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酒馆·初
在京城的一个角落里,坐落着一座高楼,从高处望去,就会发现那个角落里唯一的不和谐。
白日里毫无人气,就像是掩埋在角落里生灰的空宅。
要不是这宅子够大,也比旁边的旁边的平常房子漂亮,早就被搞掉了!
话是那么说,那么久都不开业的样子,都没有开不下去,还每天有专门的人上去打扫,也瞧得出这背后的人不一般的——有钱。
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是发展成了景点一般,但是经常有些每天闲得发慌的有钱人家公子小姐不过来看,不过……也没能进去过。
这座像是空宅的楼便是——忘忧酒馆。
“买包子哎,皮薄馅多的包子哎——”
“自家下的土鸡蛋,还有双蛋黄哩,大嫂看看哎,保证好吃……”
日光慢慢的从高楼的一角滑落下来,在他们的脸上踩过,留下一片金色。额头上的纹络似乎盛住了它们,隐约有些闪闪发光,那是汗。
穿着粗布的百姓早已经开始自己一天的生计,脸上已经带着自己劳动的汗水。
在这热闹比较之下,那栋楼依旧在安静、沉默,静静地看着这日复一日的繁盛,来了又去的人。
“哎,刘嫂,跟你们说啊,我今早看到有人从那——出来了。”坐在小马扎上的一个中年男人扇着扇子,下巴向巷子里面的楼怼了一下,一脸‘我知道点什么,快来问我’的表情。
刘嫂正在剥豆子,准备回去给她崽子做午饭吃,听到老林,也就是那个中年男人的话,翻了个白眼。
从豆荚里挤出一颗饱满的豆子,“有啥好奇怪的,人家有钱,不是每天都有固定的人打扫么,又不是没见过,咋的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着日常嘲笑一下对方,并且丢了一个豆荚过去。
老林敏捷的用扇子拍开,“不是啊,好好的你这婆娘咋的还人身公鸡呢!我看见的不是……”
“老板,这怎么卖呢?”
一个声音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老林一下子收好自己的动作,以免被人家以为是脑子有病,把客人吓走了呢。
虽然已经被对方看完了,但是做生意的哪能没有一项叫脸皮厚的技能呢。
老林面不改色的瞧了一眼对方手上拿着的东西。
是一只绳子有些褪色的手编红绳,上面还系着一颗铃铛模样的银饰。
这东西是老林捡到的,一看也知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估计了一下对方穿着,想着要开什么价钱捏?
“公子好眼光啊,你别看这绳子不太好看,这可是个老物件了,您看这银色铃铛一点锈迹都没有,肯定……”
戴着斗笠的男子打断他的话:“多少钱。”
“……七十文,不能再少了,今天公子你是第一单,我就给你个……”老林怕对方觉得有所不值,还是想解释一下。
戴着斗笠,没能看到对方的神情,男子放下一块碎银子,直接走了。
还想叭叭叭的老林感觉被什么东西刺到了眼睛,他瞎了!
眼疾手快的把银子拿货手中,有些冰凉的感觉,但是……赚了啊!
也没有想着给对方找钱,看人家走得那么干脆,定是不缺这几十文钱。
刘嫂看完了一切,看到老林一脸梦幻的样子,又是一个豆荚子过去,“瞧你这狗样,没见过世面。”
“嘿,你这婆娘,说我老林,你又见过啥子世面咯。”
“哦,至少我家男人的钱都在我这,银子我还是见过的,比你多见了点。”
“……一会我和老刘说去,你这婆娘!”
“去就去呗。”
“……”
闲的时候斗一下嘴,每天重复着昨天的事,都是为了生活。为了不那么枯燥,八卦就是最好的调味剂。
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忘忧酒馆四个字,里面一片安静。
巷子里的住户看到那栋“鬼宅”戳着个人,余光悄咪咪的关注着。
他们眼里,没有人住可不就是鬼宅嘛,还是大半夜的开店。
白天休息,大半夜开店的,只有红香楼那条街,那种性质的楼,哪里还有其他楼子这么干的。
偏偏吧,这忘忧酒馆也不是干那行的。
说是酒馆,都没见过开张卖酒的,真真是奇了怪的,也不怪得人家好奇。
他们这些平凡人呐,除了家里的生计,剩下的时间除了和婆娘热炕头就是八卦,那档事也不是时时刻刻进行的,这多的时间就是用来八卦了。
每天吃吃瓜多快乐啊。
戴着斗笠的男子,身形高大,穿的料子虽然不是顶好的,但也区别于普通。
指间拿着一条褪色的红绳,红绳系着的铃铛随着绳动,晃出清脆的声音,似乎能将人拉回过去。
不知道站了多久,就连偷偷关注这里的人们都有些无趣了。
里面也没有人出来,这个男人也只是戳在哪里,又不去敲门的,看来没有什么瓜吃了。
原来还想瞧瞧这座一直屹立在这里的楼房到底里面有啥子东西呢,没想到什么都没瞧见。
看着戴着斗笠的男人向巷子外走去,摆摊的人嘿嘿的笑着说道:“公子要不要买个东西啊,那栋楼就是个鬼宅的,午夜才开张,您就这么回去多可惜啊,我这里有……”
正在行走的人顿了一下,一声“谢谢”从斗笠下传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摊主不知道他谢谢什么,只是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人家不想买也不能逼着呗,可惜呀。
这件事只是在心里转了一圈,就已经被抛开,转而把目光看向另一个看起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再次开启自己技能,“这位小姐,您看看这个和您多配呀……”
人的忘性太大,可有时候人又念旧,一件事记得很久。
晚霞的光辉逐渐被黑夜吞没,只有最后的几缕还在挣扎着,但终究抵不过黑夜的强势。
暖黄色的灯光一处处亮起,整个都城都亮了起来。
晚上的热闹依旧不减。
原来安静的角落,静静立着的楼阁也亮了起来,温暖的光下,整栋楼似乎活了起来。
在这个角落里,在其他人的眼里,这里变得令人瞩目。
2,忘忧·武当
巷子里的住户都惊了。
今天这奇怪的酒馆怎么就那么早开灯了?!
要来了吗!
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
我的小板凳已经准备好了!
心里万分的躁动,连回去婆娘热炕头的心都没了。
这个瓜他们想吃很久了呢!
不过一会,白天戴着斗笠的男子再次出现在酒馆的门前,这次,不需多久,厚重的门自里面打开,走出来了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子。
偷偷关注的人:“???”
哇!第一次看见里面有人出来,还是个女的,会不会是女鬼啊?!
不管他们如何臆想,人已经进去了,门重新合上。
“公子您请上二楼,主子在上面。”女子在楼梯口停下脚步,并不打算上去的样子,只是提醒着对方。
男子一进来就关注着这里面的一切,房子之内有几处若隐若无的不同,看来是有高人在这里。
油灯在灯罩的覆盖下静静地燃烧,明黄色的光照过每一个角落。
抬步踏上楼,安静的环境下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好古朴的扶手,显而易见的反应出时间的痕迹。
终于看见了人。
穿着一袭红衣的女人,正在摆弄这桌上的材料,旁边凌乱的拜访者几个瓷罐子。
“稀客啊,武当派的大师兄竟然光临我这个小小的酒馆。”
跪坐着的人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就道出了男子的身份。
因为对方背后露出一角的剑鞘。
来人也不恼,只是把斗笠摘下。
眉飞入鬓,眉目如星。
“你就是忘忧的主人。”平淡的语气只是陈述。
沈瑜文径直的坐在她的对方,眉眼扫过对方,估计了一下对方的能力。
这是一种习惯了。
在江湖里,心不细的人才是最容易被弄死的。
“公子要酿什么酒呢?是关乎友人,亦或是情人……”红衣女子只是瞥了一眼沈瑜文,又开始摆弄桌上的材料。
“情。”
这忘忧酒馆只给说故事的人开门,也只卖这类人的酒。而他们买的不仅仅是酒,还有其他,只关乎你心中那颗痣的东西。
红衣女子停下了手下的动作,起身在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壶酒,重新坐下,斟了两杯。
白色的蜡烛,烛光晃动了几下,似能将人拉进了回忆。
“大师兄走嘛,整天练剑有什么意思啊,难道你以后真的要和那两把剑过生活啊。”
两个男人站在一起,个子焦矮的年轻人上蹿下跳的和另一个较稳重的人说着什么。
“重野不要闹,整天不好好习剑,再有十日就要检验了,介时看你被你下面的师弟师妹摁着打。”已经年纪轻轻就成为武当派大师兄的沈瑜文抬手按住了像只猴子一样躁动的师弟。
他们都是掌门门下的弟子,掌门有三个弟子,重野是最小的,天赋也好,只是心思更多放在玩乐中,真是令人头大他这么浪费天赋。
而二师弟经常出去游历,一年不见得几回,知道小师弟喜欢玩,偶尔也会记着给他寄点东西,果然都是纵容出来的!
“大师兄!不要按着我的头,我长得没你高,都是你压制我的生长!我就要去,你不和我去我就找别人去!”重野磨着牙威胁,虽然没有什么威力。
沈瑜文被他闹的没有办法,仅仅及冠的年龄,到底还是没有能硬下心肠。
“好好,你说吧,去哪里,师兄和你去。不过,明天你得带上剑去我那,我考校一下你。”沈瑜文趁机挖了个坑。
重野根本就没有注意他后面的话,听到他答应,当下扬起笑,两颗尖尖的虎牙给露了出来。
沈瑜文没想到小师弟竟然带他来这种地方。
定是他那群狐朋狗友带坏了他!
重野发现自己师兄怎么就不动了,回头扯了一下对方。
没想到自己反而被揪住走不了了。
沈瑜文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小师弟,你还小,闹归闹,但是一红楼这些地方你不该来,是谁带你来过这些地方,告诉师兄。”我去找他们的麻烦。
重野一下子就蒙了,怎么就跳转话题了,原来不答应的好好的吗?
还有,他怎么就还小了?自己明明就已经17了!再过三年就及冠了!
“大师兄你想什么呢?!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找到大师兄你是这样的人。”重野一下子就转过弯来,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沈瑜文。
“一红楼的姐姐们是艺伎我听说这有一个弹琴的高手,想带大师兄来听听,没想到大师兄却想到了这事儿,大师兄是不是和霜寒待久了,想……”
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儿,重野叭叭叭个不停,眼看就要说什么不符合的话语,被沈瑜文按住了脖子,“我看你是想和霜寒玩了,没大没小。”
听到这话,重野便住嘴了。
笑话,惹毛了大师兄,真的让霜寒来,他怕是被打在地上当抹布的份。
霜寒是大师兄的佩剑,是把好剑,但拿来打自己就不是个东西了!
想着讪笑了一下,就一副什么没发生的样子,扯着沈瑜文进楼了。
知道不是那种楼,沈瑜文也没有那么大的意见了。
不是针对这类性质的人,而是觉得自家小师弟还不适合来这种地方。每一个靠自己努力活下来的,都是可敬的,不管是何种方式。
才踏入门槛,铮铮的琴音传来,正好有人在弹琴了。
好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琴音紧凑,气势如虹,激起人心中的沸腾。又陡然一转,舒缓轻快,伶仃清脆,好似潺潺流水声,进人心旷神怡。
在座的几十人已然沉浸在这琴音中,沈瑜文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轻轻阖眼,聆听着。
一曲终了,最后的音节似乎还回响在耳际。
沈瑜文睁开眼,眼底神色清明,环顾其他听客,好些都还未回神,更有的是在回味。
“怎么样,挺好听的是吧。”重野牛饮一般的喝了一杯茶,又斟了一杯,推给沈瑜文。
脸上好似写着“快夸我”的字样,沈瑜文好笑的拍拍他的脑袋,“整天玩闹,还很自得?明天记得带上剑来找师兄。”
重野:“……”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
“哎,梦云姑娘再来一曲吧,千金一曲都好呀。”
“如听仙乐一般,梦云姑娘琴技实在是高超,怕是能和天山派一比了。”
众人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劝说着对方再奏一曲。
要说在这江湖里的,怎么会这么低声下气的请求,往常怕是直接逼迫就范了。
奈何是这一红楼背后的人家不好惹,只好作罢。
“多谢诸位赏识,梦云一点技艺不敢同天山比拟,今天梦云已奏过,接下来便由其他妹妹演奏罢。”
3,忘忧·武当
遮挡的帘子隐约看到那抹倩影,人影离开,换了两人上来。
婉转的琵琶声传来,众人只好悻悻的安静下来,虽然没有头牌弹得好听,但也不会太差。
一红楼每三天开业一次,而梦云姑娘也只是弹一曲,让爱琴的人士只好等待着。
也有专门过来只为了听一曲梦云姑娘的琴,现在正主退下了,也走了不少人。
只可惜能和梦云姑娘见过面的人太少,这儿不像隔壁街那样,花钱就行,这一红楼怕也不是个缺钱的主。
沈瑜文看着空了许多的位置,耐心的多听了一下,实在没有第一曲那么惊人,确实无趣了许多。
毕竟吃过山珍海味谁还吃得下糟糠呢?
倒是方才的弹琴着隐约有些音功,但又未成型,若小时有好好学习,怕是会有所成就,可惜了。
一下子想到了以琴为器的天山派。
微微摇了摇头,看到无聊的玩着茶杯,完全没有听进去的的小师弟,站了起来,“走吧。”
重野一听到可以走了,立马站了起来,嘴上却虚假的说道:“这就走了?她们都弹的挺不错的啊,大师兄不是挺喜欢的,不多听听?”
沈瑜文瞥了他一眼,心情挺不错,听到他这么一说,脸上不动声色,“既然重野也觉得不错,那我们再听一阵吧。”
“……”
像是被掐住了喉咙,重野谴责的看着自己的大师兄。
沈瑜文看到他这般模样,笑了。
原来绷得严肃的脸一笑,眼角带着意气,正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风姿,异常的耀眼。
重野一看,就知道自己被耍了,当下翻了个白眼,赌气似的率先走出去。
沈瑜文看着被气走的小师弟,又想到小时候他刚来到武当的时候……也是被他和二师弟气哭的。
只是自己当上了武当派的大师兄,很多行为举止都要注意,很久没有和小师弟这般玩闹了。
察觉到有人在看,往楼上看去,只看到隐去的衣角。
并未感觉到恶意,也不在多看,踏出了一红楼。
不一会,窗户出现了一个人,素白的衣裳,带着面纱,双眸清灵。
“武当……”
隐约的两个字飘散在空气中。
身着一身白衣紫边的男人坐在小桌旁,轻酌一口茶,轻快的琴音流泄而出。
待到曲终,沈瑜文看着轻按着琴弦的女子,道:“梦云姑娘琴音的威势越发厉害,我这有一本音功书籍,赠予姑娘可好?”
这话乍的一听像是在耍流氓,可她知道沈瑜文不是那种意思。
他惜才,多次可惜她的天赋白白浪费。
他们现在能熟识,是在一次他来听曲的时候,她主动邀请的。
从一个道友讨来的书籍,本就想着给她的。
虽已经过了最好的年龄,但也不是没有大器晚成的人。
要说沈瑜文一个练剑的,怎么就会喜欢弹琴这些雅致的爱好,这是他的两个师弟都想不明白的。
“这典籍贵重了,我不过一个会点音律的人,怕是用不上了。”
没有意外的被婉拒了。
在相处的一段时间里,对方的性格两人都有些了解。
这个不过双九年华的姑娘不愿欠别人什么,也不会随便接受东西。甚至从她的举止间的仪态,能知晓她曾受过良好的教养。
到底什么原因成为一个艺伎,沈瑜文不会去揭人伤疤。
“并非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一位朋友将要丢弃的物品,想到你可以无趣看看,倒也可以当做闲时读物。”说着,像是怕她再次拒绝一般,又道:“我们现在也是朋友了,当是朋友间的送的小物件罢。”
梦云有些无奈,眼眸似是嗔怪的看了一眼,只好收下书籍,小心的放在一边的琴盒上。
“既然如此,那梦云只能多谢公子的赠予了,我无以为报,只能再奏一曲了。”梦云脸上的面纱并未摘下,却能感觉到她的心情愉悦。
音随心奏,泠泠的琴音自她的手中而出,带着愉悦。
不过小半年,原来还意气风发的人越发的稳重,也更加的具有魅力。
哪怕在听着乐曲,眉头依旧紧蹙,眉心带着浅浅的褶痕。
“是什么烦恼了你?”
白皙的手指碰了碰他的眉心,像是要将那折痕揉开。
沈瑜文松了松眉头,握住她的手,看向她。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梦云到底将耳郭前的痕迹遮了一下。原来带戴着面纱的原因便是为了那条伤痕。
两人从原来互相欣赏,最后有了好感。
能遇到相知相爱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
梦云看着心事重重的男人,有些心疼。
她从未过问他身世,只知晓他是武当派弟子,地位或许比其他弟子要高,仅此而已。
沈瑜文揉了揉额头,“近来边境紧张,有些忧心。”
担心她会多想,含糊的透露一些。
梦云也不傻,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会去那边吗?”
现在上面那位虽然是个废物点心,但身边还是有能人的,他们虽然身在江湖,可这个江湖也是和国家相辅相成的。
他们忌惮江湖,也需要江湖,而我们也需要他们上面人的某些作用。
“这件事还不知晓如何,别担心。”沈瑜文察觉到她的担心,牵过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旁边位置上。
转了话题,问起了她,“那本音律琢磨得如何?不如我来讨教一番?”
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使的眉眼的凌厉少了几分。
梦云虽然心中担忧,但也无力阻止什么,只怪这个时候太动荡。
将心绪收回,看着手中的琴,也是轻笑的道:“哪里比得过阿瑜,赐教了。”
也许是心中有所想,琴音深厚,似乎要将对方压得喘不过气,心神甚至被牵引。
这已非一般的声乐,而是能杀人的利器。
沈瑜文将双剑的其中一把拿起,剑鞘未脱,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有什么和剑鞘撞上了。
凌然的琴音带着凶险,时而温柔如水,令人放松警惕,时而波涛汹涌,打个措不及防。
无风而动的薄纱平静下来,梦云双手压住琴弦,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男人,笑了。
从旁边的琴盒里掏出一物,递给他。
是一个锦囊。
锦囊上的金丝勾勒出精致的图案,是一副鸳鸯戏水图。
梦云脸色有些红,但还是将东西送了出去,看着他到:“算作回礼可否?”
沈瑜文捏了一下锦囊,稳重的脸拉出一个笑,很开心,像是得到了喜爱的东西一般。
“我很喜欢。”
“很喜欢。”再一次重复,是看着她的眼睛说的。
这时飞来一只白鸽,“咕咕”的叫着,歪着头看着两个人。
沈瑜文神情一变,走过去将鸽子脚下的竹筒摘下,展开看了一下。
梦云也不问何事,只道:“你要好好的。”话毕,踮起脚在他的脸颊碰了碰。
沈瑜文怜惜的亲了亲她的眉心,将自己腰间的佩饰放在她的手上,“你也是,有事带着它去武当山。”
接下来真的要乱了。
4,忘忧·武当
看着那挺拔的身影离开,梦云眼里带着不舍与担忧。
“宋金战场那边已经爆发了局部战争,皇帝要人援助,瑜文,你带着些人去吧。”武当派的掌门站在武当山的顶峰,看着下面的万丈深渊。
岁月在他眼角刻下的皱纹似乎包容着什么。
“你带着他们,都要好好的回来。”想着又嘱咐他。
看着身边的大弟子,身姿挺拔,甚至要比自己高些。
心中有些感慨,原来已经那么大了。
他身为掌门,还要主持大局,稳住武当。这武林之中多了去的人想趁乱搞事。
而大弟子为人稳重心细,是去那边的最佳人选。
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也想自己上阵,而不希望手下的小辈们去冒险,可身上的责任,告诉自己不可以这么做。
雏鹰总要自己学会飞,他也不能拘着他们。
经历了更残酷的生死,才会更加成熟。
思绪万千的想着种种,掌门眼角的皱纹愈发深重。
“是,师傅。”沈瑜文心中早已有了准备。
掌门偏头看着他,已经长高了的人,已经不能像小时拍拍头,于是拍拍他的肩膀,“为师知道你为人稳重,责任心重。”
停顿了一下,才接上:“为师不希望少了个弟子。”
两人双目对视,似乎都理解什么。
沈瑜文看着还鲜衣怒马的少年们,兴致勃勃的议论着如何杀敌。丝毫不为随时可能没命而担忧,也许是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生与死是多么容易转变。
他们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想做的,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还没有……
这一刻,沈瑜文想,一定要竭尽的都把他们带回来。
而有时候现实却和理想背道而驰。
说好规矩,不过几百人便浩荡的下山。
“杀!”
“这些狗娘养的,看小爷不把他们都砍烂了!”
鲜血随着兵器的挥舞,鲜血飞溅,脸上身上已然一片血红,只有那双如狼的眼睛雪亮。
被捅个对穿的尸体,被削掉半个脑壳的,甚至残缺的手脚,都铺在地上,被还活着的人踩过。
沈瑜文感觉到挥着双剑的手都已经发酸。
眼睛被这血红色遮掩,天地只剩下了红色。
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多,总归有疏漏的地方。
“大师兄!”
一个武当弟子看到一把长枪快速的从背后刺向沈瑜文,忍不住的大喊出声。
光看那纯熟的枪法,就知晓和那些小鳖孙不是一个层次的。
沈瑜文左手一翻将前面人脖子开了口子,感觉到到背后一阵压迫,只来得及一转身,却看到一幕令他血都要冻住的一幕。
原本就离得不远的武当弟子竟然以身阻挡,长枪刺穿了他的喉咙,血止不住的汩汩留下,还有意思用眼睛看向沈瑜文,看到大师兄还好好的,便笑了一下。
憨厚的脸带着庆幸。
沈瑜文觉得一瞬间天地都褪色了,这个弟子他还记得,两天前他还说过,妹妹准备嫁人了,想回去给妹妹准备好嫁妆。
这个愿望却无法去实现了。
手拿长枪的人看到没有刺到真正的目标,冷哼了一声,将尸体随意的甩开,又再次袭来。
悲痛不过是一瞬间的,都说乐极生悲,承受过度的痛苦,也会麻木。
沈瑜文从未觉得如此的冷静,冷静的只想将对方杀死。
双剑带着凌冽的罡风,似乎要将空气划破,耳边的厮杀声不断,右手的剑挡住了对方刺过来的长枪,左手的剑已经送了出去。
对方快速的用长枪弹开,脚下却向沈瑜文的手腕袭去。
两人一米的空地,没人向上去找死。
越是打的难舍难分,沈瑜文越是冷静了,双眼找着对方的破绽。
“呲”
是兵器没入肉体的声音,在这嘈杂的战场很容易被忽略,可在他们的耳里却像是被放大了一般。
泛着冷光的剑拔了出来,另一把已经挥了过去。
被捅中的人躲开了致命点,左肩胛骨上的血流淌不止。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笑了,将长枪从左手换到了右手,眼里带着恶意与杀伐,“你是第一个伤我如此深的人,我要将你的皮剥下来。”
换了右手,挥舞的长枪更加的快了,甚至出现了残影。
沈瑜文并未理会他的话语,双剑挡住了他。
红色从脖子流下,刺痛感快速的蔓延,沈瑜文看着已经到咽喉的长枪,脖颈被划破了一道痕迹,却没能在前进。
因为枪的主人已经做不到了。
沈瑜文右手的剑已经不在手上了,而是插在敌人的心口,捅了个对穿。
还有些意识的人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疼痛到神经模糊。
“呵呵……”
嘶哑的笑声从他的嘴里溢出,和着血沫流下。
“败者为……寇。”最后一个字几乎听不见,更何况是在战场上。
哪怕到死,他眼中的恶意依旧未散,手里的长枪依旧被紧紧握住。
沈瑜文上前将剑拔出来,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尽是冷漠平静。
立场不同,战场上没有谁是可怜的,不过是胜利者活下来,失败者死亡罢了。
不知道死神何时会降临,能做的有努力杀掉更多敌人,活下去。
手上已经酸软得不行,可是,不能停下来。
眼睛已经没有这方天地,只有杀不尽的敌人。
鲜血飞溅,手脚乱飞。
敌人越来越少,他们——暂时撤退了。
又一个人脖子被割裂,永远的倒了下来。
“他们退了!”
有人喊到,令已经杀红眼的其他人醒过来。
看着满目疮痍的地方,都心中沉重。
因为那些残肢断臂也有他们的人。
武当派的人迅速聚集到沈瑜文的身边,旁边还有其他家的人。
战争从来都是残忍的,没有谁是一人不少的。
损失最惨重的便是天策府的人。
“大师兄你的脖子!”
有弟子看到沈瑜文脖子随意被一块破布缠住,那块布已经渗血。
再看已经面若金纸的脸色,武当派的弟子都感到了心慌,纷纷上前扶住他。
七秀弟子听见有人受伤,连忙走来,人群驱散,看了一眼伤口,赶忙催促旁边另一位七秀弟子:“速速去叫师姐!”
5,忘忧·武当
战争似乎将时间拉的漫长,已经过去一年多,沈瑜文却觉得过了很久。
这场战役打得太久了,双方都已疲惫。
听闻宋金两国准备签订友好契约,也许不久便能归宿。
指尖摩挲着一只香囊,上面绣着的线头出来了一些,颜色有些暗沉,图案已经不太清楚了。可见这物经常被人把玩。
“大师兄,”有人闯了进来。
是重野。
重野原本不在参战行列的,他是偷偷跟来的。
沈瑜文后来走到半路了才发现,也已经无可奈何了。
听到他的声音,将锦囊收起来,贴身放好,这才看向重野。
“何事?”
重野早就看到过那只锦囊,以前虽有好奇,但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听闻消息,他们已经签了契约,我们十日后就可以回去了。”说到‘契约’二字是,重野眼里带着几分鄙夷不屑。
如今敌强我弱,那份所谓的“和平契约”不过又是割肉饲虎,暂时安抚对方罢了。
沈瑜文看着眉眼已经成熟很多的重野,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不过一年,战争将他们都磨炼出来了,也很多人掩埋在这方圆之地。
“知道了,你去和师弟们说清楚,让他们准备好。”沈瑜文眼中沉静,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激动。
战场磨炼的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
已经习惯了每时每刻的紧绷感,越是紧张的战事,越要冷静沉着。
“梦云……”
暂时休战的时候,他也让信使送了几封信回去,只是从来都是杳无音信。
也曾担心过,可也有心无力。
“回来了……”
“明明只是一年,我怎么感觉过了很久啊。”
这些风尘仆仆的人就是刚从战场回来的人,看着闹市,神色恍惚,恍如隔世。
原来稚嫩的脸庞已经长开,带着刚毅。
眼眶甚至有些湿润,在宋金战场每天只能紧绷着精神,就怕哪天就成了敌人的刀下亡魂,看着熟悉的人倒下,也没有能力将兄弟的尸身带回来,更没有时间伤痛。
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能化悲痛为杀意。
看到依旧安乐的人们,压抑的伤痛猛烈的冲击心头,却已经哭不出来,双拳攥紧。
“你们还进不进去啊!不进去就不要挡着啊!”
后面几个二流子看到衣冠不整又满是尘土的人群,想着肯定不是什么大人物,大声吼了一句。
这一声吼倒是将人给叫醒了,人群快速的进城,骑回来的马匹早已经还给天策府了。
沈瑜文让师弟们先去修整一翻,看着还没有走的重野,“有事和师兄说?”
重野看着他,忽然道:“大师兄是去找送你锦囊的人?”
沈瑜文镇静的看着他,没有什么大反应,拍了一下他的肩,“去整顿一下自己,一会回武当。”
重野摸了摸自己的头,知道他不想说,也就作罢,转头走进了一个店铺,打算先吃点东西。
吃了一年没什么味道的食物,回来了怎么也要改善一下伙食,找回味觉。
沈瑜文这才往一个方向走去。
重新站在一红楼前,听到里面传来的乐曲,竟有些踌躇。
“是……沈瑜文沈公子吗?”
细弱的声音传来,沈瑜文望去,看到一位年轻的姑娘,看到她手指还戴着防护,便知道也是一红楼的人。
“姑娘有什么事?”
小姑娘一听就知道他就是她要等的人了,转头跑了进去,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梦云姐姐的,她要我帮给你。”
沈瑜文心中的焦躁冷了下来,看着她手里的盒子,身上的威势无意间泄露出来,将小姑娘吓到了。
不过一瞬就控制住情绪,和她道了声歉,随后又问道:“可否能让我见她一面?”
小姑娘听了他的话,为难的笑了一下:“梦云姐姐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沈瑜文感觉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指尖将一个锦囊攥得变形。
“梦云姐姐自己赎身走了,我也不晓得她去了哪里,这些东西是姐姐让我等着交给您。”小姑娘也是个会看脸色的,说完便小跑的回一红楼了。
沈瑜文一手拿着木盒,下垂着的手捏着锦囊,神色莫名。
不知站了多久,最后还是离开了。
重野看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大师兄,眼里若有所思。
最近大师兄经常下山,回来的时候又什么也没有带,也不是带着任务出去的,更像是特意出去做些什么事情。
就连练剑都没有以前多了,种种异常,很难不让他们比较亲近的人发现。
“大师兄怎么回事?”刚云游回来的二师兄皱眉问重野。
就连不经常在武当的二师兄都看出了不对劲。
“可能……情伤呢?毕竟大师兄年纪大了嘛,总要……”重野挤了挤眼,不正经的笑着,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开玩笑还真的说对了。
二师兄拍了一巴掌他的后背:“你小子竟说着荤话,别以为你及冠了就可以将这些话挂在嘴边。”
重野当下踢了一脚自己二师兄的脚,“你不也是天天挂在嘴边!”
“我不一样,我是你二师兄。”
重野:“……”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师兄弟俩说着,沈瑜文就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竟然有些凌乱。
他们停下来,重野就想拉住他,被二师兄拦下,摇摇头,无声说道:明天再去问问。
而他们第二天才准备问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却只看到正在练剑的沈瑜文。
凌厉的剑气将院中的落叶飞花扫气,树干上还留着几道深痕。
双剑入鞘,转头看现在边上的师弟们,平静的问道:“何事?”
“大师兄剑术更厉害了,咱们来比划比划?”二师兄雄壮的身姿灵活的跳过去,手中是也是两把剑,不过他的是重剑。
“可。”沈瑜文接过他直冲门面的剑势,两人便打了起来。
重野看着大师兄和平常并无不同的样子,有些皱眉,直觉的他好似心里藏着什么。
后来沈瑜文不只是武当的大师兄,还是武当的活招牌,听闻武当的大师兄双剑了得,剑意凌然,剑势直逼长老,名声远扬。
而武当弟子们更是崇拜他们的大师兄,既有天赋,还很努力的人,谁不喜欢呢?
只是大师兄有些不喜言辞,也没有桃色新闻,倒是领更多人好奇不已,更令江湖中的女子们所肖想。
6,忘忧·蛮来生作
夜幕中的星辰已经坠落,天边已经饱含微光,似乎一戳就会漏下光线。
蜡烛已经烧到了尾巴,只剩微弱的火光将息未息。
“多谢,您请收下。”红衣女子将一只酒罐隔着桌子放到他的对面,上面还放着信封。
沈瑜文看着上面的信封,眼眸暗沉。
忘忧楼主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催促。
天边被白色戳破了一条缝隙,异常的抓眼,缓慢的蚕食着黑夜。
将东西手下,走出这座楼房。
烛光瞬间泯没,这些“忘忧酒馆”的牌匾隐没在灰暗中,阁楼又沉寂了下来。
原来她是被人给玷污了,而那个恶徒已经被一红楼解决了。
后来的她嫁给了一个平凡却带她很好的人,有了可爱的孩子,过着平凡却幸福的小日子。
他看到了。
他知道她在哪里,她还在这座城。
找了那么久,总会找到的,只是不好再去打扰,是他没能护住。
一切原来如此……
腰间的佩饰随着脚步晃动,旁边还一起挂着一只锦囊,暗金的麦穗带着时间的颜色。
听闻啊,武当大师兄一生都给了他手中的双剑,剑意了得,继承了掌门的衣钵。
大师兄还琴艺了得,却心中无爱,无一丝桃色新闻,偏偏生的天人之资,令江湖女子仰慕。
说书人坐在高台上唾沫横飞,一副我很了解一般。
“你这人怎的就知晓人家没有呢?说不定私底下……”听书人起哄大笑。
说书人被下了面子,有些生气的拍拍桌子,“谁说的,人家一年没有下几次山,你们这些人又怎么会懂!”
不管人们如何说,如何讨论,传闻只是传闻,真真假假,谁又知晓?
……
华丽的马车驾驶进小巷,夜深人静中,马蹄踏过板砖的声音响亮,就像是突然闯进的异物,和这里的世界格格不入。
深夜不归家的几个酒鬼老赖看着这马车,整个人儿清醒了几分,往旁边躲了躲,偷偷的看着那马车,心里那个羡慕啊。
我滴乖乖,看看那布料,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料子,但是比绣娘店里最好的料子还要好的样子。
只能默默地饱了一下眼福,看着马车有旁边慢慢走过,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两个骑马的侍卫。
看着就很不好惹的样子,瞅瞅这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被看了一眼的几个酒鬼心里嘀咕,也不敢在多看,勾肩搭背的晃晃悠悠的跑了。
马车抵达了目的地,门外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朱红的门柱被火红的灯笼映衬,颜色更加的艳丽。
“殿下,到了。”车夫停好马车,低声对里面的人说道。
车夫的脸很平常,可气息绵长,眼中带着睿智,想来也是个高手。后面的两位侍卫像是隐形人一般,安静沉默的守护在附近。
车帘被一只手掀开,一角朱红色的衣裳首先映入眼帘,朱红色料子上隐约可见的金色暗纹,勾勒的针脚细致漂亮。
这时首先出来了一个人,下了马车,恭敬的弯腰,伸手扶住一只白细的手。
一样是朱红色的鞋子踏出马车,最后是整个人。
7,忘忧·蛮来生作
从鞋子到耳饰,都有一种颜色,那就红色。
朱红色的外罩金色的丝线勾勒,隐约串联成一只动物,细看,原来是一只鸾鸟。
要知道红色很挑人,若不合适硬要穿上便会穿出一种恶俗。
可现在穿来她的身上就像是陪衬,红色将她的美丽更加的放大,艳丽的脸颊,眉眼清明,朱唇微抿,宛如引人坠落的妖魅。
人是好看,可也遥不可及,光看她那由心而发的矜贵,那种漂亮是带着攻击性的美,所谓面由心生,想来也是占有欲强盛的人。
“只能您自己一人进去。”候在大门的人拦住想要一起进去的侍女。
“殿下身体不好,我要……”侍女有些担心,就要越过那个人,后面不远不近跟着的侍卫身体紧绷。
“无事,你们在外面等着。”女子打断她的话。
“殿下……”
“百叶,我不是手脚无用了,需要担心。”
百叶听出了她话里的警告,低头应了一声:“是。”
她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眼眸深沉。
倒是不怕会在这里出什么事,他们不敢。
江湖虽然不是皇室的统治范围,两个圈子之间却有交集,就像是相互制约的存在,谁也无法完全的压制对方。
倘若她在这里出了事,这忘忧酒馆怕也是保不住了。
皇室还是有这个能力将它摆平。
“走吧。”对着正在等候的人说道。
不知道这酒馆到底是否和传闻说的那般。
走到二楼并未看到人,随意的看了一下摆件,发现这楼阁的东西倒是挺珍贵。
走到屋里唯一张桌子旁,看到只有两个位置,坐到了其中一张,安静的看着桌上被随意摆放的材料。
这时门口穿来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坐在桌子旁的人并未回头。
直到对面坐上了一个人,亦是一袭红衣,不过对方的身上更加飘逸,和她身上并不是一个类型。
看着对方,突然笑了,“没想到这忘忧酒馆的主人竟然是个女子。”
“长公主殿下安好。”对方也回以一笑,随意的问声好。
也是,他们江湖的人又不是皇室的臣子,自然不需要什么跪拜,更不屑去做。
她一手撑着脸,整个个人矜贵多了几分慵懒,说道:“我赵荣第一次看到除了我之外穿红衣如此耐看的女子,若是我们早些碰见,也能成个朋友。”
女子眼里划过笑意,看着她并没有皇室那群人自我清高的大架子,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长公主说笑了,我不过一介平民。”
赵荣鼻子哼了一声,带着点讽刺,转开话题,“你这里能得到消息?”
“看长公主您问什么人,您的故事。”女子拿起桌上一撮干草一样的东西。
“我要卞惊云的消息。”
卞惊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说着勾唇笑了一下,眼神有些凉。
女子并未给出肯定的答复,倒了一杯茶,推给赵荣。
烛火下,才发现赵荣的脸色白的有些不对劲,就算有心的遮掩,也还是显露些许。
既然来这里了,自然知道这忘忧酒馆的规矩。
接过对方推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好茶。”
微微眯着眼,似乎陷入了回忆,艳丽的脸动人。
“姑娘看看哎,这小东西可是南国来的稀奇物什呢。”小商贩看到有人站到自己的小摊前,这不一看,光看人家的穿着料子,就是个有钱人家。
当下热情的很,看看这才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定是富贵人家小姐出来玩的。
年纪小,啥都不懂,对什么都好奇,只要捡着好话说就对了。
小姑娘瞥了一眼他小贩拿出来的东西,半透明的东西,在阳光下散发出彩色的光辉。
不感兴趣的转移了目光,这些东西她已经有一套了,品质比那个残次品更好,自然不稀罕。
她看上的是一块有些暗沉的木佛珠,看上去没有一点起眼,就像是被人家随意丢在地上的破烂货。
可她就是看上了,自然眼买下,管它是否珍贵呢?
“这个多少?”小姑娘也不嫌弃的拿起那串脏兮兮的佛珠。
小贩看到人家对自己吹的天花乱坠的东西感兴趣,有些悻悻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那串不管卖相还是品质貌似都不太好的佛珠。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把这东西夸的高贵些。
“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不带侍卫出来,真是太危险了。”
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嘴里叭叭叭的说着话,话里话外都是担忧。
虽然穿的是侍女样子,但料子却也是他们这些卖东西的都没有一件的。
小贩看到客人家的侍女来了,顿时就知道不能坑人了。
要知道那小侍女后面已经跟过来几个人了,富贵人家啥子没有见过,一会乱开价惹到贵人家了,怕是这小命都丢了。
小姑娘一只手压了一下侍女,示意她闭嘴。
“我都出来了,说再多也没用了,我再逛一会再回去。”漂亮的脸上带着威严,令对方只能同意。
看着已经上来的侍卫,说道:“你们离我远点,不用跟的那么紧。”
侍卫无法违抗,只得听令。
安排好一切,这才看向小贩,再一次问道:“多少钱?”
小贩咽了一口唾液,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侍卫,心里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说道:“三……三十五文钱可以吗?”
小姑娘也知道自己的人吓到了他,皱了皱眉,这就是她不想带他们的原因了,每次出来都会很无趣。
旁边的侍女看到主子要买东西,听到了价钱,立马掏出钱袋,拿出了一块碎银子,放到小贩的摊子上。
小贩看着那碎银子眼睛都亮了,可到底没有敢伸手拿,“姑娘我给您找钱。”
说着将挂在脖子的布袋脱下来,往被洗的发白的布袋里拿出些许银钱,都是零散的铜钱。
小姑娘看着他粗糙发黑的手,说道:“不用找了,这东西值得这个价。”
说罢,已经带着侍女转身离开。
“殿下,这东西不太干净,奴婢帮您拿着可否?”侍女看着那灰仆仆的佛珠被自家殿下拿在手里,将那白皙的手指都沾上了灰,顿时觉得有些碍眼。
他们殿下的手怎么能被这些东西污染上!
“百叶,你不觉得挺好看的?我还挺喜欢的。”小姑娘说着拿起小帕子将这佛珠给放在里面仔细的擦着上面的尘土。
百叶:“……”恕奴婢眼瞎,还真的看不出来。
拿着一块上好的丝绸去擦拭那怎么看都很平凡的佛珠,感觉有些暴殄天物。
不过殿下喜欢,又有什么呢。
心默默地偏向自家殿下。
“小心!”
“天啊,那马疯了!”
人群突然吵闹起来,并且迅速的往旁边散开,一看就很熟练。
8,忘忧·蛮来生作
隔有一段距离的侍卫想要上去保护,可被人流生生的阻挡。
小姑娘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以前都有护卫跟着,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发了疯的马匹已经朝着她冲过来。
百叶眼看马蹄就要踏过来,下意识就想将主子推出去,却没有小姑娘反应快,一把被推离中心。
“殿下!”
“天啊!那小姑娘怕是要……”
“是个有钱人家的吧,这一下去,嘶……”
早就站在旁边的百姓看着马蹄下的小姑娘,议论纷纷,百叶那声殿下被淹没在其中。
小姑娘心中害怕,但本能上还是旁边滚去,虽然可能快不过那马蹄,但至少能减轻些伤害。
眼看马蹄就要砸落在身上,害怕闭上眼,心里有些淡淡的后悔,这一偷跑出来,回去怕是半身不遂了。
等了一会,疼痛并未传来,反而听到耳边一阵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了。
睁开了双眼,就看到原来那匹马已经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姑娘怎么样?没事了。”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百叶已经跑了过来,将她扶起来,眼眶一片通红。
小姑娘身上的衣裳已经沾满了尘,有些狼狈,可到底颜值在线。
心跳还没有缓过来,心中还带着隐隐的后怕。
抓着百叶的手,向那个声音的方向望去。
竟是一个看上去才弱冠的男子,肤色并不像世家子弟那般白皙,而是麦色,眉眼并不凌厉,看人似乎都带着几分柔和,细看却能看到他明目间的刚毅。
是一个既温和又不失刚毅的人,比京都很多世家子弟那副孱弱的样子要好很多。
这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多谢公子的搭救,本……我叫赵荣,倘若那一天你有难处,可以去荣成府找我。”赵荣控制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本宫”。
卞惊云看着认真对着自己许诺的人,顿时觉得有些喜人,那张已经初见风华的脸带着认真与郑重,怎么看都觉很可爱。
赵荣。
赵是国姓,能用得上这个姓氏,再看着她周身的气度,可见来历不凡。
荣成府,想来也是显贵人家的小姐。
在脑里捋了一下得到的信息,便丢在了脑后。
这才是他小时离开后第二次来京都,平常都是在外面游走。
身为江湖儿郎,嗯……他平常喜欢浪来浪去。
这京都的荣成府还真不知道在哪里。
“无需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赵姑娘没事就好。”想了一下,又道:“这马匹倒是匹好马,不过还未骟过,脾气易暴躁,且受惊了才会这般,这就拜托姑娘解决了。”
看着已经没有气息的枣红马匹,可惜了一下,当时情况紧急,只能将它射杀。
想着这赵姑娘身份不简单,解决一匹马意外死亡的事情,应该很简单。
不想招惹麻烦,也没有报上姓名,得到赵荣的答应,回绝了她的请客,没入人群,离开了。
侍卫在赵荣好不容易从人群挤出来,在紧急的时刻,只能将佩剑丢向马匹,却只插住了马的腹部,可最后还是多亏那个男子的帮助,否则还有意识的马会因为刺痛,拼命最后一蹄子。
这就是一种失职。
侍卫什么也没说,径直的半跪而下,等待赵荣的发落。
赵荣看着流了一地血的马,皱了皱眉,看着半跪的侍卫,说道:“你们起来吧,收拾干净那东西,叫人过来吧。”
错误不是一个人的事,发生这种事自己的任性也有责任。
侍卫站起来,心中大为感激,要知道皇室贵族们的下人侍卫一个疏忽或者某个举动令他们不满意,打杀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
正因为如此,侍卫才会能加的动容,就算被殿下惩罚,那也是该受的,但是她没有那么做。
“是谁杀小爷的爱马?!”
一道带着愤怒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
正好倒霉的小贩们才把被撞翻的摊子收拾好,听到这声音,身子抖了一下。
又是这个小霸王!
赵荣一听,看向来人,一袭蓝色衣裳,步履匆匆,腰间配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是你杀了我的马?如果你给我跪下,我就不在揪着这件事。”青年看着只比赵荣大一两岁,眉目间带着傲气。
看着身边只跟着一个婢女和两个小侍卫的赵荣,想来也就是家境好些罢。
这般一想,青年脸上的傲气越盛,眼里毫不掩饰恶意。
后面跟着的十几个家仆亦是一脸凶相。
赵荣听了他的话,眼眸冰冷,“你说让我跪下?你受不起。”
身边的两个侍卫早在青年说那句话时,手中的剑已经出鞘,白亮的剑像是能将人的丑恶照映。
青年听了她的话,像是被逗笑了一般,“除了皇室的人,还没谁的跪拜我受不住,你这么说,我今天就要你跪定了!”
说完对后面的家仆挥了挥手示意。
家仆一下子拥了上来,竟然还有几个身手不凡带着刀的,侍卫纵使武艺不差,但也还是斗不过群殴。
一阵马蹄声传来,因为这里两波人干架本来就空出一片地方,更方便他们过来了。
来人骑在马上看到人群中的小姑娘,冷峻的表情变了。
再看到这情势,脸色都绿了。
外围的青年冷笑的看着被围殴的人,眼中不屑。
“都给我住手!”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马匹就在身边,青年眼里带着惊恐,看着对着自己呼气的马。
是京城的禁卫军。
跟在后面的禁卫军将那群家仆控制住,禁卫军小队头子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卑职来迟,殿下受惊了。”
赵荣被侍卫顾着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一天受了两次意外,衣裳都带着些许灰尘,整个人有些狼狈了。
赵荣心中很快平稳下来,眼眸带着寒冰,看着一同被压在一边的青年,“将他关进顺天府。”
青年也听到了禁卫军对赵荣的称呼,也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可谁知道这好好的皇子皇女出来没有带一帮子的人,甚至才带那么点人,衣服还那么素,让人怎么也想不到啊!
听到要被关进顺天府,终于慌了,喊道:“我是德文府的少爷,你们不能把我关进去!”
赵荣听到他的话,气笑了:“笑话,纵着马匹在街上发疯,残害百姓,你不该进顺天府?”
不想听到他的狡辩,对着禁卫军说道:“堵上他的嘴,送进去,其他我自己解决。”
说着带着人离开。
一天碰到那么多不好的事,都没有心情在走下去。
禁卫军小队长看着离开的少女,背后带着冷汗。
方才那眼神让他想到了顶上那位,难怪那位如此的喜爱长公主,宠爱甚比储君。
因为长公主才是最像那位的人,储君到底有些优柔寡断。
只可惜长公主是女子了。
甩开了脑里的胡思乱想,带着被堵了嘴巴的青年往顺天府去。
9,忘忧·蛮来生作
“慧文,听说你自己跑出去了?还遇到了危险,你可知这不应该?”
在偌大的花园里,父女俩坐在石凳上,氤氲着雾气自茶水流进杯里。
把亲手泡的茶推给正在生气的人,看到他接下,赵荣才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父皇可别为我这不肖女动怒。”
贬低自己来哄父皇开心,她还真是可怜。
听了她话里的讨好,他冷哼了一声。
这两个人便是赵荣和当今的圣上。
赵荣,字慧文。
她是皇帝所有女儿中唯一一个最早取字,也是所有公主中唯一双字取字的。
通常男子取字为双,女子为单。
她的这个殊荣除了来自皇帝的喜爱,还有出身,她和储君同母,也就是皇后。
赵荣看到父皇心情好了些,便换了个话题,“父皇,我将一个人关进了顺天府。”
皇帝一听,这就有些好奇了,要知道他这个女儿最像自己,也很早熟,很少惹事。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她生气到关进顺天府。
“是谁?他招惹你了?”喝了一口女儿泡的茶,顺了口气。
“德文府的人,不知是那位。”
德文府她知道,但只认得那世子,其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
皇帝刚喝下去的茶险些呛回喉咙,忍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赵荣冷笑一声,“那人让受惊的马匹在大街上放肆,残害百姓,还险些伤到女儿。这等败类关一关挫一翻那身傲气,让他有所收敛。”
看着女儿,皇帝心中再次可惜,可惜不是男儿郎。
女儿来提前知会一声,看来明天德文府那老家伙该来要人了。
也该打压一翻世家大族了,有些权利了,心也大了。
皇帝平和的眼划过厉色。
两年后,原来还稚嫩的少女已经长开。
戴着幂蓠的姑娘坐在茶楼里,从窗子望下去角度刚好,视角开阔。
“雪阳,你真要去天策府?”嗓音不似其他女孩子那般清脆,而是有些低,无声中给人一种压力。
坐在另一边的姑娘闻言,回道:“那是自然,我为曹家人,就算死也是死在那战场。”
父亲和大哥都战死沙场,现在家里只剩自己,外人都唏嘘曹家,她曹雪阳可不在意。
谁说女儿家不能上战场?开国大将梁公不就是女郎。
将幂篱拿下放在一侧,结果侍女斟的茶,抿了一口。
眉目低垂,朱唇碰过杯沿,不过一个举动,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吸引着人。
娇媚艳丽的脸庞,一双凤眼似乎带着笑意,看到眼眸却古井无波。
那身贵气压住了艳丽,更多的是一种强势凌厉感,令人惊艳后不敢再多看。
“听闻圣上想要给殿下挑选驸马了,殿下可有看好的呢?”曹雪阳看到她也是失神了一瞬。
虽然见过很多次,可这张脸还真是令人惊艳。
倘若不是皇家的人,门槛怕是要被媒人踏破了。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京都那群公子们,娇妻美妾都不嫌多的。
想到最近的风气,曹雪阳觉得应该整顿一下了,也许是过得太安稳了。
女子勾唇笑了一下,整张脸更加生动,“他们?雪阳莫要说笑了。”
曹雪阳也是笑了一下,确实,现在的世家子弟很多都一言难尽,还真的进不了赵荣的眼。
贵为长公主,又是最得那位喜爱的公主,自然不能差的。
她们能成为好友,自然是气性都合对方的胃口,多少还是了解对方的。
曹雪阳眉目带着英气,身上的穿着不似一般贵女般繁琐,而是简洁许多。
都是为了方便行动,身为女子,想要进入天策府,自然要有相应的实力。
“再看罢。”赵荣把玩着茶杯,眉眼慵懒,漫不经心的往下面望去。
身为长公主,已经二九年华,和自己同岁的贵女有些已经有孩子了,甚至比自己小的公主已经成家,自己却未有婚配,也不怪外人议论了。
是的,议论。
当然,那也是私底下偷偷说,不过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聊的人多了,总有人控制不住那嘴巴。
这正好曹家的女郎也老大未嫁,还和长公主走的挺近,甚至有传闻两个人是磨镜。
也不怪父皇会急了。
最宠爱的长公主是磨镜,怎么也是一件令皇室蒙羞的事,多少人想要趁势做些小动作。
赵荣眼底冷光乍现,对于最开始乱嚼舌根的人,已经给予了她们家族一份礼物,以后怕是没有闲情在乱说话了。
也许这一生不会有喜欢的人,但过日子的总要一个看的下去的,就京都那些满脑子只是计算的人,怕是这驸马只是对方的踏脚石。
她赵荣还没有给人做嫁衣的习惯!
“哟,这不是谢二少嘛?怎么,也来这里……的吗?”一位刚过及冠的年轻人眼睛带着敌意,中间的话压低了声音,只有双方能听见。
被针对的人气质温润,一袭青衫更衬得挺拔,好一个如玉公子。
“子嵊,你有没有听到狗叫啊,太吵了,令人烦躁。”
那位谢二少还未说话,与他一同的人已经开口。看也不看一眼主动上来挑衅的人,而是一脸嫌弃的和谢二少说话。
声音不大,但也足以周围的人听见,包括那位及冠男子。听到旁人的笑声,青年男子面色铁青。
谢二少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兼义兄,“阿云别乱说。”
说完好友,才看向面色铁青的男子,说道:“我替阿云向你道个不是了,阿云一个武夫说话不太好听,望梁少多担待。”
话里带着软刺,并没有否定好友的话。
听了谢二少的话,青年男子脸色由青转紫,再彻底变黑,整张脸像是被打翻了墨水一般。
眼睛刺向谢二少旁边的人,自认为自己见过的贵人世家子弟不少,这个人还未见过,也不曾听闻,再看那有别他们的气势,定然不是什么大贵人家。
冷笑一声:“谢二少真是和什么人都交好啊,果然物与类聚呐。”
说完一甩袖,大步离开。
再不走他怕是要被气死了!
“啧,刚才我可听见了,你要做驸马了?看那人眼红的。”好友调侃似的和谢二少说道。
谢二少叹了口气,睨了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好友,又看了一下有意无意关注这边的人,说道:“我们先上去吧。”
10,忘忧·蛮来生作
两人走进茶楼,毫不知道这个小场面被楼上的人看着。
赵荣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谢家二少谢青平,字子嵊。这个人是成为驸马很大的潜力者,无论是家事还是品性,都要比大部分世家子弟要有优势。
谢家是很有名望的世家大族了,世代多出文才,最高担任过丞相有过好几位。
“那位谢二少倒是如玉公子,谢家不愧是大族,这里面出来的人就很不同。”所谓富不过三代,用在这里也适用。
谢家传承多年,比起那些不过短短几十年就自称大族的家伙,到底是不同的。
“是吗,雪阳喜欢这类的?”赵荣不知是心情好还是其他,开了一下玩笑。
曹雪阳眼睛弯起,笑道:“殿下还不懂我吗?我现在无心爱情。”
赵荣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下肚,微苦的茶水在咽喉留下余味,神情诺有所思。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茶杯被放到桌上的声音。虽然静谧却和谐。
而另外一边的两人话就可多了。
“方才那白斩鸡说你来这里是为了哪位公主?怎么的?你要抛弃你的小青梅了?”卞惊云星目带着促狭。
谢青平淡定的给自己斟茶,捏起茶杯,喝了一口,举止文雅,好一个风光霁月的男儿郎。
卞惊云看着他无视自己,嘴巴像河蚌一样,有些无奈。
那种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感觉太难受了!
看到像是有针扎一样的好友,谢青平才放下茶杯,说道:“你觉得我是吗?阿云,下次你再说这话,我可要翻脸了。”
卞惊云“啧”了一声,道:“行行行,那你说说那公主吧?我这两年没回过京都了,倒是有些好奇。”
那颗小青梅就是谢青平的底线,说两句都不行,占有欲有些强啊。
这两人可是差了五岁呢,想想,人家还未及笄呢,就被他盯上了,真是禽兽啊。
心里腹诽了一翻好友。
谢青平也没有真正翻脸的意思,只是说说罢了,毕竟卞惊云是江湖中人,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说话总是更加直白。
卞惊云是父亲收的义子,小时候他们还是玩伴,只是后来他并未留在京都,而是走入了江湖。
后来嘛,两人就一年没见过几面了,不过关系倒是依旧如初。
至于为什么父亲要收阿云为义子父亲并未详细的解释过,只知道阿云的双亲似乎和父亲有些关系。
卞惊云就更加不知道了,连自己的父母是谁,还活着与否都不知晓,而这次回来就是要问谢父关于自己的问题了。
不管两人在想着什么,现在最重要是谢青平到底和皇室的某个公主有什么联系。
“所以你还是被迫的咯?你们这些贵人们啊,虽然有钱有权却又受制于人。”连自己成婚都做不了主,可怜啊。
卞惊云挑眉,看着一脸淡定的谢青平,知道他已经早有对策了。
确实如卞惊云所说,他们还是会受制于人。
被头顶那位宠爱的长公主选驸马,皇帝直接下令要年龄适合未有婚配的大族子弟递上名册,都快比得上储君选妃了,可见长公主多得那位的喜爱。
谢青平作为这家嫡系,大一岁大哥是宗子,自然不可能去,只能自己上了。
“多的人想要当这驸马,优秀的人不少,更有比嵊好的,阿云太看得起嵊了,过后嵊就要去求娶婉儿了。”谢青平慢慢的说道,不是贬低自己,而确实是比自己优秀的人不是没有,例如卫家的三少。他嘛,想要躲过还是可以的。
卞惊云听到他后面那句话,脸色些臭,瞧瞧这人说的是什么禽兽话语,心里惦记的人家就算了,还有嘴里绕着。
不过听到他自己有把握,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吊儿郎当的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义父去青山观有说何时回来吗?”日常关心一下好友,这才想起自己回京都的目的。
谢青平自然知道他是回来找父亲的,虽然不知晓原因。
“这才离开几日,按照往常,可还要半月左右。”他这老父亲,自从把宗族大事渐渐地交给大哥,就开始时常往青山观跑,要不是大哥确认过青山观是正正经经的道观,他都要以为父亲被骗了。
“你就在京都住一阵罢,你也不经常回来,我与大哥很久没有同你一起过了。”谢青平缓和的声调话里话外都带着对卞惊云的埋怨。
卞惊云自知无理,连喝了几口茶,“好啊,今晚大哥回来了?”
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谢青平顺着他的话回应。
两人在这雅间喝着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着边际。
赵荣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幂篱戴上,飘纱垂下,遮住了那艳丽的容貌。
曹雪阳站起来,慢了她半步的走旁边。
在下楼时却没想到碰到了这两个人。
谢青平也注意到了在他们之后的人影,这一看有些楞。
看到曹雪阳,很快回过神来,对于那些有些可笑的传闻他也是听说过。
曹雪阳在这里,那么她旁边的女子是谁不言而喻。他愣了一下是因为没想到真的那么巧合的,正好碰见了这位长公主。
微微行了礼,并未声张,带着幂篱想来也是不想被他人知晓的。
曹雪阳回了一个女儿家的礼,这才说道:“谢二少果然一表人才。”
不管怎么,先夸再说。
这客套话,她也不是不懂,只是很少说罢了。
谢青平回以一笑,眼底一片平静,“曹姑娘谬赞了,天色将晚,您先请。”
后半句是对着赵荣说的。
赵荣并未回应,而是盯着他后面的人看了好一会。
卞惊云敏感的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对上她的眼神,因为有幂篱的遮挡,并没有看清她的神情。
很快视线就收了回去,但那种带着强势的视线给卞惊云留心了一下。
有些诧异,这京都的贵女他还没见过如此有侵略性的。
“这位公子还未见过,可是才上京都?”赵荣问道。
有些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威严。
传入卞惊云的耳中却有些不一样,耳尖有点热。
谢青平看不到她的神情,眼里划过疑惑,回道:“阿云是嵊的好友,并非世家子弟。”省略了还是自己义兄的身份,也没有说出他是江湖中人。
赵荣应了一声,便越过了他们,离开茶楼。
就像是突然好奇一问而已。
谢青平也是摸不着头脑,问旁边的人:“你觉得那位带着幂篱的姑娘吗?”
卞惊云眉毛都要飞到天上了,一脸惊诧道:“你觉得我有机会认识这些贵女?”
谢青平也觉得不太可能,只好将那怪异敢压下。
11,忘忧·蛮来生作
“去查一下谢青平的友人。”
像是对空气说话一般,凭空传来一声“是。”
手里拿着已经清洗干净的木佛珠,仔细的看着。
色泽有些暗沉,却透着一种润泽,和原先灰仆仆的样子天差地别。
眉眼低垂,令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皇姐。”
赵荣听到声音,转过身,看着逐渐走进的人。
是储君。
等到他走到跟前,行了一个礼。
他们虽然是亲姐弟,但他首先是储君,而自己是公主,身份不同,需要行礼。
太子亲自扶起赵荣,显示亲昵。
“皇姐去去找父皇?”太子问道。
赵荣看他,知道他进宫便是要去找父皇。
想了一下,道:“我来看母后,太子快去找父皇吧,免得耽误了。”
看着赵荣离开的背影,太子眼中划过一丝羡慕。
他的皇姐很优秀,就连太傅都赞赏有加,父皇也很宠爱。而自己得到最多的都是父皇的严厉,这种对比下怎么能让他不羡慕皇姐呢?
可母后说过,以后她和皇姐都要依仗自己,所以自己必须要登上那个位置。
想到这个,心里产生了一丝快意。
优秀又如何,却不是男子,只能如此罢了。
察觉到自己心里的情绪,十七岁的青年猛的一顿。
按下了那些不对劲的情绪,面色有些难看。
自己怎么能对皇姐有这种想法呢?
跟在后面的宫人也跟着停了下来,虽然疑惑太子为何停下,但也不敢吱声。
“慧文,你要多扶持烨儿,母后知道你自小聪慧,可你身为女子,烨儿是你以后的依仗。”
涂着蔻丹的手抓着赵荣的手,肤色白皙,头上插着一只凤钗,眉眼和赵荣非常肖似,只是比赵荣多了几分柔情。
在这宫中的,自然会更在意儿子一些,毕竟儿子才是竞争者,谁不想保持荣华富贵,谁不想将人压一头呢?
赵荣漫不经心的回应着,每次来母妃这里都会听到这些话,多少有些腻味了。
“母后,儿臣选驸马一事……”
不想再听这些话语,索性转了话题。
皇后停住话,看了一会赵荣,知道不能太过,否则怕是适得其反了。
赵荣没有看她。前朝不是没有过女帝,但都荣誉参半。
她也尽力的没有去触碰那些东西,权势动人心,一旦拥有过,怕是难以放手。
她知道自己的野心,因为了解,才避免去触碰。
活的久的聪明人,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
父皇虽然喜爱自己,但也不希望她去染指哪些东西。
而她不想和太子兵戈相对。
毕竟还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至于那些皇子,并不在意。
父皇渐老,有些人开始躁动了。
心中思绪万千的一边应付着母后。
踏出宫门,身后高大巍峨的皇宫富丽堂皇,又像是一座华贵的牢笼。
赵荣眉心带着一丝疲惫,水红色的衣裳迎着夕阳,如血一般,和那艳丽的脸颊倒是般配。
“殿下可要回去?”侍女站在马车边问道。
赵荣拿起百叶递过来的佛珠,把玩了一下,眉头松了松,“将幂篱拿来,本宫走走。”
戴上幂篱,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和大侍女百叶,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两个影卫跟随。
夕阳的余韵慢慢的退缩,走动的人们却依旧不减。
而人一多,就会有些手多的人。
卞惊云一把勾住已经被解开的钱袋子,小摸感觉到拉不动,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似笑的眼睛。
惊了一下,立马放开手就要往人群跑去。
却不想被人一把揪住衣襟,脖子被勒紧的感觉很不好。
“偷东西到我身上来了?你知道上一个偷我东西的人怎么了吗?”
压低了声音道:“被我打断了手。”
小摸身体猛的一震,瞳孔张大,感觉到到抓着自己的人气势深重,不是在说笑,当下立马跪地:“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断了我的手!”
声音高亢,吸引着行人的目光,纷纷避开,空出一片地方。
赵荣正巧在附近,侍卫生怕人群挤到她,挡住人群,隔离出一些距离。
视线正好能看到他们。
卞惊云看着抱着自己的腿,哭天抢地的男人,眉头鼓了鼓。
“喊什么喊,一个男人有手有脚的,却干着偷摸的事情。把我的钱袋还回来吧。”看到小摸无赖的样子,卞惊云也有些看不上眼。
四肢俱全的,干什么不好,干这行,确实让人看不上眼。
小摸傻了,喊道:“钱袋你不是回去了吗?!我没有!”
卞惊云冷笑一声:“是吗,那么这个是你的吗?”
剑鞘挑开他的衣服,衣服下好几个钱袋,精致的模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其中就有一个是卞惊云的。
小摸也是震惊了,明明看到钱袋在方才已经被对方拿了,怎么又在自己手上了。
那种被“冤枉”的感觉令他如鲠在喉。
卞惊云挑眉,“哟,这还有好几个呢,看来不只是对一个人下手啊,应该叫衙门过来了吧?”
小摸一听到要叫衙门,惊慌的把钱袋都丢在地上,三两下的挤进了人群不见了。
卞惊云弯腰捡起钱袋,将自己的从新挂回腰间,看着手里两个针脚精致的小巧钱袋,还带着细微的香气,应该是女孩子的。
看了一眼还未散完的人群,将钱袋举起来晃了晃:“谁的钱袋丢了?”
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个女子,嫩黄色的衣裙飘逸,眼睛灵动,身边的侍女上前。
“多谢公子,这是我们小姐的。”
卞惊云看了几眼侍女,看她的一身穿着,想来也不是缺钱的主儿,将钱袋递了过去。
若不是偷东西到自己身上了,他并不想管这事。
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轻柔的声音传来,在吵闹的环境并非很大声,“是惊云哥哥吗?”
卞惊云转了回来,盯着那位女子看了一会,试探道:“婉儿?”
女子听到他的称呼,笑了,走上前,“是我,没想到惊云哥哥回来了,很久没有见过了呢。”
卞惊云眉头一挑,“是挺久了,没找到小时候胖墩墩的小妹妹长大了,我都认不出了。”
赵荣看着说笑的男女,周身的氛围和谐。
卞惊云看了过来,看到赵荣,感觉有些眼熟,想起来是上次在茶楼碰见的女子。
对方似乎认识自己,自己却没有印象,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名叫婉儿的女子跟着看过来,看到百叶,眉头一皱,想了一下,眼睛睁大了一瞬。
想了一下,还是主动走上前。
“殿……您……”好一会没有说出话,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赵荣道:“林小姐出来看花灯?”
林婉像是找到呢话题,立马道:“准备过年节了,听闻今夜有花灯,便出来看看,您也是?”
“嗯。”
12,忘忧·蛮来生作
随意的回应了林婉的话,视线移到男子身上。
“卞惊云?”
卞惊云眼里划过警惕,随后温和的问道:“姑娘认识我?”
在外人中,卞惊云更多是温和有礼。
林婉感觉氛围有点奇怪,总觉得不对劲。
看了一下卞惊云,说道:“天晚了,我要回去了,惊云哥哥我明天再去找你。”
说完对着赵荣快速的行了个礼,快步的离开了。
离开那个奇怪的氛围,整个人轻松了些。想了一下,将这种感觉归功于长公主气势非凡,自己心里紧张了。
卞惊云自然能感受到林婉对眼前这个女子的恭敬。
谢青平是,林婉也是,看来地位很高啊,怕是皇室的人,就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了。
“有过一面之缘,花灯节可要一同去看看?”赵荣知道他已经忘记了两年前京都惊马的那件事。
听到赵荣的回答,卞惊云更加惊诧了,甚至有点方。
他可没有印象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姑娘,声音很好听,他应该记得才是。现在这场面怎么有点像那些话本中,一男子的辜负了女子,被女子找上了。
将脑里闪现的画面甩开,并心底骂了自己一句。
瞥了好几眼带着幂篱的女子,女子身姿高挑,又看到她身后的侍卫身体紧绷,像是随时拔剑一般。
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会和这位皇室中人见过,既然人家都主动邀请了,那便一同去看看那花灯。
卞惊云笑了一下,道:“我也很久没有看过京都的花灯了,那就有幸同姑娘一起了。”
“小姐……”百叶想要阻止赵荣,看花灯的人太多了,人多眼杂的,容易出事。
现在宫中的局势有些紧张,难保不会有些人想要从殿下下手。
“无事。”打住了她的话。
百叶闻言不再多说,看向卞惊云,眼里带着几分不喜。她自然也认出了这个人就是两年前救下殿下的人,可是一码归一码。
卞惊云:“……”
来到放花灯的地方,人确实很多。
毕竟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啊,而且这年节的花灯带着人们的心愿念想,来放花灯的人自然也不少,也有些公子小姐过来放。
看着一盏盏被点亮的灯在河中悠悠飘选,承载着点灯人的心事。
“姑娘可要放一盏?”卞惊云注意力从花灯收回,偏头看向旁边人。
赵荣将幂篱的薄纱撩起,眼眸中倒映着点点火光,明灭不定。那张艳丽的脸颊在微弱的火光下,忽隐忽现,却依旧不可方物。
卞惊云感觉心脏鼓动了下,眼睛往旁边看了看,最后放在侍卫的脸上。
赵荣在听到他的话时,看向他,便看到他看着侍卫。
“既然来了自然要放。”
听到赵荣的话,一直守在旁边的百叶立马走向买花灯的摊子,挑选了一盏灯。
卞惊云看着她点灯,再将花灯放进水里,过程中并未在灯上写字,就如同说的一般,只是应景放个灯而已。
“所以,我和姑娘何时见过呢?”长得如此明艳,声音也是他听过的至今最喜欢的,本该会记得才是。
赵荣看他,却一瞥看见了他跳出来的佩饰,被一根红绳系着,佩饰只有半块,还有些棱角,看来是意外破碎的。
卞惊云敏感的察觉到她的视线,低头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半块玉忘记塞进去了,抬手将它塞回去,遮住了。
赵荣低眸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佛珠,轻声道:“你可还记得两年前在京都杀过一匹马?”
认真的想了一下,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你是……”
还未说完,赵荣便点了一下头。
卞惊云没有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又看了一眼赵荣,那种侵略性的美,有些夺人心魄。
和记忆记得小姑娘对比了一下,确实有很多相似。
想是想起来了,确实只是一面之缘,然而卞惊云却发现两人并没有什么话可说的。
毕竟无意搭救了一把,说到底还是陌生人。
身为皇室的人,要学会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缓解尴尬的能力定然少不了。
赵荣看着自己放的花灯顺着流水飘离,问道:“你和谢二少是朋友?”
像是无意问道的,并不会令人感到反感。
卞惊云闻言,勾了勾嘴角:“竹马之交。”
两人就像朋友一般轻声交谈着,偶有停下,却不显尴尬。
百叶赵荣在半米后,偶尔听到他们的谈话,看到殿下心情不错的样子,顿时看向卞惊云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这位公子虽然温和有礼,却还是少了几分世家人家的儒雅风流,其中的身份不好说。
跟在殿下身边多年,还未见过殿下如此接近一个男子,认识时间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哪怕有过救命之恩,也不会如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着这天色,走上前,“小姐,该回去了。”
赵荣心情确实很好,原先从宫中出来时的疲倦都少了几分。
“和公子交谈,很高兴,今日就此别过,来日递上拜帖,愿我们成为朋友。”赵荣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带着些许笑意。
“能和姑娘交友是我的荣幸。”卞惊云客气的回应着。
赵荣将要离开时,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他的脖颈,似乎透过衣裳看到了那枚残缺的佩饰。
幂篱放下,遮住了眼底的莫名。
看着人离开,卞惊云眉头皱了起来,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
低头拉出挡在衣服里的佩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快步的离开,往谢家走去。
“卞惊云……谢家义子。”
桌上放着几页纸张,一阵细微的风拂过,带起了纸张的一角,可惜中间被半块残缺的东西压着,没能飞起。
烛光的光晕在脸上晕开,白色丝绸里衣穿在她的身上,曼妙的曲线依旧明显,褪了妆颜的脸庞比平日柔和了些。
“原来是你……”
纤细的手指挑起佩饰,隐约间还能看到半个字,只是少了另一半,看不出是什么字。
将几页纸张拿起,凑到灯芯,火舌掠起,很快就烧到尾巴,在火舌就要卷到指尖时,放开手,最后一点纸在半空就成了灰。
13,忘忧·蛮来生作
“子嵊,茶楼那位带幂篱的人是皇室的那位?”
回到谢家,卞惊云有些懒的靠在躺椅上。
谢青平跪坐着,腰身笔直,手上拿着毛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听到他的话,手上顿了一下,墨色在纸上晕染出一个黑点。
看了一眼报废的纸张,索性将笔放下,问道:“阿云怎么问起来了?”还知道是皇室中人。
要知道阿云可不关注这京都的权势关系,不经常回来,更加不了解才对。
又怎么才见过一面,连脸都未看清就知道对方是皇室的人。
看着有些摇摆的烛火,懒懒的说道:“刚才碰到了,说了几句话。所以她又是那位王族贵勋的小姐?”
听到他说不久前和长公主说过话,眉头一皱。
“她是长公主。”
盯着自家好友看了许久,温润中带着刚毅,眼眸黑沉。
脑里闪过什么,没来得及抓住,就被打断了。
“就是要选驸马的那位啊。”
听到谢青平的回来,卞惊云坐了起来,眉毛扬了一下,想到那张明艳的脸庞,说道:“要是你没有喜欢的人,努力去当个驸马也不亏,人家挺好看的。”
谢青平看着又开始乱说话的人,抓过那张报废的纸张,捏成团,冲他丢过去,“又在瞎说,隔墙有耳。”
卞惊云准确的接住纸团,站起身,悠悠的走出去,“放心,没人,我回房了。”
谢青平看着案牍上的白纸,眉头又蹙了起来,回想了刚才的话……
阿云还见过长公主的脸了?!
感觉越来越复杂了,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难道皇室对谢家有什么想法?
有些想不透,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多谢惊云哥哥!”
谢婉手里拿着一个物什,按下开关就会蹦出一些有趣的东西,还会撒花。
小巧的东西走着复杂的工序,上面还雕刻写章纹。
是唐门特有的章纹,代表着这东西的出处。
江湖中,唐门擅长机关械术,这些小玩意都是些没什么大用处,只能用来把玩的。
做出来的意义,就是给那些江湖女子玩的,从中赚取一笔。
画舫上,谢青平看着林婉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是挺高兴的。
这就是他惦记着的小青梅,现在就等父亲回来,上门提亲了。
“谢什么,不过是个小玩意,你喜欢下次回来给你再带其他的。”卞惊云头也不回的看着湖面上其他画舫,偶尔还穿出清脆的笑声。
一艘华贵的画舫船靠近,周围的船都给它让了位置。
卞惊云就要叫船夫避开,对面却出来了一个人。
百叶盯着卞惊云,眼里不含情绪,平缓的说道:“我家小姐问公子可否上来交谈一翻?”
卞惊云认的这个侍女,她的不喜,他还是感受得到。
不过倒也能理解,长公主身为贵女之首,她身边人不希望她和自己有过多也是能理解。
就如江湖不喜官场上的人,有的更是相看两相厌。
林婉也听到了声音,往外看了一眼,整个人有些惊讶。
显然是认出了百叶,想到昨日的尴尬氛围,表示并不想上去。
那就让惊云哥哥自己去吧!
可惜卞惊云听不到她的心声,对在里面的两个人问道:“你们要不要上去?”
看着对方那华贵的画舫船,再看看他们的,简直就是个破烂货,真是无法比较。
百叶自然听见了卞惊云的话,往画舫里看了一眼。
最后说道:“请谢二少与林大小姐一同上来吧。”
这下还真的不能拒绝了。
谢青平个林婉对视了一眼,一瞬间两个人思想终于在了同一个平面。
卞惊云则是想着孤男寡女的,一起待在画舫里什么的,对人家名声怕是不好。
虽然贵为长公主,名声怕是更加重要吧。
两艘船舫靠近,三人踏上了大了许多的船。
附近的船舫自然也在悄悄关注这边,看到谢青平被邀请上去,顿时多了很多视线放到谢青平的身上。
感觉到几乎能灼穿人的目光,谢青平神色变了变。
有些风头并不是那么好出的。
进入到画舫里,阻隔了外面的视线,画舫里并不只有长公主。
绯闻主角之一的曹雪阳也在。
“谢二少果然是玉树临风。”曹雪阳看到来人笑着夸赞了一句。
“曹姑娘说笑了,在下不敢接下了。”谢青平回应。
林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其实还未见过曹家的那位姑娘。
但是很好奇。
曹雪阳向她看了过来,林婉像是被惊到了的鸭子,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躲到了最后才上来的卞惊云后面。
赵荣看着她的动作,眼眸有了一丝变化。
“先坐下吧,无需谨慎。”赵荣端起一杯果酒喝下。
画舫上很少有茶水,更多的是果酒、花酒之类的甜酒。
三人纷纷坐下,曹雪阳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卞惊云的身上。
她也是习武的,自然好感觉到这个人与众不同的威势。
气韵绵长平稳,脚盘稳扎,定然是个能人。
之少是七八个现在的自己是打不过的。
感觉到曹雪阳突然热烈起来的目光,望了过去,看的了她眼眸中的战意。
倒是有些诧异。
“这位还未见过,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曹雪阳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雪阳你啊。”赵荣自然也能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变化,就知道她又想到了自己努力进天策府的事情。
很是亲昵的话语,林婉感觉自己的想法都有些不对劲了,也许是哪些流言蜚语太抓人心,把自己都带偏了。
卞惊云听到赵荣的声音,耳尖忍不住的飘红。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赵荣,才回答曹雪阳的话:“在下只是一介武夫,不敢和世家公子相比。”
含糊的回答了一下。
曹雪阳一听,便猜到了这个人应还是江湖中人了。
便不再将话题放在这上面,不适合。
卞惊云坐在林婉与谢青平的中间,看到谢青平前面的小吃食挑出了一些,都是林婉喜欢的,伸手将装着吃食给拿了过来,递给另一边的林婉。
林婉看到,也知道是从谢青平那边拿过来的,小声的说道:“谢谢。”
脸颊有些泛红,往卞惊云旁边的人飞快的看了一眼。
这些小举动落在赵荣眼里,就有些不一样了。
看着关系和谐的三人,垂下眼。
曹雪阳爽朗的笑道:“你们几个关系很好啊。”
有些意味深长,一个江湖中人和谢家二少与林家大小姐关系如此熟稔,怎么也不对劲吧。
但也没有不识趣的提出来,赵荣看了一眼林婉,吃着小食物,像只小动物一般,倒是很惹人怜爱。
目光转向卞惊云,有些慵懒的嗓子从红唇溢出,“卞公子可否讲讲江湖中的事?”
卞惊云亦是看着她,看到她有兴趣的样子和曹雪阳也是感兴趣的样子,眉毛扬了一下,喝了一小口甜酒,缓缓的说道:“江湖中吧,也是有帮派的,亦是错综复杂的关系……”
14,忘忧·蛮来生作
已经熟识十几天,赵荣叫住了就要离开的卞惊云。
卞惊云疑惑的看着她。
赵荣今天没有带侍卫出门,卞惊云给送了回来,毕竟他的这位新朋友地位尊贵,又是女子。
恢宏的院落,朱红色的大门厚重,两边的石狮狰狞可怕,门上的牌板荣成府三个字龙飞凤舞。
“你对我的感觉如何?”两边的灯笼明亮,照映着赵荣的脸。
卞惊云笑了,有些熟稔的道:“你自然很好。”
赵荣好半晌没有回应,卞惊云眉头皱了一下,有些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我心悦你,你可愿做本宫的驸马?”微沉的女声从她的唇瓣溢出,带着细微的情绪。
他们之间很少会特意提及身份,卞惊云听到她的话与自称,惊了一下。
定定的看着赵荣,灰暗的天色下,他们站的这一方之地亮着灯笼温柔的光。
他明显的看到她眼眸中的情绪,显露着情感。
不知多久,卞惊云转开头,声色平静的说道:“长公主莫要开玩笑了,在下能和您交友已是荣幸,在下不过一介武夫,哪能和您共白首呢?”
卞惊云隐藏在宽袖下的手紧了紧,面上却是笑了,眼里竟然带着几分疏离,再一次道:“殿下莫要开玩笑了。”
赵荣安静的看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疏离,眼睛沉了沉,收敛好了方才的神情,只剩下沉着。
“你喜欢林婉?”
卞惊云听到这句话,眉头动了一下,就想要否认,对上她没有情绪的眼眸,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只是事实而非的回答:“那丫头喜欢青平。”
话落在赵荣耳里,就不太一样了,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赵荣垂下眼睫,轻声道:“你走吧。”
卞惊云停了一会,径直的离开了。
赵荣看着他的背影,神色莫名。
她不开玩笑。
不会只止于朋友。
拿起一只锦囊,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是一块只有一半的残玉。
若是卞惊云还在,便会认出这个质地和自己脖子上带着的一模一样。
踏上台阶,走到荣成府的大门,里面的立马走人打开门。
“大哥,义父还有几天归来?可否催催?”卞惊云皱着眉,问了坐在对面的谢大少谢岭。
谢青平还没等谢岭回答就问他:“可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前几天还是不着急的样子,怎么就催着了?
“无事,怕其中生变罢了。”从回来开始,卞惊云并未给谢青平他们说过自己在江湖被人惦记的事情。
对方似乎是明教的人。
甚至有人上来试探过,但都被他忽悠过去了。
这也让卞惊云生疑了,自己到底有什么让他们可试探的。
而前几日赵荣对他说的话令他有些不安。
谢岭沉吟,才缓声说道:“一会就派人给父亲带话,阿云莫要着急,且先再等些日子。”
算时间虽然还未但父亲归来的时日,总要分事情急缓。
“阿云,虽不知晓你在担忧什么,但谢家是你的家,我和子嵊,还有父亲都是你的后背。”谢岭大概能猜出卞惊云回来找父亲的原因,无非就是江湖中碰见了什么事,令他回来证实什么。
而最有可能的,便是阿云双亲之事。
谢岭虽然在接手谢家了,关于卞惊云的身世也只听过父亲含糊提过,并不知道多少。
谢青平则更加关注他这几天竟然没有踏出过谢家。
等到谢岭因事务离开后,低声问他:“你这几天怎么如此安分?”
自己这个好友虽说不上是爱搞事的,但也是个闲不住的,这几天都一直活动在谢府,怎么看都不对劲。
卞惊云走过去一只手搭在谢青平的肩上,“你想出去啊?我也勉强陪你出去的。”
谢青平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扒拉下来,说道:“别站没站像的,我还要去准备些东西,你自己出去吧。”
卞惊云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无所谓的说道:“这京都都走够了,我不如回去睡觉吧。”
谢青平听到他的话,笑了一声,带着一分不相信。
要说小时候最调皮的就是他卞惊云了,说这话,他还真不信了。
不再听卞惊云那张破嘴说的话,离开了正厅。
不一会,正厅走进来了几个侍女,原本是想收拾一翻的。
看到还坐在位置上的卞惊云,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卞惊云盯着自己斟的茶水,看着茶杯里面一片平静,没有一丝涟漪,脸上面无表情,笑时的温和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不尽的凌厉。
“大公子,宫里来人了!在门口等着呢!”
管家疾步走进正厅,言语间带着几分焦急。
谢岭刚处理了一份宗卷,才坐下,连杯茶都没能喝上,就听到了管家的话。
浓黑的眉头紧蹙,放下茶杯,重复了一遍:“你说宫里来人了?”
“是的。”管家回应。
“去叫二少一同过去。”吩咐了一旁的侍从。
宫里这个时候来人,让他想到的只有长公主选驸马的事情了。
顿时感觉头痛不已。
他也是知道小弟没有那个心思,本应该稳稳的被刷下来,怎么会来旨呢?
并非他觉得小弟不好,但不可否认,不是没有更好的,怎么会选到他?虽然在他眼中,自家小弟自然是顶顶好的。
谢青平接到侍从带来的消息时,原来清淡的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指尖颤抖了一下,最后强压住了心中的情绪,大步的往正厅去。
正厅里,宫中来的几位“大人”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手里正拿着茶杯,袅袅的水雾浮起在杯口上。
看到人进来,正在和谢岭说话的人看了过来,顿时笑道:“这些就是谢二少了罢?果然如传闻所言,真真是风流倜傥。”
谢青平自然认出了这位说话的“大人”竟然是那位身边的红人,心中浮起几分绝望。
闭了闭眼,行礼回道:“梁公公说笑了,青平不敢当。”
“谢二少谦虚了。”梁公公客气了一声,随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人,便问道:“谢大人府中可有一位姓卞的人未到?”
谢岭与谢青平听到他的话,呼吸纷纷一窒。
谢家中这个姓氏的只有一个人,原本想着牵扯到小弟就算了,现在还牵扯到惊云,谢岭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卞惊云虽然只是父亲的义子,可在谢岭的眼里,和亲兄弟没得差。
暗中皱眉,叫管家去将叫过来。
还没有看到谕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空有担心。
15,忘忧·蛮来生作
卞惊云跟着管家来到前厅,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假男人,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你就是卞公子罢?”
卞惊云应了一声。
梁公公看到人齐了,也不再啰嗦,从一个金丝楠木盒子拿出一份黄色的锦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有女,林婉贤良淑德;谢氏有子,谢青平惊才风逸;特赐婚……”
比较简短的话很快就从梁公公的嘴里溜完。
而已经做好心里准备的谢青平被着这措不及防的圣旨砸了个懵圈。
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盯着已经被合上的金色锦缎。
梁公公看着反应不过来的人,还是颇为和气的说道:“谢二少还不快写接旨?”
反应最快的却是卞惊云,用了一把巧劲踢了一脚谢青平的腿窝,谢青平脚下一软,跪下。
膝盖传来的疼痛将他拉回神,反应过来,道:“谢府谢青平接旨!”
梁公公笑眯眯的将圣旨放到了谢青平双手上。
谢青平紧了紧手,感受到锦缎那丝滑的触感,还有些不敢相信。
而谢岭却有了疑惑,小弟何德何能可以令宫里那位专门下旨赐婚?而梁公公专门叫来阿云又是何意?
纵使心中疑惑重重,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给梁公公斟了杯茶,说道:“岭在此带父谢过梁公公了,梁公公可要回去?”
梁公公也是人精,自然听出了谢岭话中送客的意思。
但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未完成,这就回去,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笑了一下,向跟着自己来的小太监伸手。
小太监立马珍重的将另一个金丝楠木盒子。
谢岭顿时感觉都不好了。
果然,将梁公公又从盒子里拿出了明黄色的绸缎——又是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成长公主,自幼为朕钟爱,躬亲抚养,十馀年间承欢膝下,未有一日不尽心竭力。今谢氏有儿卞惊云,才茂……望尔二人同心同意,永结秦晋之好,夫妻和睦,方不负朕意。钦此。”
相比较前面,这次就要长得多,就像谢青平手上的圣旨只不过是顺带的。
梁公公面不改色的念完长长的一段话,连口茶水都没有喝,而是看着从来到正厅就一直站在谢青平后面的人。
卞惊云和他的眼睛对上,眼眸黑沉,竟叫人感到压力。
“卞公子接旨罢?”
正厅里一片静默,等了一会,卞惊云依旧没有动作。
梁公公想到出来前碰到长公主时,她说过,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那位卞公子接旨。
果真是如长公主所料。
梁公公状似冷下脸,尖细的嗓音响起:“谢府是要抗旨吗?”
谢岭眉头紧紧地皱起,脑里的话想了几番,开口道:“梁公公莫不是搞错了,卞惊云并非我谢家子……”
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谢大人,卞惊云作为您父亲的义子,自然算是谢家人,您说话可要仔细了。”
卞惊云听着他们的交锋,浓密适中的眉蹙了一下,又松开,大步上前跪下。
“卞惊云接旨!”嗓音有些沉闷。
梁公公闻言立马将锦缎放进了他的手里,脸上又带起了笑脸,说道:“贺喜卞公子成为驸马,杂家在这先祝贺您了。”
又对着谢岭,“杂家还要赶回去侍候圣上,这就不多停留了。”
谢岭平复了心中的震惊,面上沉稳的派管家送客。
看着人离去,正厅里仅剩的三人一时无话。
“阿云……”
谢青平想说什么,却到嘴边什么话都没了。
谢岭一手握拳,撑着额头,好一会才看着卞惊云,道:“我快些请父亲回来,还来得及去和皇上说清楚。”
哪怕会得罪皇帝,可谢家也不是没有底蕴,传承百年的大族也不是皇帝想拔掉就能拔掉的。
卞惊云捏着那块黄色布料,眼眸低垂,“有幸成为驸马也是云的荣幸,大哥不用再派人去青山观了。”
停顿了一下,又道:“再说,长公主很好,云也挺喜欢的。我先回房里了。”
这下只剩下谢家两兄弟了,谢青平锤了一把桌面,一改温润尔雅的风格。
“本应该是我,长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阿云没有回来,或者他们没有去过茶楼,没有碰见长公主,而阿云也没能认识长公主……
谢岭上前抓住他想继续暴躁的人,严厉道:“子嵊,错不在你,莫要多想,为兄现在就让人去接父亲回来。还来得及。”
两人都没有把卞惊云说喜欢长公主的话当真,毕竟他心属江湖,怕是受不了这些束缚。
回房的卞惊云随意的坐在案台边,台上圣旨大喇喇的展开。
看着上面的字与印章,叹了口气。
就如她明艳的脸庞般,性格也更为强势。
只是,他怎么配的上她。
自己身后背负着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前阵子被明教的人攻击,谁知道自己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危险。
最好便是保持现在的关系,赵荣贵为长公主,江湖里的人也不想招惹皇室这个麻烦。
这是自己的想法,可他无法控制赵荣的行动。
他也低估了皇帝对她的宠爱。
京都的世家不都看重门第吗?身为皇室应该更加注重,他卞惊云不过谢府的一个义子,又怎么可能成为驸马。
想到那日的赵荣,她怕是当时已经有抉择了。
“赵荣……”
卞惊云微微起唇吐出了这个名字。
眼里有着无奈。
只能快些把隐藏在暗处的危险解决了。
卞惊云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副风尘仆仆,都还没有来得及去整理。
谢父喝了两杯茶,看着人都齐了,舒了一口气,才说道:“到底怎么回事?惊云怎么被长公主选作驸马了?”
谢青平和卞惊云待的最久,自然由他来说近来的事。
当听到他们和长公主相处甚欢,谢岭都侧目看了他们一眼。
有些怀疑小弟说的公主和他知道的长公主是同一个吗?
谢父听完小儿子的话,也陷入了沉思。
不应该啊,长公主可不是喜欢主动靠近的人。
卞惊云听了一会,就知道他们在讨论去和皇帝请求废除圣旨了。
随即说道:“三年前,我在长华街救了长公主。义父不用进宫了,云还能接受。”
谢家父子三人纷纷看向他,最后还是谢岭问他:“你三年前就已经和长公主见过?”
谢父则是有些恍然,原来如此。
谢父细细的看着卞惊云,确认他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丝不愿意,对着两个儿子道:“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和惊云谈谈。”
两兄弟闻言,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谢父站起来,拍了拍衣角,因为急着回来沾上了些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