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忘忧·生亦何欢
许苓坐在草地上，身边是啃着竹子的食铁兽，一人一兽抬头看着来人。
“许姑娘，又见面了。”戚越泽笑道。
脸庞阳光爽气，给人的感官很好。
是一种忍不住的亲近感。
“滚滚都长这般大了，越发好看了。”戚越泽说着手指有些蠢蠢欲动。
许苓：“……”
她就知道！
这个人不怀好意！
食铁兽松掉口里的竹子，呲牙看着眼前的两脚兽。
半年过去，已经不记得这个曾经薅过它毛毛的家伙了。
“自然好看的，你过来可是有事？”许苓压下心里的波动同他说话。
旁边的小姐妹听到这两人对话，有些新奇，“你们认识呐？”
“一面之缘。”
“朋友。”
两人一起回答，声音叠在了一起。
听到他们这不对口的话，女子看着许苓又看看戚越泽，促狭的笑了。
“那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去那边。”说罢带着自己的兽走到了另一边，还叫了后面一同过来逍遥弟子们一起。
东边一角几个小姐妹和逍遥派弟子说着话，西侧这里，两个人却有些无话可说。
当然，是因为许苓很少回应。
因为这个戚越泽三两句话不离她的滚滚，这明显的目的让她不爽了。
这到底是谁的兽，你关心这么多干什么！
戚越泽看着对自己警惕着的食铁兽，又看了圆滚滚的身体，心动不已。
“不知翠烟派是不是挺多弟子都有一只御兽，将食铁兽作为御兽的可还有其他人？”戚越泽闻着，眼睛有瞟了一眼不停吃东西的黑白双色。
许苓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着实可怕。
“还有几个师姐，不过她们没有来，想摸摸就摸一下，摸完就走。”语气有些不快。
戚越泽一听，目光从食铁兽身上转到她的身上，看到她的几分无奈和生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看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图它那身毛。”许苓道破他。
要说，别的动物，毛发软和的不是没有，也不怎地，这人就缠上了食铁兽。
戚越泽略微不好意思的挠头，但也不否认，“那就多谢许姑娘了。”
说罢立马上手，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吃着竹子的食铁兽一懵，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就想挥开他的手，喉咙里发出威胁声。
许苓伸出双手抓住它的爪子，“滚滚乖啊。”
又挠了挠它的下巴，把翠竹放到它的嘴里。
闻着熟悉的气息，食铁兽安静了下来。
戚越泽见到，也变一只手为两只，rua着那茸毛，舒适的眯起眼。
许苓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两人围着这只食铁兽，一人摸摸一人喂食，可谓是舒适。
走出来的师叔看到这些年轻男女在说话，倒也是和谐。
“说不定还能成一两对呢。”彤师叔笑着看着他们。
明明这是差了五六岁，但心智到底是更加成熟，看见这些年轻人也更加的感慨。
“那些小家伙不知情趣，怕是有一段路要走。”逍遥派师叔回应。
要知道他们逍遥派的人还有挺多人打着光棍呢。
一个个的，都不会点好听的话，怎么讨喜欢的人欢心？
彤师叔笑开来，“那不说不定，我瞧方才跟着的那个倒是挺会说话，还有那边，啧，这都和我派的潜力股单独聊上了。”
“你说竞远啊，那小子确实嘴皮子滑溜。”这个倒是例外，他要比其他弟子外向许多。
但个别例外不能当做参照嘛。
又将视线看到她说独处的两个人，正是在竹林西侧的许苓与戚越泽。
见到是戚越泽，师叔笑了一下，“也许那个都有可能，这个可能性不大。”
“为何？”彤师叔就有些好奇了，她看着两个人的样子，确实很有可能往伴侣那边发展。
“越泽乃是个绒毛控，怕是冲着那只食铁兽而去的可能性更大。”想到戚越泽的属性，师叔又好笑的笑了一下。
在逍遥派上，他养了不少带毛的小动物在屋里，听闻晚上还要抱着睡。
彤师叔听了便觉得更有意思了，看着两个人和食铁兽，心中却还是觉得，也许最开始是为了食铁兽，但以后嘛……这个说不定了。
“师叔，你们说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了你说越泽。”被两个人支开的竞远又给回来了。
刚好听到他们隐约的话语。
“就你耳朵机灵。”师叔似责怪的说了他一句，又道：“你去把他们叫过来，回去了。”
来得已经有些时间了，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要到晚膳的时间了。
不好在打扰人家。
竞远笑着点头，悄悄的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彤师叔，跑向竹林，去叫人了。
戚越泽听到他们的声音，看到东侧那边，人已经站了起来，也跟着从草地站起来，掐了最后一下食铁兽的肚子，颇为可惜的道：“下次再见了。”
“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对谁说呢，好了放开它。”许苓说罢，拍了一下手。
慵懒的坐着的滚滚起身，四脚着地，抖了抖身体，被薅的有些乱的毛发给抖整齐了，走到许苓的身边。
戚越泽笑，“我当然是对许姑娘说的，想下次再见到姑娘。”
许苓沉默的看着他一下，眼里带着不信。
戚越泽笑意更加的大了，肩膀微微抖动，“那我先走了，下次请你来逍遥派，峰头有片紫竹林和冷箭竹。”
话里的暗示许苓觉得她听出来了，这是要她带滚滚一起去吧？
但她确实挺想去逍遥派看看，几大门派弟子之间也是可以去对方门派参观的，只不过需要有人带领已经知会那个门派的长老与掌门。
“那就多谢了，我会带滚滚去。”许苓答应他。
她还未去过逍遥派，去看看，也不错。
“那就说定了。”戚越泽得到她的话便转身大步走到等在一边的是兄弟们那儿。
“有点意思哦，还说不喜欢，说那么久的话。”竞远看他说来，扭头和身边的人说着，话里指的是谁很明显。
戚越泽手上微使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你是觉得我对人有意向还是对那只食铁兽呢？”
竞远疼的呲牙，看他眼中的戏谑，没有其他的情绪，便知道对方真的没意思了。
“你这样就像个负心汉，只喜欢人家的食铁兽，咦。”竞远还是不怕死的说了出来。
说完人已经脱离了人群，只要戚越泽一不对，他就能马上跑开。
戚越泽额角的青筋被他这个比喻气得鼓了鼓，看到他的动嘴，嘴角一弯，一个上前。
早有准备的竞远一下子躲开，往这师叔那边跑去。
嘴里还喊着“师叔，越泽要打我了！”
跑到两个人面前，利落的往师叔后面一站，探头看着在后面追过来的人。
戚越泽来到，对着躲在师叔后面的竞远，“出来。”
“不出。”
师叔看着两个人，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又看到一旁看戏的彤师叔，轻咳一声，抓住身后的竞远，“他要打你就打，打不过就是你技不如人，躲在我身后做甚。”
说罢，从两个人的中间退出，对着彤师叔说道：“见笑了。”
彤师叔温和看着两个闹腾的人，“挺好的，有活力，不留下来吃晚膳？”
“不了。”师叔说着，对着还在闹腾的两个师侄道：“好了，莫要在闹腾了。”
两个人停了下来，这才听到那边未走远的姑娘们的笑声，顿时都觉得脸上有些烫人。
被单方面压制的竞远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衣领子，又看了一眼彤师叔，却没有得对方的注意。
即将要踏出院门时，竞远转身，“彤师叔再见！”
很稀松平常的话语，可由一个才认识不久的晚辈说出来，还只是单独说，总觉得有几分不对。
历代名将如约而至，参赛的人数众多，台场分得挺多，同时进行着。
戚越泽的排号在下午，早上的时间正巧可以用来观察一下其他人。
看着这个台的两位参赛者，一个防御为主，在外人看着就是不断地挨打，毫无还手之力，细看却见对方从容淡定，这最后的胜者，怕是才是他。
看了好几个台场，随后便没了兴致。
就要离开时，余光看到一个浅绿色的身影，停下来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高台上看到了翠烟特有的服饰，浅绿色的伞面缓缓旋转着，是许苓。
对面的对手是个高壮大汉，身体肌肉紧致，力量蓬勃。
两个人相互行礼，随后便开始了战斗。
大汉是近战，翠烟擅远攻。
一个进一个退，大汉倒是有点实力，速度快，很快拉近了距离。
带着凌厉的罡风扑面而来，许苓一个下腰躲开了对方的拳，原先展开的伞面已经合上了。
右手的短剑朝着大汉挥去，对面快速躲到一边，手脚看着空隙就攻击过来。
翠烟近战向来是短板，但前几年似乎有了改进，这扇柄装了短剑，倒是方便了许多。
虽然许苓的近战破绽很多，但多少有些用处。
适合出其不意。
身影爆退，两个人的距离被拉长，合闭的伞面对着大汉张开，细如毛发的冰刺快速的飞去。
定局已定。
一切不过一刻钟，这场台已经结束。
122，忘忧·生亦何欢
第一天的人，大门派之间很少能有同台的，毕竟人数多了，几率太小。
也因为如此，想要观察对方的实力，也是不容易。
底牌谁都没有露出来。
许苓走下来，站在里圈的小姐妹们迎了上去，笑着说话。
戚越泽看了看她们，没有看到翠烟派的御兽们。
看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许苓扭了扭脖子，瞥见一个快消失的背影。
有点眼熟，逍遥派的服饰。
又转了回去，和师姐妹们说笑着离开了台场。
历代名将举行了三日，已经临近结束，最后一场看的每个人很是尽兴。
纷纷感慨，这江湖又要多些黑马了。
果然是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戚越泽排名已经定了，他没能进到前十，差了点儿。
但也不可小觑。
他们派的大师兄没有来，上一次已经参与过了，懒得来了，这不就轮到他们过来了，也是让他们试试水，打击一下，才会更加努力习武。
翠烟派倒是进了前十，许苓位列第九。
食铁兽一出来，就算再有所防范，也遭不住几乎两个打一个的。
且一人一兽配合默契，实力自然也更胜一筹。
“哎，果然天外有天，下一句我就不说了，出来的个个都是能手啊。我们只是个小陪衬，啧啧。”竞远趴在桌子上说着，整个人都瘫了。
“别这样说啊，我们越泽也差点进了前十，若不是对方有暗器，嗐。”另一个人就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反驳他。
戚越泽走进来就看到两个人一起瘫在桌子的画面。
“……你们在干什么，晾一下自己？”
竞远听到他的声音，直起身来，“你是不是去翠烟那边了？是不是见人家姑娘了？是不是摸了人家兽的毛？”
三连问冲着他而来，有点强势的意味，不晓得的还以为两人有矛盾呢。
戚越泽绕过他上楼，“你想问什么？”
“小泽啊，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想问那个。”竞远挤眼。
可惜眼色都给错了人，对方连身子都没有转回来，踏上了二楼，这才从凭栏上看下来，“好好说话，我什么都不懂，也不了解你，我是个负心汉。”
竞远：“……”
这个就是过不去了是吗？！
看着他被堵住了的样子，笑了起来，回道：“替你打听过了，那位彤师叔还未有伴侣，也未曾走过喜欢的人。”
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两日人家就回去了，你的厚脸皮子该发挥起来了。”
说完，人就进了房间。
嗯，明日再去翠烟那边吧，他也要珍惜这短暂的时间了。
两日后他就只能回逍遥派摸自己养的小宠物了，这哪能和食铁兽比呢？
“金又来犯，我也要过去了。”身姿劲拔的男子手放在黑白双色的动物那圆滚的身子上，柔软的茸毛从指缝里溜出。
黑白圆滚的另一侧坐着一位绿裳女子，双手环着膝盖，下巴搁在手上。
“你们的名单已经定下了吗？我也想去呢。”她道。
揉着滚滚的手顿了一下，敛下眼眸，“还是不想你去过去，那边环境太差，滚滚一起过去了，怕是受不了了。”
被提到的食铁兽扭头看了一下他。
“啧，你可真是小看滚滚了，不过你也是很关心它呐。”许苓抓住滚滚的耳朵揉了揉。
连番被两个人薅毛发的食铁兽不快乐了，粗短的前爪把两人的手弄下来，跑到了一边。
戚越泽笑了，“认识那么久了，怎能不关心。”
到底真的只是关心食铁兽吗？
除了自己谁又知晓呢？
123，忘忧·生亦何欢
“门主，弟子想参与宋金战场。”许苓最近也感觉到门派中的气氛，有些紧张。
很多人都知道了要去宋金战场。
危难之时，朝廷与江湖倒是万众一心。
毕竟两者的关联颇多，但凡国家交替，江湖也会有一番大动荡。
且看杨门，效力朝廷，却也和江湖有着密切的关系。
若是大宋亡了，自然的，杨门便会大动荡。
不管是江湖亦或是朝廷，这天下都是大家的，内斗可以，外人来打就不行了。
种种纷杂的原因，各大门派都会派人去宋金战场抵御外敌。
自然的，也不只是大门派会派人去，但凡有点名声的，多数也会参战，还有那些名声远扬的散人。
毕竟，这是他们一起的大“家”，的护住了。
门主挥手让报备事项的人停了话头，看向许苓，“你不能去。”
“为何？”许苓皱眉问，“弟子虽不能师姐们相比较，但也不差。”
与其让比自己更弱一些的弟子送死，她至少还能做到一些别的。
门主眼神有些深沉，沉声：“你不在我的选择之内，人选已经定下，回去好好练习罢。”
偏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大弟子，示意她带人出去。
侯在一旁的大弟子接到门主的眼神，微微的点点头，走上前，和许苓低声说了句话，随后带着人出去了。
“大师姐……”许苓想说什么，却被对方给抢先了。
大师姐温和的看她，摸了摸许苓的头发，“师傅有自己的决定，这不是你想就可以去的，苓儿莫要执念了。”
“战场那边环境不好，且容易出事，你不去也好。”
那个地方不是简单的一句环境不好能概括的，战场那儿来的好环境呢，每天都是厮杀，那片土地又沾染了多少的鲜血残骸、多少不甘的魂。
哪里无疑是残酷的。
许苓看着温和却透着威严的大师姐，知道要对方去劝门主是不可能了。
低着头，小声道：“我知道了。”转身离开。
大师姐看着她离开，垂下眼睑，她知道师傅为什么不让许苓去战场。
门派要做好两手准备，若是大宋真的被灭了，门派需有一些优秀的弟子撑着。
她身为大师姐，也有着责任，她必须带领弟子去战场。她已经去过两次了，万幸还能活着回来。
战场虽残酷，却是一个磨炼人的好地方。站的高，才看得远，这也是她从最开始的不满到现在理解了师傅的做法。
想要做好一件事，总要有取舍。
回到房院的许苓坐在外面的石椅上，沉思着，就连滚滚过来了都没有去关注。
食铁兽用头拱了拱她的腿，没有得到反应，看了一下，伸爪子抓住了被风撩起的衣摆。
爪子没有收好，“嘶”的一声，一小块布料被扯了下来。
浅绿色的一角少了一块，有些奇怪。
许苓这才回过神，看到滚滚爪子上的小块布料。
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的食铁兽没了动作，安静的站在地上，抬头看了看许苓，似乎有点委屈。
许苓笑出声，揪住它的耳朵，“你还委屈了？”
不知能不能听懂，但听到了许苓声音的食铁兽动了动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耳朵，很是憨萌。
124，忘忧·生亦何欢
去宋金战场的队伍已经离开了两日，翠烟门中似乎冷清了许多。
些许认识的人都不在了，想来是参战人员罢。
许苓看到了出口，和守门的人说了什么，又拿出了一个牌子，随后便走出了翠烟门。
走到山下，回头望了望，有些歉意的弯了弯腰，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翠烟门的领域。
“敌袭！”
“防御！”
“这边！杀了敌人的将领！”
嘶吼声起伏，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也不知道是敌人的声音还是自己这边声音，只能自己辨别。
温热的鲜血直接扑到脸上，口鼻都是铁锈味，没有人来得及擦，这能用力的瞪着眼，看清敌人，杀了他们。
这里只有你死我活，容不得一点迟缓。
兵戈声减少了，耳边都是沉重的喘息声，也许是自己的也有他人的。
敌人褪去，最后一个被击杀，脚下满是残骸。
“有没有人受伤，报上来！”万花的人走动着，问着满是脏污的人。
“医师快过来！我师兄……”
很快有医师过去，带着几个人把伤患抬进了临时准备的帐篷。
又一站，时间并不算的长，但频繁。
每当对方暂退，他们才能有一丝喘息，若是心智不够的，在这频繁的战争中怕是会受不住。
毕竟没有那一刻是可以真正放心下来歇息的，在这里最不能少的便是警惕性。
各门派领着自己的人休整，点着人头。
每当这个时候，总归有些难受。
战斗总有人死亡，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昨日还同你谈天说地缓解压力的战友。
“你怎么样，要不要去给医师看看？”一个脸上都是血色的人低声问旁边的另一个人。
身上都穿着甲胄，纵使脏污不堪，却令人钦佩。
“过会再去吧，还有伤重的人需要医师，我这个不着急。”戚越泽回他，眉毛上都粘着有些凝固的鲜血。
右手有些不自然的动了一下，觉得尚能忍受。
竞远有些担心，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医师应该很忙，“那你自己注意些，一会就去看吧，可别到时候手废了，你可就打不过我了。”
戚越泽笑开，“笑话，我用左手也能打过你。”
“滚蛋。说真的，记得去给医师看啊。”
“知道了，你这般婆妈，彤师叔会喜欢吗？”戚越泽收了他的关心，和他侃了一句。
“啧，你管我。”竞远把人推开，翻了个白眼去吃东西了。
战斗很消耗体力，自现在饿得不行。
解决了大部分事情，他们还是捡尸了。
在这里死去的，是无法带着尸身回去了，t也没有那个条件。
只好将尸身聚集在一起，挖个坑烧了，这样才避免可能出现的疫病。
也算是入了土。
若是想让人“回去”，也可把一小撮灰带回去。
火舌燎过土坑，里面的人被烧着，皮肤里的油脂加剧了火焰，一股熟肉的味道散开，可却令人反胃。
因为这是他们的兄弟姐妹啊。
“这战场还有得等，我们还得坚持下去，接下来……”
几个门派的领队人聚在一起商量策略，突然都停了下来。
“谁？！”
“出来！”
武当派拿起了手中的巨剑，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是个女子。
“苓儿？你怎么在这！”翠烟大师姐提高了声音。
125，忘忧·生亦何欢
其他人听到是自己人，放下了些戒备。
大师姐走过去把人拉过来，摸了摸她的脸颊，确定不是伪装的，才低声说她，“一会找你算账。”
“对不各位了，这是我师妹，她应是独自过来的。”和其他人解释了一下。
“无事，你先带人回去吧，我们再商讨一番，定下来和会和你说一声。”霸刀的人爽快的回应。
“好。”大师姐点点头，带着许苓出帐篷，回到了属于翠烟的地方。
“许苓，你怎么过来了？我可记得你不在参战名单。”
“你是偷偷过来的吧？别人都不想过来，你怎的反其道而行。”
大师姐轻声呵斥，“都聚在这里作甚，有时间不如多去休息养足精力，别到时候去送命的。”
围过来的人都散开了，目送着许苓和大师姐进去。
地上铺着一张料子，可直接坐下来，“你怎么就过来了，门主可知道？你知道这往严重了可以说是背叛师门了吗？”
大师姐一改平日里的温和，话语严厉。
许苓抬头，直视她，“可我已经来到这儿了，现在也不好回去了。”
大师姐看着她这个样子，就像“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顿时有些头疼。
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不好再让她回去。
能进到这军中，想必是遭了不少困难，看她衣裳带着尘土，头发枯燥，自然晓得她的不容易。
叹了一口气，“倘若我死在了这儿，你们就是翠烟的脊骨柱子，你们这批弟子就是翠烟的底牌，你怎么就过来了呢？”
“师姐知道你聪明，定也是有了几分猜测，却还是来了，我也不问你为何了。这儿条件差，既然来了就要接受。”
“知道了，大师姐。”许苓听出她软化了，乖觉的回应。
“还有，护好自己。”和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便让她出去了。
帐篷里，大师姐抬手捏了捏眉心，眼角带出几分疲倦，既是身上的累，更有精神上的疲倦，但她还得撑住。
许苓出来后，相识的小姐妹过来说了些话，让许苓和她们住一起。
安排好住所，许苓算是待在这儿了。
手指都还在颤抖，不是怕的，而是激动。
战斗中的厮杀，既令人心惊，也令人亢奋。
看着敌方倒下，心中满是畅快。
黑白双色的食铁兽回到身边，低头蹭了蹭她。
白色的毛发沾染鲜血，绒毛粘结在一起，锋利的爪子带着惊人的寒光，牙齿还残余着些血色。
敌军夜里袭击，好在他们也没有放松过警惕，应战迅速，短短的交接了一下，便又退回去，似乎就想搔一下。
双方都没有太大的损失，整顿了一下，包扎小伤口，又重新沉寂下来，抓紧一一切时间养精蓄锐。
许苓回过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受伤。
翠烟远攻为主，身边有御兽，受到的伤会少许多。
明灭中看到了一个身影，只觉得眼熟，对方穿着甲胄，背向她走了，没能看到正面。
想过去，到又想，这还不是时候。
便歇了念头。
126，忘忧·生亦何欢
“我记得你不是参战人员。”戚越泽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心中复杂。
既有看到人的开心，又有担忧。
许苓找了几片叶子放在地上，就坐了下来，“想来。”
指挥滚滚去到他的身旁。
已经熟悉了戚越泽的食铁兽也蹭了蹭他的腿，也跟着坐了下来。
戚越泽并没有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既然人都已经在这儿了，再多言也是无意。
随意的聊了些话，“在这可有受不了？以现在的情形，还要些日子才能回去。”
许苓撑脸看着红日慢慢的掉落，孤雁飞过，别有一番心绪在心中盘旋，“这有什么，我们江湖儿女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吗？”
又不是大家小姐，一步三喘的。
戚越泽听了她的话，看着她缓缓的笑了，眼中印着夕阳，还有眼前之人。
“好了，这天要晚了，回去吧。”戚越泽伸手把人拉起来。
站起来的许苓紧了紧手指，原本想退开的戚越泽看向她，“怎么了？”
许苓摇摇头，松开手，“回去那天你来找我，我有话同你说。”
戚越泽心中有隐约猜测，收回的手背在身后，捏紧，“好啊。走吧，再不回去你就要被蚊虫叮咬了。”
两人并肩走向不远处的军帐，随后分开，各自回到自己的门派。
“呼……”浓重的喘息声，似乎还带着腥气。
已经不记得是几次战斗了，敌方已经有了退却之意，明日他们就要和朝廷那边的人乘胜追击，一举击了金兵。
这场战争持续的久了，对谁都不好。
有一次退兵，得了喘息，憋着一口气清理战场，直到回到自己的地盘才送了那口气，直接坐到地面。
累。
太累了。
神经紧绷，身体酸痛，急剧的消耗着身心。
“竞远！”逍遥派那边突然骚动了起来。
“你松手，清醒些！”说话的人哽咽了下，“越泽已经不在了，别再为难医师了……”
“我命令你放开！”
许苓猛的站了起来，顾不得浑身酸痛，心跳有些快，鼓动着带着不安流到四肢百骸。
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走去，但以现在的状态，也快不到哪里。
终于来到，方才喧闹的人已经沉默了下来。
稀落的人群中，一个人抱着躺在地上的人，两人尽是血污，甲胄都破碎了，胸前满是深红。
许苓眼睛有些黑，脑子一阵疼痛，努力的睁开眼盯着地上的人。
一张熟悉的侧脸，哪怕带着污血，她也认得出来。
那双经常带笑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再也不会睁开了。
视线越发的模糊，液体顺着眼角滑下，带走了脸上的尘土与血迹。
有人开口了，“人已经没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我们浪费时间伤感，竞远你先回帐你歇着，我们赶快处理了这里的师兄弟。”
是逍遥派的领队，眼中有伤恸，但他要稳住自己，才能稳住他人。
按理说来了这战场的时间也不短了，理应对这样的场景麻木了。
可这次死去的人是逍遥派的主力之一，连这样的人都死了，比他还弱的还能熬下去吗？
人都是会恐惧的，纵使没有想过逃，但心中觉得无望了，会懈怠防御，甚至自栽。
这个情况现在是万万不能出现的。
沉默了许久的竞远站了起来，原先有些失控的情绪已经收拾好，搓了搓脸，“不用了，我和你们一起处理尸体，明日，我会把他们都杀了。”
平静的话语带着浓重的煞气与斗气。
127，忘忧·生亦何欢
“我可以收着他的一件衣服吗？”许苓拦住了竞远。
其他人已经被驱散了，就剩下处理尸体的人，去小心又庄重的搬那些或缺脚或断手的战友们。
回到这里焚烧也好过暴尸战场。
竞远聚焦到面前的人，又看到她的脸上，显然是认出了许苓。
也看到了她隐忍的悲恸，哑着嗓音应了一声。
随后一起过去搬尸体会坑里焚烧。
“呲”长枪贯穿了敌人的咽喉，抽出来银白的枪头不带一丝血迹，而枪杆却凝了一层厚重的血。
黑白双色的兽锋利的爪子划破面前人的喉咙，脸面的皮都被刮掉了一大块。
强大的咬合力将身着甲胄的敌兵给撕开。
许苓有食铁兽的防护，冷静的的把想偷空子的敌人杀死，看着对方倒下，心中亦怒亦悲。
敌军不敌了，想要撤退，却发现退无可退，将领被两个人截杀，脑袋被砍了下来，胯下的马匹也受到了重创，倒了下去。
把敌人围杀，士气大涨，金人那边的细子给了消息。
带着怒火与仇恨，连攻下对方的两座城，方才停止下来。
“嗬——呼……”
“咳咳咳……”
粗重点呼吸声和咳嗽声起伏。
“赢了，他们退了……退了呵呵。”
“我杀了好多，终于替她报仇了……”
“我……”
身上的力气用尽，朝廷那边的人已经在整顿城池与防御周围的安全。
参战的人员满脸血污与疲惫，嘴里小声的呢喃着话语，细听尽是令人心酸。
战争本就残酷，纵然理解，可还是会难过。
一群年轻的大伙子经历生死，看看身边的人，熟悉的面孔少了许多，本就不多的人更加少了，心中的情绪冲撞着，红了眼眶。
隐约传来了几声啜泣，抱着身边还活着的伙伴。
许苓听着身边是姐妹们的抽泣，眼中酸涩，抬手摸过眼睛，蹲下来，抱住了地上的食铁兽。
也不管它身上的脏污，额头碰到了它的头，指尖收紧，用力的抓住它结块的毛发。
也已经累了的食铁兽呼着热气，感觉到头顶又湿了，茫然的抬爪轻轻碰了碰许苓。
许苓没有动作，细弱的身姿微微颤抖，一声细微的哽咽溢了出来。
他明明还答应了战后来找自己的。
她本来想说，她喜欢他的。
本来……
在攻下的城池里待客一日，恢复体力，江湖门派的人便准备离开了。
这次的战斗会消停一段时间了。
这场战争打的双方的损失惨重，都会选择休养生息一段，届时又将有一场恶战。
但凡皇宫里面那位有点才智，就应该重用起武官，而不是由那些文绉绉的家伙们来担任一切。
“这苟延残喘的大宋不知还能有几年，想来也持续不了太久了。”
说着话烧完最后的纸钱，有些凉意的山风吹拂，卷起了纸灰。
左手拿起酒杯，右手搭在左手上，将就倒在了坟前。
许苓站着沉默地看着那个小土坡，似乎透过这土地看到那碧落黄泉，看到那个人。
不知多久，食铁兽走过来，张嘴咬住了她的裙角。
许苓低眸看它。
128，忘忧·生亦何欢
咬着衣角往后退，这是想要带着她走。
许苓没动，“滚滚，我已经不是翠烟门的了，你也该是个自由的。”
她们的牵扯应该断了。
因为自己的原因，一意孤行的退出了翠烟门。
就连御兽滚滚也命它走了，只是没想到它还在这里。
食铁兽纵使听不懂话，但也能感受到她的拒绝，喉咙咕噜几声，却也没有松嘴。
到底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兽，许苓还是软了下来。
跟着它来到一处隐蔽的洞穴，拨开草丛，洞穴里传来了细嫩的声音。
很耳熟，滚滚小时候也是这般叫声。
脚步顿了一下，想到她才开始接到滚滚的时候，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
食铁兽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看她有没有跟上来。
洞口有些深，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它的巢穴。
两只小东西在干燥的糙上扑腾着，细细的“嘤嘤”声回想。
食铁兽看到了它们，走过去，半躺在干草上，看着许苓。
许苓靠近，视线更加的清晰。
两只巴掌大点的小东西趴在食铁兽的身上，小东西只长了一层稀薄的茸毛，颜色都没有显出来。
“滚滚也当娘亲了。”蹲下来看着它们，眼中终于多了一丝愉悦。
伸手摸摸食铁兽的耳朵，没有去碰它的孩子。
两日后在上山，手里拿着一些吃食，是用来喂滚滚的。
却远远听到了吼叫声，山下的几户村民都不敢出来。
加快了步伐，来到洞穴，紧了紧手上的武器。
慢慢的走进去，一只爪子就挥了过来。
扑倒在地，躲过了那只爪子，“滚滚！”
进攻的食铁兽停下来，愤怒褪下去了，转身回去。
许苓皱眉，站起来，跟着过去。
看到它在轻轻推着一只小食铁兽，另一只在干草上趴动着。
被推的那只一动不动，许苓放下食物。
她知道滚滚为什么如此了。
叹了一口气，捧起那只还在闹腾的小食铁兽，放到滚滚的面前。
滚滚张嘴轻咬住还活着的那只，放在怀里抱着。
许苓心疼的摸摸它的耳朵，“都会好的。”
就像她现在不也还好吗？
只要自己还记着，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他就还在，只是在她的心里罢了。
珍惜的捧起了那具小小的尸体，又给食铁兽喂了些吃的。
铲子挖开了松软的泥土，露出了一个瓷罐子。
也不顾它的泥泞，伸手抱了出来。
这只是个衣冠冢。
是她用他的衣服烧了放进瓷罐的。
像是捧着珍宝一般，拿着精细的布料擦拭着罐子。
放进了带来的小竹筐，“委屈一下你了，我们换个地方住吧。在这儿住久了，怕你也腻了。”
自言自语的说着，瓷罐子的旁边还有另一只更小的罐子。
抚上那只小瓷罐，“这是滚滚的孩子，到时候同你一起住，你肯定会喜欢了。”
嘴里说着话，似乎人就在身边一般。
若是他人看到，怕是免不了一阵惊恐。
一只黑白双色的兽从密草丛你跑了出来，背上还伏着一只小兽，同样是黑白双色。
一大一小，倒是可爱的紧。
“走吧。”
129，忘忧·人生何处不相逢
繁杂的剑影令人眼花缭乱，带起的罡风凛冽，将地上的残叶带起，一旁的石壁上满是划痕，由浅至深。
“锵”的一声，双剑在石头上划出一笔深痕，带出了细微的火花。
收势，双剑回鞘，挺拔的男子面色沉静，抬手抚过那些剑痕，沉思。
“啪啪啪。”来人抚掌，走了过来。
来人乃是逍遥子，正是逍遥派的掌门，他的师傅。
“瑜文，你的剑术已是精湛，派中的剑法已经不适合你了，你该出去走走，才能更上一步。”逍遥子祥和的看着沈瑜文，眼里带着似乎能囊括一切的包容。
这都是时间赋予的。
“为师知道你心中有结，闷在心里只会恶臭，出去走走，见得多了，才会更好。”
沈瑜文看着手中的双剑，眼底波澜了一瞬又复平静，“是，师傅。明日弟子便下山。”
“好，好。”逍遥子也只是提点一下，其他也未有多言。
这个大弟子，他很是放心，性子稳重。
也许出去了，再回来，说不定能再创一脉，这剑法精湛，待到有了自己的风格，倒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日。
又来到城里，到了一个偏巷，缓步走在这熟悉的路，周围一阵小孩子的喧闹。
不一会跑出来了几个六七岁的孩子，其中一个倒是白净，眉眼清峻。
“快，快躲好。快数完数了”最为白净的那个扭头提醒跟在后面的人。
一边跑一边扭回头，看到迎面的人，一时间也刹不住，撞了上去。
沈瑜文扶住他，低头看着他的眉眼，有些熟悉，低声问：“你娘亲是姓黄罢，可否替我将一物还给你娘亲。”
孩子有些警惕，“什么东西？”
他可是听到很多人议论苟家偷人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偷人，可看到大人们的表情也知道不是好事。只听了些什么男女，现在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问自己的娘亲，自然是警惕的。
“我同你娘亲是至交，打听到她在这儿，你可否帮忙转交了。”说着把一个包装严实的东西交给他，又给后面的孩子买了些糖，转身离开了这个弄巷。
孩子没能把东西还回去，只能带了回家。
途中倒是好奇，可也没有擅自打开。
娘亲说过，不可以不经过别人的同意就乱碰东西。
回了家，一边跑去房间一边喊着，“娘，有个东西给你！”
进到房中，一位正在绣着印花的女子放下手中东西，看向跑进来的儿子，“什么东西？哪来的？”
女子眉眼秀丽，肤色虽算不得很是白皙，但也比这儿的人要白上些许。
正是梦云，后来添了姓氏，黄氏。
“娘亲的至交给的。”孩子说着把东西放到她的手上，后亮晶晶的看着，等着悄悄里面的东西。
至交？
她可没有什么至交……
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瞳孔一震，手指攥紧了。
“娘，怎么了？”孩子敏感，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没事，娘太激动了，很高兴这位至交送来的东西。”说罢眼泪便掉了下来。
心底下藏了多年的结该消了，抱紧自己的儿子，哭出了声。
孩子不知道嘴里说着开心却哭成这个样子的娘亲是怎么回事，只好安静的让自己娘亲抱着，等爹回来了再让爹哄哄娘亲吧。
皇陵一年度的祭陵，跟着过来的皇子皇女以及皇后与个别受宠的宫妃，想来冷清安静的皇陵有些嘈杂起来。
香火纸钱食物，繁琐的礼节，进行到结束，一天已过去泰半。
清扫了皇陵，上了香火，纸钱也烧了大把，来人又离去了。
直到声音消弭，一个穿着白服的人出现，看了一眼人群出去的方向，随后又转回来，来到一座陵墓前，扫开那些食物，重新放上还热乎的食物。
“阿荣，吃些热的。我已经帮你把下毒之人给送下去了，你在等等我，我来陪你。”银白的长发松散开，男子面容苍白，像是很久没有见过光亮的白。
两年了，他有些累。
安静的坐在石刻前，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刻字。
建德六年，荣德长公主病逝……
寂静的皇陵里呼吸声渐弱，直至停止。
后来在下一年祭陵，皇族发现了长公主石刻前坐着一具尸骨，皮肉已经不在。
知道在脚下看到属于长公主府的信物，这物只有驸马才能拥有的，这具尸骨是谁的已经不言而喻。
早已经有传闻，长公主驸马自请做守陵人。先进这等状况，还活着的人们只能兴叹，此子果真重情，又乃一番佳话。
寒冷的风刮过，似乎偷偷溜进了骨头缝里，冻得人颤抖。
两个人影出现在平坦的原上，远远的看到村落。
“这是……”
“苗疆！”
邬柒穿着狐裘外套，将人衬得越发娇小。
看着那边的建筑，人就想快些过去。
段城枫拉住她，“小心些。”抬手给她拢了拢狐裘，把人紧紧的牵住。
靠近了城镇，邬柒对着身边的人伸手，“枫枫抱，我脚痛痛。”
段城枫食指曲起点了点她的眉间，“你啊。”
把人横抱起来，朝着村落而去。
苗疆他们终于找过来了，五毒教的地方却还是未知，但至少靠近了些。只要带着她回到五毒教，请教主出手，也许还有希望恢复心智。
至少还有希望，而不是直接无可能。
低眸看着怀里的人。
坚定而执着的进入这苗疆。
长春侯府。
侯府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老夫人在前年已经去了，这府中也没有一位女主人的，仆人也退了些，更是清冷了。
长春侯爷杨瑾临倒是很得里面那位的恩宠。
毕竟那位能坐上这椅子，长春侯府可是出了大力，总不能臣子寒了心。
要说怎会这般放心侯府如此做大，也就是因为侯爷膝下无子。
当初京城谣传的那些个消息早已经被人遗忘，多少贵女想要入了他的眼，只要进了这备受隆宠的长春侯府，这可是大好事。
可惜女有意郎无情。
“爹爹，你在难过什么？”一同坐在树下的一大一小，小的问了出声。
“在想一个人。”杨瑾临张开手接过飘落下来的花，平静的回答他。
小家伙疑惑，“那怎么不去找他呀？”
“找不到。”
小人儿沉默了下来，试想，如果他的好朋友也不见了，自己也会很难过的。
从怀里拿出一封未拆封过的信，指尖在封口转了一下，还是打开了。
从忘忧酒馆归来后，他没有拆开，怕看到自己不敢想的事实。
后来被一些事情耽误了下来，现在终于有了时间。
将里面的纸条拿了出来，思索片刻，递给了身旁的小家伙，“替爹爹看看。”
孩子伸手接过，啾了一眼杨瑾临。
杨瑾临摸摸他的头顶，示意他看。
孩子不是他的血脉，是从长姐那儿接过来的。
长姐的婆家本该不愿意的，可长姐硬要塞给他。
到底是姐弟，自然知道杨瑾临是不是真的断背，且也不忍自己的亲弟弟那么孤独。
她膝下两儿，长子自然留在婆家，小子便过继给了弟弟。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小小的读出声来。
杨瑾临手指收紧，抬起了眼。
新来的管事带着食盒在不远处走过来，“侯爷，这是携鹤楼新出的点心，奴记得您喜欢那儿的食物，便擅自给您买回来了。”
“放下吧。”杨瑾临漫不经心的应着，眼睛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管事头也不抬，弯弯腰，“那奴才下去了。”
转身慢慢的走着，走路姿势有些细微的不对，这才发现原来管事有些跛脚。
杨瑾临突然道：“周言，你站住。”
原本只是想要试探一番，慢走的人顿了一下。
杨瑾临见如此，起身大步上前，把人拉住，细细一看，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你……”
万花谷。
“你可知道自己有何错？！”
二长老如虹的声音在耳边炸起。
苏佳盈跪在地上，低头不答。
这是无声的反抗。
二长老看着她这个样子，很是痛惜。
坐在位置上的谷主眼中亦是带着几分可惜，但是还是说道：“苏佳盈你的行为已经违背了万花谷的原则，今日后将不再是万花弟子。你可认？”
“佳盈多谢宗主和长老们的养育，是佳盈已经不配待在万花。”苏佳盈终于出声。
对于被逐出师门的结果并不意外，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走出了大殿。
回到屋子，看到床上放着一小坛子，抱了起来，抚摸着。
一只火烛倒了下来，火舌燎起了幔帐，皮肤的灼烧感和疼痛让她笑了。
恍惚中似乎看到了所想之人对着自己伸手。
缓慢的抬手，“阿月……”
眼角滑落水光，嘴角却杨着笑。
“走火了！”
“那边！”
……
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抱着一套衣裳，走过去，“在难过什么？”
她不答，只是搂紧那衣服。
“可愿意同我回去？”
“你看，我喜欢的人在这里，每天还是陪着我，所以只要我还活着他便仍在。”撑着伞的人眼神柔和的看向自己的竹篮子。
地上的人终于抬头，“是这样吗？”
“是啊。”
“那我和你走。”
我喜欢的人还在，只是已经不喜欢我了，只是爱上了另一个人罢了，只是……
果然感情没有先来后到。
伸手拉起她，手中的伞往她头顶分出去一半，“我们的家叫忘忧酒馆，你后她属于你。”
“忘忧酒馆……忘忧吗？可是我不想忘掉。”
“不是忘掉，是以更好的方式去记住。”
“那挺好的。”
130，忘忧·番外（路越&唐丰衍）
“修亦，你瞧那姑娘，好生漂亮。”下了马车的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悄悄的在旁边说了一句。
唐丰衍有些无奈的看了过去，若是不看，身旁这位好友怕是会不依不饶了。
看过去，只瞧到半张脸，却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看样子，是个江湖女子，啧，你说我去搭讪可行？听闻江湖人向来爽快，好聚好散，我觉得可行。”自问自答的摸摸自己的下巴。
“不可。”唐丰衍回应他，“她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眼睛在好友身上溜了一圈。
玉树临风的样子，确实符合要求，但步子有些轻，底子不稳，看得出不是习武之人。
想来，江湖中人大抵不会喜欢这种。
心底冒出了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是习武的，并且也有所精通。
才冒出尖儿的情绪被发觉，有些好笑的压了下去。
都不认识，庆幸些什么呢？
“唐丰衍，小爷我可是这县城中最受欢迎的人，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有人瞪眼反驳。
瞧瞧这话说的，这至交怕是得丢了！
唐丰衍哼笑了声，往那边在看去，人已经没了踪影。
“啧，你什么意思呢，也是，跟在你身边都被的光辉所遮掩，我这星辰微芒可谓暗淡。”方才说去搭讪的话已经被他丢开。
这不过是说说罢了，实际行动还是不做的。
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江湖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不是会毒就是会武，自己武艺不精，他这“娇弱”的身子可不敢凑上去找虐。
“你叫我出来为何事？”唐丰衍拐了个弯，进了个弄巷嘈杂声被隔开了。
听他问起这个，友人才想起正题，“昨日给听到了我爹娘的话，我娘想让我姐和你家结姻亲，思来想去，唐家除了你大哥，就你到了年纪，我就来问一句，你什么想法？”
友人家境亦是殷实贵重，和唐家确实是门当户对了。
可他并无想法，“并无，大哥两日后归家，想来不是和我结亲。”
友人停了，稍稍放下的心彻底落下去了。
他武艺差，但脑子却好使，看人自然要比他人通透些。
唐大哥的性子外向，且中厚，作为自己的姐夫自然是放心的。
而自己的好友唐丰衍，对情感之事淡薄，性子中藏着一股劲，这是好处也是坏处。
若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他这个劲定会发作，对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放下了心，话题便轻松起来。
两人走到一座楼管前，拐了进去。
这是卖茶的，当然，和别的茶铺子不同，这还能听曲，更深的，还能买些消息。
也不晓得这楼子背后之人是谁，可真是个赚钱能手，一个楼子干了三个行业的事，虽比不得那些只买消息的组织，但胜在便宜。
堂中大都是江湖人士，这儿没有设置雅间，只是隔着些许距离安排桌椅，在摆上屏风阻隔邻座人的视线。
一切都挺好。
才入座，轻快的乐曲便奏了起来。
许是来的晚了，空位已经不多了。
他们已经坐到了角落。
角落自是有角落的好处，不会太引人注意，江湖之人和零星的几个贵人和谐的待在一个楼里，倒是不常见。
都是带着目的过来的，或为声乐而来，或为这消息而来，谁知道呢。
喝着次上等的茶水，和友人低声交谈，一道阴影遮住了些光线。
“可介意拼个桌？”有些低沉的嗓音，倒是一时令人分辨不出男女。
两人看去，心下一惊。
竟然是他们之前讨论的那位女子。
“自然可以。”好友率先同意了。
对方也不客气的在空位坐了下来，叫小二送来了自己想要的茶水个两小碟零嘴。
两个大男人看着她，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路越是想来打听个人的，其他的消息组织，说实话，他出不起那消息的价格，听闻这里有卖消息的，还挺便宜他就找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这么多。
这位置都不见得几个空着的了，瞧了一圈，才决定来这儿。
其他的人那儿，大声说话，葵花籽皮儿吐的满桌子都是，他自是不愿过去的。
“回神了。”友人看到旁边的唐丰衍还在看着人家女子，低声说了句。
当然，桌上的三人都听到，路越看向唐丰衍，挑了一下眉，“吃么？”
唐丰衍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又忍不住看了几眼。
路越“啧”了一声，“我好看吗？”
唐丰衍一愣，“好看。”顿了一下，“姑娘有些肖似在下认识的一个人，不知道姑娘可是有兄长？”
小时候的一次意外，那个瘦弱的男孩子，他还记得。
然而不知情的有人只觉得嘴里的茶水噎到了自己。
“咳”这是什么搭讪话语，俗套。
唐修亦不行了。
路越闻言，这才细细的看着他。
最开始只觉得这人确实挺好看，现在在细看，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了。
“你叫什么？”路越开口。
在一旁看戏的友人惊讶了，看他们这个样子，似乎还真的有点意思？
“在下唐丰衍，字修亦。”
路越听到他的名字，恍然了。
从小时候的记忆里扒拉出了这个人名，又盯着唐丰衍看了一会，看到对方不好意思了，这才说道：“我们确实认识。”
“我叫路越。”路越有些懒的靠在小桌边，撑着脸盯着唐丰衍，看到他瞳孔震了一下，笑了。
路越……
是这个名字没有错。
他记得对方也确实是男孩子。
又看了看桌子边的人，想起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一身女孩子的衣裙。
那时候以为是为了任务而穿上的，现在再看，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怎么，不敢认？”路越笑问。
唐丰衍收拾了一下心里的刺激，有些无奈，“怎么会。”
“所以你们真的认识？”友人插入他们的对话。
两人对视一眼，路越笑了，“秘密。”
友人：“……”
有些意味深长，一个江湖中人和谢家二少与林家大小姐关系如此熟稔，怎么也不对劲吧。
但也没有不识趣的提出来，赵荣看了一眼林婉，吃着小食物，像只小动物一般，倒是很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