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贵客
“我不会与你成亲，而且我并不认识你，你们以多欺少……”
“你们会成亲的！”一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肯定与严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适时的打断裕凡的话。
李玉荇回头看见缓缓而来的贵妇人，脸上再次展开笑容，乖巧的喊了声：“娘，你看这就是白衣姑娘，不过她现在换了身衣裳。”至于裕凡还想再说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娘亲说了，他们会成亲的。
李夫人身后跟着两三个丫鬟，浑身透着种高贵冷艳的气场，她看到了裕凡眉头不由轻轻皱起。模样倒是长得还合眼缘，只是这身衣裳不伦不类的，看看那双是什么鞋子？哪有粉色衣裙配着灰色麻布鞋的？一向在衣着方面格外用心的李夫人，嫌弃了一脸。
李夫人站在裕凡的三步之外，她对着自己儿子时满眼温柔宠溺，面对裕凡的时候就一脸霸气侧漏的严谨模样，她说：“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不过不提也罢，进了城主府就是贵客，不管你之前是如何出身，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荇儿说非要娶你，我便不会反对。只要你做了城主府的少奶奶，荣华富贵享不尽，但只有一个要求，你必须全心全意的对荇儿好，在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还是少扯些关系。”
裕凡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母子，终于明白那位少年郎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自说自话了，原来是因为遗传。裕凡懒得跟她们费口舌，眼睛四处看了看，门外有护卫里面有家丁，林林总总也有十多个人，这宅子这般大估计还有好些家仆在别处。身后有那个老嬷嬷虎视眈眈，身前有趾高气扬的母子二人，这次怕是没有在衙门的时候容易走人了，而且她深入虎穴还未取得结果，这时候叫她离开又有些不甘不愿。
裕凡思索了一番，便决定先留下来，时机到了再抢走那位老嬷嬷身上的辟邪东西。
“我在与你说话呢！你怎么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你觉得可以，便留下来，若是不可以你也得留下来，直到你愿意嫁给我儿为止，识相点的还有个正妻之位，若是闹腾起来你便只有个妾室的命！”李夫人一副不满的嘴脸，说的话很强硬，话中的意思更强硬。
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就算再闹腾还能闹出什么事情来不成？他们城主府早在多年前就是大同的城主，若不是朝廷查了个手，按了个地方官，他们还是这地方的主人！不过，现在就算多了个地方官又如何，这大同还是他们城主府说了算！一个小姑娘有或没有，也不会那么多人在意，而且看她这模样也是小家子气的，顶多就是一个小户人家里出来的，到时候她家人闹起来，给些好处便是了。小户人家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一些金银财宝就能哄好，不过能让她的儿子开开荤，高兴一下也是值得的。
裕凡确实是没有在听她之前在说些什么，但是可以留下来的话，裕凡便点了点头，无视了她后面那半句威胁的话，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她要走，谁都拦不住，只不过她不想弄得人尽皆知才有所顾忌罢了。
李玉荇见裕凡点了头，当下高兴的直笑，冲着他娘说：“娘亲果然没有骗我，不过娘亲以后不要这么跟白衣姑娘说话了，你会吓到她的。”说完带着几分怜悯的看着裕凡，似乎觉得她已经被如何严苛的娘亲给吓傻了，明明被吓到的人是他。
李夫人爱怜的摸了摸李玉荇的小脸蛋，笑着应承道：“好好好，娘都听你的，快带你的娘子下去换身衣裳，娘已经让人准备了一间房间，就靠在你院子隔壁。”
裕凡一脸平静的看着那位妇人满是宠溺爱怜的跟她儿子说话，脑中想起的却是她十岁那年，她母亲也曾宠溺的抱着她去寺庙求神拜佛，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在母亲的怀里，母亲的怀中温暖柔软还带着些香香的味道。尔后，她又想起她初初被关在天楼时那两年，她在里面天天哭天喊地，却没有人理她死活。
李玉荇走到裕凡的面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握住了裕凡的柔荑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李夫人在旁边看得摇摇头，暗里使了眼神让那个老嬷嬷时时刻刻的看着裕凡。
就这样，他们甚至还未知道裕凡姓甚名谁是何来历，就强行的将人软禁在城主府。
当天晚上裕凡被带到一间宽大又装饰辉煌的房间，里面站着四个丫鬟，手上都捧着一个木盘，木盘上面都是一套一套颜色靓丽的成衣，明显是为了裕凡准备的。
李玉荇一直叽叽呱呱的跟她说话，虽然裕凡甚少理他，他也不觉得受了冷落，整个人高兴的差点手舞足蹈起来，看到那些衣裳还一件一件的拿起问她喜不喜欢，不喜欢再去买多些回来让她挑。
裕凡没有格外喜欢的，她对这些东西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心情低落的时候就无所谓，现在她的心情有点低落。
老嬷嬷见此只能自作主张的又带着几分强硬的，帮裕凡挑了身浅绿色的轻薄衣裙，裙子外还有一层薄纱，一看就知是今年的新品新样式。裕凡本能就长得嫩，换上这身衣裳的时候更是让人惊艳，嫩得翠绿，像春天里的花儿一样。
换衣裳之前，裕凡还沐浴了一番，身边有两个丫鬟伺候着，裕凡叫她们离去都不肯，一直盯着裕凡看。
裕凡已经多年不曾洗过澡，也多年不曾被人看过自己身体，一时不习惯便给她们弄了个鬼遮眼，等她们挣扎着要叫唤的时候，裕凡已经简单洗过穿上了里衣。
看到裕凡穿得漂亮的，最高兴的就属李玉荇了，此刻已经戌时，就是没有那么快歇息，一个男子在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房中也很不妥吧！可他竟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是被宠坏了没有这些大防，还是觉得裕凡就快要跟他成亲了，所以不在乎那些俗礼？
裕凡要成亲了，可她本人却没有权利说不！
第二十一章 梦魇
这情况似乎要比上次在衙门的时候好点，毕竟人家是娶她做正妻而不是第几个姨娘，好吃好住的供着而不是几个衙役要对你大刑伺候。
但是裕凡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那个老嬷嬷，那个老嬷嬷也时不时瞪着她，尤其是在她一点都不理会仍处在兴奋状态，红着脸在跟她说天南地北的李玉荇时。
“书中上说，南方有座城常年居住在水上，那里的风俗人情都极美，若是你想看等我们成亲了，我便让娘带我们去好不好？”李玉荇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裕凡，脸上因为激动而带着些红晕。
裕凡看着他，良久才说一句：“我累了，要歇息了。”
李玉荇的脸上带着可疑的羞涩，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裕凡：“我想与你一起睡。”
额，原来是因为后者，因为早早已经打着这主意，所以才不自觉离去！
裕凡看着他不说话，最后还是那个老嬷嬷适时的出面说了句：“少爷，哪有男子在快要成亲的时候睡在女方这里的？这不合礼数也不吉利，说出去更是让人笑话！”
“谁敢说出去，我就让阿柴打谁的屁股！”李玉荇有些不高兴的撅着嘴，眼神看到面无表情的裕凡时又软了软，试探的说：“那……我住在隔壁的院子，你若要来找我也可以的，你本来就住我家，睡我那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老嬷嬷将这些话转告给李夫人的时候，李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同时也从来不曾见过他对谁这么在乎，看来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小姑娘。
当天晚上李夫人便抱着城主大人的胳膊吹着耳边风，将裕凡的来历一笔带过，只说李玉荇如何喜欢裕凡，这时候也别管什么门当户对，让玉琴和玉荇两个孩子一起嫁娶好了。
值得一说的是，李城主的唯一闺女李玉琴，在明天就要举办招亲比试大赛，若是李玉琴看上了哪位青年才俊，便招纳上门。姐弟俩一起嫁娶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过，这本不是什么难事，李城主当然会答应爱妻的要求。
李城主在大同也算是一位传奇人物，他十七岁娶妻，到如今快要接近四十岁，大半生都不曾有过通房妾室，十年如一日的宠爱他的妻子，不知羡煞了多少当地未出阁的姑娘。
而嫁给城主的儿子也一样让人充满幻想，有不少姑娘幻想着李玉荇向他爹一样疼人，让那些姑娘们前仆后继的想要跟李玉荇扯上关系。偏偏李玉荇看似单纯，却在某方面格外固执，不喜欢的人连对方靠近一步都不喜欢。
裕凡躺在柔软的床上，脑中想着褚子萧会不会借此丢下自己这个麻烦，独自离开去往天南地北？
放置在房子中间的香炉飘出幽幽的清香，裕凡没多久就睡着了，黑暗中有个淡淡的人影静静的立在床前，无声无息的守护在她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床边的人影突然多了一个，两人在黑暗中轻声交谈两句，便消失在原地。
裕凡睡到半夜，开始睡得有些不稳当，即使闭着眼睛睡着，也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到了后半夜那种感觉就消失了，睡熟了还做了个梦，梦到那时被族人送进天楼，无论她怎么哭喊全世界仿佛都只剩她一个人，任由她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楼阁。
褚子萧好不容易潜了进来，好不容易看到那个捉着她的老嬷嬷走进这个院子，谁知他各种好不容易的结果，就是看到裕凡像个公主一样在这里吃的好睡得好？潜入房间成功找到裕凡的褚子萧，蹲在床边上屡次想要伸手摇醒，最终看着她眉头紧皱睡着也不安的模样时，伸出去的手停住了。
“来找我……来找我……娘……”后半夜的裕凡陷入了梦魇，裕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关于家人的记忆，那些从前的记忆在后来的很多年都在折磨着裕凡，它们是美好的同时带着刺骨的痛。
李夫人对待已成年的儿子满是宠爱，就连那对死去的乞丐母子，母亲死去后也一直守在小乞丐的身旁，等待着小乞丐一同赶往来生。那些触不可及的都是裕凡渴望又不可求的。
褚子萧原本已经坐在桌子边，准备在这眯一下，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再叫醒她一起离开。只是刚要睡着，就听到她在呢喃，习武之人听力都不会太差，他自然听到了她的话。褚子萧借着外面射进来的月光，无奈的看向她，说：“爷这不是来找你了嘛？真是个大麻烦，再有下次爷肯定会丢下你这个大麻烦远走高飞！”
其实这念头褚子萧早就有了，只不过每每想要收拾东西逃命似的离开前，脑中总是想到裕凡顶着张纯然无害的脸，认真看着自己的画面，甚至会觉得自己将如此不谙世事、身无分文甚至生活不能自理的裕凡丢下，是种会招天谴的行为。
最后褚子萧说服自己：看她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先带她走一程，若是半路她遇到更好的人选，再撒手不管。
在褚子萧的话过后，裕凡没有再呢喃过什么，他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趴在桌子上睡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正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刻，外面打更的大爷已经走完了最后一圈，已经可以收工回自己的家补个觉了。
第一声鸡鸣的时候，褚子萧猛地从桌子上抬起了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远远地还传来一些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还有几分迷糊的褚子萧猛地清醒过来，他跑到裕凡的窗前，伸手不断摇晃着她：“快些起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今天是城主的女儿招婿，现在怕是不止是城主府的家仆就连那些主子也都早早的起了。夜里无人的时候，褚子萧还能凭借自己的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带走裕凡，现在城主府的护卫本来多还加上了无数对眼睛通风报信，想要逃出去怕是不易。
裕凡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褚子萧，不知是真的在看他还是习惯性的没睡醒发愣。
“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褚子萧俯下身正想一手抱着裕凡的大腿处一手揽住她的脖子后，抱着人就走，偏偏外面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嬷嬷，她醒了没有？今天是姐姐挑选如意郎君的日子，到时候前面肯定会热闹，我要带她一起去看。”
第二十二章 换衣
那声音一大早的就充满雀跃，竟是李玉荇一起床就来找裕凡了，这热情劲就好像一个孤单的小孩子找到可以跟他一起玩的小伙伴，一觉醒来就想跟对方一起去玩的心态。
昨晚谁在外面的老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少爷先坐坐，老奴去看看那位姑娘醒了没有。”
谁知那李玉荇不按牌路出牌，直接拦住老嬷嬷说：“那我要去叫醒她，她一醒来就看见我，肯定也会很高兴的！”兴高采烈的说完，就听到脚步声更加靠近这边。
屋内的褚子萧抱着裕凡一脸着急的往窗户往门口往房梁这些地方看去，抱着裕凡在原地兜兜转转像个在热锅上的蚂蚁。
一醒来就被褚子萧抱着的的裕凡愣愣的看着他，听着外面传来推开门的吱呀声，裕凡忍不住开口道：“你在找什么？”
“还能找什么，当然是找地方躲起来了。”褚子萧是因为她才跑来这里，也是因为她才这般急撩撩的，可是当事人却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褚子萧低头看着她：“难道你不想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裕凡诚实的摇了摇头：“我来这是为了找东西。”言下之意就是她若不是为了找东西，就不会留在这里，而她也确实有那个实力离开这个看似守卫森严的城主府。
褚子萧还未来得及问她找什么，裕凡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李玉荇抱着裕凡还未醒来的心态，蹑手蹑脚的推门而进，原以为能看到裕凡那甜美的睡颜，谁知刚踏进房间一步，一抬头就看见裕凡光着脚站在地面，面无表情的眼神幽幽的看着他。李玉荇的动作一滞，心里莫名的有些发虚。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裕凡那双赤裸的小脚给吸引了，那两条明显而刺目的伤痕放在那双白嫩的脚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李玉荇看着裕凡满眼怜惜，他长这么大最多就是在换牙齿的时候见过血，受过一点痛苦之外，十多年来都没有受过什么伤，看这狰狞的伤口，李玉荇无法想象那时候看似柔弱的裕凡是多么的疼痛。
“娘、娘子，你这伤口……”
“你进来做什么？”裕凡看着他眼神带着几分不悦。而躲在房梁之上的褚子萧，看到李玉荇的时候终于想起这小子是谁了，又听到他叫裕凡娘子，心中像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将他拖到角落暴打一顿！
这时怕李玉荇做出什么越界事情的老嬷嬷也跟着进了房间，看到裕凡还在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昨天晚上她睡得太熟，跟以往一夜醒几次比起来这有点不寻常。
“既然姑娘醒了，少爷就先出去吧，待老奴侍候姑娘洗漱，用了早膳后再跟少爷一同出去看看吧。”话虽然是对裕凡说的，可是眼神却看向李玉荇，就怕这老祖宗不依不饶现在就要把人带走。
虽然这个姑娘在夫人面前点头答应留下来，可是老嬷嬷一向看人极准，知道看出裕凡并非是真心想要留在城主府，现在如此委曲求全怕是有什么目的。老嬷嬷曾将这想法告诉李夫人，可是李夫人过于自信，就算老嬷嬷说的是真的，裕凡这么一个小姑娘还能插上翅膀飞走不成？是以，李夫人一点都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但老嬷嬷是个谨慎的，这次出去人多肯定少不了一番杂乱，定要派人好好跟着不得出半分闪失。
李玉荇心心念着裕凡身上的伤口，可是看到裕凡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又不敢多问，只能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再老嬷嬷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才忧心忡忡的坐在正厅里等着。
老嬷嬷给裕凡更衣的时候，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在替裕凡准备新鞋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少爷所说的伤口。那伤口从后脚腕一直撕裂到前脚腕，纵然老嬷嬷活了大半辈子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只能叫人拿来金疮药仔细的替裕凡包扎。
“姑娘这伤，看上去像是不久前弄到的，也不知是弄到了什么，两只脚的伤口竟差不多。”老嬷嬷看似闲聊的说着。
裕凡没有说话，而房梁上的褚子萧却想起昨天她就说起那白带子散了，回到客栈之后他尚未再替她包扎就遇到了城主府的人。他竟不知，她的伤口更严重。
他身上的药都是北燕最好的，可是用在她身上却不见什么成效，反而在跑了一段路后伤口有点红肿起来，若是化脓就更难好了。褚子萧在上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是偶尔在裕凡抬头望着他的时候，有些心虚……
褚子萧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可是她明知道自己在，还那么倘然的换衣裳，怪不得他……
裕凡被打扮得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姐，意料之中的褚子萧被惊艳了一把，看着她穿着月牙色小巧的花纹鞋，包着伤口的白带子隐藏在长长的裙角之下，那一身月牙色的衣裙让她看起来更加娇嫩，那皮肤远远看着就觉吹弹可破，若是靠近抚摸……
褚子萧回想起之前几次与她的接触，仿佛鼻尖还传来她身上那种幽香。等他回过神来，房间已经没有人了，褚子萧兀自的闹了个大红脸，看裕凡这么轻松享受，他便干脆在房梁之上睡了起来。
“嬷嬷，那位姑娘生的如此俊俏，谈吐举止之间都带着几分大家贵气，怕是不是寻常的普通人家。”房梁之下，是一个回来手洗脸盆的丫鬟，她正对着正在床上翻翻找找的老嬷嬷说着话。
老嬷嬷疑心昨夜是裕凡给她下了迷香，所以自己才会睡得那么熟，是以，趁裕凡出去被李玉荇缠住的时候搜查看看，她一边扬着被子一边说着：“怕是哪家出逃的小主儿也不一定，若真是那样还好办，以咱城主府的名头，直接上门去提亲也不会有人拒绝。少爷那么稀罕她，定会好好待她的，到时候不管她愿不愿意渐渐地也会习惯了。”说完，就听到一声东西掉落在床板上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结果
李玉荇这时也听到了楼下对面传来的一阵嘈杂声，回头看去，竟见一男一女站在擂台之上，男的有些眼熟，女的有些眼熟，不过只看得见背影瞧不见正面，让他一时想起那女子是谁。
李玉荇站了起来，嘴上问着身后不远处一直站着的小厮阿柴，说：“怎么回事？那两个人是谁？他们站在台上做什么？”
阿柴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缘由来，只道：“少爷，台上那男的不知从何处跳出来的，看着眼熟好像是昨天在客栈外面遇到的男子……”说完还特意看了眼裕凡，见其恍若未闻的模样才道：“至于那女子……是大小姐。”
阿柴的话才刚刚说完，台上的两人就开始拉拉扯扯了，最最主要的竟是他们的大小姐在对那个男子拉拉扯扯！李玉荇原本还以为台上的人是来搞事情，脸上满是不满和生气，此刻只有满脸的惊讶：“姐姐为什么不准他走？难不成她还看上那个江湖浪子了？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说完，直瞪瞪的往楼下走去。
走之前还不忘拉住裕凡的手，扯着她一同离开。
台上的褚子萧看着捉着自己手腕不放的女人，视线不断的从人群中找些什么，可视线所到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站成一片的人们，那个刚刚还死命的追逐着自己的女人已经不见踪影。
“真的是你，你来是想娶我回去吗？”李玉琴双眼散发着惊喜的亮光，捉着褚子萧的手不松反紧，激动溢于言表。
褚子萧看清周围的情况后，恨不得自己饿死在那房梁之上，他慌乱择路只想着往人多的地方好隐去踪影，谁知竟跑到这擂台之上。眼前这个女人是谁他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是来娶她的？
“姑娘误会，在下只不过走错了路，耽搁了你的正事实属抱歉，在下这就告辞。”褚子萧供完手后欲离开。
李玉琴上一刻还满是喜色的脸蛋唰的一下变得煞白，不过她很快就稳住，她用力的捉紧着褚子萧的手腕：“等等！本小姐不管是走错路还是临时反悔，今日是本小姐泽如意郎君的日子，凡是上擂台者都要打败我才能下去！”
他们的说话声，淹没在热血沸腾的嘈杂声中，就连台上的李城主也听不清楚他们所说何事，只见他们没一会就打了起来。李玉琴的功夫李城主当然放心，只是……李城主看了眼右侧的年轻男子，心中觉得有几分可惜，不由开口道：“正在台上与琴儿较量的少侠，不知亦颛公子觉得如何？”
这话，李城主就问得不妥当，哪有自己女儿找男人他这个当爹的还要别旁人的？可是被点到名的亦颛公子却是丝毫不介意，还很认真的评价道：“此人的剑法看似简陋破洞百出，可却能在每个紧要关头反守为攻，真是奇特又罕见的剑法。”
李城主：“……”
谁要问你剑法的事了？他问得明明就是人，不，他也不是真的问他台上那男子如何，不过是试探一下他的心思罢了。若是有几分在意他女儿的，也该上去英雄救美吧？他那女儿的三脚猫功夫也只强撑，怎么可能是那个男子的对手，且不说对方还用着轻功提快了速度。
李城主见他还是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了。
人群中，阿柴带着两个小厮死命的前面开路，等他们靠近擂台边的时候，正巧看见褚子萧利索的回身一剑，便将长剑放在了李玉琴的脖子之上。
胜负，已明了。全场都静默了几秒，随后爆发出更加吵闹的叫喊声，有咒骂的有喝彩的也有胡乱呐喊的，场面不是一般的乱。
裕凡在擂台边边皱着眉头，想掉头离开这嘈杂的圈子，回头看去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褚子萧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他还未明白她为何皱眉，就听他面前的女子说：“我输了，少侠果然功夫了得，不知少侠师承何处？”
褚子萧收回长剑，实在是他赢得太没难度，先不说对方是个姑娘力量和功夫不如自己，就说自己用剑对方赤手空拳这点，他反应过来都觉得自己赢得不光彩。刚刚一时情急，他只想快些离开，倒没想到那么多。
褚子萧说了抱歉，就欲向裕凡那边走去。岂料他身边的女子向上位坐着的人，大声的说：“爹，这位少侠的武功远远在琴儿之上，琴儿输的心服口服，愿意听从爹爹的话，择日完婚嫁给这位少侠！”
被莫名其妙拉出来的李城主眨巴着眼，脑中回想着他何时说过这些话和这个打败她，她就要嫁人的狗屁规则的。可是李城主是谁，他不但宠妻也宠爱自己的儿女啊，当下愣了几秒，便反应过来开始跟李玉琴唱双簧。
只见李城主站了起来，大声的说：“今日多谢诸位热情参与，但择婿的结果已经明了，眼前这位少侠不日便是我城主府的得意女婿，届时李某定会大摆宴席请大家吃喜酒！”
这一番话，除了当事人褚子萧一脸愣之外，就是众人吁吁不断的不屑声。真是猜到了开头猜不到结果，然这结果也太草率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李家小姐看上了人家，故意放水示弱的。可是即使知道那又能怎么样，上前去大闹一番人家城主府也不会把你当女婿，反而还惹得人不喜。
是以，纵然有一小部分江湖人士不服这结果，但也只是黑这张脸离开，并没有人强出头。结果太过草率，不一会就走了一大部分围观的人。裕凡静静的站在擂台边边，同样还有未出师便死在擂台太高上面的李玉荇。
裕凡看着褚子萧，褚子萧此刻也看着她，心中有一阵怒火让他干脆利落的毫不留情面的挣开手腕上的禁锢，然后不管不顾的向她走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褚子萧站在擂台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看你。”裕凡仰着头语气淡淡。
这是上位处的巫马亦颛也注意到了裕凡。
第二十六章 追踪
巫马亦颛站了起来，眼神直愣愣的看着裕凡那边，那个女子站在那么远也足以让他一眼就看得见她，她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在发光发亮。
巫马亦颛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张纸摊开，正准备仔细对比一番，那个女子就被一个人影给挡住了。
“怎么？那个姑娘是亦颛公子认识的人？”李城主也看向裕凡那边，只不过他看的是李玉荇。他怎么会在那里？好端端的趴在擂台边上做什么？还有他身边那个女子，难道就是夫人提到过的那位姑娘？那儿子怎么就没想到将人带过来给自己看看？现在两眼一抹黑的，认错人怎么办？
李城主心里戏十足，竟一时忽略了站在擂台之中一脸受伤的李玉琴。
褚子萧跳下擂台，站在裕凡的面前：“你要的东西找到了？”
裕凡点头，目光自然而然的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站着的粉衣女子，没记错的话上面那位用悲伤又不甘的眼神看着褚子萧的人，就是李玉荇的姐姐。她刚刚在台上说褚子萧就是她的如意郎君，她爹刚刚也说他们会择日完婚。
褚子萧的眼神斜视了想要靠近又不敢过来的李玉荇，对着裕凡说：“那走吧，我们在这里逗留的够久了。”说完，眼神还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四周。
他的行踪暴露了，之前那个青衣女子就是被派来抓他回去的。什么英雄救美，什么还人情报恩，全是狗屁，他妈的就是想套他入翁的诡计。若不是他走出城主府不小心看到了那个青衣女子对着几个暗卫说着如何包围他捉拿他的计划，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走出那块地方之后魅力爆棚，遇到的漂亮姑娘都是看中了他的美色！美色个屁！估计除了眼前这个大麻烦会缠着自己不放之外，其余的不是看中他的家中背景就是来捉拿他的。
他是绝对不会回去的，所以，他们不能再陪这些人浪费时间。她不走，那他就自己走！
裕凡不明白褚子萧为何突然这般急躁，她看了眼李玉荇，说了句：“谢谢你，但我不能做你的娘子。”
褚子萧走在前面，裕凡跟在其身后，李玉荇站在擂台边上一脸欲哭不哭，阿柴想要上前拦住裕凡却又被老嬷嬷给阻止了。已经走过来的李城主和巫马亦颛，脸色各异，而李玉琴她早已潇洒转身往自己的家中走去。擂台这边早就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们，但仍有那么几个有心人留意着这边。
“这两日多谢李城主的招待，晚辈会铭记在心，就此别过。”巫马亦颛拱了拱手，就急忙忙的向裕凡追去，李城主还想寒暄的话都没有说出来，人就已经不在跟前了。李玉荇见此，也眼中带着泪小跑的跟着追上去，嘴上喊着：“娘子，娘子……”
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孩，可怜之中又透着几分呆傻。还是老嬷嬷跟阿柴及时的捉住他，连哄带骗的将人拉回李城主面前，有城主在李玉荇还会有所收敛脾气。
等他们回去城主府之后，肯定少不了这老嬷嬷的一番添油加醋，然后城主府就派出了一支二十多人的护卫，全城捉拿一男一女，捉拿的过程是否伤到他们的性命这些都不重要了。李夫人的怒火，在老嬷嬷的添油加醋和李玉荇不断的哭诉中，不断的扩大！然，你以为有城主府出面，李玉琴这个敢爱敢恨又死脑筋的大小姐就会这么算了？他们大张旗鼓的搭了擂台，全城的人都知道她李玉琴看上了一个江湖浪子而不惜当众服软，败在其手下。那场择婿，岂是他说不算就不算的？
是以，李玉琴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不是向她母亲哭诉，而是命人收拾了几件轻便的衣裳和银两就往城门走去。
无论天涯海角，你都是我李玉琴认定的夫君。
褚子萧他们回到客栈再想离开的时候，城中就已经有了一队在捉拿他们的护卫队，若想出城还得搜查一番，不是城主要的人才可以离去。
“姑娘请留步，在下有一事，望能耽搁两位一小会。”一直在客栈外面等着的巫马亦颛，身边已经多了两个护卫一般的人物跟在他身后，他看到裕凡他们走出来，便连忙的跟上去用江湖人士常用的礼仪拦在他们的面前。
裕凡看到他不自觉的抿紧了唇，看向身躯有那么一瞬间僵硬的褚子萧。“何事？我们在赶时间。”
即使是在赶时间还问人家是何事，真是好人一个啊。巫马亦颛心中如此想着，便又对褚子萧拱了拱手，说：“是这样的，少侠，在下正在找一位从家中出逃的罪犯，这是家父给的人物图纸，想问问两位可曾见过？”说完将手上的图纸递给了褚子萧，眼底中暗藏波动的看着裕凡。
像，太像了，这是他出门寻觅这么久遇到的第一个跟画像这般相像的人，若不是家父说这是二十多年前绘画出来的画像，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的让人上前捉住她，将人带回去。
巫马亦颛因为接收的情报一半一半，所以才会在自己的心中将裕凡定成年有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若是他迟两天出发，等到家主和谷主从巫山谷回来，仔细交代全部细节，他或许就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导致之后兜兜转转那么久，跋山涉水那么远。
褚子萧面无表情的将画中的人看了一遍，然后交换到巫马亦颛的手上，语气冷淡的说：“在下不曾见过，你问错人了。”说完，捉住裕凡的手腕就往前走去。
“少侠，画中之人也是穿着一身白衣在人群中异常的醒目，若是少侠见过此人，还望少侠能给大巫镇的巫马家去一封书信，家中定会重金酬谢！”巫马亦颛追了两步，不死心的说着。
裕凡感觉那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量大了一些，也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木木的，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定然没有什么表情。没有任何人会看出她的紧张和心虚。
第二十七章 痴缠
两天之后，还在大同的巫马亦颛跟他的堂哥巫马亦焱碰到一处，说起他们的少主，论辈分他们还得喊她一声的姑姑时，巫马亦颛得知他们的姑姑是个少女容貌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好一会才猛然惊醒般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扇子就走。
巫马亦焱也匆匆忙忙的跟上了他，奇怪的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巫马亦颛想起两天前，他看他们被李城主他们捉拿出不了城，还非常热情热心的让人帮他们找了辆载货的马车混出城中的光景，悔的他恨不得打时当时的自己，羞的他都有些抬不起头来，更不敢告诉巫马亦焱。“二哥，前两日我见过姑姑……”
“什么？那快去将人捉住了，还愣着做什么？”巫马亦焱说着就甩下巫马亦颛，独自大步向前的走去，架势十分十万火急。可走了没两步人又回来了，急撩撩的充满不满的看着巫马亦颛：“走啊，带路啊，傻站着做什么？急死哥了！”
巫马亦颛脸上一红一白，最后叽咕出一句：“两天前，他们便离开这里了，不过二哥你不要担心，我见那女子长得那么像姑姑，或许跟姑姑有些关联，所以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就已派人偷偷跟着去，他们往东南方向走了……”
巫马亦颛急急的说完，见巫马亦焱还是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心里有些发虚。整个家族中，脾气最火爆的就属二哥，他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对自己动手吧？
巫马亦焱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问起裕凡他们现在到哪了，她是否是一个人，有没有发现她是巫马一族仅有的御灵师之类的。两人基本交接完各有的信息之后，再次兵分两路的望东南方向包抄而去。
方圆几百里外，小树林中，裕凡一脸郁郁的坐在一处角落，火堆旁褚子萧黑着一张脸看着对面女扮男装的李玉琴，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露出蛛丝马迹的，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跟了上来，然后他更郁闷的就是这个养在深闺的女人都能找得到自己，那其他有心之人要找到他岂不是更加容易？褚子萧很烦，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个累赘不能随心所欲的用轻功跑路，这一点让他更烦。
“在往前走几十里路就是一个太元，爷就会在那里丢下你，回不回去是死是活都是你的事，别跟爷说什么你缘分注定的如意郎君，爷不是也不信那些狗屁！”
一身男装在身的李玉琴英气之中透着几分帅气，她的脸蛋无疑是遗传到她父母那最好的那一面，即使褚子萧说得话如何难听，她都能保持一脸高傲端庄的样子。她看向裕凡，说：“你跟她是没有可能的，她已经是我弟弟的人了，迟早是要跟着我回去与我弟弟成亲的。”
褚子萧不知想到什么，眉头轻皱的看向不远处背对他们的裕凡。她今天怎么了？自从被这个女子痴缠上来后，她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该不会是吃醋了？可是正如这个女人所言，他的人生大事没有那么随便，日后他们会分开也不一定，还是趁她还未完全依赖他的时候将她交给别人吧。
褚子萧走到裕凡的身侧坐下，看着她手上拿着块有些眼熟的玉石在手中把玩，脸上瞧不起有什么情绪。褚子萧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裳，还是那套从城主府里穿出来的那套，他觉得有几分碍眼。“在做什么？”
裕凡看着手上那块从老嬷嬷那强行要来的女娲玉，之前女娲玉表面那层为了遮掩本质的普通玉石已经被裕凡用灵气震碎，露出了它本身通透亮丽的玉质，上面的图纹依旧没变，只不过更加明显深刻栩栩如生。有些图纹是道家的，所以当初阿溆才会感觉到道家的气息。
说起阿溆，裕凡的情绪就愈发的低落了，她忘了一件东西！裕凡看向褚子萧：“我想回去之前那个城镇。”
褚子萧眼中情绪一沉，语气如常的问：“为什么要回去？你舍不得那个小孩子不成？”
李玉荇人家已经十六岁了，还被人说成小孩子，虽然他是个心智没怎么成熟的孩子，但人家至少知道什么是娘子，还想着跟娘子一起睡，身体发育绝对完善啊。这么说有点小过分了吧！
裕凡看了他好一会，才低下头说：“我落下了一个东西，我不能没有它。”
没有了它就好比没有了一堆朋友和帮手，江湖如此险恶，她一个的灵力有限，且独自一人难免孤独，在天楼的那些年她早已习惯她们的陪伴。
褚子萧看着她手上那块玉，慢吞吞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环递到她面前，在她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接过玉环之后才说：“既然如此重要，就不要轻易忘记和落下。”
裕凡手上摸着玉环，里面住着许多褚子萧想不到的东西，她慎重的点了点头，之前的低落和焦虑不安到现在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感激。她转移话题说：“我不喜欢那个小孩子，也不喜欢他的姐姐跟着我们。”
褚子萧的嘴角不经意的弯了弯，声音比刚刚好略要大声的说：“我也是不喜欢她跟着我们，等到了太元咱就丢下她！”
不知不觉中，他跟裕凡说话，已经改掉那高高在上且生疏的自称，从“爷”变成了真实的“我”，或许他们太过臭味相投，相处一段时日竟能逐渐熟络起来。
裕凡对着他扯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这对于一向只会瘫着一张脸的裕凡来说，也是一个进步。褚子萧看着她好一会，最后沉默不语的走回火堆那处，留下继续独自发呆的裕凡。
李玉琴看到自己认定的男人跟别的女人说说笑笑，心中说不吃味是假的，可是一向高傲惯的她不屑将这些小情绪表现出来，而她也不想自己在褚子萧面前是个娇娇弱弱的千金大小姐，她想用她的努力和倔强告诉他，自己才是跟他最为般配的一对，等他们在一起后，他们可以浪迹天涯相互携持。
然，在他们不知道的大同内，有一位道家人经过并且闻到了一股妖气。
第三十章 气味
世真看着凭空出现的人影，还半飘在空中，心中说不惊讶是假的。可除了刚刚措手不及被吓了一跳，现在看到他母亲的魂魄也在的时候，心中并没有多少恐惧害怕。他是别人口中的妖怪，即使他知道自己不是，但面对眼前这个看似妖怪的人影，也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世真看到他母亲的魂魄，见她在轻轻的环抱着自己，世真还未干的泪水又涌出新的眼泪，泪眼朦胧的看着身边薄似透明的人影，悲伤的说道：“娘，世人都说世真是妖怪，如今连你也抛下世真，世真又该如何活下去……”
那妇人的鬼魂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变淡，然后会被鬼差带走。她听到世真的话，又气又心疼的说：“世真你不是妖怪，你要记住你身上的蛇皮是因为娘怀着你的时候，刚来到此处饿极了，不小心吃了条蛇才会这样的，世人不知你身上的事，他们惧怕你才会驱赶你的。世真。你答应了娘的事情，绝不可以忘记，你记住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娘走后你便跟随这位灵使去找一个能给你指条明路的人。”
被唤为灵使的阿溆一脸受用，她悄然的将手上放在后背，依然是端起了一副灵使的架势。
世真摇了摇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今夜他的泪在这安静的深林草屋中流淌流尽。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能让他悲怆哭泣的人了，也再也没有对他无私奉献和包容的人了。
两个鬼差过来将人带走的时候，看到阿溆都表情麻木的对她点了点头，在世真的哭声中渐行渐远，其实也没很远，因为那两个鬼差一个转身身影就消失不见了。世真早已看不见他的母亲，更看不见她是如何被带走的，他像个弄丢玩具的孩子一样坐在地上从之前的狼嚎大哭到现在失魂落魄六神无主，因为脸上的灰尘让他的泪痕清晰可见。
这一夜注定是无法安眠的一晚。远在城镇上的裕凡也过得不甚自在，自从褚子萧被自己强行的坑了一顿晚饭钱之后，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种晴天转黑暗的架势。
裕凡在事后想了想，也对，毕竟谁被一个有点熟又不是很亲密的人坑了几两银子，谁都不会高兴的起来。所以裕凡到后来很识相的没有再跟着褚子萧他们后面，虽然她疑惑过为什么那个李玉琴还没离开他的身边，但这事似乎都不归她管。
裕凡走出客栈之后，便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慢慢踱步。直到日落西头，人们各自回家街道上也逐渐清冷下来，在陌生的地方看着那一片片红黄相夹的彩霞，裕凡不由停下脚步愣愣的站在原地。
“少主，让苜蓿出来陪着少主吧。”裕凡腰间的玉环轻轻的晃动了两下，一道带着几分怜惜的声音突然想起。
苜蓿，是裕凡的鬼灵之一，之前在城主府时代替出去巡视的阿溆的人影，就是她。一般情况下，都是鬼力比较充沛的阿溆留在外面照顾裕凡，但如今阿溆不在，苜蓿便是第二个替代人选，能做替代的当然也侧面的说明她的能力也不差。
苜蓿听不到裕凡的声音，不免有些担心，却不敢妄自现身。
某件客栈内，李玉琴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没有了裕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缠在褚子萧的身边之后，她觉得自己基本没有后顾之忧，只要用时间慢慢的磨着褚子萧，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的好。然，在她还想着待会要如何缠着褚子萧陪她一起出去逛逛的时候，隔壁房间里却早已空无一人。
褚子萧远远的蹲在别人的房顶之上，高高的看着远处那个站了有几刻时辰还未有动静的女子，心中不免有些纳闷：“她站在那里作甚？难道是因为刚刚自己太过冷酷无情了，所以独自一人在这里彷徨无措？”这么想着，褚子萧的脑海中便勾勒出一张满是泪水眼神带着几分惊慌，无助的四处乱看的脸。褚子萧的心里一息，开始暗暗的恼自己刚刚为什么对她发脾气，看她那样子那里像是会懂他生气是因为她乱跑让人不身心？真他奶奶的幼稚，他们之前明明相处的那么好。
就在褚子萧想着要不要下去将人哄回来的时候，蹲在屋顶上的他远远的就看到了由一个青衣女子带头走进城门的一班人马，目测有六七个人，与上次褚子萧在大同目击的数量有些不一，估计是为了找到他们分散了人手。
看到那个晚晴，褚子萧就一阵郁闷，论手上功夫他打不过她，论轻功她也似乎更胜自己一筹，这让一直以自己轻功了得的褚子萧，有些不太愿接受事实，也不太高兴。
“到底是什么怪胎，武功那么好还去给人卖命……”褚子萧暗自嘀咕着，心中有一个疑虑不太敢确认，却在赶在那些人遇上裕凡的时候，落在了裕凡的身侧。
“喂，你要在这里站多久？你看见天都快要黑了么？”怎么不见你像之前那样赖着他在客栈住下来，然后徐让他埋单？
脑中幻想着的惊慌失措没有，茫然伤神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双平静的眼神足够的平淡看着他，她说：“褚子萧，你怎么会在这里？”
褚子萧：“……”爷该告诉你，爷这侠义心肠过于柔软又过于低贱的，在你走客栈之后就一直跟着么？大丈夫不应拘于这些小节，就当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好了。
“快些走，那些人追上来了，若是被他们发现，爷可不敢保证能够打赢他们。”单单一个看似柔弱还对他设计过“英雄救美”的晚晴这人，他就应付不过来。
裕凡看到他似乎心情不错，话也变得有些多，她说：“是之前那个想要跟你要银两的姑娘来了么？”
“你怎么会知道？你看到过她了？”褚子萧的眼神四处乱看，按道理他们的脚程应该没有这么快到这条街才对。
裕凡摇了摇头，说：“我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
“什么？你属狗的？这么远都能闻得到？”
裕凡看着那头尚且无人的街头，说：“因为那是妖身上才有的气味。”
第三十一章 被打
褚子萧的表情有些僵硬，动作有些缓慢的跟着看向那无人的街头，呐呐的说：“妖？你说什么妖？”内心里，褚子萧除了有些吃惊和惊悚之外，还有一种“这才是正常现象”的感觉。一个姑娘人家，武功跟轻功都那么好一点都不正常，感情原来她是妖！
她是妖！家里派来捉他回去的人竟然是个妖！也不知家里的人知不知道这个事情，还是知道了还故意为之，好让他没有反抗的余地，乖乖的回去？
褚子萧不及多想，就听到裕凡说：“我也不清楚，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要看到她的原形才会知晓。”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还有妖物，像跟常人一样无异随处乱走，仔细一想褚子萧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之前他还在马上抱过她呢！褚子萧两手捉住裕凡的胳膊，有些后怕的说：“我们快些离开这里，他们就要来了！完了完了，妖怪是来捉我的，我又打不过他……”说着似乎想起了裕凡的重要性，他看着裕凡慎重的说：“你一定要保护我不被他们捉住，不然就没有人陪你去燕都了。”
裕凡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非常乐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脸上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来。
两人离开了那一条街，进了家客栈，却不是李玉琴在的那家客栈，两个位置相隔两三条街，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但是这里的客栈那么多，想要一下子找到他们也是有些难度。无意弄成现在这个格局，全因裕凡说的一句话：“我不想她跟着我们。”
这话裕凡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之前在晚晴想要跟着他们的时候，她也说过。褚子萧每次都很受用，直到第二天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被带进他的房间，褚子萧眼巴巴的看着裕凡说：“爷不想他跟着我们！”
裕凡便将他拉倒一边，眼神带着几分怜惜的说：“昨夜他的娘亲去世了，他原本想跟着他母亲一起去的，被阿溆看到阻止了，好可怜……而且他跟常人有些不一样。”
褚子萧被裕凡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模样弄得也有些紧张，他说：“怎么不一样，他也是妖不成？”
裕凡巴眨着眼看着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听阿溆说，他什么都会做也会照顾人，与我们一同上路的话，这样就有人帮你拔鸡毛了！”
裕凡说得诚恳，褚子萧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他忍着脾气问：“然后呢？这就跟常人不同？”
裕凡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她觉得能杀兔子煮汤喝的世真跟她就很不同。当然了，他身上蛇皮一样的皮肤，被人喊做妖怪被追赶的事情，她觉得不用告诉褚子萧，免得他不习惯。
而世真昨个夜里失魂落魄到凌晨，才冒着黑在草屋后面挖了个墓葬了他母亲的尸体。他根本就不想离开草屋，可每每想起母亲连死后都要他信守诺言，心中不是不痛，但倘若留在草屋中每日悲痛，不如在外做个行尸走肉，一来好早些完成对母亲的承诺早些解脱，二来离开草屋忘记那份失去母亲的悲痛。
他跟着母亲口中的灵使在今早下山，虽然他觉得对方可能是个妖魔鬼怪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他也无心在意这些。昨晚一夜他并没有觉得疲惫，只是眼睛哭得太多有些红肿的明显，他沉默不语的站在房间里看着他们嘀嘀咕咕，眼神时不时看向自己，那一刻他有种想要就此离开的冲动。
若不是阿溆现出身形，看到她世真就会想起他的母亲，那种冲动估计不会被忍耐下来。长这么大都没有怎么跟外人相处的世真，按捺住自己心底的彷徨，安静的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阿溆突然现身，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听苜蓿说了自己不在是，眼前这个凡夫俗子如何冷落欺负他的少主，她此刻出现是为了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少主是何等的高贵，不是他一个凡夫俗子就能随意欺凌的主！但，不是现在，不能当少主的面，少主那么单纯，不能被她知道世界灰暗的那一面。
是以，在褚子萧死活都不同意再带一个麻烦一同上路，裕凡无奈将人带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褚子萧看着去而复返的阿溆，心里带着几分惧怕脸上却一派淡定的看着她，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哎哟！”
“啊……”
“他奶奶的，你到底做了什么？嗷……”褚子萧站在那里却像被无形的东西打得鼻青眼肿，偏偏他想要回击却只能打到空气，那种苦逼感觉让褚子萧恼怒不已。
等人打到终于倒下的时候，阿溆才收手，她飘到褚子萧的面前，阴森森的说：“下次若是你再敢对少主不敬，就不是这一顿揍这般简单了，我会抽了你的魂魄，让你直接做少主的傀儡！”
褚子萧捂着被重伤的肚子，痛苦的抬头说：“我怎么就对她不敬了！小爷我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还带她去燕都，你一个做下人的不懂感恩就算了，还敢揍爷！爷这就去找你的主子评评理去！”
能说出这番话来，一般分两种可能，一种是铁铮铮的汉子不会轻易屈服，另一种就是他还没有被打怕，所以还敢这么嚣张气焰。
阿溆双手环胸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他：“就算你跑到少主面前去说，少主得知，最多也只会让我关禁闭一段时日。但我会在你跑去跟少主说之前，抽你一魂一魄，让你成为我的傀儡！”
说完就张牙舞爪的向褚子萧的身上抓去，褚子萧不觉她是开玩笑的，立马吓得带伤逃开刚刚的位置，举手保证说：“小爷日后好好待她还不行吗？”
阿溆飞扑过来的动作一顿，然后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且得意的看着他：“不止要待少主好，那个我带回来的孩子，你也不能嫌弃他，若是你有一分的不好，我就会替少主惩罚你！”
褚子萧暗暗咬了咬牙，点头。
阿溆笑得愈发得意，下巴微扬说：“还有，今日之事还望你不要在少主面前多嘴！”
第三十二章 道家
裕凡让世真在她房里沐浴清洗一番，世真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说什么都不肯在这里洗。无奈，裕凡只能将房间让出来，自己在外面等候。
这里的客栈比之前住过的客栈都要大，不止有三层这外面走廊还是圆形的，越往南走竟是越繁华，连地方的风俗人情都逐渐的变得不一样。裕凡站在外面的廊上，闲暇之故看着对面或楼下吵吵闹闹的人们，听着楼下有两个醉汉在争执春红楼里谁才是当之无愧的花魁，听到无趣便看看对面那两个江湖人士装扮的男子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说到一半注意到裕凡这边的注视便直接将门窗给关上了。恩，这见不得的人行径，估计是在说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裕凡正看得有趣，再一低头就跟一道带着几分炽热的视线对上，那双眼睛中带着先是掠过一些喜悦，随后又带着许些厌恶的看着裕凡。
是她李玉琴，她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那表情似乎并不那么高兴的看到她。裕凡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直接转身回了房间。房间内，刚刚穿上衣裳的世真听到声响，像个被惊吓到的兔子一样，眼神第一瞬间就直勾勾的看向房门处，同事快速的将裸露出来的肌肤用衣服遮挡住。
裕凡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停在门口处，她看着他身上那明显没有变化的衣服，眼神透着几分嫌弃：“这身衣裳……你就没有其他可以替换的衣服？”
世真看了眼那有几个破洞，还透着一股酸味的衣服，脸上紧绷着不说话。裕凡听不到回复，便默默无语的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在城镇边缘处，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在极速飞掠追赶，幸而这个地方鲜少人经过，不然看到此番情景必定会大喊一声妖怪啊！
前面的青色人影在被一个东西击中之后，终于余力不足的摔落再地，她不及看自己身上的伤，扭头就对着追赶上来的人喊道：“你到底还想怎样？我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想像个普通百姓一样生活，你凭什么要收我？”
“人妖殊途，你既是妖，又怎么能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小僧只是想在施主沉迷过深之前拉你一把，让你回属于你的地方去罢了。”说话的是一个刚刚风度翩翩稳稳的落在晚晴面前的年轻男子，他顶着一个寸头，不像那些留着长发的男子，也不像那些完全光头的出家人，他的眉形如同一把利剑，高低分明疏密有度，高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长相是好看的，但就是打扮着实奇怪，明明不是出家人却穿着简素的衲衣，像是正常人却又剪了个寸头，稀奇古怪的。
而晚晴却一点都不觉得他哪里古怪，只觉得这个人非常的讨厌，她依旧躺在地上，眼神带着几分倔强的看着他：“我回不回去，何时回去都不关你的事，你一个道家人顶多也只是一个半和尚，你盲目的残害生灵难道就是慈悲为怀了？”
小和尚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量着她说的是否有道理：“可是人妖本就殊途，你为何执意要留在人间？回去安心修炼争取早日飞升且不是更好？”
晚晴别过脸：“若我说，我是为了尝尝你们人类口中的七情六欲，并无害人之心，你是否会放我离去。”
“七情六欲……”小和尚呢喃着，他看着晚晴满脸惨白不似说谎的模样，便犹豫了。
“好，小僧可以放你离去，但你的身上必须带着这锁灵链，若是锁灵链觉出你用妖力伤害了人，小僧便会第一时间跑去收了你，将你关进天湖中。”
晚晴听到前面的话心中一喜，可是听到天湖二字的时候，脸上的喜色又是一凝。天湖里面可全是洗涤世间任何污浊之气的地方，不管你是什么妖，进去带过一天以上，妖气和妖力就会大伤！这小和尚看上去好说话，实则也是个下狠手的人！虽然在天湖中熬过去之后可以修为猛进，可从上千年天地灵气变得稀薄开始，就不曾听说过有哪个妖能够因祸得福的！
晚晴心中恨得咬牙，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及其柔弱不堪一击的模样，乖顺的带起小和尚给的锁灵链。且先委曲求全，待到脱身之后，她自然有办法找人能开这个硬绷绷的锁灵链！
小和尚见晚晴如此听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在离去之前警告了她几句，然后就问起：“你可曾在大同那遇到过一个气息奇异的女子？”那股气息，在小巫镇全都死去的知县府中，就有遗留在那。他认为小巫镇那知县府死掉的人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得到的，若是那些人命的背后是有人驱使的，那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那个蛇妖说的对，他只是半个出家人而已，但是他身上依旧背负着拯救苍生的职责。
道家，并不是全都是出家人，绝大部分都是留有青发，等年岁一到大部分的人不是成亲，就是小部分的人直接成为出家人。而道只是一个姓氏，并不是某座寺庙的名字。
晚晴想起自己一直在追着的那两个人，那个女子身上的气息就是与常人的不一样，普通人身上周围都是没有灵气波动的，可是那个女子身上就有，而且还是自动运行的。但她才不会告诉眼前这个，前一刻还用符纸弄伤自己的小和尚，她摇了摇头：“我本是与兄弟们一起受命找人的，又怎么会去在意谁谁谁的气息？”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缓缓的向来路走去。
“呸！不就仗着那些符纸厉害，若是赤手空拳你接我几招试试？死和尚，我诅咒你一辈子都是半个出家人，不能得道不能升天！啊……真他妈的疼。”晚晴脸上的柔弱消失不见，她一手扶着自己的后背，一边不雅的爆粗。想她一个三千多年修为的蛇妖，竟然被一个二十岁都可能不到的道家人给折服了，这若是传出去她要怎么做人做妖啊？
晚晴极其的不忿，同时心中不由开始埋怨那个带路的为什么带她走那条街，若是换一条街也能跟那个小和尚错开啊！
第三十五章 追捕
深秋的林子里地上铺上了一层深褐色的枯叶，偶尔有几道鸟叫声传来，显得这林子中寂静又荒凉。倏然一双脚步踏进这片满是枯叶的领土上，发出明显的滋滋声，每走一步就都会发出一阵声响，很快的后面又传来一阵快而杂乱的脚步声，一群身手轻便的人闯进了林子打破了安静。
前面远远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四周无人，只有一堆熄灭的火堆和空无一人的马车。那群人仔细的看了一遍，没有找到人，便又快速的四处散开寻找。
这林子外不远有一条山溪，小溪边有一处长满了芦苇，那边隐隐有水声传来。醒来的裕凡因为被褚子萧嫌弃说她身上有气味，所以逼着她过来这边洗漱一下，褚子萧说的洗漱真的只是洗洗脸啊擦擦身子这些而已，他的本意绝非是要她在大白天的脱光光在这早晚都会有点凉的深秋里下冰冷的溪水中洗澡。
褚子萧怕世真那个一整天都傻不吭声的呆子误入溪边，看到裕凡“擦身子”那不雅的动作，所以他为了使开世真，便让他去捉两个山鸡或兔子回来的当中午饭。而他便窝在离溪边不远，却又靠近溪边的位置的某颗树上。
当那几道速度不一的脚步声传来时，躺在树上闭目养神的褚子萧倏的一下睁开了双眼，屏住呼吸直到那两个穿着一身青色的男子飞掠而过才立马的离开原本的位置，朝裕凡那边飞掠而去。
那一身青衣就算褚子萧不清楚那两个人是谁，但却知道他们的来路。
裕凡坐在水中靠着一块石头正不紧不慢的回想着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洗过澡了，为什么身上不但没有气味就连一点污垢都没有？当年及笄，她按照巫马家的风俗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蹲在一个跟比浴桶小一些的木桶中，先是被母亲梳头，而后便是抬着她的木桶踏过几道香火坎，后来因为她不知从何处开始流血，整个家族里观礼的正在施礼的都慌张了。等家主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整个人都躺在了血泊中虚弱不已，后来偶尔醒来睁眼看到的都是一片血红，仿佛她就泡在她的血液中一般。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洗过澡，身上也不会有什么不适之感。
裕凡看着手中的水流走，而后又继续捧起，这样的动作她已经重复了好几次，眼神看着这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其实即使她换下那身奇妙的衣服，现在她身上也不会有什么气味，就算有味也只是淡淡的一股清香。可褚子萧的眼神充满了嫌弃，裕凡又觉着自己应该像他们一样做一些普通的事情，便应了。突然身后的芦苇传来一阵骚动，裕凡刚回头就被一只手捂住的嘴巴！裕凡睁大着眼睛，看着褚子萧穿着衣裳也落入水中，还一脸紧张兮兮的盯着自己，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裕凡耳朵灵敏，自然也听到溪边有两道力度不一的脚步声，裕凡回头对褚子萧点了点头，却发现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裕凡顺着他的视线看着他一时情急按在自己洁白肩膀上的手，然后又看到自己只是身着亵衣，白嫩如藕的四肢明晃晃的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裕凡的心中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并没有褚子萧的反应那么夸张。
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搭放在何处的时候，脸上红又热眼神惊慌又无措，只是一瞬便别过了脸，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还未说出口就见他双手捂住嘴巴。
他背对着裕凡，裕凡瞧不见他在做什么，裕凡看着他透着红色的耳根，说：“你的衣裳湿透了。”
褚子萧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先不要出去，有人。”
裕凡嗯了一声，耳朵留意着岸上的动静，好一会，只有风吹过树木晃动的声音，裕凡才细声的道：“上去了，你这样会着凉的。”
一直背过身去的褚子萧，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他将外面套着的长袍脱下递给了裕凡，然后他猛然想起裕凡的衣服在岸上，那些人不可能看不见。
他一手握住裕凡的手，回过头来时两行明显的鼻血还挂在他的鼻孔之下，他似乎用水简单的清洗过，脸上还挂着些水迹。他眼神犀利的看着裕凡的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说了衣服两个字，见裕凡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有些气急的同时也顾不得许多：“你先穿上衣裳，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看到你这般模样！”
说完，带着满腔火气的站了起来，果不其然的看到岸上那两个安静的站着，双手环胸脸上带着几分讽笑的青衣男子。他们的表情证实了褚子萧的猜想，他们真的如同一个掩耳盗铃的小丑一样藏在水中，岸上的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们却还自以为没有人知道。
“他奶奶的狗崽子，爷今天就要灭了你们！”也不知是被耍了之后恼了，还是想要发泄什么，褚子萧站起身之后就直直的向他们飞掠而去，不一会就跟二人交起手来，身上还滴着水。
裕凡披着褚子萧的外套慢条斯理的走进半人高的芦苇中，阿溆弄出一阵浓雾，趁裕凡换衣之际阿溆气恼的说：“少主怎么能让那小子看了你的身子，为何不让我出现的给他一个教训？”
“他也是无心之过，况且我又不是没有穿衣裳，你莫要大惊小怪了。”裕凡轻声道。
若是深宅中的妇人听到裕凡这话，必定会骂上一句不知廉耻，这种不守女德的人就该浸猪笼。而阿溆看到她这模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什么每一任的少主在觉醒之后都会在这方面不走心呢？这样下去，跟那些没有男女大防的江湖女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次来捕捉褚子萧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似乎得到了什么死命令，这次的追捕格外的用心。这边的打斗声很快的惹来那些内力深厚耳力过人的同伙，褚子萧原本就是他们捕捉的对象，如今见他一人，每个加入乱斗的青衣人都格外用劲，褚子萧刚开始还因灵活能占得一些便宜，后来被困得无力招架。
第三十六章 负责
打斗声停歇，裕凡穿着那身褚子萧之前买给她的浅绿色的襦裙从芦苇林中出现时，褚子萧已经被五六个青衣人压制住，他的双手被扣在背后，两边肩膀都被紧紧的按住，他还在挣扎着却不见有丝毫成效。
那一行青衣人压着褚子萧正欲往林中走去，看到裕凡出现都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仿佛在用眼神交流要不要把她也捉了带走？可是头儿又没有说还有一个女人，于是避免麻烦，他们决定无视裕凡。
褚子萧被人压着，眼睛深深的看了裕凡一眼之后，便收回了视线，不情不愿的跟着他们走了。没有叫裕凡救他，也没有叫裕凡不要救他自己走，什么都没有说就跟着人走了。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就好像裕凡她为什么去燕都也不是没有告诉褚子萧，褚子萧不也是从来没有问过？那他为什么被人追捕她也应该不要好奇不要问才对，只是裕凡的脚步忍不住跟着他们移动。
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马车停放的地方，那里不止世真已经回到那里，还有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站站在那里，至于那个坐在他们马车木板上的青衣女子，双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而世真眼神带着几分戒备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却不敢上前驱赶。因为刚刚他就已经被这个女人打倒在地几次，他太弱了，不会一招一式空有一身蛮力，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如同一个轻易可以拿捏的小喽啰。
青衣女子正是前几日从那个道家人手里逃过一劫的晚晴，她的手上还带着锁灵链，这个看上去普通又纤细的破东西竟然用东西剪都剪不断，害得她最近养好伤之后都不敢一下子过度的使用妖力就怕惹来那爱管闲事的道家人！
本就一肚子的火，还被一个凡夫俗子来挑衅，也不能怪她一时没有控制好力度什么的了。而然在这几次放倒他的时候，晚晴看到了他身上那如同蛇鳞一般的皮肤。她讽刺的笑了笑，不以为意。妖跟人结合出来的东西大多数都会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丑死了！她来人间才不是为了跟一个人类谈爱情，等她玩够了累了她想回去便会回去，不需要一个小和尚来管她！
裕凡看到晚晴的时候一脸恍然大悟，果然是来追债的，作为一个妖，她也太小气了！可是看到那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时，裕凡感觉到他吐息都极轻，想必是个武功极为高强的高手！
晚晴看到人终于被捉住，高兴的从马车的木板上跳了下来，她无视手上还拿着褚子萧外套的裕凡，眼神直勾勾的围着褚子萧转，良久她才说了一句：“萧管家，您看这人已经找到了，我都说您大可放心不必跑这一趟的。”
那个黑色衣裳的中年男子从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然后走到被控制住的褚子萧面前，声音严肃恭敬的说：“少爷，你出来也有一段时日，咱们必须快马加鞭的回去，只是回去的路上怕是要委屈你了。”说完，并没有让人松开褚子萧这个少爷，而是直接让人押着褚子萧上了不远处停放着的马车。
那马车不知是何时放在那里的，竟然
“等等。”
“不可以！”
褚子萧跟裕凡同时开口，褚子萧是意识到逃跑的难度，有些话想要对裕凡说。而裕凡却是不可以让褚子萧就这么的离开，她跟世真都需要他帮忙带路，而且这段时间相处的久了，突然分离她有点不舍。
那位萧管家看了眼裕凡，深沉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
“萧……管家，我需要些时间跟他们说几句话。”褚子萧看着萧管家，态度认真语气诚恳。
萧管家看着他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有自己在这里他若是还敢逃，回去的路上就有他好受！
一颗歪脖子树下，褚子萧的眼神还是有些不敢直视裕凡，他站在前面手背放在嘴边上咳嗽了两声才说：“你莫要误会，刚刚我不是故意看你的身子的，但看了就是看了，你若是需要我负责我便会对你负责的……”
裕凡站在后面看着他有红起来的耳根，嘴角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你都看见了？”
“那、那倒是没有……”褚子萧微微回过头来，又快速的扭过头去。
“竟然没有看到，那还需要负什么责。”裕凡话刚落，就见褚子萧回过头来愣愣的看着裕凡，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裕凡的注意力却放在了不远处站着的萧管家身上，再回过头来时，褚子萧已经收起脸上的表情。裕凡：“你真的要跟他一起走吗？”
褚子萧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我打不过他，不跟他走估计我也会被绑着带走。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陪你去燕都，我便不会食言，你跟那个木头疙瘩在那边那个城镇等我，我很快就会与你们聚头。若是我信守承诺找到你们，你可以将你非要去燕都的缘由告诉我吗？”
裕凡看着他黑亮黑亮的眼睛，点了点头。其实如果裕凡知道他一直在好奇着这个，他若问了裕凡，她肯定就会告诉他，根本不用等以后。
褚子萧已经走向了那个萧管家，走了几步之后突然跑了回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裕凡，说：“还有，我并不是什么逃犯才让人追捕，那些人只不过是我家中父亲派来寻我回去的人……我家在北燕。”
北燕鈤国的首都，听说那里常年冰天雪地盛产雪莲雪灵芝等珍贵稀少的药材，同时人杰地灵还有许多婀娜多姿的美人，过去的一百多年中曾出现过许多人妖相恋的故事，对人对妖来说都是浪漫的国度，同时还是那些靠斩妖除魔为生的斩妖师聚集的国度。斩妖师跟道家又是不同，道家是以救济苍生的同时收取点辛苦费，而斩妖师却是直接从通缉榜上看价钱去灭妖，根本不管那妖是好是坏，只要有人出钱就有人出手。
第三十八章 狐妖
周围还是他们日落之前露营的地方，没有什么大石头，那马车依旧还是停在那个地方，可是刚刚他就是看不见！世真愣愣的躺在地面上看着那个满身是毛的狐妖怒气冲冲的往裕凡那边飞掠而去，而裕凡一身白衣站在马车之上，迎着月光竟有几分神秘和谪仙味。
世真摇了摇头，晃去眼中的恍惚，再仔细看去时才发现裕凡身边多了三个人影，那三个人影如同阿溆一般是半透明的状态，其中一个就是阿溆，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红衣守在裕凡的身侧，最后一个正在与那狐妖交手。一个半透明的东西，竟然能与狐妖交手，他们到底是何来历？在此之前又是藏身在何处？是她召唤出来的吗？
他母亲称阿溆为灵使，难不成她还真是仙人不成？
霜瞳，一百多年前曾是一个名震一方的斩妖师，不知被哪一代的少主收了成了鬼灵，身虽死，魂却长生，因为有裕凡等主体为媒介，这么多年来凭着灵气修生养息，幻化出来的法术只是比拥有人身的时候弱了几分，但这也足以降服一个刚能幻化成人形的狐妖。
“大胆妖孽，刚幻化人形没多久就出来害人，哼！此等妖孽首当其诛！”沉厚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那张刚正不阿的方字脸，两条眉毛高高翘起，就算脸上摆的再严肃也会透着一丝逗趣味。他的眉毛深深皱起显得那两条眉翘得愈发高了，不但没有威慑力还有些搞笑。
那狐妖幻做人形，稳稳地落在地上身上轻纱飘动，她听着霜瞳的话轻蔑一笑，眼中波光流转颇有一笑百媚生的风情。
她右手兰花状放在自己的左侧脸下巴，顾影自怜的说：“一个死掉的斩妖师？不好好去投胎还敢出来坏老娘的好事？呵，我真怕我一口妖气吹过去你就直接灰飞烟灭了，连渣渣都不剩，更别说去投胎了！”语气娇糯的同时带着点尖锐，明显她的心情并没有表面那么美好。
“哼！小小狐妖还敢猖狂，一百多年前你们的老娘看到你爷爷我还得绕路走呢！等收了你这小狐妖，再跟你说说你老娘的老黄历！”说着，手上不知何时变幻出一把长刀，一动一侧之间冒出几丝亮光有条有序的形成一个大圈，然后一种符文向圈子中央满眼而去，显然是一个锁妖阵。
裕凡在旁边看得略有不满，布阵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妖怪的面前布了？刚刚聊这么多，他怎么不懂得偷偷的来，困住那狐妖再嘚瑟炫耀吗？他当这狐妖是三岁小孩子不懂他布得是什么阵，还会傻傻的站在原地好奇张望吗？
裕凡差点要一手扶额，大骂一声娘！她站在那里看似没有怎么动，可是身上的力气却是被人一丝丝的抽走，而那个人就是霜瞳那话痨，他拖得越久她身上的灵力就越少，没多久她的脸色也会跟着愈发苍白起来。像裕凡这种跟御灵直接挂钩的御灵师，最要命的弱点就是耗不起。
然，裕凡没有生气多久，就见那狐妖的呆傻表现让她差点笑出声来。只见那狐妖站在原地双手环胸，没有看那个几丝亮光，反倒是目光冷艳的看着她，不知在想着什么。那眼神瞧着裕凡心中有些不安，总不能在想到裕凡是操控鬼灵的御灵师吧？
就是这么点时间，那个狐妖一时不察等她反应过来那锁妖阵已经画好，她正想要向裕凡冲过来，那是才发现自己被困在圆圈之中，一靠近边缘就会被一层无形又尖韧的薄膜挡住去路。
狐妖意识到这是锁妖阵时，娇媚的脸上先是一怒，随后又是一笑丝毫不在意的说：“呵，这点小阵法就像困住我？你当我这些天吸的都是空气不成！”说完，浑身散发出紫色雾光，卯足了劲要冲破那锁妖阵。
而霜瞳还有后招等着她，趁她在全力冲破锁妖阵的时候，他打出一道光束，那狐妖即使戒备的闪躲也被那光束打在了腿上，正是那狐妖最怕的雷电。凡是幻化成人形的妖，在幻化之前都要经历雷劫，像她这种刚化形不久的更是深入骨子里的怕，即使霜瞳招来的雷并没有多大的威力，却还是惊得她在原地打滚。
霜瞳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关公大刀，他朝着那狐妖就是干脆利索的砍了下去。
狐狸的尖叫声都快要冲破耳膜，深红色的鲜血喷涌在地面上，一种腥臭味充刺着鼻孔。裕凡有些嫌弃的抛出一张符纸，将狐妖的身形定住，而后对着霜瞳说：“辛苦你了，不过，下次劳烦你的动作快一些。”
霜瞳在一百多年前曾受过无数人的尊敬和膜拜，如今他虽成了别人的御灵，却也是一个有脾气的御灵，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直接的嫌弃说：“收拾一个狐妖的程度你就受不了？真没用，你这状态尚不及先少主的四分之一，定是溆娘没有好好指导你如何收敛灵气！”
“霜瞳，休得放肆！持着一点本事就狂傲，如此态度与少主说话，小心我等对你不客气！”说声呵斥的是出来护驾的苜蓿，她穿着一身红衣，眉目之间也带着许些红色，生前是一个花妖，死后固执不肯陷入轮回，便央求着前几任少主契了她，平生的夙愿便是找到她爱郎的转世，与之说清楚当年的误会。
花妖即使是死后，也有幻化的本领，虽没有实体却胜似有实体，今夜只要少主一声令下，她便会附在树木之中幻成人形，与那狐妖对抗。只不过这样会消耗少主更多的灵气，是以她才被命在少主身侧守护。
妖，本就是寿命极其长的存在，死后只要妖丹尚在便有修炼成形的机会，只是那时候苜蓿的妖丹当场尽碎，若不是前几任少主刚好在场，她怕是会魂飞魄散。当时的少主曾说过会助她去黄泉路投胎为人，她却不肯，所以才会成为裕凡现在的御灵。
苜蓿出声呵斥霜瞳，并不是因为她否定霜瞳的话，只是他那态度，让苜蓿觉得他在羞辱前几任的少主，那人有恩于她，即使现在面前的裕凡可能只是她一魂一魄的转世，她也不允许别人对她不敬。
第三十九章 杀了
霜瞳被苜蓿呵斥，脸上露出几分不羁的笑容，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回到了玉环中，好男不跟女斗，他说的也都是事实，总有一天她们会意识到裕凡不努力修炼的后果。
不远处，那个被砍伤一手一脚显出原形又被裕凡用符纸定住的狐妖，正躺在地上呜呜的叫着，也不知霜瞳那刀是什么来历，那一刀看着伤的不轻只是一些皮外伤，却也能让刚刚气焰嚣张的狐妖窝在那里痛鸣，难道这狐妖只是虚张声势，其实就是一个刚入人间不久的小妖？
不过仔细一想，是那个狐妖掉以轻心也不一定，毕竟一百多年前大多的斩妖师都会些法术，跟现在那些只会一些外表功夫的斩妖师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就好像爷爷跟孙子的区别，这看家本领一代传一代，难免会有些丢失。加之天地之间的灵气变得异常稀薄，如今怎么能跟当初满地都是修仙者的时代相比？
裕凡走到世真的面前，见他还傻愣愣的躺在地上，保持着那狐妖推他掉下叔时的姿势，不由有些奇怪：“你躺在地上做什么？起来，去将那狐妖收拾了，你晚上不是没有吃什么东西吗？你可以……吃她。”
裕凡面无表情的说着，说得真真假假，世真看向她的眼神意味不明，最后他站起来真的走过去收拾那只狐妖，只是他看到狐妖身上贴着的符纸时动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出了声询问：“这张纸撕掉的话，这个狐妖会不会再起来吃了我？”
裕凡回去马车中的动作一顿，慢慢回头确定那低沉悦耳的声音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之后，慢慢的点了点头：“可能吧。你也可以先杀了她再撕掉符纸，不过，若是你心软看，想要放走她也可以，她若是再敢来我便再捉她一次便是了。反正这种妖活着也只是危害人间……”后面那句说明，是让他不要心软放走她吗？
世真看着那双黑幽黑幽的狐狸眼，她的眼中似有泪光，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世真杀过许多动物，对于鲜血什么的早就没有什么反应，可是现在他看着这狐妖流出的血液，胸中一阵闷闷的难受极了。
这种现象从未有过，世真捉着那狐狸的前脚逃似的走到之前打野味时发现的深潭边，那里距离他们露宿的地方有些远，加之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有月光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可是世真行走在林中却跟白天没有两样，大步大步的往前走。
四周静悄悄的，偶有一两声动物叫声在闻到狐妖身上的味道之后都躲得远远的。世真将手上的狐妖丢下，那狐妖尚有气息，妄想着这个男子能够放过自己一命，是以可怜兮兮的恳求道：“求恩公放了我，我保证日后定不会在危害凡人性命，回去后定会好好的修炼。大恩大德来日相报……”
狐妖的声音在看到那双被长发挡住的眼睛时停住，只见那双眼在黑夜中明亮异常，闪过的亮光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恳求的空话再也说不出来。
不一会安静的林子中传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声，接着林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马车中的裕凡并没有睡着，她一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另外一只手上的衣料，触手滑滑的凉凉的，可穿在身上却是温暖的。穿过那几套衣服之后，裕凡发现还是她原来的衣服穿着舒服。不一会，阿溆回来了，她告诉裕凡，世真将那狐妖给杀了，手法干脆利索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裕凡点了点头，脸上没有看出是惊讶还是什么，总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阿溆转而又说：“天亮之后，少主可是要进城一趟？”
裕凡微微眯着眼睛，似乎一下子就困了，她点了点头。阿溆见此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看着裕凡没一会就睡了，不由想到刚刚霜瞳说过的话，只是离开天楼之后，就算再怎么修炼都是缓慢的，因为天地之间的灵气已经非常的稀薄了，若想少主的法力恢复到最鼎盛的时候，谈何容易？除非……
在裕凡睡熟之后没多久，世真才慢慢的走了回来，只是他回来之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守着那堆火直至天明。
第二天一早，封城的城门外依旧是人烟稀少一派荒凉的景象，也不知褚子萧为什么会将他们碰头的地方指定在这里。
世真一大早的就站在林子外，眼神一直盯着封城的城门。那里安静的太过诡异，昨日尚且有一两个百姓出现，今日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可能真的是一座死城吧，昨日那些百姓匆匆忙忙的，应该是急着离开这里吧。”裕凡的声音传来，世真立马收起那晦暗不明的眼神。
裕凡嘴上这么说，可是她却知道里面有人，昨日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便看出这城中有妖气，只是看来昨夜光临的狐妖，似乎并不是这里唯一的主角。
“收拾一下，进城吧。”
马车的轮子压在石板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城中那条主干道上，偶尔有一两个早起的百姓在收拾着东西，准备今日的营生。他们听到声音都纷纷的抬起头来看，眼神好奇又戒备的看向马车上的人，可是却只看到一个赶马车的满头长发遮着眼，也不知长得是何种模样。而马车那帘子晃动晃动的，却看不见里面的一丝一毫。
一大早就有陌生人进城，这是稀罕事，那些百姓忍不住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起来。
“咱们这看着就落魄，怎么还会有人进来？”
“不知道，怕是路过想要找口吃的吧？还是跟大伙说一下快些将东西卖给他们，让他们快些离开吧。”
“对，若是被苏大夫知道有生人进城，怕是会……”说了一半竟没有声了。
在马车内听着的裕凡有些不满，会怎么样倒是说出来啊！还有那苏大夫到底是谁啊，是人是妖啊？为什么这些百姓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上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跟城外的荒凉比起来，这里面的一切都让人有些不敢置信。看到城外，这里面不应是满街垃圾，家家户户都是空荡荡的寂静与荒凉么？
第四十一章 泸安
远在大同的城镇，城主府内。听闻最近才找回来的城主千金，闹腾的厉害。
自从城主为女招婿搭台比武，却又当众偏袒包庇之后，就不曾听说过城主府有什么喜事，偶有传闻说李大小姐看上的男子，在比试那日只不过是不小心上了台，单纯的路过打油酱，却被李大小姐给缠上了，还追着人跑出了大同，好些时日才找回来。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做出如此行径来，也着实是丢城主府的脸，城中的百姓对此津津乐道，而后又听闻，远在大巫镇的第一大家巫马家，近日在大张旗鼓的找家中逃犯，画像一出，李城主的儿子也开始跟着闹腾了。
这两日姐弟俩一个说非他不嫁，一个说非她不娶，开口闭口的不是叫李城主去将人找回来，就是说要自己出去找。整个城主府被这两姐弟闹得鸡飞狗跳，城主府外的护士更是围了一层又一层，可即使如此，在某天夜里还是被李玉琴逃了出去。
第二日发现大小姐房里的下人都睡得昏昏欲死，大小姐本人却不见踪影，李城主得知后大怒，连忙派人去找，同时还派人去了大巫镇巫马家恳求一同找人。
当然，那些人在哪闹腾什么，裕凡不得而知，此刻她人已经坐在那满是瓶瓶罐罐，东西乱糟糟放了一地的屋子内。
在吕苏得意洋洋的说着自己的“神医”事迹的时候，裕凡得知这座封城在七年前真的只是一座死城。
吕苏说，她跟她师傅刚来这里的时候，城中的人都得了一种比瘟疫还厉害还要命的传染疾病，城中死于疾病的百姓太多，剩下没死的也是身染疾病在苟延残喘着。当年朝廷派过人来，不过却是让人关紧城门不让里面的人出来求救，这是朝廷一向整治瘟疫的做法，为了不让病源流出去祸害其他地方的人，但这落井下石比放弃这座城镇还要过分。
朝廷走后，是吕苏师徒二人救下那些苟延残喘的百姓，之后吕苏的师傅不想再劳累奔波，就顺理成章的留在了这里。
这里的百姓当他们师徒救命恩人，平日里不但对他们多有照顾，外面有人听闻神医大名前来求医时，起初他们还会热情的将人带到神医面前，助人为乐，可是后来有一位贵商大张旗鼓的踏进这个城镇，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将神医请到他的府上去，做他府上的坐诊大夫。
将神医占为己有，这对于一直蒙受神医救治的当地百姓来说，无异是人神共愤的举止。这城早已败落，大夫什么的早在疾病刚开始没多久走的走，死的死，若是神医也走了，他们有病有痛的时候又有谁能救治他们？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当地百姓，开始统一对外来陌生人产生了戒备，甚至有时候关掉城门，让人以为这里真的是一座死城。加之最近时常有年轻男子消失，让当地百姓愈发的心生戒备，所以才会有裕凡他们刚进城时的那一幕。
当然，这些吕苏是不知道的，她吹嘘的全都是她如何救活将死之人的事迹。
世真还躺在门外的木板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独自在屋内坐着还跟给他下毒的疯子相谈甚欢的裕凡，眼中的不满渐渐溢出眼眶，可是他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完全指责不了她。
就算将人当成一个下人车夫，你至少也要尽点主仆情义吧？怎么能视若无睹呢？一个疯子说能治他身上的皮肤疾病，她就信了？世真心中仿佛有着一团火，让他暴躁难受轻易动气。
“他身上的蛇鳞，跟我以前遇到过的病人有些相似，不过那个农夫是因为得罪了一个蛇妖，蛇妖有不想害人性命加重雷劫，所以便在那农夫身上下了咒，蛇妖让农夫满身蛇鳞形似妖怪被人排斥，每逢月圆之时便会浑身痒痛不已。当年我是找到了西边的苗蛊才得以控制住他病情，如今我已研磨出一种药名叫雷蛊丹，可使他身上的蛇鳞淡化。若要彻底去除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承受一定的痛苦……”吕苏吹嘘完自己的本领后，开始说起外面世真的皮肤疾病。
裕凡点了点头：“是承受何种痛苦？”
“剥皮之痛。”吕苏定定的看着裕凡，总觉得下一刻眼前这个娇柔的小姑娘会被吓得满脸苍白，所以她刚刚才故意没说出来。
裕凡皱了皱眉，在吕苏以为她在怜悯外面那个没礼貌的小子时，她平静的说了句：“那岂不是要在这里待很久？我没有那个时间，就让他身上的蛇鳞淡化吧。”裕凡一锤定音，已然是一副主子说话的架势。世真的意见？并不重要。
他要留下也可以，但他不想去掉那些蛇鳞的话，估计再过几日他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世真掩盖在衣服之下的蛇鳞，颜色与轮廓都越来越深，不用近看都能看出一片一片的鳞状，尤其再昨晚碰到那个狐妖之后，鳞片的颜色又更深了一些。这些世真自己都有所察觉，他也觉得自己身上的蛇鳞并没有像他母亲所说的那样，是类似胎记那种东西。
可是，看裕凡那模样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她说要进城，难不成早就抱着替他找大夫的心思？一时间世真的心情满是复杂。
同一时间，在封城的南边，有一个叫沪安的城镇中，一身风尘仆仆的褚子萧做贼似的躲进一间破烂草屋中，没多久就有一群青衣人追赶而来，在原地看不到人的时候都在那摇头乱看。
就在昨日原本好好看管着褚子萧赶路的一行人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他们刚捉到没多久的人逃了，带他们的晚晴莫名的被一个和尚缠住，至于那个跟着来的萧管家已经宿醉整整一天一夜了，估计现在还在之前的客栈中烂醉如泥呢！
“仔细搜，他身上中了二当家的软骨香肯定走不了多远！二当家走不开身，我们必定不能让她失望！”一道醇厚的声音过后，就是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
躲在墙角的褚子萧脸色苍白的用手捂住胸口，眼睛禁闭的屏住呼吸……
第四十二章 嫣然
在封城已经呆了两日，褚子萧还不见踪影，时间越久裕凡不由开始有些心慌，对褚子萧是，对燕都的执着也是。
这两日，吕苏看在裕凡可爱的份上，加之又闲的太久没事干，所以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了世真的出语不逊，给他弄了几颗特别苦特别大颗的雷蛊丹，并且幽默感十足的在世真吃完雷蛊丹之后，说起来雷蛊丹的成份，什么喜欢在粪池里的水仙虫啊，专吃腐烂尸体的食人蛊啦，还有六七种都生活在乱七八糟地方里的东西，听得人想吐，吃得人更加想吐。
可是人家神医说了，吃进去后还有镇吐止泻之效，所以你想吐还吐不出来呢！
裕凡看到世真惹到吕苏的后果，不禁摇了摇头，双手背在身后，如同这昨日一般慢悠悠的走了出去。城中一派祥和，可是盘旋在城中上空的妖气却是那么的浓郁，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如同昨日一样，裕凡走在集市中就收到很多或打量或不善的注视。
“看到没，听说这个人正住在苏大夫那里，没有人引路他们是怎么找到苏大夫那处的？”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交头接耳。
“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苏大夫的迷仙居的，那迷仙居外面有层层的楼房包围，一般人绕路就被绕傻了……”
“且不管他们是如何找到苏大夫住处的，不如想想他们何时才离开？”
“对，这两年来苏大夫待在迷仙居便觉得愈发的无趣，若是被这两个外人借机给勾走了怎么办？这两日又有人不见了，若是没有了苏大夫……”最后一个人说的话得到了众人的附和，然后又开始盘算着，今晚要在沉香居中与大伙谋划谋划。
裕凡喜欢闹市，即使她并不在热闹之中，却喜欢看别人热闹。只是这满城的妖气堵得她鼻子难受，听到当地百姓说有人不见后，裕凡并没有感觉惊讶。昨日，她已经让霜瞳出来帮忙寻妖，结果妖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两具隐藏在城镇外围一处山洞里的尸体。两具干枯如柴浑身不着一缕的男尸。
霜瞳说：“这种尸体，一看就是精气被吸干，而喜欢吸人精气还专挑男子来的，只有狐妖！”
“狐妖，不是已经在城镇外被你制服了吗？”
“这里妖气这么浓郁，你觉得这里只有一个狐妖？”霜瞳没好气皱着那两条翘眉，颇有几分不耐。
裕凡默。
可是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狐妖？莫非是看中了这里人脉稀薄不易被人发现？
“小娘子，你独自一人已经在城中走了许久了，可是迷路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拦在裕凡的面前，入眼的是一双长长的狐狸眼，那好看的嘴唇轻轻勾起。
裕凡的眼中闪过一丝皎洁，尔后平静的看着这个与这城格格不入的妖艳男子。只要是城中百姓没有人会不知道裕凡是外来客，不知裕凡住在吕苏那处还故意上前搭讪的，说明这人很少关注外面发生何事且与当地百姓的行径有所出入。
裕凡：“并没有，我只是随便逛逛。”说完欲要离开。
“小娘子，以前从未见过你，你是刚来这里没多久吧？不若小哥哥带你随处逛逛去？”那男子眯着细长的狐狸眼，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裕凡看了他好一会，开口竟是答应了。
那男子喜出望外，连忙侃侃而谈的带着裕凡往前走去。那男子说话幽默一边跟裕凡说着市井里流传的笑话故事，一边有意无意的领着裕凡往偏僻地方走。
身上灵气浓郁的凡人，向来是妖物垂涎的对象。
“哎，竟不知不觉走到在下的家门前，小娘子若是走累了，不若去在下的家中坐一坐？啊，小娘子莫要误会，在下家中还有一位妹妹，若是小娘子……”那男子话还未说完，就见裕凡独自的向他的“家”中。男子见此，眼中闪过几丝冷锐，嘴角挂起得意的笑。
穿过门越过那挡住外面视线的围墙，裕凡才看清院子中的情景。只见一个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柔弱女子坐在院子里由稻草搭成的简陋亭子中，眉间透着几分郁郁之色，却挡不住她那张脸给人带来的病态之美。
裕凡忍着这里那种淡香中透着狐狸骚味的气息，由那个男子带着她踱步到那柔弱女子面前。
那柔弱女子看到裕凡时，好看的柳眉皱了皱，看着那男子说：“哥哥，你怎么……”
“嫣然，这位小娘子最近刚入城，今日巧遇，我便带她四处走走，路过家门便邀请她进来一坐。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屋里呆着吧。”说完，就上前去欲搀扶这她回去。
被唤嫣然的女子，脸色似乎又白了白，眼神看向裕凡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乖顺的被他搀扶着回屋里。路过裕凡面前时，那男子露出明媚的笑，说：“小娘子，不若你先到前厅去坐坐，我很快就过来。”
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女孩不知从何处出现，到了裕凡面前施了个礼，便领着她去那男子口中说的前厅。
“陶然，你带那个女子回来做什么？”白嫣然轻声细语的问着，可是眼神却带着几分认真和责怪。
白陶然面对她的质问依旧神情温和，他伸手将她耳边的发别再耳后，最后双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眼神同样认真：“那女子身上的气息与普通人不一样，你没发现吗？只要靠近一些便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灵气，如今大陆上这种天生带灵的人少之又少，你身体虚弱，若是将她身上的灵气全都吸过来，至少可以延缓一下……”
白嫣然看着他，眼中含着泪：“你又何必？今生我只爱过他，便没有力气再去回应你，你再这样下去只会让我厌恶我自己。”
白陶然闻言眉头紧皱，放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背对着她冷声说道：“若是你敢离我而去，我便只能杀了他，取回你的妖丹。”到时候找到时候的肉身，再用他一半的修为，他不信救不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