带子,松开了。”
褚子萧看着她的脚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她脚腕上绑着伤口的带子。褚子萧见裕凡一脸平静,只能无奈的说:“回客栈再弄,走吧!”
“大侠,请留步!”
裕凡这一耽搁,后面那个青衣女子便追到了跟前,她气喘吁吁的拦在褚子萧面前说:“大侠为何要跑?难道是怕我问你要买马钱不成?”
褚子萧如实的点了点头,看着她不语。
那女子看清褚子萧面貌,端的是一副英俊不凡的玉面郎君,见他耿直的点头,脸上不由一红。
第十八章 晚晴
“大侠误会,我虽一介女流却也知道若不是大侠帮我杀了马,我怕是不但伤了人还会伤了自己。又怎么会不识好歹的向你讨买马钱?小女子名唤晚晴,多谢大侠的救命之恩。”说着,拱了拱手,态度诚恳至极。
褚子萧一脸菜色,终于忍无可忍的说:“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大侠大侠,爷不是什么大侠,爷也不是为了救你,只不过是你的疯马就要撞到爷跟前来了,才忍不住出手。”
晚晴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过一瞬便又恢复正常,她说:“恩公不要害羞了,你就是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恩公援手之情的!晚晴一人独闯江湖,孜然一身无牵无挂,就让晚晴日后跟随恩公身侧……”
“停!打住!告诉你,别想找理由懒上爷,这样的麻烦一个就够了!你,想都不要想!”褚子萧就知道这个女人心思不纯,明明一副江湖人的打扮,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偏偏连一匹马都控制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总是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才这么敏感,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晚晴看了眼站在褚子萧身边带着面纱的女子,连忙道:“恩公,我绝对不会给恩公添麻烦,我只愿跟在恩公左右,在恩公危难之时伸以援手,报以恩公恩情。不报恩公恩情,晚晴绝不离开恩公。”
江湖人最喜欢的作风就是快意恩仇,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像晚晴这样为报一份恩情而纠缠的人也不在少数,此情此景很合理很正常。
褚子萧脸色不虞,低头看了眼裕凡,对上她的眼神时挑了挑眉,仿佛在说:看吧,爷就说是一个大麻烦。
裕凡转头看向前面这个名唤晚晴的女子,名字是很好听的,容貌也有几分漂亮,不过眉目之间多了几分英气,微微黝黑的皮肤说明她确实是江湖人士,估计就是经常在外才会晒得如此黑。这样一个人确实不会给他们添麻烦,可是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对比,才显得裕凡自己有多麻烦。
裕凡思索一番,跟褚子萧站在同一阵营,她说:“你就算跟着我们,我们也没钱付你马钱,你走吧。”
平平淡淡的声音,将晚晴刚刚那一副只为报恩的氛围吹得烟消云散,仿佛她缠着他们就是为了有一日拿回买马钱一样。晚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这女子刚刚在听什么?
晚晴只能不厌其烦的说:“我只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那匹死去的马,虽然那马陪伴我已久,但人各有命死在恩公的手里也是天意。”
“我们没钱。”裕凡。
“我不为钱,我只是想报恩。”晚晴固执的解释着。
裕凡沉默了一会,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晚晴以为已经说服他们,得到同意留在他们身侧,哪知褚子萧满眼冷漠的看着她说:“滚吧,再跟着爷,小心爷对你不客气!”
晚晴一脸受伤的看着他,想要跟上去却又害怕他的话一般,只能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
褚子萧追上裕凡问她:“你为什么不想她跟着我们一起?”
裕凡看着他:“不是你不想她跟着我们一起吗?”
褚子萧默。
回到客栈已是黄昏西斜,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稍作休息,再用晚膳。说是休息,还不如说留点私人空间做点比较私人的事情。
房间内,已经不知多少年不曾没上过茅房的裕凡郁闷了,最近这三天,为了隐藏自己已经辟谷可以不吃东西的怪异之处,她虽然少吃却也有进食,而这有进就会有出嘛,这是食五谷杂粮改变不了的事情。
裕凡苦着张脸看着房间里放着的夜香壶和一个充满异味的木桶,在阿溆一脸于心不忍又忍不住想笑的注视下,咬了牙越过屏风走了进去。
在裕凡他们不知道时候,一直在客栈里守着的阿柴再看到他们回来之后,就立马会城主府通风报信了。
等阿柴请到李夫人身边的嬷嬷带着一群护卫过来时,裕凡他们正在用晚膳,为了躲过那些五谷杂粮带来的影响,裕凡特意独自在自己的房间吃的,为了以防浪费大多数的饭菜都是让店小二往隔壁送,自己只留那么一丁点,还是只看不吃的。
楼下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时,裕凡正装作刚吃饱从房间里出来。正狐假虎威在大张旗鼓找人的阿柴,一眼就看到了裕凡。
虽然她换了一身衣裳,可是气质却没有怎么变,亮眼的人还是那么亮眼,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阿柴指着二楼走廊上的裕凡,大声道:“就是她!把她给我抓起来!”
这时裕凡脸上的面纱已经要喝水而摘下,哪知这就惹麻烦了!
那群护卫蹭蹭的跑上楼来,不一会就将一脸平静停在原地的裕凡围住。这场景总觉得有些熟悉。
不远处传来嗤的一声笑,回头就见褚子萧站在他的房门前,一派悠然的看着她,甚至还有时间挖苦她说:“你的遭遇还真是相似啊,哈哈,这次你是不是又要跟着他们走啊?”
什么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褚子萧这模样就是了。
褚子萧一说话,阿柴便注意到他,认出他就是口出狂言的那个江湖杂卒之后,便叫人连同他一起给绑了,还是狠狠地绑紧紧的绑!
什么叫做乐极生悲,褚子萧这模样就是了。
裕凡冷眼旁观着,看着他跟自己一起被人围住到按住手脚,裕凡有些惊讶。他刚刚才讽笑自己是不是又要乖顺的跟着他们,怎么到他这竟然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乖顺到有些诡异。
裕凡正这么想着,褚子萧抬手便用力的将按住他胳膊的两个护卫甩了出去,他得意洋洋的向裕凡挑了挑眉,似乎再说:看见爷的威猛了吧?
别说,还真威猛。想不到他看上去细腰窄臀的,身材瘦瘦的,内里的力量却是这么的强大。
客裕凡却没有时间多注意他,他在那边开打,裕凡这边也被步步逼近,他们似乎想故技重施按住她。
那位一直不啃声满脸庄严站在后面的老妇人突然开口了,她说:“请姑娘不要挣扎,我们是城主府的人,我们夫人想请姑娘过去坐一坐。”
第十九章 娘子
裕凡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为什么每次来找她的人都摆出这种阵仗,都说请她去一趟,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不成?
没有人发现裕凡的眼瞳比之前黑了几分,除了守在身边的阿溆之外。裕凡看着那位妇人说:“我并不认识你们城主府的夫人,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找她。”
这番话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位老妇人在李夫人的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决不允许这种事情自己都办不好。她笑了笑:“那便只能得罪姑娘了。捉住她,少爷看不到她又该发脾气了。”
阿柴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在一旁跟着吆喝道:“快捉住他们,一个都不能少。”
一群护卫有七八个人,他们似乎觉得捉住裕凡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只有三个围着裕凡,其他的都围着褚子萧。褚子萧最得意的便是他那来去无影的轻功,但并不是说他连这些护卫都打不过。
褚子萧游刃有余地将扑过来的五个壮汉都打趴在地,然后迅速的跑到裕凡的面前,护着她低声说道:“别使你那些招数,安静的带着!”
大庭广众之下让阿溆抽人魂魄,这确实有些不该,楼下那么多江湖人士看着,一不小心被当成妖物或邪教妖女的话,到时候真是有两把嘴都说不清。
其实裕凡还可以使个定身术,让他们都动弹不得,只不过定身术需要符家弄出来的符纸,她在逃离巫山谷的时候,曾在天楼的藏宝阁里拿到几张。能放在藏宝阁里的想必异常珍贵,既然褚子萧可以搞定,那便省下符纸留着日后吧。
裕凡老神在在的看着褚子萧挨了两拳又揍回去三拳,那模样像个看戏的局外人。
阿柴原本恭敬的站在老嬷嬷身旁,两人自然看到了安静站在一边的裕凡,当下老嬷嬷使了个眼色,阿柴心神领会偷偷摸摸地走到裕凡的身边,正想一把捂着她的嘴把人连拖带扯的拉走,却没想到她好像后面长眼睛一般,在他靠近的时候回头看着他。
如何去形容她的眼神?冷静?阴森?阿柴只与她对上一眼,心里就一阵发虚,连带背后凉飕飕的。阿柴很怂的对着裕凡笑了笑,然后默默地的往后退了两步。
老嬷嬷见了恨铁不成钢的冲了上去,捉着裕凡的手臂,声厉内荏的说:“姑娘得罪了。”说完就强行拉着裕凡走。
裕凡看着阿溆有几次想要对老嬷嬷动手,却都被她身上不知何处传来的力量挡了回去。裕凡见此,产生了几分好奇,眼神一直盯在老嬷嬷的身上,人被拉着走也不甚在意了。
“少主,此人身上有道家的东西,专门辟妖魔鬼怪的。我虽为鬼灵,本质却也是个鬼魂。”阿溆见裕凡呆愣愣的跟着人走,前途又不知有何凶险,不免有几分着急。
哪知裕凡点了点头,轻声说:“我想拿来看看是什么东西。”一般的辟邪之物,在鬼灵面前如同虚设,除了符家的奁鬼符对鬼灵有杀伤力之外,裕凡还是第一次见有道家的东西能抵抗鬼灵。
这让裕凡如何不好奇?若是能将那东西毁了或占为己有,日后能限制阿溆他们的东西越来越少,有利的就是她啊。在某些记忆中,也有过这种记忆,天楼里的锁灵链藏宝阁里的奁鬼符,都是以前的御灵师搜罗来得,更别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和放在巫马家家主身上的。
褚子萧正在跟一个格外难缠的护卫打得难舍难分,等他回神去注意裕凡时,正好看到裕凡被一个老嬷嬷拉着走。褚子萧暗骂一声,连忙抽身想要追上去。可是那个护卫见此,又怎么会轻易放他离去?
等褚子萧甩下那个护卫的纠缠追到外面的时候,只能远远的看到一辆马车的尾巴消失在前面拐弯处。褚子萧站在原地气急败坏的直骂:“呆脑袋,叫你不要使那些手段不是叫你不反抗乖乖跟着人走!”
刚好那个护卫又重新站了起来,追到客栈外面来,褚子萧看到他就是狠狠的一脚,然后头也不回的追了上去。
记得那个老嬷嬷自报过家门,说自己是什么城主府的。城主并不难找,随便找个在当地人就能问到路。
先不说褚子萧是否能找到城主府,且说裕凡被“掳走”之后,被带到一个气势磅礴的宅子内,刚进去就迎面看到一位少年郎跑了过来,让刚想在这“偏僻地方”动手的裕凡,又偷偷的将腰间的锦囊放下,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少年郎跑到自己的面前,神情激动亢奋的不知手脚放哪里。
李玉荇满眼亮晶晶的看着裕凡,说:“姑娘,你怎么将那身白衣裳换下了?我刚刚差点不敢认,你穿这颜色也好看。”
裕凡看了他许久,才想起刚到达这里的时候,曾有一个含羞带怯的男子走到她跟前,一开口就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许人否。一上来就盘查别人家底户口的,也难怪会羞红一张脸,裕凡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语。
李玉荇见嬷嬷真的将人带回来了,还真的以为是因为裕凡知道了他正在的身份,是她自愿并乐意的进府的,当下高兴的想要握住她的手,来次由衷的深情的告白,哪知裕凡不但躲开了他的手,还稍稍的往后退了两步,避之不及的模样让李玉荇有些懵。
李玉荇停顿了一下,才想起:“你莫要害羞,只要你与我成了亲,你就是我的娘子,这城主府上的少夫人了。我会像爹爹一样不纳妾,我会待你极好的……”
裕凡闻此一番话,不由摸摸脸,褚子萧说她是中上等,那这中上等是不是很难得很少有?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郎才见过她两次,就想着要娶她为妻?
裕凡自然是不知道,因为她在及笄那日浴血重生后,体质发生了些变化而造成的侧面影响。这影响,就是不会老化寿命比别人长,皮肤会长年的比别人白,加上她身上灵气浓郁让她气质看上去跟常人不同,所以在人群中往往是最亮眼的哪一个。
而李玉荇从小什么美人都见过,却没有一个能看进他眼里让他记得刻骨铭心的,而裕凡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