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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且君     燕都行txt下载     燕都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鲛绡

    走出边关城之后,遇到的江河便越来越多。听半路遇到的老伯讲,走陆路去江阾的话,需要的四五日时间,但是若是走水路的话,不到两天便可以达到江阾。但走水路要小心河中的水怪和食人鱼。

    水怪嘛,自从这片被四大家之一的孟家接管后,就很少有这东西出现了。但是食人鱼,越靠近边关便越多。

    “弃了马车,我们坐船去吧!我的屁股我的腰都快受不了这颠来颠去没个尽头的马车了。”

    在官道分岔路口处,搭有一间简陋的以便路过的人喝口水的茶棚,茶棚中住了一对中年夫妇,每天卖茶为生,一壶茶五六文钱,到了冬天的时候还会弄些腊肉卖给需要的客人。

    大口吃着肉的吕苏口齿不清的说着,裕凡依旧带着半边面具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和世真吃东西,原来半妖都爱吃肉,只是不知吃不吃同类的肉。

    茶棚中总共也就只有三张桌子,除却他们这一桌,吕苏身后还有三个江湖浪客坐了一桌。起初还能听到他们低声交谈,到了现在三人竟然安静的一言不发

    裕凡本能的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然后继续盯着吕苏他们看。

    “驾!驾!”

    远远地就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听声音人数还不少,回头看去便看到卷尘而来的一行人,为首的是一身白衣风尘仆仆的少年郎。裕凡看着他勒马停在茶棚旁,手脚利索的翻身下马,落地后便往茶棚看了一圈,随后脚步不停的向他们走来。

    吕苏侧着头,连手上握着的鸡腿都忘了咬下去,双眼迷离的看着那迎风来而的白衣少年,瞧瞧那张小脸蛋到底是怎么长得,才能这般好看?明明看上去才十几岁,却自带一种摄人心神的魅力。

    世真察觉到吕苏她们的异样,不由从腊肉片中抬起头来,看了眼那少年又看了眼吕苏,有些不屑的嗤了一声,遂又低下头将剩下的肉全都一股脑的吃完。等吕苏回过神来,除了她手上拿着的鸡腿之外,已经没有其他,连一个馒头都不剩。

    那少年直径走到裕凡面前,态度恭敬的:“姑姑,请姑姑随亦颛回去吧。”

    裕凡藏在衣袖中的手紧了紧,神情自若语气平静的说:“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什么姑姑,我也没有你这般大的侄儿。”

    “您这身上的衣裳,只有我姑姑才能穿下。姑姑忘了,之前在大同县中,我们便见过一面,只是那时亦颛愚钝没有认出姑姑罢了。”巫马亦颛眼神笃定的看着裕凡,就算只露出半边脸来,他也敢肯定此人就是她的姑姑。

    这一路找来,听过多少传闻,若不是自己的人也在泸安见过她们一行人觉得有些怪异,他怕是联系不到传言中的妖物竟跟姑姑在一起。

    所幸,他不用赶到燕都便再次找了姑姑,也所幸他赶在兄长们前面,此次定要劝服姑姑一同回去,就是不能立马回去也要时刻跟在姑姑身侧,好让父亲叔伯他们快些找来。

    吕苏从刚刚的失神到听到他们对话的吃惊,眼神都没有离开过巫马亦颛。巫马亦颛一身白衣端的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对于喜欢看外表的吕苏来说,确实是好看得让人不想挪开眼。

    裕凡不管他说什么,都说他认错人了,自己不是他的姑姑。

    而巫马亦颛跟她说来说去一大堆都没有说到正题上去,却并不着急,反而眼中透着几分笑意直接在裕凡身旁坐了下来。

    “既然你不是我姑姑,那你身上这身衣裳是从何而来,能否将这衣裳卖于我,价钱随你开,当然我也会让人替姑娘买上几套不错的衣料。”

    “我不会卖的,你走吧。”裕凡于他拉开距离,露出来的半边侧脸紧绷显得有些冷酷。

    巫马亦颛见此已经完全肯定眼前这人就是他们巫马家的少主,在大同之前他从未谋面的姑姑了,心中安定不少,便愈发的不着急了。

    “那姑娘可否告诉我,你这身衣裳从何而来?这可不是在街上随随便便就能买来的,是巫马一族世世代代相传的圣物。”

    所幸,在场那些人都是巫马家的护卫兵,他这般肆无忌惮的说出来,也是因为相信姑姑身边的朋友不是心有歹意之人。

    “什么?巫马一族的圣物?传言中被仙人加持过法术的鲛绡?”吕苏睁大着眼睛,视线终于肯从巫马亦颛的身上挪开,目光灼灼的看着裕凡身上的衣服。

    虽然她活得也有几十年,可是传说中的上神时期,她别说看,连关于那方面的听闻都甚少,而那件被穿得如同仙女下凡穿的鲛绡,就是她甚少听闻之一,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机会看到那件传说的鲛绡,更加想象不到这件鲛绡曾被她在颠簸的马车中无数次压在屁股之下。

    什么叫做暴殄天物,裕凡这厮就是了。人家连观赏都不能观赏到的圣物,她竟然天天穿在身上,时而衣角拖地,时而被茶水弄湿……

    裕凡看着吕苏的眼神逐渐从炽热变成怨念,再看世真也目光如炬的看着自己,裕凡有种已经被暴露了的感觉。

    “是别人赠予我的,你莫要胡搅蛮缠。”

    即使她的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神情,巫马亦颛也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到她的不耐,他按下嘴角的笑,一本正经且恳切的看着吕苏:“这衣裳可是这位公子赠予的?”

    公子……公子……

    吕苏刚刚对他的好感,瞬间消失。她冷着张脸说:“若是我这鲛绡,我会把它供放在家中密室,时常观赏定不会向她一样暴殄天物。”

    “言下之意便是这衣裳不是公子所赠……也是,知道这衣裳是几千年前鲛人所织,穿在身上冬暖夏凉还能遇水既干的人,都不会将此物随便赠予别人吧!”说完向裕凡露出一个浅笑,“不知姑娘可否将面具取下,我仍然觉得姑娘跟我在大同县遇到的姑姑长得神似……”

第六十三章 难缠

    “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话,我带上面具自有我的原因,你如此随意的叫一个不认识的人取下面具来,也太无理了些。”裕凡语气不变,可话中的强硬也不容忽视。

    吕苏话说出口后就后悔了,连忙补救跟着符合道:“没错,想不到你仪表堂堂的一开口竟是如此的无礼。”说着,将手上的鸡腿一扔,胡乱的擦了擦手上的油迹就站了起来。

    “咱们走吧,不必理他。”

    巫马亦颛见裕凡也跟着站了起来,便软声道:“姑姑,是亦颛一时调皮了,姑姑不要生气。亦颛怎么可能再认错姑姑,求姑姑跟亦颛回去吧,父亲和叔伯还有整个家里的人都在找姑姑……”

    回答他的是裕凡默默跟着吕苏他们离开的沉默背影,巫马亦颛挥手示意那些准备动手的护卫兵退下,便匆匆忙忙的跟了上去。

    “姑姑,姑姑就跟亦颛回去吧。姑姑……”

    巫马亦颛一走,留在原地的护卫兵便开始各司其职。有的回去报信,有的抄近道走在主子的前面势必要确保主子的安危,还有的就是做会原来的事情,装扮成一个江湖浪客时刻注意着江湖上的风吹草动。

    赶往搭在河边的渡口中,后面的巫马亦颛带着两个贴身护卫紧紧跟着。马车中,吕苏一脸肃然的看着裕凡,良久才说了一句:“你是巫马一族的御灵师,所以你身上才会穿着巫马一族世代相传的鲛绡。巫马一族出悬赏令捉拿你,也不是因为你偷了什么东西,而是他们为了找到了,所以悬赏令上才说明不能伤害你性命。”

    是肯定的语气。裕凡取下那半边面具,脸上露着许些疲惫:“这里离燕都还有多远?”

    “这才离开边关没多久,大概还要经过三四个县城才能靠近京都……怎么,他们真的要捉你回去?为什么,你不是巫马一族中唯一的御灵师吗?还不能出来游历一番?”

    吕苏见裕凡不说话,便知自己说对了:“你这御灵师也当得太没出息了,往年间我遇到孟家那位御灵师,人家可是天南地北到处去,家中还派了一堆护卫兵,搞得跟个微服出巡的小皇帝一样。怎么到你这还要被自己的晚辈追着跑呢?对了,后面那个真的是你的侄儿?”

    裕凡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刚及笄那年便一直在巫山谷中,兄长他们何时成的亲生育的子女,我都不曾听说过。”连听说都没有,那就更别说见过啦。

    不过巫马一族的直系子弟很好认,因为只有直系才能穿一身白衣,而且后面那个自称亦颛的少年郎,知道裕凡身上这身仙女衣的所有特点,他的身份怕是不假。

    “姑姑,我们这是往哪去?莫不是您想着跟他们走水路?”

    马车旁,一道低沉中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响起,让马车中的吕苏瞬间来了精神,第一动作竟是掀开身侧的窗帘子,眼神笑眯眯的看着骑在马上跟着他们慢慢走动的巫马亦颛。

    裕凡已经将脸上的面具取下,吕苏这一动作无疑是暴露了裕凡,将裕凡那能挣扎一下的狡辩机会。裕凡侧过脸,看到如此粗心大意的吕苏,竟突然想起那个嘴上说话硬邦邦,心中柔软又很会关照她的褚子萧。

    裕凡侧过身带上面具,然后便靠在一边默默不语。

    吕苏一看到巫马亦颛骑在马上那俊朗模样,就忘了裕凡的存在,周围恍若无人一般开始跟巫马亦颛套近乎,似乎忘了不久之前她是如何骂人无礼的。

    裕凡不小心在马车中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小的床上,房间也是小小的一间,仔细感觉还能发现她躺在的床在动,悠悠荡荡的跟马车的感觉有些相似,却比马车少了几分颠簸。

    “少主不必担心,是吕苏将您抱上了这艘床中,阿溆还听到他们说,若是一直走水路不出十天便能靠近燕都。”一道声音从裕凡的腰间玉环传来,是最近都安静极了的阿溆。因为御灵令的限制,在裕凡没有灵力打开限制之前,阿溆她们是无法现出身形,但是若是有心想要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只能透出一丝丝神识知道个大概。

    裕凡听到阿溆的声音,眼神警惕打量着四周的她才放松下来,随后自嘲道:“没有了灵力后,连身体也变得娇弱了,你还是别叫我少主了,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少主。”跟历代的少主比起来,她应该是最自私最弱的那一个吧。除了依赖御灵之外,没有什么大本事。

    “少主切不可在这时心灰意冷,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您都是我们的少主。少主此刻应该振作起来,寻找突破点让灵力爆发出来,变得更加强大才是。”阿溆急急地声音从玉环中传出来。

    裕凡在床上呆坐了一会,然后解开了腰间的玉环,便下了床沉默的往外面走去。

    玉环中的阿溆,着急了喊了几声少主,却得不到回应。

    裕凡走出房间,方知这艘船竟是两层高的大船,而底下那条河也十分的宽敞足足可以容下两艘同样大的船。裕凡四处的看了一圈没有吕苏他们的身影,便在房门前的栏杆旁,目光定定望着船底下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河水清澈,偶有一阵冷风吹来带着几分湿腻的味道。裕凡像个好奇的小孩子一般,眼睛定定的往下看,发现竟能看到一条条游走在船下的鱼,看着那鱼越游越快,越游越大,然后冲破水面张开满是锋利牙齿的嘴,向她扑来。

    裕凡向来反应和动作都比较迟缓,而且她觉得那从水底飞上来的小鱼也伤害不到自己,便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看那条鱼会在什么时候掉落下去。

    果不其然,那条鱼到了裕凡面前几寸后便再次掉落在水里,溅起了一阵浪花。

    “噗。”一道笑声,从右侧传来。

    裕凡侧头便看见巫马亦颛和吕苏他们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刚刚我都吓了一跳,姑姑竟然面不改色的看着那条鱼扑过来掉下去,姑姑一直都这般胆大吗?”巫马亦颛说着就走了过来,而一时失神的吕苏也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已然一副大家是一路人的模样。

第六十六章 魏字

    一般男子身上的气息都充满了阳气,可是这孟祁不但长得阴柔,连带整个人的气息都是阴冷冷的,肤色的白与裕凡常年的苍白竟有几分相似。不过也对,四大家都是向来神秘,体质特殊也只是根本。

    不过孤陋寡闻的裕凡,有些好奇孟家的御灵师是谁,御的是什么。像巫马一族一样,在外称是类似替人算命挡灾顺便救救几个体质特殊的病人,实则是利用通灵之术派遣一些小鬼打探消息而已。招小鬼这种简单有不需要什么灵力的事,巫马家向来都有一两个懂得这招,所以也不至于大小事都要裕凡帮忙。

    还有道家,他们就有些奇怪,严格来说明明不算是一个出家人,偏偏将自己弄得像个出家人,他们的御灵师修炼的是佛光,能轻易驯化那些神兽后裔,对那些妖啊什么的,也能轻易制服。简言之,就是御兽之术,但是道家如今的御灵师,裕凡他们就不清楚了。

    孟家是最为低调的,传出去的传闻少之又少,甚至到如今都没有人能够请动孟家的人出手援助。但是值得一谈的就是,这江阾常年生机勃勃,其他地方闹水灾旱灾什么的,它这里都一切如常。

    裕凡走神间,桌上巫马亦颛吕苏他们已经跟孟祁喝上了,也不知从何时谈起的话题,这三人竟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裕凡只从失去灵力之后,便再无吃食这些五谷杂粮的兴趣,如今见他们喝上聊上气氛融洽,便也不用做样子吃东西了,便干脆的坐在一旁盯着某处发呆。

    外面突然跑进了一个小厮,他行色匆匆的走到孟祁的耳边,细声的嘀咕。

    一个桌子的距离而已,在坐的不是习武之人就是半妖,不是半妖就是不人不妖的御灵师。他们咬耳朵说的话,在她们面前跟大声说话没有什么区别。

    说是出事了,有一个丫鬟疯了,还有两个丫鬟不见了。

    这事对于寻常深宅大院来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不就不见了一两个丫鬟吗?能找得着就找,找不着死哪个地方了也就算,谁会去在意?可这孟家不同啊,他们府上虽然比其他地方阴冷了些,却从不会弄出这些幺蛾子,一下子不见了两个疯了一个,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太岁头上动着土。

    孟祁闻言,脸色果然多了两分凝重,与他们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跟着那人匆匆的离去。

    “既然别人家里有事,我们就别在这里碍着人家了吧,不如趁现在天色还不晚,出去找间客栈住一两晚?”吕苏悠悠转着手上的酒杯,脸上有两团淡红,看着似乎有些醉意,可是她的眼神清晰的很,说话也利索。

    巫马亦颛虽然更像在这过夜舒坦些,但人家家中有事他也是听到的,不好意思叨扰,在裕凡也同意在外找客栈的时候,便让人去跟孟祁一声,等那下人回来替孟祁转达了几句后,一行人才离开了孟府。

    一直没有好好招待他们的孟祁,坚持派送了下人和轿子要送他们到客栈。孟府的人如此热情,巫马亦颛却一脸平常不觉太过。

    裕凡他们几个本就没有什么行李,只有一两个包袱里面有她跟吕苏的一两套便衣,不过她跟吕苏都不需要怎么换就是了。而世真更是直接省事,一套衣服从开始穿到现在,衣服也从老旧变成了破烂老旧。

    她们三人怪异的怪异,邋遢的邋遢,在找到客栈之前,巫马亦颛就命人将最邋遢的世真拖走了。至于裕凡二人,巫马亦颛认为她们没有银两买换洗的衣裳,不然哪个姑娘家不爱打扮的?

    巫马亦颛打定主意要好好的照顾裕凡,在叔伯他们赶来之前,要先说服姑姑与他们一同回去。

    路过一间门前挂着两个红底黑字的客栈,裕凡看到便让轿子停下。

    前面的吕苏从轿子中探出头来往裕凡这边看:“停下作甚?要在这小客栈中住下?”

    裕凡点了点头,率先的下了轿子,仰头看着前面那两个灯笼上写着的魏字。阿溆之前跟她说起过,世真这一路相伴为的就是找一家门前有魏字灯笼的客栈。当时并不知道具体位置,而魏姓又何其多,只是这一路走来,眼前这家魏字客栈是头一次遇到。

    “住这里吧。”裕凡对着下了轿子走到身边的二人说了句,然后打头阵的走进这安静的客栈。

    这客栈的位置有些偏,但也算是靠近闹市边角,离那些大户人家的宅院有点近。这样一来,外来客人便没有多少,所以才会这般安静。

    若不是她们从孟府出来经过此处,初来乍到怕是也很难找到这客栈。

    走进去后,入眼看到的是宽敞无人的客堂,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木桌椅,客栈中灯光适合,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干净。挪了挪视线,才看见一个趴在掌管台上看不清楚脸的女子。之所以知道她是女的,是因她梳着已婚妇女的高髻。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那是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在暗黄的灯光下带着两分朦胧。她应该是这客栈的掌柜的,看着三十多岁,她看到裕凡他们进来脸上带着笑容,熟练的问:“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呐?都这个时辰了,应该是住店吧?”

    裕凡点了点,身后的吕苏就已经走了上来,环视一周后问了句:“这店这般大就只有你一个人在打理?”

    “哎哟,这小姑娘真爱说笑,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且不是要将我自己累死?我呀,是这客栈的掌柜,这里的人都叫我魏九娘,店里还有几个伙计不过他们一个在厨房做着晚膳,一个在二楼中打扫,还有一个,因为店里的灯油快用完了,我便叫他出去买了。”说完领着裕凡他们坐在客堂中的木椅上。

    “来来来,几位客官若是没有用晚膳,不如九娘这就让伙计替你们烧几个?我们这的厨房伙计烧菜可好吃了。”魏九娘双眼亮亮的,态度热切诚恳,但看着有点像是向他们推销。

第七十章 朋友

    有时候迟钝并不是代表没有感觉,不拒绝也有可能是因为纵容。

    客房门外,今早一醒来就受到了冲击的巫马亦颛,神情有些慌张的跑到裕凡这里,在门外喊了几声姑姑也不见里面应声,便自顾自的推开了门,然后他看到里面的情景,瞬间僵化在原地,下一秒厉声喝道。“大胆淫贼!快放开我姑姑!”

    人瞬间冲了进来,他身后还有两个护卫,看到屋内的情景互相对视一眼,都纷纷觉得头大,尤其是昨晚玩一直守在裕凡房门前的那位护卫。

    屋内的裕凡在听到声音后,便后知后觉的推开褚子萧站了起来,她常年苍白的脸上升起些血色,眼神有些闪躲的不敢直视人。

    褚子萧的眼神一直看着她,见她这疑似害羞的模样,这段时日心中那晦暗的情绪瞬间豁然开朗,甚至还有点阳光明媚了。只是他刚站起来,就被巫马亦颛从后面擒住了双手背在了身后,一直看着裕凡的他似乎还从她的眼里看到冒出来的窃笑。

    即使是如同落井下石般的窃笑,也让她那双黑漆漆的大眼愈发的灵动。褚子萧原本可以挣扎开的,却看到她这模样后,放弃了挣扎。

    “该死的淫贼,你都对我姑姑做了什么,啊?”巫马亦颛神情愤怒,捉着褚子萧的双手不自觉的用力。

    褚子萧吃痛却不啃声,脑子想的却是巫马亦颛刚刚喊的那声“姑姑”,之前他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的时候,就经常注意到巫马亦颛这张长得比他丑的脸,看着大概也跟他差不多岁数,而裕凡看上去却比他们都还要小,这厮却唤裕凡姑姑。

    那时候他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没有心情去听他们的对话。因为那时他已经认定那个人就是裕凡拿来当借口推开自己的男子,几次看着他们站在一处,心中都备受煎熬。如今,他却唤裕凡为姑姑,幸好只是姑姑。

    褚子萧接连的被两件喜事冲昏了那本就有点胀痛的脑袋,巫马亦颛又逼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没有听见,眼睛亮亮的看着裕凡。喜事之一是他亲了裕凡,喜事之二身后这人不是她的男人,不,她的男人只能是自己,在她厚脸皮的要跟着自己的时候,她就注定是他的人。

    巫马亦颛恼怒的问了几句都没有问出答案,便将人丢给那两个护卫,并告诫他们看好他,这个胆大包天的淫贼他是要带回大巫镇去,给叔伯他们处置的。而后才神情紧张的走到裕凡的面前,眼神带着几分打量的看了遍:“姑姑!姑姑可曾有受什么惊吓,这淫贼还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不,姑姑,你发现此淫贼藏进你房中,你便该大声喊救才是,再不济你随随便便出个手都能将其制服,你为何还会吃如此大的亏?”

    巫马亦颛说完,好像才回过味来一般,脸上的神色僵了僵,眼神不敢置信的看着裕凡。

    裕凡垂下眼帘,挡住眼中的情绪,轻声道:“放开他吧,他是我的朋友。”

    裕凡这话,无疑是认证了巫马亦颛心中的猜测,根本不知道裕凡已经失去灵力的他,已经认定是裕凡被这年纪轻轻长有几分姿色的淫贼给骗了。他的姑姑从及笄开始便住在巫山谷中,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人,更不知外面江湖里的人心险恶,尤其是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他的姑姑如此的单纯会被人欺骗也实属无奈,可是他却不能任由他的姑姑这样被骗!

    将所有事情在脑中过一遍的巫马亦颛,此刻已经收起了脸上的愤怒,他语气温柔的对着裕凡说:“姑姑,世间男女哪有朋友知己之说,先不说此人对你是否心怀不轨,便说关乎于你的名声问题,你也不能与这淫贼走得如此的近,尤其那些亲密举止更是大为不妥!”

    裕凡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对她来说这个凭空出现的侄儿,还没有陪伴她一段时日的褚子萧来的亲厚。“你刚刚匆匆忙忙的进来,可是发生什么事情?”

    说起这个,巫马亦颛的脸上不由一红,支支吾吾的道:“昨日吕兄,不,吕姑娘喝醉了,今日早上亦颛醒来便看到了……”说着,便不好意思再开口说下去了。

    裕凡不经意的哦了一声:“是看到她衣冠不整了,还是你衣冠不整了?”

    巫马亦颛长这么大,女子的手都不曾碰过,青楼那种烟花之地更是从来不去,虽然平日里那些好友偶尔会调侃自己,可是被裕凡这般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还有觉得脸上燥热的慌。“不是啊,姑姑,是、是你那个邋遢的车夫,与吕姑娘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并且画面有些、有些不忍直视……”

    裕凡闻言眼睛一亮,然后也不管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被又被控制的褚子萧,也不管身后还欲多少的巫马亦颛,脚步匆匆的就走出了房门。

    “姑姑这模样,好像还感兴趣上了?”巫马亦颛嘀咕了一声,脚步不慢的跟了上去。

    要说他是如何发现的,那是因为他的房间就在他们的隔壁,昨夜里他们一不小心都喝得伶仃大醉,他一醒来就想着他的姑姑,没睡醒的他以为裕凡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所以他唤了两声姑姑,没有应答便擅自的推门进去了,没想到门是没有拴上的,他用力一推踉踉跄跄的走进了房中。

    这客房不大,一眼便能看到放在中间的桌椅,还有外里一点的大床,然后还有床上那两个衣冠不整互相依偎睡得香甜的人影。巫马亦颛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晃动,等他看仔细的时候,吓得惊叫一声惹来他那贴身护卫的时候,便转身脚步凌乱的跑了出去。

    出去后,还立马回身将门带好,他一把捉住那护卫的衣领,风度尽失的直问:“姑姑……我姑姑在那里。”

    他慌了,因为他刚刚没看仔细那两张脸,后来听到裕凡在其他房间,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姑姑没被外人拐走。

    他哪知一进裕凡的房间看到的又是这种场景?

第七十一章 世俗

    裕凡她到达吕苏他们的房间时,里面的情况可谓是混乱之极。

    床边地下丢有零零散散的衣服碎角,还有吕苏身上长期带着的一些小药瓶和原本在床上的两个木枕头都滚落在地,床上的帐帘已经被撕破,要掉不掉的挂在上面。而不断发出嘈杂声的,正是醒来后抱着被子不断朝世真扔东西的吕苏。

    “滚滚滚!再让老子看到你,老子打不赢你也要毒死你!不,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吕苏嘴里一直叫着世真滚滚滚,一面不断的找东西咋向世真,却每次都没有砸中,明明世真呆呆的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过。

    裕凡看了眼只穿了条里裤,后背满是抓痕,一脸紧绷站在离床边不远处的世真,昨夜绑好的头发,此刻早已凌乱,背影伤痕累累又倔强孤独。

    她收回好奇的目光,表情平静声音冷静:“好了,别吵了。吕苏神医,平日里听你如何吹嘘你在青楼的风流韵事,今日看来你也并没有如你所说的那般厉害啊……”

    裕凡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顿时惹来房中两人的回头注视。世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慌,然后立马背过身去低头在地上找衣裳穿了起来,不知是不想裕凡看到什么还是单纯的因为害羞。

    而吕苏也确实是安静了,不过却渐渐地红了眼眶,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裕凡说:“那怎么能跟现在的情况一样?老子那也不过是过过嘴瘾,哪个黄花闺女被人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之后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混蛋借酒装疯,上一次咬伤老子的胸口就算了,这一次不但咬了还、还……”说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昨夜自己的热情如火,脸上开始烧烧的。

    对于闺房之事向来都不了解的裕凡,听得最多的就是认识吕苏之后,她在路途中与她说起的那些片面。

    如今她之所以这般淡然,并不是因为她看得开,而是她完全没有了解到事情的核心。她以为两人如同吕苏说过的摸摸小手和身子,至于他们最后怎么会脱了衣裳,还弄得满身伤痕,裕凡以为他们最后打起来了。

    裕凡听到她说黄花闺女这词,突然便想到了以前在巫马家中看过别人演的戏剧。戏剧中那个女子被人摸了摸小手楼了楼腰,就会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哭哭啼啼的,甚至还想要轻生。裕凡又想起了许多世俗中的说法,还有自己与褚子萧。之前在小溪中泡澡褚子萧不但看了自己,还摸了自己的肩膀,还有不久之前他还用嘴摸了自己的嘴唇。在世俗的中,褚子萧就该为她负责,难怪上次他红着脸说要对自己负责,现在才想起那些的裕凡嘀咕了一句:原来如此。

    思绪回过来后,裕凡她以为吕苏会像戏剧里的女子一般委屈的哭哭啼啼,谁知她话说了一半后便没有声响,表情在床帐里面模糊不清。吕苏不说话,世真又呆木头,房间安静的有些诡异。

    这时,远远地就听到了魏九娘声音传来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几位客官可别把我的客栈给拆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好好说呀……”

    裕凡听到声音,连忙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恰好魏九娘已经来到他们房间面前,眼睛往里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才对着裕凡说:“姑娘,刚刚如此大的声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这客栈虽然客人少,但是还是有几个客人会被影响到的,不管什么事都好好说,说不妥就让我来说。”

    说到最后,魏九娘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裕凡看不清的光芒,语气带着几分热切。

    裕凡摇了摇头,表情平静:“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昨夜喝醉今日还未清醒过来,打扰到其他人实在抱歉。”

    魏九娘从裕凡进客栈的时候就注意到她,总感觉她身上的气息过于干净,那张脸也干净,看着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平时也安静的过分,原以为会是个呆脑袋,却没想这时候反倒聪明起来了,竟然对自己有防备之心。

    魏九娘扯出一个笑容,眼角扫到站在不远处的三人,便摆了摆手:“既然没有什么事,那你们几位到楼下用早膳吧,昨夜我看姑娘似乎都没有动筷子,今个一早我便吩咐厨房做了些容易入口的,待会可要多吃点。”

    裕凡点了点头,目送她时不时回头最终下了一楼客堂,才再次折身回了房间。

    而巫马亦颛带着他那两个护卫站在离房间不远不近的楼道里,许是不久前受到的惊吓过大,怎么也不敢轻易靠近。

    魏九娘下楼之前,一步三回头看的人就是他身边那两个护卫,确定没有昨晚那个站在屋顶上看着自己那个男子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裕凡再次进去的时候,房间内已经恢复安静。吕苏在屏风后换衣裳,世真已经穿好了衣服,脸上依旧绷得紧紧,背对着屏风。

    昨晚他们是如何混在一处的,裕凡到现在仍然想不明白。吕苏喜欢喝酒,也不是没有喝醉过,醉后最多就是吵闹一段时间便会睡死过去,决不是能做出“看上世真的美色,然后色从胆边生”这些事情来。

    不是吕苏,就是世真了。他身上的鳞片形状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如今还有这么大的能耐,竟能撂倒吕苏这个半妖。

    裕凡盯着世真看了好一会儿,他仍然不知所觉的样子,才收回了视线。

    在御灵令中的阿溆屡次想要开口提醒她世真身上的气息变得不一样,可是想到裕凡最近的心情,最后还是便闭上了嘴巴。

    吕苏穿好衣服走出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以为的平静,只不过她脖子处有一块明显的牙齿印,甚至有血渗出了表面的皮肤。可想而知,当时咬她脖子的人得多用力。

    在裕凡以为此事已经翻过去的时候,吕苏身形极快的飞掠到世真面前,在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推着世真紧紧的抵在墙上。

第七十二章 随你

    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世真双手垂放在身边两侧,不露表情不多做挣扎的看着她,眼中的内疚懊恼显而易见。

    吕苏表情冷硬眼神犀利的看着他:“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世真的眼睛认真,嘴巴轻启说出了事情发生到现在的第一句话:“杀了我。”

    略带沙哑的声音,虽然短暂却能听出其中的平静与决意。吕苏楞了一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

    “杀了我,我无话可说。”

    吕苏还能从世真的瞳孔中看到自己错愕的脸,她是生气的,却没想到过要杀了他。吕苏的视线紧紧的黏在他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虚心假意,却没能如愿。

    吕苏生气的将手压紧在他脖子处,咬牙切齿的:“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了?江湖上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我告诉你,老子从良之后跟我师父学的是救人的手艺,老子从来只有救人的份,就没杀过一个人一个鸡,你想让我的双手沾满人血?你做梦!”

    说完,眼神瞟向裕凡那边,语气不容拒绝的说了句:“你给我出去,凑什么热闹!”

    裕凡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然后吕苏又说了一句:“关上门,谁都不准进来。”

    裕凡皱了皱眉,这架势难道真的要闹出人命,想了想还是说:“你出出气就行了,不要弄得人下不了床走不了。”然后,也不管吕苏是何反应,便听话的关上门,在外面的楼道里等着。

    巫马亦颛连忙迎上来:“姑姑,里面的情景如何?”

    裕凡见他身后的护卫两手空空的,心中一紧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他呢?你将他怎么样了?”

    巫马亦颛好奇里面的情景,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带着几分疑惑:“姑姑说的是何人?……刚刚那个淫贼?”

    裕凡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他不是淫贼,他叫褚子萧,一个悬赏金额五千两黄金的江湖人。他是我的朋友,与我同辈,你即是我的侄儿就该将他当成半个长辈,不可无礼。”

    巫马亦颛愣了愣,随后表情认真的做了个礼,应了声是。

    他的姑姑刚刚承认了她是自己的长辈,自己是她的侄儿。虽然他本就是姑姑的侄儿,可是这段时日姑姑先是否认她不是巫马家的少主,而后又一度的无视他,这让他绞尽脑汁都无计可施,心中自然是无比郁卒。

    如今,虽然姑姑是为了那个淫贼说话,可是他还是很高兴“侄儿”二字从姑姑的嘴里说出来。明明他早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却搞得像个几岁小孩子一样需要得到长辈的关爱。

    巫马亦颛正了正脸色,将褚子萧的情况告知:“亦颛已经听从姑姑的话,放走了那位前辈。”只不过在放走他之前,说了些难听的话,以及做了些有伤大雅的事情,不过好在还有挽救的机会。

    裕凡的眼中闪过许些惊讶,随后恢复一派的漠然,她嗯了一声,便站在那里面向楼下客堂,一言不发。

    巫马亦颛却莫名的有种裕凡不开心了的感觉,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而房间内,在裕凡出去之后,吕苏拉着世真,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姿态豪气的跨在其身上,神情认真严肃:“你占了我一次便宜,你以为你去死我就开心了?怎么着也得我占回便宜来,你再爱死不死吧?”

    世真浑身紧绷的躺在床上,脸上的错愕如同吕苏刚刚听到他的话一般。如此姿态,让人不禁想起昨夜里的情景,世真虽然暂时被冲击上来的妖力撞的失去理智,可是他的脑中仍有记忆画面,更何况到了后来他的理智逐渐回笼,只是那时吕苏就如同此刻一般骑坐在自己的身上,那种要将他所有心神都吸走的滋味,让他想起就浑身发烫。

    他的目光逐渐变灼热,身上的紧绷到达了一定的程度,他咬着牙关闭上了眼睛,拦着她的腰一个翻身就改变了位置,而后他立马站直身子,微微侧对着吕苏,神情冷漠:“随你。”

    吕苏这才从刚刚的晃神中清醒过来,眼中冒出许些笑意,嘴角却依旧是冷酷的幅度:“从今日起,你的命就归我管了,我现在不杀你,可是我什么时候想要你死你活都得看我心情。你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不承认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吧。”

    世真的眉头皱了皱,他刚刚想的是让她杀了自己,给她出气,可怎么就变成命在她手上了呢?世真虽然有一瞬间的烦躁,可到底还是自己失控强迫人在先,早死晚死也都是死,便随她去吧。

    吕苏见世真不说话,便知如此闷骚的他算是默认答应了。可是吕苏向来都不是见好就收的人,“还有,你不得离开我左右,既然你的命都是我的,那服侍在左右算是最基本的吧。”

    吕苏躺在床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再度紧绷着身躯的世真,这种仿佛一夜找到了他的命门,将他拿捏在手中的感觉,还真的是该死好啊。

    她打不过妖化的世真,可是她可以控制没有妖化的世真啊。这么一想,吕苏便觉得自己浑身舒畅,不一会就觉得自己饿了,站起身来,路过世真的旁边时,不咸不淡不轻不重的加了句:“你该庆幸自己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不然你就只能做我药罐子了。”

    世真看着她悠悠晃着脚步走出去,才忍耐且认命的闭了闭眼,在吕苏的声音传来时,情绪复杂的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这的事情,算是私下处理好了。可是裕凡这边却陷入了低气压,虽然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神也足够的平静,可是靠近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她身边的抑郁。

    早膳当然是在客栈里吃的,裕凡像是忘了魏九娘之前跟她说过的话一般,安静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也不吃不喝。

    吕苏偷偷的看了她几眼,然后眼中带着询问的看向巫马亦颛,而巫马亦颛却只看着裕凡,连个眼梢都没有给她。

第七十三章 试探

    在这样的气氛中,有一个自称是孟府派来的小厮前来求见。

    那小厮是昨日送他们离开孟府的其中一位,他带着孟祁的话来,为的就是想请巫马亦颛再去一趟孟府,却没有说什么事。

    巫马亦颛昨日受到了孟祁的热情招待,还有这前两天的同船之便,理应不该有任何的推脱之词。可是巫马亦颛却看了眼裕凡,然后迟疑了。

    那小厮将主子的话都一一带到了,可是这巫马一族的公子却还不啃声,想着他们孟家乃是四大家之一,向来都是别人求上门的。如今主子派自己亲自前来请,却不见人表态,这人也太过忘恩了些,昨日才盛情接待过他,不过是请他过去一趟,又不是求他什么事,这样他都不去的话,也太看不起他们孟府了!

    那小厮低着头,现在却已经是第六次抬头偷看巫马亦颛了,心中的不满愈发强烈。

    “不知公子可有时间跟小的走一趟?”小厮表面恭敬的又问了一遍。

    “姑姑,您说去不去?昨日孟弟才盛情款待了我们,孟弟能派人前来请,想必也是有要事,我们不去的话有些过意不去吧。”巫马亦颛看着裕凡,满眼的期待。

    裕凡看起来有些兴趣缺缺,她心里清楚这个侄儿是怕她离开他的视线,怕自己跑了,所以才一直跟在自己左右。裕凡看了眼分开坐着的吕苏和世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褚子萧那样……轻薄自己后就这么的走了。

    “去吧。”

    轻轻地两个字,让巫马亦颛已经自己一时幻听了,好在吕苏适时开口附和:“刚好我也许久不曾来过这里了,这里变化还挺大的,我便在这附近随意逛逛,等你们回来吧。”

    吕苏以前跟她师傅在这江阾呆过一两年,也不是说这里的环境有多么的优美或者这里的病人有什么能勾起人兴趣的疑难杂症才在这呆的,而是因为她师傅的姘头是江阾人士,如今师傅已过世七八年,她想替她师傅去看看,也不知旧人是否健在。

    于是四人兵分两路,哦,还有巫马亦颛身边两个护卫,一起六个人。世真从那间房间出来后就被吕苏压得死死的,自然是跟吕苏一同去闲逛。裕凡没有什么兴致,便默默地跟在巫马亦颛的身旁,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被重点看护的“逃犯”。

    在他们离开后,魏九娘叫了两个伙计在客堂看着,自己鬼鬼祟祟的上了二楼。

    这时手提着把长剑,剑柄中挂着一个包袱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先是扫了眼客堂,随后视线就落在二楼上面。

    一个伙计迎了上来:“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那男子见这客栈如此安静,便问了句:“住在这的那个白衣姑娘,他们退房没有?”

    那个伙计愣了愣,随后想起今早坐在那不吃早餐那个确实是穿着白衣,只是……

    “客官,可是认得那几位客官?他们还没说退房,只是您要找他们的话,估计要出去外面找了。今早用了早膳后,他们便出去了。”可不能让他发现掌管的在二楼翻客人的房间。

    “你可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这个……今早倒是有个自称是孟府的小厮来找人……哎,客官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啊?怎么就走了呢?”那伙计话还未说完,刚刚还在面前的人突然就不见了,再抬头望去人竟然已经跑到前面街头去了。

    孟府戒备森严,褚子萧在这之前曾闯过两次,然后两次都被人发现,两次都被人追。如今是大白天,虽然看似戒备森严,却没有晚上的铜墙铁壁来得厉害,这次褚子萧还非要闯进去不可。

    裕凡他们顺利的进了孟府,接待他们的却不止是孟祁,还有孟祁的父亲孟伯恩,场面比意料之中的隆重和正式。

    孟祁先是对他们做了做揖,说了两句欢迎的客套话之后,他的父亲才走了过来,却不是冲着巫马亦颛而来,他眼中带着亮光的看着裕凡,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朗笑道:“想不到巫马一族的御灵师竟是这般年轻,昨日没能认出你的身份,是我们眼拙啊。在下孟伯恩,乃是孟家这代的家主。”

    四大家向来将自己的御灵师藏得严实,尤其是招了不少恩怨的符家,没人知道那如神来的御灵师到底是何许人也,那隐秘程度自是不必多说。

    而他们孟家也是同理,虽然他们世世代代都极其低调没有什么仇人,但是关乎到家族兴旺和生存,他们也不会将家中的御灵师透露出去的。

    现下孟伯恩他们父子二人,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敢肯定裕凡的身份。若不是这巫马一族大张旗鼓不惜将人像挂上悬赏令,这“逃犯”还被这巫马一族的嫡系少爷唤做姑姑,而他孟伯恩又刚好全都认识巫马一族中出嫁未出嫁的姑娘,翻来覆去的想都没有这一号人物,他肯定不敢做出如此大胆的猜测。

    如今再见一次,更是觉得巫马亦颛口中的姑姑气质非凡,一举一动皆带着几分灵动,孟伯恩才如此的试探。

    巫马亦颛心中猛地一震,脸上的表情略显僵硬起来,不过一瞬便管理好表情,微微侧身挡在裕凡面前,脸带笑意:“孟叔伯可真会开玩笑,让亦颛差点就以为一直跟着我随处乱跑的姑姑真的是一位御灵师呢!”

    巫马亦颛脸上轻松,目光却紧张的看着裕凡,生怕她一时表现出什么不妥之处,让这老奸巨猾的孟伯恩看出什么来。所幸,他姑姑一向都是摆着那张不怎么会变动的脸,也所幸,今日他姑姑看上去没有什么心情,没有理会孟伯恩。

    孟伯恩没从裕凡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哦,难道这位姑娘不是?可是你唤她为姑姑,为何看着却比你还要年幼几分?”

    “孟叔伯有所不知,我这姑姑乃是我们本家老家主膝下最为年幼的一个,自幼便身子虚弱,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到鈤国深北之处的寒寺中休养,在今年方才归来。如今跟在我的身侧不过是想游玩一番。”

第七十五章 故地

    孟祁有些猜不透他父亲的意思,看着大家一直都是站着说话,心中屡次想要开口却不敢插嘴。

    褚子萧又怎么肯抬起头来?他恨不得现在立马消失在裕凡面前,然后再去换一副英俊潇洒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

    褚子萧低着头又不吭声的模样,看在别人的眼里就像没意识的晕迷。裕凡眼神冷锐的扫了眼褚子萧身侧两边的护卫兵,开口问:“他怎么了?”

    “人怎么了,你们……”孟伯恩的声音同时响起,他听到裕凡的话后,便停顿住了。眼神莫测的在裕凡和褚子萧身上来回的转了圈,而后冷冷的看着那两个护卫兵,“你们私下用刑了?”

    那护卫兵明显的感觉到孟伯恩的严肃,连忙放开褚子萧双手抱拳,“家主明察,此人在进来之前还是清醒的,属下曾探过他的脉搏,此人在他闯进府中之前身上便已中了毒,此番许是毒性发作了也不一定。家主,属下等人从不敢私下用刑。”说完,又郑重的抱了抱拳。

    那护卫兵提起褚子萧身上中了毒的时候,巫马亦颛的眼神有些心虚的投向别处。当初在客栈,他觉得这个轻薄他姑姑的前辈是个淫贼,在姑姑说要放走他的时候,他不想惹姑姑不快,可是又不想就这么的放走这个淫贼,便拿了巫马一族常对逃犯用的逍遥散。

    那逍遥散,之所以取这名字,全因中了此毒的人,在毒性发作之前你可以肆意快活和逍遥,可是毒性发作之后,那人体内的内力会散开聚集不起来,若是三日内不服解药,内力变会此地消散。然后他们巫马一族的护卫追捕起来就轻而易举了。四大家中都有几种别人无法轻易解开的独门秘毒,很久之前是为了保护家族不受外人胁迫,后来变成了控制家族逃犯的用途。

    巫马亦颛承认在遇到裕凡的时候,曾想过用这些来控制裕凡,后来想起裕凡不是普通人,这些药物对她不一定有效,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而褚子萧,他原本就是为了教训他,在姑姑郑重的跟他说过之后,也想着在第三天的时候让人找到他给他解药。

    可是这逍遥散何时能使人昏迷了?

    而褚子萧原本刚开始是有点装的成分在,到了后来意识却逐渐模糊起来,竟然装着装着就真的昏睡了过去。

    孟伯恩原本还想从褚子萧身上问出什么关于裕凡的事情的,比如控鬼之术还是什么的,来再次确定裕凡的身份,如今人已经没有了意识,又如何能够如他所愿?

    不过也罢,他心中已经有九成确定裕凡就是巫马一族的御灵师,还有那一成不过是为了图个安心罢了。

    “那裕凡姑娘看看可认识此人,若是认识,便让人给他安排一间客房,叫来府上的大夫帮忙诊治诊治吧?”这样所有人都住在他这铜墙铁壁中,想要离开就没有那么轻易了。孟伯恩心中如是想着,脸上一副关切好说话的模样。

    裕凡走到褚子萧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挑着他的下巴,看清他那张脸后,便皱着眉头看向巫马亦颛。巫马亦颛心中一震,连忙转移视线对着孟伯恩说:“那就多谢孟叔伯了。不过说起大夫,与我们一同随行的还有两位朋友,怕是留在府中多有叨扰……”

    “不叨扰!府中空置的房子多的是,人多还热闹些,便让的朋友一同住在府上吧。”孟伯恩就怕这个小子一直推托不肯住下来,当下好不豪放的打断了他的话,神情隐隐有些不耐。

    就这样,褚子萧被人抬到前院的一间客房之中,裕凡他们也被安排在褚子萧左右两侧,他们的行李也很快速的被人拿了回来。

    巫马亦颛不敢让他姑姑知道自己对她的朋友下毒,所以在大夫来把过脉后,便偷偷的将解药给了那个大夫,让大夫在给人服下,这样姑姑就不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这一切的落定后,时辰便已经到了中午,为了以防与吕苏他们错过,孟祁还很贴心的让人去客栈里候着,见着了人就带过来。

    而此刻的吕苏二人,在镇上悠悠转转的走了两三条街后,终于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山脚下。就算是山脚下,也有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溪,而那故人的住处就在小溪的另一边,在房屋前种了几颗梅花树的就是了。

    如今已入初冬,梅花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凋零,叶子被风吹落在院子中,显得几分荒凉寂寥。院子是由一些小竹子围成的,房屋也是简简单单的木房,此刻这里一片安静,偶尔有一两声鸟叫声传来。

    吕苏站在院子门前,眼前仿佛还有她师傅老人家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品着茶看着他那个姘头在院子中晒衣裳。其实吕苏的不良习惯,全都是那老头传染给她的,好赌喜酒逛青楼……

    吕苏也是在这里才将这些坏习惯玩得那么顺溜,因为待在这里的一两年着实太无聊了。

    世真看着她站在那一动不动,神情似乎还有些伤感,让人看着心烦意乱,干脆上前两步推开了院子的木门。木门应是许久不曾动用过,他这一推便发出吱呀的声音,让走神的吕苏清醒过来。

    “这里曾经住的是一位美娇娘,长得貌美性子温吞,是个男人被她顺两下毛,都不会再想要离开,我师父就是这么个例子,你想不想见一见啊?”吕苏打趣着世真,心中却知道这里已经无人居住,不然石凳上的灰尘也不会那么厚。

    世真看了她一眼,默默的不说话,随意的在这院子转了一圈,除了那无人打理的梅花树下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之外,院子中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吕苏已经先一步的走进了那间她曾住过的房屋,木门也同样发出老旧的吱呀声,随着木门的推动还有些灰尘从上面掉落下来。里面也是一层叠一层的灰尘,简陋的客厅中只有一张木桌和两张木凳,那木桌上面还有一套茶具,上面结满了蜘蛛网。

    吕苏的心情就像那蜘蛛网一般,有一种情绪在她胸腔里绕来绕去,然后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她的胸腔。

第七十七章 神识

    “还有一个身上带着些妖气的青衣姑娘,虽然我不太清楚她是个什么妖,但是她跟褚子萧却有瓜葛。”裕凡想起那个被褚子萧杀马救下的青衣姑娘,“他体内的妖气,不理它的话会如何?”

    吕苏没有说话,垂头再次将手把放在褚子萧的脉搏处。吕苏闭着眼将自己身上的妖力顺着他的脉搏中延伸而去,很快就看到一缕青色的气焰团子在褚子萧的丹田处飘来飘去,吕苏的妖力靠近过去它就闪躲到一边。

    那团东西竟是一缕神识。

    妖将神识分裂出来,除了窥视之外,就只有一个用处了。就好像西北部喜欢用母子蛊来得知爱侣何时在何处的用途一样,但母子蛊有一定的距离限制,可是这神识却不会,妖与神识之间无论相隔多远都会感应得到对方,这是一部分妖习惯用来追踪人的方法之一。

    吕苏得知那东西的用途后,便直接用妖力击向那团神识,欲要将其击散。那抹神识似乎知道她的意图,在褚子萧的丹田处左躲右闪,跟吕苏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戏。

    裕凡站在旁边,看着吕苏额头冒出细汗,心中不由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颛兄,你们怎么站在门外,小姑姑她可在里面?”一道吧不大不小的声音从房间外传了进来。

    “姑姑和吕姑娘都在里面,不知孟弟亲自过来可有什么事情?”巫马亦颛的声音有些冷硬,没有了当初的热情。

    “哦,晚膳已经备好,便过来请你们过去用膳。我父亲见小姑姑身子骨这般娇小,特意让人做了许多好吃的,待会颛兄你们可要多吃。”孟祁说完,巫马亦颛的表情才柔和了些。

    “怕是还要在等一会,姑姑的那位朋友不知从何处中了毒,大夫的药不管用,现在吕姑娘正在诊治……”

    “吕姑娘竟会医术,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那我便陪颛兄你们在此等候吧,待会好一同过去。”孟祁这般说完,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

    而后他们又聊了些什么,裕凡也没有再去注意听,因为吕苏已经睁开眼睛,收起了手,从她的怀里找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几颗小药丸,便拿着水灌给了褚子萧吃。“他身上的余毒过了今晚就会排除,还有他身上的妖气我也已经替他消去。不过,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裕凡虽然也着急着去燕都,可是嘴里还是本能的问了句:“为什么?”

    吕苏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一边道:“他身上的妖气是妖放在他体内的神识,用途就是用来追踪他的,刚刚我已将那抹神识击散,估计那个妖感应出来后很快就会往这边走来。”

    “他已经被他们捉住过一次,为什么他们这么执着与褚子萧呢?”裕凡想起自己的处境,便又不说话了。巫马一族还不是一样在执着与她,就好比那个捡来的便宜侄儿,看着是对她百依百顺,可是还不是将她盯得死死的?不就是怕她突然不见,再次逃走了么?

    褚子萧没有那么快醒来,吕苏之前伤心神,现在又伤精神,如今又到了晚饭时刻,当然是一刻都等不了的想要去填饱肚子,然后回来好好的睡一觉。

    裕凡二人打开房门的时候,外面等着的人巫马亦颛连忙迎了上来,就连那个孟祁也热情的过分,对着裕凡一口一个小姑姑的叫个不停,跟巫马亦颛两人恨不得一人一边搀扶着她走。吕苏有些吃味的走在后头,对着世真瞅了一眼,然后瘪了瘪嘴继续跟在他们后面。

    而远在边关城中的晚晴,突然脑袋一痛,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他们一行人其实并没有放弃追捕褚子萧,只是出了悬赏令之后,上头对他们的压力并没有那么大了,应该说对他们的期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晚晴也厌倦了,在屡次因为锁灵链而被捆手捆脚的时候,一气之下自己跑来了边关城,然后让她万万没想到的就是,在这里竟然都能遇到那个小和尚!遇到了也刚好,让他将自己手上的链子解开。

    此刻原本她正坐在那小和尚对面好好的跟他沟通一番,脑袋却突然一痛,而后上次放进褚子萧身上神识就断了,神识被击散跟割去她身上一块肉一般疼痛。她满脸痛苦之色,让坐在她对面的小和尚看着眉头轻皱。

    待她从痛苦中缓过神来,眼中的锐光一闪而过,再抬头时便是那副柔弱模样:“我有没有作恶你观察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够了吧?小和尚,你对每个遇到的妖物都这样吗?还是只是针对我……”

    晚晴脸上露出勾人的笑,眼神妩媚的盯着他看,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暗恨脸上的妩媚愈发的明媚起来,她站了起来绕到他旁边坐下,一手攀在他的肩膀上,故意的往他的耳朵里吹气。

    “你再不帮我取下这破东西,我会以为小和尚你看上我了,想要还俗了不成?”

    小和尚面色不变,甚至还很淡然的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才伸手将她攀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扯下来。“你既然不作恶,那戴在身上也无妨。”

    晚晴闻言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但不过一瞬又恢复满脸妩媚,手又再次缠上他的肩膀:“小和尚这样说就不对了,哪有人身上整天带着别人的东西还无妨的?这又不是你送给人家的定情信物,怎么能随身携带呢?”

    小和尚老僧入定般不动声色,仿佛搭在他肩膀上的是一根木头,而不是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你这般着急的想要取下来,难不成……”

    他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幽幽的落在她脸上,晚晴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虚不已,脸上却愈发的娇媚,甚至将手滑落在他的胸前,若有似无的挑拨着,连忙打断他的话。

    “小和尚,第一次见面你看见我逃就不问缘由的将我打伤,然后又强迫我带上这玩意儿……你才见过我两三次而已,又不曾见害过人,你为什么就将我看得那么坏?”

    明明是控诉的话,晚晴却说得软声细语的,加之姿态暧昧,客堂里的几个客人已经频频看向这里来了。

    小和尚直言不讳:“你身上戾气极重,小僧不信你自己没有察觉。”

    晚晴一愣,随后继续笑的娇媚:“哦,你的意思就是因为他戾气重又是妖,所以你一见面就将我打伤了……后来发现我身上并没有沾什么血腥味,所以不放心的让我戴上这锁灵链?”说完,晚晴自嘲的笑了笑,下一瞬就收起了脸上的所有的表情,眼神冷幽幽的看着他,下一刻提着小和尚的衣领便消失在原地。

    一直偷偷看着他们这边的客人,都满脸惊恐的看着已经没有人那桌,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妖怪,惊得客堂里人声鼎沸,没一会客栈里的人都跑到了外面去,几番寻找也没见着那小和尚的身影。大家都在传,那小和尚被妖怪捉走了,要被妖怪吃掉了。

    晚晴带着小和尚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城里一座废弃的小庙中,那小庙估计是被大火烧过,周围黑漆漆的,地面上还有许些干草应是有人曾在这里过过夜。晚晴一出现后就故意松开了手,让小和尚一时没适应直接扑到在地。

    晚晴看着手腕处那开始发烫的锁灵链,要是被它烫伤估计养许久也会有些疤痕,一想到此处晚晴眼底的情绪便像骤然而来的风雨。

    小和尚被这么摔下也不动怒,起身的时候还悠然的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枯叶和灰尘,这才看向表情阴霾看着自己的晚晴。

    小和尚念了一声佛:“善哉善哉,你看看此时你身上的戾气,和显出原本颜色的眼瞳,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戾气,才会对小僧动了杀念。”

    晚晴虽然被那一抹神识弄伤了些精神,可是还不到那种一动怒就失控的程度,她又不是那些半人不妖的窝囊废,听到小和尚的话,她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你该杀!戾气重又怎么样,我本本分分的做个镖师,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无辜的百姓,而你这个仗着有几分本事就来欺负我们这些妖的道家人才可恶至极!你们凭什么来约束我?”

    说着,怒喝一声,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却还是手聚妖力与他大打出手。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取下这碍眼的锁灵链,她厌倦了使用妖力都要害怕被人得知的日子,也受够了这些日子的窝囊,与其这样一直被这个小和尚压迫着,不如放手一搏,能打赢他逼迫他解开,那她才是真正的自由。

    她来人世间,唯一喜欢的就是那一套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凡人都能伤她神识,一个小小道行的道家人就控制她行为。

    晚晴打不过小和尚,却因为愤怒爆发力比较大,一时间竟没有谁能占上风,堪堪打成了平手。然两人在大打出手的时候,忘了所在的场地是一座被火烧过只剩一个大概骨架的小庙,经不起他们这般大动作带来的威力。是以,在晚晴打红了眼将最后一根房梁都击碎后,这庙宇终于不堪重负喀拉的倒了下来。

    小和尚听到声音立刻收了手,准备逃离,却不料就那么一瞬间就被穷追不舍的晚晴一掌击中了胸口,那蕴含着妖力的全力一击,让小和尚瞬间就听到三个肋骨断掉的咔咔声。也因为这一击,小和尚想要逃出庙宇外,已经晚了一步,硬生生的接住掉下来房顶木头。

    而晚晴也好不到那里去,若说之前她只是愤怒,那到了后面她跟小和尚交手打得脑袋发热,有在同一时间想起自己被背叛和抛下的事情,当下更是愤怒难当,红着眼睛就想将眼前的人置之死地。等背后传来沉重的疼痛感,她才醒觉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那时候刚好有一根房梁掉了下来,直直的撞向她的脑袋。

    不过一瞬,之前还是一座废庙的地方,瞬间成了一堆黑炭般的废墟,除了那些被扬起的灰尘诉说刚刚的展开激烈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的变化,更没有人知道这片废墟下还被压着两个人。

    孟府。

    一向很少吃东西的裕凡,在孟祁的固执下,吃了小半碗的饭夹了几口菜。吕苏和世真坐在裕凡他们对面,孟祁坐在主位上,对她热情又照顾的同时还能跟巫马亦颛说起最近的奇闻怪谈,不得不说孟祁这位小公子哥还是很能耐的。

    一开始裕凡没有在意他们在说什么,但在他们说到一个金簪故事后,裕凡才开始听得津津有味。

    那个金簪故事,说的是江阾曾有一户人家经营典当铺面的,在突然的莫一日一个书生拿着一支金簪前去典当,那掌柜的看那金簪是纯金的且样式又是难得的牡丹图样,这当金簪的书生又一脸着急的不多讲价钱,便花了二十两银子将金簪当了个死当。正当那掌柜的以为捡到了宝,在其欢天喜地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就开始发生了。

    那典当铺面平时也算冷清,到了晚间在那掌柜的打瞌睡要睡没有睡的情况下,那金簪竟然自己飞起来了!那掌柜的还以为是眼花,擦了几次眼睛,就看到那金簪直接往门外飞走了。

    这可是价值二十两的金簪,拿出去再买或许还能再赚两倍价钱的金簪啊,掌柜的怎么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当下第一反应自然是追了上去,等那金簪飞出了大街之后,他怕别人会抢走他的金簪,就算看到如此奇观也不敢大声张扬!而那金簪好像认得路似的七转八弯,最后消失在一间院落中。

    掌柜的敲门等那房屋的主人出来后,却勃然大怒,他觉得是那个书生在玩自己。说着要将东西典当,拿了钱后又用妖术将东西取回来,借此来骗人家的钱财!当下掌柜的大吵大闹,拿回了自己那二十两银子,将那不知是真诡异还是假诡异的金簪丢还给那书生。

第七十八章 计谋

    谁知那书生到了最后也不要银两,反而跪求在地恳求那掌柜的将金簪带走。

    照理说,按照掌柜的之前没有被金簪飞走的诡异画面给吓唬住,看来也是个大胆的,加之他贪钱性子,收下金簪自然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那掌柜的觉得自己赚了,不但收回了二十两银子,白白的捡了支金簪,还让那书生受了自己的恩情。待他日后功成名就之时,自己有个什么事还不是多了个依仗?

    算盘打的如此好的掌柜的,心情愉悦的哼着调子回了当铺,当天晚上打了烊后就回去跟自己的娇妻讲起此事。哪知在他拿出那金簪的时候,他那个娇妻便吓得在原地直叫,没多久便直接的晕倒过去。那掌柜的关心着娇妻,当下就扔下金簪,可在他扔下之后,诡异的一幕又重现了。

    金簪飞到了半空之中,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离去,反而直直的朝那掌柜的后背刺去……

    那一夜过后,第二日才有人发现那屋里死了人,不但掌柜的夫妇死在了一处,就连当时在府上一个丫鬟也难以幸免。当天晚上的具体经过无人得知,只有典当铺中记账伙计清楚事情的大概。而后,那金簪竟离奇的消失不见了,众人即使是怀疑那金簪是妖物所化在作祟,在几番查找无果之后,便怀疑到那书生的头上。哪知那书生在事情发生的第二日就离开江阾去京中赴考了,最后这事情一久便让人忘在了脑后。

    孟祁说到最后,提了一句:“此事还是发生在七年前,颛兄可好奇那金簪究竟在何处,又是何种妖孽?”

    巫马亦颛觉得孟祁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为兄即使好奇也无从得知,所以为兄对这种事情,向来只当是一个当地的奇闻怪事听一听就好。”

    孟祁一愣,随后朗笑着说:“还是颛兄想的豁达,来,为弟敬你一杯。”说着,便先喝为敬,喝完便偷偷的注意着巫马亦颛,见其全数喝下心中才略松一口气。

    不过他这口气松了没多久,那个懂医术的吕姑娘却突然开口说话:“这酒……这酒怎么这味道?啧啧,还挺好喝的。”说着就扬着头一杯豪饮下去。

    孟祁的小心肝啊,在她说前半句的时候都提到嗓子眼里去了,然后逗他玩似的,后半句突然一转,又让他的心咚的一下掉落回肚子里。等他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手心后背都出了一层汗水。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孟祁,此刻有些埋怨父亲,为什么不好好的光明正大的请求这位小姑姑帮个忙,而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损招。看着眼前的巫马亦颛提不起精神头了还不忘看他姑姑一眼,最后趴在桌面上睡死了过去,而那个最让他在意的吕姑娘,似乎也并没有很懂医术,竟然也接着昏睡在地。那个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男子,更是直接竟靠着椅子便睡了过去。

    放眼一看,除了那位小姑姑之外,在场的人就只有他是清醒的。孟祁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他对着裕凡说:“小姑姑,颛兄他们不胜酒力都喝醉了,不若晚辈命人将他们带下去歇息吧?”

    裕凡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没有惊慌没有惊讶,只是很平静的诉说着一件实事:“你在酒里下了药,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喝醉,只是为什么不在菜里下药,唯独让我清醒着?”

    孟祁的脸色一白,神情心虚又自责,他只是犹豫了一会,便走到裕凡的面前深深的鞠躬:“小姑姑请见谅,我与父亲实在是无计可施了,才将想到小姑姑您的身上。”

    见裕凡并没有接话,孟祁便只能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们孟家在上一任御灵师失踪又寻回之后,没多久便去世了。这些几十年来,父亲和父亲的父亲以及晚辈我都不见有御灵师那方面的才能觉醒,而我们孟家祖祖辈辈的御灵师皆是半神般的人物,以往那些年难免得罪些厉害的妖或仇家,不过好在府中有仙障护着也没能出什么大事情,府上遇到的小事情父亲与我都尚能应付得起。

    可就在昨日,晚辈才发现我的一位好友身上竟然带着那枚七年前害死过典当铺掌柜一家的金簪,昨日里已有两个丫鬟丢死了性命,父亲这才想起在鬼灵方面极其神通的巫马一族,又恰逢颛兄与您来到了此地,晚辈便与父亲一提,而后不知父亲如何想到小姑姑您就是巫马一族的御灵师,可是颛兄护你护的厉害,父亲才想到此下下策……小姑姑,父亲与我皆无恶意,恳请小姑姑出手帮我们孟家渡过此劫吧!”

    裕凡将他的话梳理了一遍,不由问:“你不是说你们孟府有仙障保佑?怎的又有鬼祟能进来害人?”

    孟祁脸上的恳切微微一愣,遂老老实实的告知缘由:“小姑姑有所不知,我们孟府所在的位置乃是极阴之地,最是得那些鬼祟喜爱,加之那鬼祟有金簪庇护,才能被人带了进来。”

    “那你们先祖怎的不选个好地方,偏偏就选了这极阴之地呢?”

    孟祁眼中有些矛盾,最后还是咬牙将家中秘密说了出来。“先祖选的自然是好地方,我们孟家的御灵师其实就是传承了龙的神力,得了半神之身有些习惯便跟龙无异。而龙本就喜水阴之地,先祖为了能让历代的御灵师修炼,故而选了这极阴又伴水之地。”

    裕凡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心想吕苏说的那孟家出现蛇身的传闻,原来是半龙身状态?裕凡又想起在魏字客栈中那个魏九娘说过的话,看来他们孟家是半神之身的御灵师,在早些年便露出了尾巴啊。

    “祁儿!多说无益,还是快请小姑姑移驾去收了那鬼祟吧。”孟伯恩从外面匆匆走进来,仿佛对孟祁的多说有些不满。

    裕凡回头看去,才发现巫马亦颛那两个护卫不知何时被人捆绑在地,跟他们的主子一样昏睡不醒。这架势,是赶着鸭子一样赶着她上架啊?不管她愿意与否,都不想给她拒绝的余地是吗?

    像是证实裕凡的猜想一般,孟伯恩一挥手,屋内瞬间多了六七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以这饭桌为中心散开分别站着,一副欲要强行将人捉走的架势。

    孟祁似乎也没有想到父亲如此决意,这样极端的手法到时候不止会让深交多年的两家人产生隔阂,搞不好还要兵戎相见,当下孟祁苦口婆心的劝说:“父亲,小姑姑心地善良,我们好好与小姑姑说一说,小姑姑自然就会同意的,颛兄他们已经熟睡,父亲又何必如此强势?”

    事实证明,孟祁这孩子比他爹来的善良几分,也天真几分,裕凡此时的状态可不是他们与她好好说一说就能出手帮忙的。

    裕凡坐在椅子上,表面看来并没有被眼前这情况吓唬住,她平静的开口:“我确实曾是巫马一族的御灵师没错……”

    孟伯恩听到她亲口承认,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笑意,也不顾孟祁的劝阻,朗声笑道:“我说你就是巫马一族的御灵师,就算贤侄如何否认,你的名字也暴露了一切。你或许没有在意,但是我却知道巫马一族的御灵师名字中都会有个裕字!啊哈哈,幸亏我机智,不然等你跑了,谁能帮我们孟家重振威名啊?”

    孟祁眉头紧皱:“父亲此话是何意?难道我们不是恳求小姑姑帮我们孟家度过此劫吗?”

    孟伯恩这才看了眼他的傻儿子,一脸正义凛然的说:“祁儿,你为何不想想,我们孟家渡过此劫,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什么劫难?五十多年前那些贼人能掳走庇佑我们的御灵师,我们为什么就不行?御灵师只有我们四大家才有,我们将她留在孟府,庇佑我们孟府且不更好?大不了,在巫马一族有什么困难的时候,我们伸伸援手就是了。”说完,又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

    “父亲忘了我们孟家世代行善积德,善名在外吗?父亲难道也忘了你与祖父当年有多憎恨那些贼人吗?如今,如此行径我们又跟那些贼人有何区别?”孟祁搭放在巫马亦颛坐着的那张椅背的手,收得紧紧的青筋暴露,一脸悲痛诉控,情绪略显激动。

    孟伯恩不为所动的别过头,不去看他,只说了一句:“你现在尚且年幼,不知为父的用心良苦,待我们孟家重振威名过上像以前那般门庭若市的日子,你便知道此刻孟家跟门庭败落没有什么区别!”

    “小姑姑,还请你跟我们走吧,我怕他们这些粗人动起手来不小心就伤到了你。”孟伯恩的语气冷硬。

    裕凡见他们父子二人吵完了,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很抱歉,怕是要让孟家主失望了。我虽然是巫马一族的御灵师,但那也只是曾经是……我在这里坐了这般久,你们有看到过我出手吗?若不是因为灵力尽失,你们觉得我还会坐在这里这般久吗?”

    裕凡的话宛如一道雷劈中了孟伯恩的天灵盖,他以为自己捡到了宝,能就此扬眉吐气光宗耀祖,谁知道下一瞬有人告诉他,他捡到的不是宝而是一块石头?这落差换谁都难以接受,到孟伯恩这更是不想接受了。

    “哼!休要骗我,若是你灵力尽失,那贤侄为什么一直掩护着你的身份,还派了那么多的暗卫一路暗中保护?是你不想出手帮忙,想要逃之夭夭才编出的借口吧?来人,捉她去北苑,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一试便知!”

    孟祁喊了声父亲,欲要阻止,最终却看着裕凡被带走。

    裕凡被带着走了,孟祁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前去。若是有什么危险,他也能替小姑姑抵挡一两分。

    在他们走后,就有几个护卫兵进来将吕苏他们绑了起来,跟巫马亦颛那两个护卫放在一处,然后就在门外守着。巫马亦颛的暗卫还在府外等着,他们的家主吩咐了,不能让人逃出去,尤其在今晚。

    吕苏浑身被绑的紧紧地,整个人姿势极其不雅的靠在世真的身上,在那些护卫兵走出去守在门外的时候,吕苏这才睁开了眼睛。

    北苑,是关着七年前那个书生,也就是现在已经考上了榜首又回乡谋职的状元郎。

    金簪的事情,在昨日孟祁才听闻,谁都不曾想到那金簪杀了掌柜的一家后,竟然又回到了书生的身边。此事诡异的同时又带着种种疑点,就好比这金簪为什么一直跟在书生的身边,这书生有什么特别的?难不成那书生是个妖物,金簪只是他用来迷惑众人的假象?

    不管那书生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人已经被他们用锁灵链锁在了北苑的一间客房里。

    孟伯恩的用意就是要裕凡跟那鬼祟交锋,逼得她不得不出手,自然就将她灵力尽失的谎言给拆穿,顺便还能收了那鬼祟,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北苑的大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房屋内不见一丝灯光,黑暗中却是也带着几分压抑的阴森。孟伯恩将裕凡推在前面,一行人跟在身后进了这院子。有了他们手上的灯笼和火把,倒是驱散了许些人心里的阴森恐怖之感。

    孟伯恩命人打开了房门,火把点燃了屋内的油灯,屋内的情景也先显示在众人的眼中。房屋的正中间,有一个瘦弱书生打扮的男子被分别锁住了手脚,手脚上的链子一直延伸到屋顶房梁和梁柱,人看上去奄奄一息的低着头,看不清容貌。而一直被人传说的金簪,也不见在何处。加之暖光驱走了黑暗和阴森,让人看起来有种这只是孟家私下关着一个文弱书生的感觉。

    “进去吧,小姑姑,这鬼祟能不能除就全靠你了。”孟伯恩说完,就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神,对着被锁着的书生就是一箭。

    那书生的小腿瞬间被射穿,同时疼痛也让那书生从奄奄一息的模样中,多了几分生气痛喊了几声。

第七十九章 鬼祟

    那书生恢复精神,看到自己的小腿被射穿,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的苍白,看到门外的孟祁,眼中瞬间溢出泪水,声音沙哑的说:“孟兄,你们将我锁在这里,还将我射伤是为何?”

    孟祁在门外看见了,满脸于心不忍,不由看向孟伯恩:“父亲,射伤李兄跟逼鬼祟现身又何关系?”

    “那鬼祟藏在金簪中,金簪又藏在他身上,他与金簪中的鬼祟定是有什么关系,若是金簪中的鬼祟着紧他,自然会现身出来。”孟伯恩这番推测不无道理,一时间孟祁哑口无言,只能眼神怜悯的看着李书生。

    那书生听到孟伯恩的话,不知是失血的缘故还是被他的话说中了心事,竟连嘴唇也白了。他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孟兄!孟兄你听我说,我与那鬼祟并无关系,当年我捡到这金簪之后便被她给缠上了,我日日夜夜被她缠得烦不胜烦,孟兄你们有方法除掉这鬼祟,我愿意配合你们。”

    说的好像他不配合就会怎么样似的,裕凡忍不住白了一眼,出声道:“鬼祟生前也是有灵智的,它缠着你肯定它的有原因。”

    那书生本就浑身止不住的抖,听到裕凡的话之后好像抖得愈发的厉害,额头都冒出虚汗,一副病弱的模样。

    孟伯恩听到裕凡的话,脸露笑容:“小姑姑所言极是,定是这书生做了什么亏心事,你看他整个人抖的跟个筛子似的,定是因为心虚才会如此。”

    孟伯恩明显就是拍马屁,可是无论他这马屁拍的人有多舒服,裕凡也不可能忘了刚刚他说过的话,以及算计她强迫她来到此地的事情。

    裕凡没有应话,孟伯恩也不在意,看着那个被绑住动弹不得的书生,扬声道:“还不速递将因由说出来,这样我们尚能救你一命,不然你就等着被鬼祟缠你到死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也只是吓唬吓唬那书生的而已,他还等着验一验这巫马一族跑出来的御灵师到底会何神通呢!

    “我、我……真的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孟兄、孟兄你一定要救救我啊……”说到最后,那书生竟然哭了出来。

    可是前面有孟伯恩和裕凡的话,即使他如今看上去很可怜,却仍让人难以相信他口中说的没做亏心事。正如裕凡所说,就算是鬼祟也曾是有情有肉的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被鬼祟缠上,而这一缠还缠了七年之久,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鬼祟生前与他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关系呢!

    孟祁没有说话,众人等来等去都只是听到那书生说着自己无辜,从头到尾鬼祟也不见现身出来,时间一长众人难免失去耐心。

    “小姑姑,既然他不肯说实话,不如咱们就速战速决吧?”言下之意该裕凡上去露一手,将鬼祟给收了。

    裕凡眨了眨眼,确定自己不主动进去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孟府的暗卫丢进去,想了想还是慢慢的踱步向前,走了进去。

    在裕凡踏进这房间时,原本亮着油灯突然就灭了,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房间外面的人手上还持着灯笼或火把。就算如此,火把也在一阵阴风吹过的时候灭了,只有两盏灯笼的火芯摇了摇,最后幸存下来,勉强还能够照明。

    屋内的书生被此清醒吓得尖叫一声,在这诡异又黑暗的情况下,孟祁被他那一声吓得抖了抖,最后还是沉得住气的孟伯恩扬声命人点亮火把,围住这屋子。

    在等那些火把再次点燃的时间里,裕凡眼神清冷的看着吊挂在面前的女子,由于屋内太过黑暗,裕凡只能大概看到前面有一道人影。只是之前说了这么多,都不见这鬼祟现身出来,如今她刚踏进这房间,不但主动出现还弄出个恐怖气氛,是为了吓唬她吗?

    “你就是他们口中说得能够收了我的得道高人?”一道冷清又空灵的声音,如同从远处传来一般,同时一种冷森森的空气,不知从何处开始蔓延出来。初冬的夜原本就凉,如今屋内的气温更是低得让人直发抖。

    不过裕凡却是个例外,她身上的温度本就不高,加之身上穿着的鲛绡有上古阵法加持,这点低温对她并没有什么威胁。

    “我不是什么高人,也不想收了你。只是你逗留再久也无用,这人身上的阳气比常人强盛不止一倍,你伤不了他。”

    “是啊,在今天之前我确实是伤不了他,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你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却又刚好跟我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只要得了你的身子,我自然就能伤的了他。”说完,脸上带着阴森森的笑容回看了那书生一眼。

    那书生被她看了一眼后,整个人抖的更加厉害,恨不得就此两眼一番晕死过去。习惯黑暗后,裕凡也能看清眼前这女子的容貌,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不但能看见也能听见,也不知是被缠的时间太久了还是因为这鬼祟故意现出身形吓唬他。

    “我的身体?你若能抢去便抢去吧。”裕凡说得不在乎,听得人却不相信。

    “定是你觉得我抢不过来,所以,你才敢说得这般轻松吧。”那女子眼神幽幽的看着裕凡,脸上不见丝毫表情,她这模样冷冰冰的像是死人那张僵硬瘫着的脸一样,跟裕凡那软和的小面瘫比起来,她这表情有些冷森森的,让看得人满心不舒服。

    房间外响起阵阵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隐隐火光从门前传进来,渐渐地房间四周皆有火光照进来,虽然没有在屋内点油灯来得明亮,但足以让人看清里面的情景。

    门外的人,刚看清屋内的情景,都不由倒吸一口气,甚至有人惊呼出声,喊了声:“快逃!”

    喊这句话的人,自然是孟祁。而屋内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才让人看了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见屋内,裕凡一身白衣站在那里,身后有一重淡薄的人影,正双手环绕着她的脖子,那人影众人皆知是鬼祟,可是那鬼祟竟然将身子挤进了裕凡的身体中,先是头后是身子,不到一会就看不见那鬼祟的身影,只有站在原地的裕凡和被绑着的李书生。

第八十章 附身

    听到裕凡的话,趴在屋顶上的两人都脸色不一的沉默起来。

    吕苏装醉本就是看这孟祁想要耍什么花招,但她万万没想到这孟府竟然打着抢人的注意。就算自己家里没有御灵师,也不能如此卑鄙的抢人吧?而且他们孟家又不是一直不会有御灵师的转世……不过吕苏当时没有急着出手,本就有点想看裕凡如何面对,顺便借此机会激激裕凡,让她尽快恢复灵力的。

    吕苏没想到平时对什么都不上心的裕凡,竟然对自己的身体也不上心!难不成她有什么隐藏起来的大招没有使出来?

    而趴在她身边的褚子萧,是吕苏叫来的。吕苏将那些护卫兵绑起来关在他们用膳的大厅后,就将世真他们松开丢在了一边,他们是实实在在的中了招睡得死沉,吕苏没时间给他们调解药,将他们丢在一边便追着裕凡的方向跑去。

    在路过褚子萧的房间,发现他已经醒来后,便二话不说的将人带来了这里。

    要说褚子萧看到裕凡被围困住的情景时有何感想?褚子萧着急啊,她明明有能力为什么还有受制于人?快放她那条狗,不,那个叫阿溆的东西出来,像他第一次看到的那样抽着那些人的魂魄啊?为什么要将自己沦落到如此狼狈无助的程度?

    褚子萧几次握拳想要冲出去站在裕凡的身边,就算他帮不上什么忙,也想与她并肩作战。可是吕苏这厮却几次都按住了他,而裕凡说的话,在不知裕凡失去灵力的褚子萧耳里,就是裕凡强大到不将那鬼祟放在眼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二人趴在屋顶上,掀开了两张瓦片可以看到屋内的情景,在那鬼祟消失在裕凡的身体中,裕凡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让人不知是何情况。

    褚子萧的心也瞬间被提了起来,不管吕苏怎么按着,也不管不顾的跳下院子暴露在孟伯恩众人的视线之中,不过褚子萧没有给时间让他们反应过来,便直接冲进了屋内。

    那位书生看到褚子萧,便连忙叫喊道:“这位仁兄……求求你将我解下来,救我出去……”

    褚子萧扫了他一眼,随后走到裕凡面前,见其双目紧闭面上无难受之色,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双手搭放在裕凡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着她:“裕凡,裕凡你快睁眼看看,今早我走得太急没有告诉你一声,我其实是回之前的客栈拿行李去了。后来得知你来了孟府,我一心想着来见你便硬闯,谁知半道上被人给捉住了,我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

    周围安静了许久,就在褚子萧以为裕凡站着睡着了的时候,眼前的人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用着裕凡的声音说:“她怕是永远都没有机会听你说话了,这身体归我了……”说着伸手握住褚子萧搭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臂,稍稍用力就将他的手给甩来。

    随后她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她顶着裕凡那张脸摆出明媚的笑容,逐渐的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有些痴狂的大笑:“哈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还能重新拥有身体!想不到,你想不到有这么一天吧?”

    褚子萧从惊呆的神情中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视线便看到了身后那被帮着的李书生。

    李书生似乎害怕极了,他整张苍白的脸早已没有了丝毫血色,整个人抖啊抖的,连带那锁灵链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李书生在看到那鬼祟真的将那女子的身体夺走占为己有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个女人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鬼迷心窍……他后悔了不知多少千次百次,可是现在说这些又如何?

    “孟兄,孟兄快救我啊!孟兄快让人来救我啊!这女人定会杀了我的,孟兄……”李书生将孟祁当成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那声音喊得不知有多凄惨。

    外面站着的孟家父子,无时无刻的不在留意着这屋内的情况,如今听到那书生这么说,孟伯恩已经一点都不好奇那鬼祟为什么要杀他报仇了。他全副心神皆放在裕凡的身上,他一时间有些搞不明白,那鬼祟是如何上的了一个御灵师的身的?还是说是她故意耍的花招来迷惑自己?

    孟祁即是担心裕凡,又是在意这位在诗会上认识的好友。当下看了眼父亲,见其眉头深皱看着屋内的情景不言不语,明显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孟祁不想小姑姑受伤,也不想在这稀里糊涂的情况下让那鬼祟伤了李书生的性命,所以他压抑住自己心底里的恐惧,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冲进了屋内,一把堵在那不知是裕凡还是鬼祟上身后的裕凡面前。

    “等等,姑……姑娘,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与李兄有何恩怨,我们可以帮们调解,莫要一时冲动误了轮回路。”

    那鬼祟似乎听到什么搞笑的话一般,楞了一下之后竟仰头大笑起来,重复道:“误了轮回路?难道你以为我不杀他,我的轮回路就又出现了?痴人说梦!你知道什么竟然敢叫我跟这个夺了我贞洁不够还要了我性命的仇人好好说话?这事儿能靠说的就说得清楚?那便等我将他生吞活剥你再与我说好了!”

    “什、什么?李兄为人亲和,怎么会……”孟祁像是受到了什么大打击,满眼的不敢置信。

    当初若不是因为李书生的性格温和为人和善,他也不会与之深交,到了现在那鬼祟说出这样的话,他也无法想象这样的李兄竟然曾做过哪些土匪才会做的勾当!

    孟祁那不相信的模样,瞬间刺激到那鬼祟,她想起自己生前如何被辱又是如何跟那个人阴阳相隔。满腔的委屈与怨念,让她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沉沉,双眼黑中带着红光,周围因为她的躁动而刮起了一阵邪风,吹得外面的火光摇摇欲坠要灭不灭。

    只见,她猛地抬起手来,五指成抓就要捉向孟祁,那杀气腾腾的架势似乎要将他撕开两掰,颇有一种谁挡她道她便杀谁的架势。

第八十一章 消极

    褚子萧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裕凡”,从她的神情语气中皆没有裕凡原本的模样,褚子萧的心咚的一下直直的往下沉。

    “裕凡!”褚子萧大声地喊了一声,那鬼祟被他喊得动作一顿,褚子萧却在这时猛地怒起,手中提着剑就直逼那占着裕凡身体的鬼祟而去,嘴上怒喊:“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都给爷从这具身体中滚出去!”说着,长剑带着凌厉的风丝毫不犹豫的向她挥去。

    那鬼祟顿时周身转起阴风,裕凡那头随意绾起的青丝,在阴风中肆意飞扬,那鬼祟猛地一回头,黑红的双眼瞬间摄住褚子萧的眼睛,她轻而易举的躲开褚子萧的利剑,五指成爪的向他捉来。

    别看那手指平平没有什么杀伤力,她的手向他一抓,人躲开了衣摆却被抓出四道残缺不一的裂口来。若是实实在在的挨了这一下定会皮开肉破。

    鬼祟这东西,褚子萧也算是遇见过几次,它们的力量不知从何而起,还总是让人捉摸不定它会在何处出现对你动手。若是那种只是一缕轻飘飘的魂魄的,褚子萧可还真搞不定,但是如今这个鬼祟占了裕凡的身体,褚子萧虽然不敢打伤她,却还能与她周旋分散一些注意力,好让突然没有了声响的裕凡能夺回自己的身体。

    褚子萧不知裕凡到底想做什么,若这是她要收服那鬼祟的方法,在她醒来后他真的该好好的教育她一番!

    不知所以的旁观者,大多人的想法都如同褚子萧一般,以为这是裕凡收服鬼祟而使用的特殊手段。殊不知,裕凡是真的毫无斗志,在那鬼祟挤进她身躯的时候,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便礼貌让贤的躲在一角。

    裕凡再次来到那个干枯到裂开的丹田,干枯的依旧干枯,而原本光线明亮的上空却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被一层什么东西盘旋在上头,仔细看还在逐渐向她的位置逼近过来。

    难道这就是阿溆说过的夺舍?若是就这样放任这些东西不断侵入,那是不是她就该消失在这空间中,甚至消失在人世中?

    “我不明白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是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吗?不去理会的话,你不会觉得可惜?”一道声音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层层白雾中响起。

    裕凡循着声音看去,那里隐隐有个人影,但若是仔细看去,却又好像只有白雾一团。上空有黑压压的一片东西压迫下来,眼前却又不知从何冒出了一阵阵白雾。

    裕凡想了想,仍然是觉着胸口处空落落的,似乎对于去不去燕都,问不问关于那人的真相,仿佛都已经无所谓。其实她早就记不起当年的少年郎长得是何种模样,那份赖以生存仰息的感情,更是淡的不再让她内心跳动。

    此刻环绕在裕凡脑海中的皆是父母不管,兄长不亲,自己孤独被关在天楼的场景,那份孤寂落寞跟父亲他们发现自己不同的喜悦,是截然相反的。那一年,仿佛全世界都充满喜悦,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唯有尚且年幼的她,害怕的在独自的夜里泣不成声。

    可天楼是禁地,连她的哭泣声都无人听见,仿佛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

    “好像也没有那么遗憾,外面已过二十多载,我却还是这般模样,就算再出现在陌沅面前,估计也会吓到他,大概也会被看待成怪物,或许也会像孟家家主一样,得知我是谁后就想将我囚禁起来,为其所用。”

    “你怎会如此的消极,懦弱!世人不在乎你,你便自我轻贱,若是世人皆排挤你,那你岂不是老早就因此死去?”那声音似乎有些生气。

    “死又有何好怕,世俗之人皆追求长生,殊不知生既是死,死既是生。”裕凡平静的在原地盘膝而坐,总觉得自己很委屈,世间的烦忧到底与她何干?

    “不,等到死后你就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你没有想起的事,你会后悔你没有做到。一个小小的怨灵就能轻易将你的身体夺走,一点点怨气便让你消极至此,你就干脆死在这里好了,让外面那些人都与你一起陪葬,真是丢人现眼。”那声音冷硬起来,同时变得不再那么的激动。

    裕凡沉默了:“我以前很厉害吗?你搞错了吧,你说的应该是上一任那些御灵师,我只是在及笄那年被关在天楼里,整日过得浑浑噩噩,连外面过了多少年都不知道……怎么能跟阿溆她们嘴里说的少主相比,我不强大……可是,你是谁?又是什么御灵吗?”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想告诉你,你在外面的朋友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这怨灵本就喜欢沾人血,一碰到血更是兴奋不已,他那条命怕是就要因你一命呜呼了。”话音刚落,那团白雾竟然就此消散了。

    “等等,你不是来劝说我的吗?怎么就走了?”裕凡站起来往那团白雾的方向追了追,可不管她走到哪里,周围都是一片干裂的地面,那层黑压压的东西已经盘旋在她头上不到一寸的位置。

    裕凡却没有注意到,眼神四处乱看,脚步不停的向前走着,嘴里无意识的嘀咕:“外面的朋友……”

    随后,裕凡停顿了下脚步,看着面前那仿佛更小了的灵气源头,突然脑袋一道灵光闪过,裕凡猛地想起外面的朋友是吕苏他们……

    “裕凡!”

    一道声音或远或近的传来,沉厚的声音不是刚刚那道女声。裕凡嘀咕着:“这不是吕苏的声音……”

    “是他,褚子萧。”裕凡的话刚落,整个人好似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猛地掉进了那如同井口大小的灵气源头里。很奇怪,浑身好像被水包裹住一般,意外的舒服。

    然后,裕凡睁开眼睛,便看到浑身的衣裳被撕得破烂,身上伤口不少还不断在冒着着血的褚子萧,一手持着剑单脚跪在地,触目惊心的狼狈。

    裕凡向他那边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脚边,躺了一个人。

第八十二章 鲜血

    裕凡愣怔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沾上的血迹,动作缓慢的回头看了一眼,就那一眼便看见那鬼祟紧贴在她后背上的头颅,她脸上带着狂热的邪笑,双眼彻底的变得通红,头颅不断的向裕凡的后脑勺撞过来,似乎想要再一次的附上裕凡的身上。

    周围早已一片混乱,屋内的孟祁和李书生都生死不明的躺在地上,地上还沾着寥寥散散的血迹,褚子萧一身或浅或重的伤痕,就算狼狈跪在于地也双目紧紧地盯着裕凡。而屋外,除却那位孟家主一脸凝重的看着屋内,其余下人都吓得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同时还有几个暗卫兵躺门槛之间,看他们躺着的姿势,应是孟祁有危险的时候受命冲了进来,却被这鬼祟弄得生死不明。

    周围那些人如何,裕凡一点都不在乎,她的眼里只有那个浑身带血倔强看着自己不肯倒下的褚子萧,脑中闪过自己与他的相识相熟的画面,记忆中他每次都是一身华衣风度翩翩,游刃有余的与自己侃侃而谈的样子。

    现在他依旧穿着一身华衣,只不过被利物撕成条条碎碎,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容也不能幸免,一道长长的痕迹从他的脸颊拉到下巴,有血冒出来顺势滑下,看上去半张脸都糊上了血一般。他的双眼仿佛含着火,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突然冲着她怒吼一声,竟是裕凡二字。

    裕凡只觉胸口处跳动的厉害,同时还腾的一声冒起一阵阵火花,烧得她眼眶微红浑身滚烫的厉害。

    裕凡伸手往背后一捉,再去细看时手中竟多了一个淡薄的人影。

    被鬼祟本来正在跟这些人玩耍到兴致上,可是身体突然就不听她使唤了,下一瞬更是整个魂魄都离开了那具身体。此刻她被裕凡捉住后领拎小鸡一样被拎着,她已经忘了自己之前想干什么,只想再进裕凡的身体,跟这些人好好再玩一番,让那热血沸腾的感觉一直留在身体中,这样让她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身体、将身体给我,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可以去找他,当面原谅他然后与他在一起白头偕老,日后再也不胡乱发脾气……”那鬼祟双目痴狂的看着裕凡,而后又神智凌乱的在独自呢喃。仿佛裕凡的身体就是她重新燃起的希望,而不是怨念郁结整日想着如何复仇。

    竟是多了不该有的念想,死灵贪生便是此地百姓的不幸。而让她多了这份不该有的念想的,是裕凡的一时退让给她身体重燃生念。

    褚子萧听到那鬼祟的声音,看见那鬼祟的身形后,眼神贪恋的看了那浑身透着清冽气质的裕凡一眼,然后两眼一翻竟当场晕倒过去。

    “仇你也报了,我的身体你也抢占过了,心愿了了你不想着如何赶赴黄泉路,竟然还多了其他的念想。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就此赴往黄泉路,下十八层地狱甘心悔过;二是你若不愿,我便让你此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那鬼祟愣了一下,随后仰头大笑,眼神阴冷的看着裕凡:“就凭你就能让我魂飞魄散?你以为你现在能碰到我,就能怎么样了?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云清生前是懦弱,但你以为我死后还会一样懦弱无能吗?”

    那鬼祟生前名唤云清,性子温和与人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由于她喜静便独自一人住在城边郊外。当年那李书生还只是一个秀才,当时他再一次考取功名却又再次名落孙山,心中烦闷便独自一人出去采春,路过她独自一居住的寒舍讨水喝,却见她性子温婉长得貌美,便动了色心。那时她便是苦苦哀求,求他放过自己,岂会想到他事后害怕她去告发,竟连她的性命都夺走。

    现在她人已经死了,她不用在乎会不会被世俗议论或唾弃,也没有人能轻易伤害到她,甚至那些人还怕她如猛兽。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什么好怕好懦弱的。

    “我会夺走你的身体,然后将目睹这一切的人全都杀光,再到一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的活下去……”说着,眼神坚定,伸手反捉着裕凡的手腕,身影突然消失在她的面前。

    外面的孟伯恩看到裕凡轻轻松松将那鬼祟捉住,心中一喜,以为裕凡终于要发挥她的本领,收服这鬼祟,他的儿子孟祁便能救出来了。谁知不过一会的功夫,那鬼祟竟然不见了,再这般拖延下去,他那笨儿子岂不是性命堪忧?

    当下孟伯恩一脸严峻地朝裕凡喊道:“小姑姑,那鬼祟已经折腾了这般久,伤害的人也够多了,你也该出手收拾掉她了吧。”

    裕凡眼神淡泊地看了他一眼,虽然隔的有些距离,但孟伯恩还是真切的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疏离冷情。

    一直在屋顶看着的吕苏,在褚子萧屡次被鬼祟伤到时都忍耐着不出现帮忙,等得就是裕凡出现。在那鬼祟消失在众人视线不知所踪后,吕苏悄悄出现在房子中,与裕凡对上视线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哪知裕凡一转过身去就看到那张带着诡异的笑满目通红的脸,那具人影紧紧地贴在裕凡的后背,甚至手脚已经有一半陷入裕凡的身体中,这情景一般人看到肯定会吓一跳,也会觉着恐怖至极。

    可是吕苏却僵在原地,甚至没有去提醒裕凡那鬼祟就在她的后背。

    不过裕凡不用她提醒,虽然她身体常年冰冷,但是还是有感觉的。裕凡也没急着捉住那鬼祟,她捡起褚子萧身边的长剑,然后对着空气说:“既然你不选第一,那便是选第二了。那就莫要怪我赶尽杀绝了。”

    其实她早就料到这鬼祟不会这么容易的去投胎,而她也从未想过让它这么容易去投胎。褚子萧那浑身的伤,不能就这么的算了。

    吕苏看着裕凡抬起长剑,剑尖却面向自己,吕苏虽然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喊住了她:“等一下,不要伤害她。”

第八十三章 师娘

    吕苏此话一出,让原本没有注意到她藏在黑暗中的孟伯恩等人,纷纷向她投去或惊疑或惊讶的眼神。

    而孟伯恩看清那人是谁后却是怒了,里面那个不男不女的不正是这位小姑姑的嘴里说的好友吗?怎么回事?她此刻不是应该在前院睡得死沉被还捆绑得动弹不得吗?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现在还真是鬼祟未除,还搭上了自己的儿子,就算鬼祟除去也多了几个碍事的家伙,若是要强行留住这个小姑姑,还得想些别的妙招。

    孟伯恩给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仆人便悄声的领命而去。

    再说裕凡刚刚提起长剑,正是要取自己的心头之血来灭了这个鬼祟。这个法子,裕凡还是看到褚子萧满身是血才想到的。

    巫马一族的御灵师历代御的都是鬼灵,对鬼灵自然有一套控制的法子,除去那些法术阵法之外,到了迫不得已的境地还可取一滴心头血烙在那鬼灵身上。那滴血便犹如着了火的火油一般,让那鬼灵的魂体燃烧起来,不管那鬼灵是魑魅魍魉还是什么,不稍片刻便彻底消失在人世间,这比任何的法术灵符都来得有用,只是心头血难以滋养回来罢了。

    裕凡并没有感觉到身体中有灵气流转,唯一想到的方法便只有这个了。

    那鬼祟尚且不知自己因为吕苏的话逃过一劫,她还在全心全意的痴缠在裕凡的后背之上,全力以赴的抢夺着她的身体。若不是伤了裕凡就会伤到了她的身体,估计她早就不择手段的弄死裕凡,自己取而代之了。

    吕苏走到裕凡的身侧,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眼那鬼祟的脸,神情惭愧、自责、痛心皆有之。她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师娘,你怎的会变成如此模样?”

    那正将头往裕凡的后脑勺挤进去的鬼祟动作一顿,随后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动作。

    裕凡看了眼神情复杂的吕苏,吕苏继而道:“师娘,是我啊,我是吕苏,是神医吕一的亲传弟子吕苏啊。”

    那鬼祟突然猛地转过头来,双目圆睁呲着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朝着吕苏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嘶吼声,以图吓走吕苏。

    可是吕苏是个半妖啊,什么样的鬼怪她没有见过?比她更恐怖更丑陋的妖她都见过,又岂会害怕?

    “师娘,师娘你快清醒过来,看看我,我是吕苏啊……”吕苏在苦苦喊着,而那鬼祟却好像听不见一般扒在裕凡的后背之上,藏着张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是在场的人都感觉到周围的阴风缓了几分。

    这场面也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为了捉鬼祟才到此的,可是现下却莫名的多了一个人出来,朝着那个鬼祟喊师娘,最最让人稀奇的是,那个鬼祟竟然还有些反应。也真的是撞了邪了,虽然遇到鬼祟作妖已经算是撞邪,但这情况就是撞了邪还要邪乎几分啊。

    这鬼祟到底还收不收了?

    不止那些不敢踏进一步的看戏家仆,就连裕凡也有这样的疑惑。说灭了这个鬼祟吧,她确实是该灭,谁让她伤了褚子萧呢?说不灭吧,全是因为吕苏对裕凡还算多有照顾,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不用裕凡疑惑多久,那个一直安静的鬼祟突然离开她的后背直飞上半空中,在阴风狂虐中长发飘扬,她身上的怨气戾气同时散发出来,模样神似那走火入魔陷入疯癫之人。

    众人不知这鬼祟为何突然狂性大发,个个都心惊胆战的提着灯笼,想走却不敢走,只能颤着双腿战战兢兢地守在原位。

    吕苏在认出这鬼祟是谁之后,心中本就五味杂陈,如今看到她的师娘猛地暴走,眼中没有恐惧反而溢满泪水,仿佛在怜悯这只暴走的鬼祟。

    “师娘,这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我现在就帮你杀了这个混蛋……”吕苏在絮絮叨叨的跟那鬼祟说着话,尽管那鬼祟周身运转的阴风因为她的话而再次肆虐,但丝毫不影响吕苏那满腔怀旧之情。

    许是吕苏的某句话刺激到了她,那鬼祟最后竟直接向吕苏袭去,然后吕苏嘴上不但的说着关于他师傅吕一的事情,一边露出半妖的特征与之搏斗周旋。

    吕苏这半妖特征一露出来,又是惊呆了外面站着的众人,万万没想到他们府上除了一个鬼祟之外,还有一个妖物!之前所有人都在阴风中抖啊抖,尚且能够坚持在岗不临阵脱逃,可是现在有好几个胆小的家仆被这鬼祟妖物吓得直接晕倒过去后,便开始有人不要命的跑了。

    孟伯恩自然是怒的,见过大风大浪的他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妖物就害怕的临阵脱逃,但是他却不敢贸然靠近,之前那几个暗卫受他命令进去将他儿子孟祁救出来,人刚走到门槛就被一阵直逼面门的阴风给扇的晕倒在地,如今那些人还生死不知,他又怎么敢就此进去将孟祁救出来?

    屋内光线因为有些家仆临阵脱逃而黯淡了几分,可一点都不妨碍吕苏与她那已经疯癫的师娘大打出手,同时嘴上还在反复唠叨,以求唤醒一个被怨气支配的怨灵。

    裕凡看到吕苏这模样,便知没有她什么事了,就算有她什么事,她也有心而余力不足。她走到褚子萧的身边,将人扶了起来坐在一边为他查看身上的伤。手触碰到他的时候传了丝丝痛楚,裕凡才知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被长剑割伤,此刻两个手心皆是血迹,刚刚扶褚子萧起来更是在他身上沾了不少血迹上去。

    不过褚子萧这身衣服都不能要了,沾上些血迹也无碍……吧。

    说起衣服,裕凡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这鬼祟在此之前那么多年都是藏在一枚金簪之中,而那金簪此刻应该在那个李书生的身上。

    裕凡费力的将褚子萧拖到一边,免得被殃及鱼池,而后静悄悄的走到李书生的身边,地上的锁灵链被砍断两截,应该是被褚子萧那把长剑给砍断了,所以他才会摔落在地。裕凡没有一点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伸手毫不犹豫的将趴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人给翻过来在他的怀中翻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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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行介绍:
在花一般的年纪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不是谈情说爱,也该闯点名堂出来。可是巫马裕凡却不一样,别人谈情说爱功成名就的时候她被关在巫山谷,别人谈婚论嫁儿女成群的时候她被关在巫山谷,别人谋利江山欲改朝换代的时候她被关在巫山谷,别人能做的一切她都不能,因为她是珍贵罕见的御灵师,从及笄那天起,她注定跟常人不一样……燕都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燕都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燕都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