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难免小别离
“娘,我想跟你说件事。”
少年的眼中闪着一丝慌乱,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坐在门口的妇人注意力从手中的针线上移开,扫了少年一眼,便挪了回来,随意道:“怎么,笔又秃了?没事,娘这里有钱,你拿去……”
“是我……不想读书了。”
少年像是做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突然打断了妇人的话,把想好的话一股脑里说了出来:“家里三兄弟都要读书,靠娘你一个人做工赚钱实在太难了,二弟功课比我好,让他继续读书,前些日子窦三哥说了,兴王府正给世子招伴读,我想去试一试。”
妇人手中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只是瞬间便红了眼圈,有些暴躁地站了起来,冲着少年吼道:“谁说娘没钱,供不起你们读书了?娘有钱,这不是钱,这不是钱吗?”
翻遍身上的所有口袋,也不过才翻出五文钱,妇人拿在粗糙的手里,泪珠突然一滴滴落在上面,咬牙发狠地道:“昱儿你给我听清楚了,娘就算吃再多苦受再多的累,这书你们也都得给我读下去。”
“娘,昨天书院还有人说昱哥是捡来的……”二弟沈崇突然插了一句话。
“放屁,别听那帮吃饱了撑的乱说话,昱哥儿就是娘亲生的,谁敢说昱哥儿不是,老娘打断他的腿。”妇人杀人般的眼神瞪了过去,沈崇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头深深地低了下来。
沈昱似乎早料到老娘的反应,昂着的头始终没有低下来,轻声道:“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可是进兴王府也不是我一时冲动,我想过了,兴王府世子还小,读书的时间想必不多,我可以趁着空闲的时候多读些书,熬上几年出来就可以参加科举。”
“我说不行,你难道没听见吗?”妇人瞪着杀人般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娘,其实孩儿已经答应下来,明天便要……”
“啪!”粗糙的手掌扇到沈昱的脸上,四根通红的指印立刻浮显出来,沈氏杀气腾腾道:“不许去!”
沈昱身体微微一晃,接着便重新站直:“孩儿不孝,娘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啪!”又是一巴掌,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妇人哽咽道:“我养了你十三年,就算养条狗,它都知道知恩图报,娘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你们读书有个出息,娘错了吗?那兴王府有什么好的,勾了你的魂去?”
“娘没错,都是孩儿不好,娘想打就多打几巴掌,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泪水从少年的眼眶流了出来,平静的眼神中丝毫没有怨气,只有浓浓的不舍之情。
“你……”巴掌高高地扬了起来,却再也没舍得落下,望着少年那稚嫩且又倔强的脸庞,妇人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少年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似乎会传染,连带着刚刚八岁的沈鹤也跟着哭了起来,年幼的他还不知道大哥话里的意思,倒是记得大哥曾经跟他说过,要离开一段时间,等他回来时会给他带好多好吃的。
分开时,妇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挽留住沈昱,转身到了衣柜里把藏了很久的那块布料拿了出来,本是想过年给老大做身衣裳的,没想到先用上了。
“兴王府不比在家,凡事要有点眼力价,多干活,少说话,有空的时候多回家看看……”
絮絮叨叨的声音让沈昱感受到暖暖的温情,思绪却忍不住飘向了另一个时空,那里的自己并不叫沈昱,也不是什么明朝的书生,只不过是一个爱好文学,爱好琴棋书画的学子,却不想一场车祸之后,自己的灵魂居然回到了明朝,附身到了这位名叫沈昱的书生身上。
前一世,自己被人称为‘书痴’,很少与外界勾通,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像这种被老娘唠叨的事情更是罕有,如今听到,心中却隐隐有些后悔,当年自己应该跟父母多沟通些的。
“你有没有在听?”唠叨了半天,沈氏却看到沈昱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习惯地抬手想打他时,却见他脸上那清晰的掌印,正是刚刚自己留下的。
“你这孩子,也是太犟,那伴读有什么好当的,都是伺候人的活,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消。”
“娘你放心吧,反正身契是三年一签,要是不习惯,我自己便离开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氏唠叨着,一旁锅里的水开了好久,自己连忙上前,从锅里捞出两个鸡蛋来,想了想,又放了一个回去,直接把鸡蛋磕碎、剥开,板着脸道:“还不过来。”
“娘,我也想吃鸡蛋。”沈鹤看到鸡蛋时,眼睛顿时一亮。
沈氏眼睛一横,喝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这鸡蛋是你大哥的,你敢动一下,看我不把你的爪子给剁下来,还不快去温书。”
“哦……”沈鹤嘟着嘴,拉着长音委屈地跑到了角落里。
“娘,你这是?”沈昱见沈氏拿着鸡蛋走了过来,顿时一慌。
“别动,这东西能消肿,就是太烫了些。”
沈昱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在沈家,鸡蛋可是为数不多的营养品之一,平时十天八天也吃不上一个,现在居然被老娘拿来给自己消肿,沈昱哪里肯用,连忙一把抢了过来,抱怨道:“二弟、三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他们多吃些,明天我就去王府了,王府里面大鱼大肉还能少?”
说完,沈昱连忙把鸡蛋掰开,分给两个弟弟,两个人动作到是很快,怕被娘要回去,囫囵个便吞到了肚子里。
“两个白眼狼,以后要是考不上秀才,老娘非把你们腿卸下来,睡觉。”
一夜无眠。
天还没亮时,沈昱便坐床上爬了起来,慢慢地穿好衣裳,又把老娘昨天刚刚缝好的衣裳放到二弟的身边,二弟就比自己小一岁,穿了十几年自己剩下的衣裳,也总该有件新衣裳才是。
收拾好一切,沈昱悄悄从房间走了出来,关好门,刚转过身,脚步一下顿住了,惊讶道:“娘,你怎么起来了?”
泛白的天空下,沈氏头上的白发却是愈发的清晰,看到沈昱果然穿着旧裳,沈氏脸上也没有什么意外,一伸手把昨天剩下的鸡蛋剥好递了过来,勉强地挤出个笑容:“娘这辈子没读过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你爹在世的时候,唯一的念想就是让你们三个好好读书,你有你的想法,娘不拦着,要是万一在王府混不出什么名堂,千万要记得答应你爹的事情。”
“娘,你放心。”沈昱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抱了抱沈氏,轻声道:“娘你在家要多多保重,二弟三弟都大了,少骂他们两句,对了,我听说女人骂人多了,脸上会长皱纹的,娘以后少骂些才是。”
“真的?”沈氏慌张地去摸自己的额头,沈昱却趁机哈哈大笑地跑了开,到了门口的时候跟沈氏挥了挥手,大声道:“骗你的。”接着便跑掉了。
“臭小子,真让人不省心。”沈氏微笑着擦干眼角的泪水,回身操起鸡毛掸子,叫骂:“天都大亮了,你们两个懒蛋还不快点滚起来温书。”
第2章 到哪都有潜规则
天大亮时,沈昱来到兴王府外。
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看到门前排着的那一溜长龙时,顿时便跌到了低谷中,还以为窦三哥告诉自己的是小道消息,却没想到早已经变成了人尽皆知,仔细想想也是,窦三哥本来就只是兴王府里一普通护院,他都能知道的消息,恐怕整个安陆州的百姓都知道了。
既然来了,那就绝对没有后退的道理,想当年高考那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情况自己都闯过来了,区区一个伴读而已,又怎么会放在自己眼里。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门口跑了过来,到了他面前,一拽他的胳膊,神神秘秘道:“跟我过来一下。”
“窦三哥,我还要排队呢。”沈昱有些无助地指了一下队伍的末尾。
来者正是给沈昱通消息的窦三,大名叫做窦寇,在这王府里做护院已经两年了。
听到沈昱的话,窦寇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低声道:“听哥哥一句,别排了。”
“为什么?”
窦寇重重叹了口气,压低声道:“哥哥也是才知道,原来这伴读的名额早就已经被总管内定了。”
“啊?”沈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会是这样,难道当一个小小的伴读居然还能遇到潜规则不成?
说完,窦寇从袖子里掏出几枚大钱,硬往沈昱手里塞了去:“害得兄弟白跑一趟,哥哥心里过意不去,这点钱拿去买些纸笔,考上个秀才也能替咱们清水巷的人涨涨脸。”
沈昱硬是把钱推了回去,微微笑道:“窦三哥这就见外了,再说伴读不是还没定下来吗?说不准这就是那总管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反正来都来了,排一回又能如何。”
说完,沈昱便主动排到队伍末尾的位置上,倒是窦寇愣了一下之后,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道:“对呀,我该不是又被他们给骗了吧?”
陆陆续续又有人过来排进队伍之中,其中也不乏连门都没进便走掉的,等排到沈昱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从宅子里走出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看其穿着打扮倒像是府中总管一类的人物,低头看了沈昱一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接着一招手:“你跟我来吧。”
沈昱跟在他的后面,终于进到了这宅子里面。
从外面倒没看出这宅子有多么的气派,一进到里面,沈昱的眼睛就有些不够用,哪怕自己用几百年后的眼光来看,这宅子建得也绝对是一流,碧瓦朱甍、雕梁绣柱,一栋栋画阁朱楼矗立在眼前。
领路那人偷偷看了沈昱一眼,看到他眼中满是艳羡之色,心里一阵鄙视,脸上倒是浮现出亲切的笑容,低声道:“看你眉清目秀的倒也顺眼,我问你一句,你想不想留在这?”
“当然想。”沈昱点了点头。
“那好。”领路的人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立刻塞到沈昱的手心里,低声道:“一会见到莺儿姑娘,就按上面的念,保你能过。”
沈昱一低头,手中的纸条上却是写了一首诗,只是看了两遍,便全都记了下来,好奇地问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呵呵。”那人嘿嘿地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轻声道:“那就看你的心意了。”
原来是要钱的。
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随手把纸条塞了回去,淡淡道:“我要是有钱,又怎么会来这里当伴读,这纸条你拿回去,我用不上。”
“你这人……”见沈昱一付油盐不进的样子,那人脸上露出一丝慌张,连忙又把纸条塞了过来,催促道:“等你发了月钱再给总行了吧,快点背下来,马上就要到了。”
说话之间,两人便进到一间院子中,沈昱来不及把纸条塞回去,只能攥在手中,跟着那人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早有一位少女面色疲惫地等在这里,在她面前摆着厚厚一沓信纸,应该是前面来的人所写。
“莺儿姑娘,人我给你带来了。”那人笑眯眯地退后了一步,示意沈昱向前。
莺儿抬头先是打量了沈昱一番,少年相貌倒是端正,只可惜个子不高,身体消瘦,站在那里略显有些木讷,显然不是世子的良伴。
想到这,便兴致索然,懒散地问道:“叫什么名字?读过几年书?”
“小子沈昱,五岁启蒙,今年十三,已经读了八年书。”
“哦。”莺儿点了点头,指着一旁道:“那边有笔墨纸砚,去写首自己拿手的诗来。”
沈昱点头,正想迈步走过去时,身后的那人却突然咳了一声,指着沈昱的手沉声道:“沈昱你给我站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手里?
莺儿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沈昱张开手,手心中赫然有一个纸团。
“你敢作弊?”莺儿的火气一下窜了上来,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么多面试伴读的人,居然有一多半写的都是同一首诗,显然是有人在外面代笔,自己咬牙讽刺道:“让我猜一猜,纸条上写的是不是‘真宰偏饶丽景家,当春盘出带根霞。从开一朵朝衣色,免踏尘埃看杂花’?”
沈昱平静地一点头:“没错,就是这首。”
“哼,胸无点墨,居然还敢找人代笔,连王府的人都敢骗,傅总管。”
“在。”领沈昱进来的那人脸上带着一丝得意走了过来。
“还不把这少年给我轰出去,以后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他。”
“是。”傅总管来到沈昱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沈公子,咱们走吧。”
沈昱面露一丝讥讽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恐怕这才是傅总管真正的意图吧?我若是没猜错,想必那沓纸里面已经有了不少这首诗。”
当面被沈昱拆穿,傅总管脸色顿时一变,伸手便向沈昱抓了过去,口中喝道:“王府里容不得你胡搅蛮缠,还不快点滚出去。”
也不见沈昱怎么动弹,傅总管的手却从他的袖子上滑开,起身拾起桌子上的毛笔,冷笑:“王府找伴读本是好心,却遇上你们两个蠢货,真是可笑,送你们一首诗,自己悟去吧。”
说完,沈昱拎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四句诗,写完之后笔一扔,迈步便朝外面走去。
“小畜生,居然连我都敢戏弄,给我滚!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傅总管跟着跑出去了,坐在椅子上的莺儿面色一动却站了起来,来到沈昱刚刚的位置站定,拿起他写的那首诗,轻声地念了起来:“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念完之后,莺儿先是愣了一下,仔细品了品这诗中的含义时,俏脸一下涨得通脸,咬牙切齿道:“好小子,居然敢写诗骂我,看我怎么能放过你。”
生怕沈昱已经走远,抬腿便向外面追了出去。
第3章 狠狠敲一竹杠先
“人呢?”
等到莺儿匆匆跑到府门外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得意洋洋的傅总管,四下张望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沈昱的身影。
看是莺儿,傅总管自然不敢得罪这位王妃身边最得宠的丫鬟,连忙往外一指:“姑娘说的是那个沈昱吧?已经被我赶走了。”
“谁让你赶走他的?还不快点把他给我追回来。”
莺儿脸上焦急的表情让傅总管满是诧异,刚刚不是你让我把他给赶走的吗?怎么这么会功夫就忘掉了?自己讪笑道:“刚刚不是莺儿姑娘让我把他赶走的吗?”
“那你现在就把他给我追回来。”莺儿脸一沉,倒是有几分王妃的气势。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莺儿眼一横,冷笑道:“要是追不回沈昱,你也不用回来了。”
得,自己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傅总管心里一边骂着沈昱,一边又埋怨着莺儿,连忙小跑沿着沈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从王府出来,沈昱脸上多少有些失落,自己跟老娘翻了脸才跑出来当伴读,谁料进去只写了一首诗便被赶了出来,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老娘?
看来,又该被老娘给嘲笑了。
脚步慢腾腾地往回挪着,突然一股肉香钻进沈昱的鼻子里,侧眼望去,只见路边的包子刚刚蒸熟,雪白的包子顿时吸引住沈昱的视线,自己这才想起自己都两顿没有吃饭了,脚步不由自主来到包子摊前,试探地问道:“掌柜的,这包子怎么卖?”
“小哥来尝尝我这包子?猪肉馅的包子只要两文钱一个,怎么,先来两个尝一尝?”
沈昱已经一个多月没尝过肉味了,要不是自己嘴闭得严实,怕是口水都会流出来,伸手摸了摸空瘪的口袋,摇了摇头骄傲道:“我不爱吃猪肉,只爱吃羊肉馅的。”说完,扬头便走掉了。
“切,穷鬼,连猪肉馅都买不起,还装什么。”
身后传来的鄙视声,沈昱只当是听不到,正往前走着,突然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难道是自己饿得太久听错了?
沈昱慢慢转过头去,刚好看到那傅总管从远处跑了过来,到了自己身边,喘着粗气道:“沈,公……子,快,快跟我回去。”
“为什么回去?”沈昱伸手把袖子从傅总管的手里挣脱出来,转身便走:“你不是把我赶出来了吗?”
“哎呦,我的小爷。”傅总管一阵头痛,连忙道:“沈昱,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次要是不跟我回去,下次可就没这机会了。”
“没有就没有,真当小爷稀罕不成?”沈昱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好,这可是你说的。”傅总管大吼了一声,装做往回走了几步,本想吓唬吓唬沈昱,可是见他根本没搭理自己的意思,自己顿时慌了,连忙又追了上来,讪笑道:“沈公子,咱们有话好商量,先前的确是哥哥对不住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哥哥这一次。”
“原谅你?”沈昱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傅总管那张假惺惺的脸,轻轻一咳,学着傅总管先前的样子把手伸了出来,淡淡道:“记得先前傅总管卖我一首诗朝我要多少钱来着?我那一首诗怎么着也不能比你的便宜吧?”
看着沈昱伸出的小手,傅总管一下便愣住了,哪还不明白沈昱的意思,心里暗骂这小子果然滑头,却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连忙讪笑地从怀里掏出十几枚大钱放到沈昱的手心,讪笑道:“哥哥今天出来的匆忙,就带这么多。”
沈昱看了手心一眼,没吱声,手却没有缩回去。
这是嫌自己给的少呀。
傅总管心里一阵纠结,想到刚刚出来时莺儿姑娘的狠话,只能一咬牙,小心地从钱袋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出来,恋恋不舍地放在沈昱的手上:“这总够了吧?”
银子刚放到沈昱的手心,沈昱的手便缩了回来,笑眯眯道:“傅总管跑这么远,该饿了吧,我请客,猪肉馅的大包子,管够。”
你请客?
那都是自己的血汗钱呀。
傅总管一阵心疼,连忙劝道:“沈公子,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别让莺儿姑娘等急了,要是回去晚了,说不定这名额就定下来了,再说这肉包子,王府里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听你的。”沈昱都拿出钱准备买包子了,只是一听傅总管的话,自己又自觉地把钱收了起来。
两文钱,都够自己换支毛笔的了。
跟着傅总管回到王府的时候,府门处已经不见了莺儿姑娘的身影,傅总管问清了去处之后,带着沈昱重新回到了刚刚那间院子,莺儿姑娘正板着脸拿着一张纸在院子里慢慢地踱步,从她那略带杀气的眼神中,明显看出此时她的心情应该不是很好。
傅总管小心地赔笑道:“莺儿姑娘,沈昱沈公子我给你带回来了。”
“好了,你下去吧。”莺儿板着脸挥了挥手,傅总管知趣地退了下去,当院子中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莺儿翻着白眼盯着沈昱,把手上的纸往他面前一递:“这诗是你写的?”
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沈昱淡淡道:“姑娘不是亲眼看到了吗?怎么,难道还有人跟我写得一模一样不成?”
这明显是在嘲讽自己,莺儿白眼更甚,气乎乎地一嘟嘴:“刚刚我不是在气头上吗?跟你说句对不起总可以了吧?”
沈昱见好就收,笑道:“都是误会,姐姐也不用放在心上,做这首诗的确是我太冲动,我也跟姐姐道声歉,要不这首诗给我,我再给你重写一首如何?”
“那怎么行?”莺儿连忙把诗藏到背后,调侃道:“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写诗,我要好好保存着,现在跟我来,我带你去见王妃。”
“这么快?”一听要见王妃,沈昱心里不免闪过一丝紧张。
莺儿瞥了他一眼,娇嗔道:“看你那害怕的样子,见我的时候怎么没怂?你放心,王妃很好说话的,不过你要小心一人才行。”
“谁?”
“就是刚刚傅总管的侄儿。”一边走,莺儿一边八卦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在暗中耍了好多把戏,只是却没办法,不过一会可是王妃亲自出题,你一定要赢了他才行,我看好你哦。”
是这样呀。
沈昱想到来时窦三哥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终于明白过来。
第4章 一名合格的伴读
“你在这里等会,我去见王妃。”
莺儿领着沈昱来到一间大殿停了下来,嘱咐一声后便快步地向后殿走去,沈昱看了一眼早已经等在这里的三名少年,落落大方地坐到了他们身边的空位上。
殿中无人,少年的胆子似乎也大了些,挤着沈昱最近的少年侧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笑道:“哪里来的穷小子,就凭你也想当世子的伴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昱微微一笑,抱拳道:“小子年少轻狂,倒真想打听打听,这天到底有多高,这地到底又有多厚?”
“你……”少年被问得愣住,狠狠地瞪了沈昱一眼,突然从怀里掏出块银子,约莫一两左右,往沈昱面前一拍,威胁道:“告诉你,这伴读的位置就是属于我傅青的,识趣的,拿着这锭银子马上给我滚蛋,否则的话,我让你一家在安陆州待不下去。”
沈昱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扫了一眼另外的两个少年,见他们脸上一付窝窝囊囊的样子,八成在这少年的威逼利诱已经屈服住,自己低头扫了一眼那锭银子,冷笑道:“这么点银子就想收买我?真当我没见过钱不成?”
不怕你狮子大开口,就怕你摆出一付油盐不进的样子,那少年嘴角得意地勾了起来,伸手从怀里又掏出一块银子,并排放到一起,幽幽道:“这个价总可以了吧?”
“可我怎么听说,当上世子的书童,每个月例就有十两,你拿二两银就想哄我走,是不是太小气些?”
一听说每个月的月例有十两,另外两个少年脸上均露出一丝震惊,彼此对视了一些,不约而同地从怀里掏出二两银放到少年面前,轻声道:“傅兄,小弟来时,家母再三嘱咐,一定要留在王府才行。”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姓傅的少年气得七窍生烟,这眼瞅着板上钉钉的事,全都被沈昱给搞乱,恨恨地把面前的银子全都收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好,我算认识你们了,事儿还没完,咱们走着瞧。”
这种威胁实在太幼稚了些,沈昱甚至连理都懒得理他,正想闭目养神的功夫,突然殿中传来‘咕’的一声,接着一个少年便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小脸涨得通红,喃喃道:“早上起得太早,还没吃东西。”
话音未落,另一个少年的肚子里也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声音像是会传染一样,不大会的功夫,殿中的咕咕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得太早,这肚子实在是空得慌。”傅姓少年揉了揉肚子,四下看了看,突然见到不远处的桌子上面,摆了三个盘子,盘子里面装满了糕点,似乎是给他们准备的一般。
“有吃的也不说一声,这丫鬟实在是不合适,应该换了。”一边说,傅青一边起身来到糕点前,拣起一块便塞到嘴里,咬了两口之后,眼睛顿时一亮,迫不及待地冲着这边比划道:“你们也过来尝尝,可好吃了。”
看到傅青吃得那么欢,剩下的两个少年也有些坐不住了,扭头看了一眼沈昱,鼓动道:“一起去吃呀。”
沈昱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我不饿。”
“切,装什么装,刚刚就属你肚子叫得响。”两个少年抵不住糕点的诱惑,起身就跑了过去,三个少年在那里大块朵颐,还时不时地拿糕点冲着沈昱比划,一付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沈昱脸在笑,心里却在骂,不是骂别人,而是骂这三个无知的少年,真不知道你们来王府是当伴读的还是来当祖宗的,肚子饿了就去吃人家摆在那里的糕点,要是这些糕点是给世子的该怎么办?难道你让世子吃你剩下的东西吗?
不多时,三个少年填满了肚子走了回来,再看像沈昱的时候犹如看傻子一样,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纷纷坐了回去。
三个少年刚刚坐下不久,后殿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殿中的珠帘被放了下来,沈昱隐约能看到有个人影坐到了珠帘后面,只是却看不清那人的相貌,按这种规格,想来应该就是莺儿姐姐口中说的那位王妃到了。
帘后人影一闪,莺儿再次出现在四个面前,看似平静的目光从四人脸上扫过,沈昱却觉得她看到自己的时候,好像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有夸奖之意。
“四位能到这里,已经是过了王府的第一关,但世子的伴读只选一位,所以四位还得再通过一次考验才行,这次考验是王妃亲自出题,题目便是……”
莺儿突然一顿,促狭的目光扫过四人的脸,除了沈昱还能保持平静之外,其余三人都是一付好奇而又紧张地盯着她,心里微微一笑,淡淡道:“怎么做好世子的伴读。”
呃?
这叫什么问题?
四人中尤其以傅青最为紧张,来之前,叔叔已将几份考题连同答案告诉给了自己,可是这题目怎么变了?
心里快速地琢磨了一番,傅青突然把手举了起来,在莺儿的点头示意下站了起来,朗声道:“我觉得一个好的伴读应该是最了解世子的那个人,用我的学识引导世子,让他喜欢上读书。”
“就这些?”莺儿突然促狭道:“其中也包括随便吃世子的糕点吗?”
一听到糕点二字,傅青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慌,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姐姐听我解释,怪我们四人起得太早没吃早饭,看到那里有糕点还以为是姐姐给我们留下的,所以就吃了几块。”
莺儿脸上的笑容一收,冷笑道:“你以为?难道你以为是给你们的就可以随便吃吗?连个规矩都不懂,又怎么能留在王府,你们三个可以走了。”
啊?
三个人没有想到,只不过吃了几口糕点,居然就被赶了出去,傅青倒好,还说了几句话,另外两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看着板着脸的莺儿瞪着自己,只能乖乖地起身,行了个礼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少了三人之后,殿中只剩下沈昱一人而已,莺儿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轻声道:“沈昱,刚刚的问题你也听到了,不要以为你随便一说便可以留下来,要是安陆州找不到,王爷还可以去湖广找,湖广找不到还可以去京城找,你可知晓?”
点了点头,沈昱站了起来,朗声道:“小子觉得,所谓伴读并不需要过多介入到世子的生活之中,而是要把枯燥的学业变得更加生动地传达给世子,潜移默化才是最佳之道。”
“怎么个潜移默化之法,你讲给本宫听。”
殿中的珠帘被挑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从中走了出来。
第5章 你这就是叛逆期
想必这位便是兴王妃了吧?
沈昱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来,轻声道:“有书为证:年方十岁往上者为叛逆期,其行事鲁莽,大多不计较行为后果,甚至会做出某些极端之事,尤其在一些非正常的外界因素影响下,往往会激发他们潜意识的反抗,刺激他们对外界采取抗拒行为,形成逆反行为,是为叛逆。”
“那……这叛逆期可有药医?”兴王妃俨然已经被沈昱的话吸引住,表情有些激动。
摇了摇头,沈昱苦笑道:“回王妃,此症乃是心病,决非药物所能医治。”
“原来如此。”兴王妃脸上闪过一丝惋惜,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莺儿看着有些心疼,碰了碰沈昱,低声问道:“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没有好办法了吗?”
沈昱连忙道:“倒也不然,叛逆期虽会发作,若是加以适当的引导,倒也不足为虑,这便是我说的潜移默化之法。”
“哦?快快讲来。”王妃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特意一伸手:“昱哥儿也坐。”
听这口气,八成王妃已经从莺儿的口中听说过自己的名字,沈昱连忙摆了摆手:“王妃身边,怎能有小子的座位,既然王妃想听,那小子便随便讲讲。”
沈昱心里有些紧张,从王妃紧张的表情中自己已经能够想像得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位正处在叛逆期的世子,能不能帮得了他自己心里也没有谱,也许就像自己承诺老娘的话,实在不行就回去老老实实参加科举去吧。
“叛逆期的症状主要体现在独立和自我意识的增强,迫切希望摆脱王爷王妃的束缚,开始反抗一切约束他的言行,其实说白了,就是没遭受过生活的毒打,总有些自以为是,遇到这种情况你们对他越是严苛,世子的反抗就越是极端,所以先要把世子身上的枷锁取消掉,让他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再把枯燥的文章换成一个个鲜活的故事慢慢灌输给他,时间一长,世子定会明白王妃的苦心。”
“原来是这样。”王妃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道:“若非昱哥儿说的明白,本宫怕是坏了大事,既然如此,昱哥儿便留下来,世子那里昱哥儿还要多费费心。”
“这都是小子应该做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沈昱连忙应了下来。
“本宫先回去休息了,莺儿,你带昱哥儿去世子的院子,对了,给昱哥儿的月例加双倍。”
“遵命。”
领着沈昱出了大殿,约莫离王妃远了的时候,莺儿突然停了下来,喜滋滋地看着沈昱,嘴角微微上扬:“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的,不过,你今天能留下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
点了点头,沈昱笑道:“的确应该多谢谢姐姐,只是小子现在身无分文,等发了月例,请姐姐吃安陆州最好吃的东西。”
“好,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要忘了。”
从剑拔弩张开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融洽了许多,一边走,莺儿一边给沈昱讲着王府里的人事关系,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什么人是用不搭理的,等到了世子所住的院子时,莺儿笑着推开院子道:“世子前日跟王爷出城了,你先习惯一下,这东厢房是你住的,世子跟两个丫鬟住在正屋,西边的是世子的书房,每天卯时三刻会有先生过来,你要早些做好准备。”
“卯时?这么早?”沈昱有些吃惊,自己起床这么早也就算了,可是世子也不需要参加科举,他这辈子吃穿不愁,读书不过是熏陶一下而已,居然也要起这么早,实在是让自己有些惊讶。
莺儿剜了他一眼,低声道:“这可是王妃定下的规矩,王爷都不敢管的。”
想了想,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还是觉得这时辰太早了,要不这样,我一会替世子草拟一张作息表,麻烦莺儿姐姐给王妃带过去。”
“好吧。”若是平时,莺儿才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可从刚刚王妃对待沈昱的态度上看,自己就觉得这事大概八九不离十。
东厢房虽是下人住的屋子,但在沈昱看来,这里的条件比家里好得实在是太多太多,自己住这么大一间房还是头一次,真想把老娘接过来,只可惜却是不能被允许的。
“好了,这份作息表我拿回去给王妃看,你先休息吧,对了,你的一日三餐会有人送过来,别忘了先让世子吃,然后才是咱们下人的。”
看到莺儿认真的样子,沈昱也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知道就好,若是有事难住的话,就到后院去找我。”
“多谢莺儿姐姐。”
莺儿又嘱咐了一番之后,拿着沈昱给世子写的那张作息表走掉了,闲下的沈昱却越发的好奇,看看这里,摸摸那里,这里的一切都让自己感到一丝新鲜,目光望到对面的西厢房时,却忍不住走了过去,自己倒要见识一下世子的书房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轻轻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香气却扑面而来,自己说不好这是什么香,但闻起来却是有种提神醒脑的感觉,想必应该是价值不菲。
再往里走,遍布着古色古香的家具,看起来老气横秋,哪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怪不得世子不愿意学习,就算把自己关到这里,恐怕也提不起兴趣来。
就在沈昱看遍四周时,目光突然落到角落中的一张瑶琴上,大概是很久都没有人弹琴的缘故,瑶琴上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看到那张琴的器身时,沈昱的眼睛却突然一亮,连忙走了过来,轻轻擦拭一下,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若是自己没看错的话,这张琴分明就是唐代名琴‘九霄环佩’。
自己还是上一世在博物馆中看到这张琴的真身,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幸运居然能亲手摸一摸它。
想到这,沈昱再也忍不住,连忙找来清水与白布,慢慢地擦拭起来。
费了半天的功夫,沈昱总算是把瑶琴擦得干干净净,看着摆在琴桌上的瑶琴,沈昱再也忍不住了,先去净手,回来之后,自己慢慢盘坐在瑶琴前,深吸了口气,双手轻轻抚在琴弦上,慢慢拨动起来。
隔壁的院子中,王府的永福郡主正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突然听到隔壁的院子里传来瑶琴声,顿时一愣,自言自语道:“熜哥儿院里不是没人吗?”当琴声越发的温劲松透时,少女再也忍不住了,带着一丝好奇心,朝隔壁的院子走去。
第6章 你们全都不懂它
琴声悠扬,旋律婉转。
永福越走越是心惊,自己自诩在师傅那里听过天下所有的名曲,可为何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一首?
难道是弟弟请来的某位大家在此弹琴不成?
想到这,永福心中暗暗产生些许埋怨,明明知道自己是个琴痴,请到如此大家到此都不给自己消息,看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在母妃面前帮他说好话。
进到院子时,永福蹑手蹑脚地来到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缝隙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此时的沈昱正弹到曲子的高潮部分,旋律向上引发,似有一轮明月缓缓在上升,马上就要达到顶点的时候,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人推了开,一个人影扑倒在地上,痛苦地‘哎呦’叫了一声。
“谁?”沈昱被吓了一跳,不是说世子还有几天才会回来吗?难道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自己偷偷用他的琴,会不会刚一到就被他给赶出府去?
心情忐忑的沈昱连忙一转身,却忘了自己的衣袖足够的宽大,袖角勾住了瑶琴的一角,自己转身的功夫,那张名琴立刻随着袖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沈昱一下就傻眼了。
别人不知道这张琴的价值,自己却清楚得很,当年在博物馆看到的时候,这可是无价的镇馆之宝,如果却被自己甩飞了出去,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可就是历史的罪人。
沈昱看了一眼门口,见来人不像是世子,倒像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自己稍稍安定了些,连忙把瑶琴抓到手中,看到琴的一角居然摔掉了一块,自己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一下便愣住了。
永福也没想到,沈昱居然没有把门关严,自己的力气稍稍重了些,房门便应声而开,自己一下扑到地上,好生的丢脸,更让自己生气的是,自己堂堂王府里的郡主,磕伤之后居然没有人来扶自己,那青衣小帽的小厮居然只顾着捧着那张破琴,还埋怨地瞪了自己一眼。
“喂,你没看到我受伤了,就不能过来扶我一下?”永福狠狠地瞪了沈昱一眼。
沈昱连头也没抬,心疼地把磕掉的那一角捡了起来,抱怨道:“这下该如何是好,你早不进晚不进,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进,你知不知道,这琴可是有名的宝贝,这要是修不好,世子回来了,非剥了咱们两个的皮不可。”
咦?听他这么说话,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是谁?
永福的眼睛提溜转了两圈,试探地问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我叫沈昱,是新来的世子伴读。”沈昱还沉浸在琴被摔坏的痛苦之中,随意便交了底。
沈昱?
新来的世子伴读?
永福听到之后,眼神中只有浓浓的惊讶之色,不是因为沈昱的身份而感到惊讶,而是因为沈昱刚刚弹的琴曲,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
如果非要跟一个人去比的话,或许他可以倒可以跟自己的先生较量一下。
这样的人居然只是一个伴读?实在是让永福有些无法接受,他要不是男子,自己都恨不得把他抢到自己身边来。
人自己虽然抢不到,但他的曲子自己却可以学到。
永福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好主意,母妃的寿诞就要到了,自己何不学他这首曲子,在那天弹给母妃听呢?
自己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
打定主意,永福来到沈昱身边,看他依旧在摆弄着已经坏掉的琴,自己无所谓道:“这琴坏就坏了,换一张就是。”
“换一张?”沈昱惊讶地张大眼睛看着她,接着冷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张琴的价值?这可是盛唐时期制琴世家雷家所制,可谓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就它?还千金不换?就这张破琴,给我我都不要。”
永福弹了这么多年琴,怎么能分辨不出琴的好坏,这张琴要真的像沈昱说的那么好,又怎么会搁在这里吃了这么多年的灰,不就是因为这张琴音色不好,所以才放在这里吗?
就连自己的师傅都说,这张琴不适合弹奏,只适合观赏。
从永福那不屑一顾的眼神中,沈昱似乎看到一丝屈辱,自己的脸渐渐冷了下来,寒声道:“你不懂它,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懂它,你用你的方式去弹奏它,不是对它的肯定,而是……一种侮辱。”
顿了顿,沈昱加重语气道:“对,就是侮辱。”
“你……”永福已经生气了,沈昱的话不光是在否定自己,更是在否定自己的师傅,自己指着瑶琴冷笑道:“听你的意思,只有你能懂得这张琴了?那你就用它给我弹上一首,要是弹得不好听,我就把你赶出王府去。”
“呵,这有何难。”沈昱冷笑一声,接下来便垮下了脸,哭丧着脸举着手中的木块道:“弹不弹先放在一边,要是不把这块木头粘上去的话,恐怕咱俩都得被赶出去。”
“这……”
永福盯着沈昱手中的木块,虽然很想告诉他不要介意这点小事,可是又不想让沈昱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是他知道自己是这府里的郡主,恐怕又会跟那些丫鬟小厮一样,整天唯唯诺诺的,哪有一点意思。
轻轻咬着嘴唇,永福轻声问道:“那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
“你当然要帮忙了,这琴坏了也有你一半的原因。”沈昱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断纹,微微松了口气道:“还好琴身没有开裂,你先找来些鱼鳔胶,然后再找些赤铁、石黄与炭黑,最后再找些木贼草便可以。”
永福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茫然,为什么沈昱说的这些东西,自己居然一个也没有听说过,难道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把这琴修复好吗?
看到永福迟迟没有离开,沈昱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两文钱,咬牙递到永福的面前:“但凡我要是熟悉这里,也不能让你去找,这些钱应该够了。”
两文钱?
就这点钱还不够自己打赏的呢,他是怎么好意思递出来的?
永福眨了眨眼睛,还是伸手把钱接了过去,正要揣起来时,沈昱连忙又补了一句:“要是剩下钱了,你可别忘了还给我。”
我晕。
永福眼前一黑,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第7章 你和我的小秘密
“郡主,这都是些什么?”
一脸迷茫的小丫鬟彩珠吃惊地看着永福,搞不懂郡主今天在发什么疯,好端端的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什么。
永福一瞪眼,催促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快点去搞来就是。”
“哦。”彩珠头疼地应了一声,拿着纸条跑掉了,等到她带着找到的这些东西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或许害怕郡主不够用,几样东西都装了一大包,用一个桶拎着,吃力地抬到了郡主面前。
“郡主,这些够用了吧?”彩珠得意洋洋地讨好着。
就掉了那么大一块木头,怎么会用得上这么多。
永福忍不住白了彩珠一眼,自己上前把每一样都挑出了一些,随意地用纸包了,朝着隔壁的院子走去。
此时的沈昱正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总是想到自己被世子逐出府的样子,心里不由幽幽叹了口气,早知这伴读这般不好混,自己就不来了。
就在思考时,院门突然被推了开,刚刚那个小丫鬟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包纸,沈昱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去,急切道:“怎么样,都找到了吗?”
永福得意地举起手中的纸包,笑道:“你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谢谢我?”
话刚说完,永福就觉得一阵微风吹过,再低头看时,手中的纸包已经尽数被沈昱抢走,耳边倒是听到沈昱埋怨的声音:“这么点东西怎么值两文钱,剩下的钱算你的小费了。”
小费是什么?永福并不清楚,不过她唯一知道的是,这点东西别说是两文钱,就是二十文也买不到,那种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的眼神又浮现了出来,可是一想到他答应自己弹的琴,永福便一个劲地劝自己冷静。
等他弹完琴的再说。
永福心里暗暗发誓,等到足够冷静之后,这才进到世子的书房中,视线中,沈昱已经把纸包一一打开,火盆里已经燃起了炭火,那块土黄色的鱼膘胶就放到一旁。
“喂,你到底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
沈昱不满地瞪了永福一眼:“我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昱哥儿,也可以叫我沈昱,就是不能叫我喂。”
“好好,昱哥儿,这回可以告诉我了吧?”永福撇了撇嘴。
看到炭火已经升了起来,沈昱小心地拿夹子把鱼膘胶夹了起来,放在炭上慢慢烤,等到鱼膘胶变软,前端已经有液体流下来时,自己连忙用琴身掉下来的木块接住,小心地把整片木片涂满之后,迅速来到琴边,小心地对着缺口插了进去。
木片很好地跟琴声吻合在一起,沈昱明显松了口气,一边小心地用抹布擦掉多余的胶水,一边轻声道:“看到没,用鱼膘胶粘过的琴可是最坚固的。”
“那剩下的那些呢?”炭火有些热,永福忍不住离得远些。
确定木片严丝合缝之后,沈昱回到炭火边,先将炭火熄灭,自己又用一个个小碟把剩下的这些东西盛好,里面倒上些温水,慢慢研磨起来。
“木片虽然放好了,可是那些缝隙还在,被有心人看到还是能够看出来的,所以还要用跟琴身相近的颜色把缝隙涂满。”
“你还会画画?”本以为沈昱会弹琴已经足够让自己吃惊的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画画。
“这算什么。”沈昱无所谓地笑了笑,突然玩心大起,目光盯着永福半天都没有移开。
被沈昱盯久了,永福自然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洁白的脸蛋,眼神有些闪烁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沈昱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轻声道:“离那胶水彻底干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我给你画张画?”
“你?给我画?”还真别说,永福心里微微有些动心,可是又一想,府里的画师作画哪回不是斟酌很久,又要画上好长时间才可以,他有这个时间吗?
没等她想好,沈昱便点了点头,伸手从火盆里拣了块炭,冲她比划了一下:“怎么,不信?”
“信倒是信,可是……”想到沈昱小气的模样,永福犹豫道:“你难道没有别的要求了?”
“最喜欢跟你这种聪明人聊天。”沈昱脸上的笑意更浓,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两银子,怎么样?”
果然没有看错。
永福露出一付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脸一板:“太贵。”
“那九百文?”
“也贵。”
“那你觉得多少不贵?”
永福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五百文怎么样?”
“这……”沈昱心中暗喜,脸上露出一付纠结,勉为其难道:“五百就五百,谁让我这个人心够软,你坐好,我这就开始画。”
就算不太相信沈昱的画功,但永福还是想沈昱会给她画得美美的,连忙坐正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沈昱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又不是几十岁的人,怎么坐得这般老实,你起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坐不都是这样吗?
永福茫然地站了起来,沈昱则坐到她刚刚的位置上,一边摆着动作,一边解释道:“身体要侧对着我,右手轻轻托腮,目光要深邃幽怨,切记眼神一定不能看我,记住没。”
“记住……了吧。”
长这么大,永福还从来没画过这么奇怪的画,以前都看父王坐在椅子上面,画师离得远远的,一画就一整天的时间,像他这种画画的方法,别说是自己,恐怕就连父王都没有见过。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永福试着按沈昱的想法摆好样子,一路被沈昱嫌弃N次之后,总算选择了最好的一个角度,沈昱手拿炭笔盯着看了一会,突然开始在纸上快速地画了起来。
沙沙的声音传到永福的耳中,却让她更加的茫然,府中的画师每画一笔都要斟酌许久,为何他画的却是如此之迅速?
他到底把自己画成什么样子?真的好想看一眼。
不大会的东西,一张素描便出现在沈昱的手中,直到这时,他却有些惊讶于纸上女子的美貌,所谓的天生丽质、冰肌玉骨也无非如此。
就在这时,沈昱脑子里突然又有一个好想法,先把那张素描放到一边,换了一张纸之后,沈昱更加快速地纸上画了起来,不大会的功夫,一个Q版的永福便跃然纸上,沈昱强忍住笑意道:“已经画完了,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眼?”
“好呀。”这么快就画完了,实在出乎永福的意料,自己连忙跑到沈昱身边,当目光落到纸上的时候,永福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
胖嘟嘟的脸,几乎占了半个脸的眼睛,头上顶的是齐耳的短发,而鼻子跟嘴却小得可怜,更加可气的是自己的身体,居然跟脑袋差不多,坐在椅子上的样子,俨然一付吃撑在消食的样子。
“沈昱,我一定要杀了你!”
第8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女侠且慢!”
从永福的眼中,沈昱已经看到浓浓的杀气,为了避免自己惨糟蹂躏,还是乖乖把自己先前画的肖像画拿了出来,慢慢在永福面前抻开,面露得意道:“这张画得如何?”
这……真的是自己吗?
当一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画摆在自己面前时,永福一下便滞住了。
自己不是没有见过画,父王的书院中摆着许多名家的画作,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画卷,可唯独这一张,一下便牢牢勾住自己的灵魂,使得自己完全沉浸在画中人的身上。
寥寥数笔的勾勒,一付少女沉思的模样便跃然纸上,炭笔的浓淡使得少女的脸庞变得更加的饱满,那含羞的目光似乎画出自己内心,虽说只有多半张脸,但永福相信只要是见过自己的人,肯定一下便能认出自己来。
“怎么样,这回应该不生气了吧?”从永福的眼神中,沈昱已经看到了她眼神中的欢喜,笑眯眯道:“说句实话,像这种大作,你掏一两银子都不算多,不过看在你也帮过我的份上,只要你五百文……不多吧?”
“不多,不多。”永福终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嘴角带着抹不掉的浅笑,连忙从沈昱手中接过素描,转身便走。
“喂,钱呢?”沈昱连忙问道。
“你等着,我这就去取。”下一秒,永福的声音传来时,人已经到了门外。
“跑这么快,谁知道你会不会赖帐?”沈昱心中隐隐有些担心,正好琴身上的鱼膘胶已经干透,自己连忙找出几根木贼草,利用上面的草茎轻轻地蹭掉多余的胶水,等到跟琴身一平时,自己便可以画上纹理,将琴完全修复好。
就在沈昱认真地修复古琴的时候,院外却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刚刚永福的侍女彩珠去找这些东西的时候,求的正是王府中傅总管,一听是郡主的事情,傅总管连忙把府里的存货全都拿出来交到彩珠的手上,等到彩珠走了之后,自己总觉得好像错过了讨好郡主的机会,连忙匆匆走了过来,看自己还有什么能帮上郡主的没。
就在路过世子院子的时候,傅总管却看到院门大敞四开着,连同里面的世子的书房也开着门,自己一下就想到把自己侄子挤掉的沈昱,也不知这小子在里面做什么,要是能抓到他的小把柄,自己侄子岂不是还有戏?
想到这,傅总管连忙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进到院子中,先趴在门边仔细地听了一会,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自己脸上不由充满疑惑,好奇地把头探到屋子中,只见沈昱正背对着自己像是在忙着什么,而他的面前则摆着一张古琴。
难道这小子在偷琴?
不对,世子屋子里的这张琴又不值钱,都已经放了好久也没有人动,他没事偷这个做什么?
就在傅总管脑子里急转时,一不小心却碰到了旁边的椅腿,顿时发出‘砰’的一声,傅总管被吓了一跳,连带正小心给琴上色的沈昱也吓了一跳,一笔顿时画歪掉,自己连忙拿起抹布把刚刚画的给擦干,头也不回地抱怨道:“你就不知道动作轻一些?对了,我要的钱你带来了吗?”
轻一些?
要的钱?
傅总管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冷笑道:“沈昱,你瞧瞧我是谁。”
这声音分明就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沈昱连忙转过身,看到居然是傅总管的时候,自己一下便愣住了,惊讶地指着他道:“傅总管,怎么是你?”
“哼哼,不是我还能是谁?”傅总管得意地哼道:“没看出来呀,你沈昱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刚进王府的第一天就开始惦记王府的名琴,你知不知道这张琴的价值?我也不跟你废话,咱们王妃面前说理去。”
沈昱心中暗暗叫苦,暗暗埋怨那小丫鬟,你说你跑就跑呗,怎么连门也不关,但凡自己有点准备,也不会被傅总管给抓住。
这下可好,这不是人脏俱获吗?
不过以沈昱前世的经验看,自己这里表现得越是紧张,那傅掌柜越会相信自己是偷琴的贼,如果自己表现得淡然些,也许会哄骗过去。
想到这,沈昱故意冷笑一声,就跟没见到他似的转过身,拿起毛笔慢慢又画了起来。
一看沈昱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傅总管顿时怒气上头,腾腾几步走过来便想去抓沈昱,谁料沈昱就像脑后有眼睛似的,轻声道:“别动,要是这线画歪了,可就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事情了。”
呃?
傅总管的手顿时尴尬地停在半空,换了个方向看着沈昱的手,自己顿时一惊:“沈昱,你居然敢在世子最喜欢的琴上画画?”
屁,这要是世子最喜欢的琴,又怎么能落上厚厚的灰尘?
沈昱心里冷笑一声,看到这条黑线画好之后,重新换了一支笔,一边画一边轻声道:“傅总管也知道这是世子最喜欢的琴?”
接着笔一收,突然冲着傅总管大声吼道:“那你为何让这张琴就这么摆在这里?你有没有看到这张琴身已经被白蚁给钻透,这是你的失职。”
沈昱突然的爆发倒是让傅总管傻眼了,自己哪里知道这张琴是不是世子的爱好,以自己的职权根本管不到世子的院子,更别提知不知道世子的爱好了。
倒是看到沈昱这般生气,自己倒是信了几分,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讪讪道:“府里倒是有过白蚁,但是平时检查一向严格,怎么会有白蚁在这里?”
“哦,那傅总管的是意思是府中别的地方都已经检查过,唯有这里没有检查了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总管顿时一慌,这些话要是让王妃听到,自己非掉层皮不可。
心里倒是开始后悔,早知道这小子不好对付,自己为何还要去招惹他,这下好了,没找到他的毛病,反倒是惹了一身腥。
“行了,我只是个伴读,傅总管失职的事也不归我管,但有一点我可要提醒你,这琴我可是修好了,还是帮你修的,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吧?”
“明白,明白。”傅总管倒是个聪明人,连忙一伸手,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心疼地递到沈昱面前:“昱哥儿,你大人大量,这件事可千万别对别人说。”
沈昱掂了掂银子,揶揄道:“这次就这样吧,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傅总管慢走。”
听到沈昱下了逐客令,傅总管倒是松了口气,转身连忙便走,不大会便消失在这里,只是他却没注意到窗边却有一双眼睛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第9章 一毛不拨铁公鸡
傅总管刚走,又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沈昱还以为是傅总管琢磨过来了,一转头刚想说话,到了嘴边的话变成:“……怎么是你?”
来者不是傅总管,而是永福。
从永福闪烁的狡黠,沈昱就可以看出,她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自己装出一付无辜的表情打量了她一下,好奇道:“钱呢?”
“什么钱?”永福脸上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
“当然是刚刚画像的钱了呀,五百文,你答应过的。”
“哦,你说的是这个呀。”永福点了点头,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宝钞,笑眯眯地递到沈昱面前,摊开放平,眼神中露出一丝小狐狸般的狡黠:“我没零钱,这是一贯钞,你再给我五百文就可以了。”
沈昱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自己怎么也没想到永福居然拿了一张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宝钞,若是放在洪武年间,这一贯宝钞的确能值一贯钱,可是如今……怕是连一文钱都不值。
若是市井间,自己当然会拒绝,可是这是哪里?这里是王府呀,你要是当着人家的面说这宝钞不值钱,这不是主动把把柄递给人家吗?
沈昱一阵头疼,自己不相信对方不知道宝钞的真正价值,她之所以拿这张宝钞来,就是因为那张Q版画而在戏耍自己。
痛苦地搓了搓脸,沈昱露出一个自认最灿烂的笑容,轻声道:“你看,刚刚的确是我不对,要不这样,先前的约宝就不算数了,那两张画我一文钱不要免费送给你可以了吧?”
淡定地摇了摇头,永福调皮道:“那怎么能行,怎么能让你白劳动呢,快点找钱吧。”
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宝钞,沈昱深吸了口气,无奈道:“你这是打定主意讹我五百文了呗?”
不知怎么的,看着沈昱吃瘪的样子,永福的心里越发的开心,故意惊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好心给你钱的。”
沈昱哪里不明白永福这是在装糊涂,点了点头道:“行,我认栽了,不过我现在没有钱,等我什么时候发了月例什么时候再还你这五百文。”
“刚刚……你不是收了傅总管的钱吗?”
“你……”
草率了,肯定是刚刚傅总管给自己钱的时候被她给看到了,沈昱咬牙把那块碎银拿了出来,犹豫了半天,终于递到永福面前,恨恨道:“给你。”
永福笑眯眯地看着沈昱手中的银子,淡淡道:“你要是不想给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
“放弃吧,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上当的。”沈昱摇了摇头,一付打死都不相信的样子。
永福蛊惑道:“你可想好了,其实这件事对你是非常容易做到的,你确定真的不答应?”
一边说,永福的手一边以极慢的速度去抓沈昱手中心的碎银,眼看马上就要挨到的时候,沈昱的手突然往后一退,沉声道:“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果然是只铁公鸡,就知道他会答应的。
永福笑眯眯地点着沈昱,趁他还没有生气时,自己一指那张还没补好漆的瑶琴,忙道:“我要你教我弹刚刚那首曲子。”
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沈昱总算是松了口气,本想借机会再讹她一笔钱,可是又一想万一她再拿一堆宝钞出来给自己,自己岂不是冤枉得很?
反正自己会的曲子还多,这首就算白送给她了。
想通了这一点,沈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还不忘问一句:“你以前学过没有?我可没有时间从头教你,世子回来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学过学过,你只要把谱子抄下来,然后多弹几遍给我听就行了。”对于弹琴,永福还是比较自信的。
两个人总算是商量好,沈昱拿起毛笔重新给瑶琴补漆,其实掉的木块并不是很大,只是纹理却要仔细涂好才可以,等到沈昱完工之后,就连永福瞪大了眼睛都没看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同。
“你还真挺厉害的,看来以后弄坏了东西,找你就可以了。”
“没问题。”沈昱拍了拍胸口,还不忘补上一句:“给钱就行。”
“铁公鸡。”
重新把琴摆好,沈昱的神情渐渐肃然,双手重新抚上琴弦,指尖跃动之间,一曲清新欢快的《春江花月夜》便从指尖下流淌出来。
比起刚刚在外面听到的时候,屋子里的琴声却是更加的清晰,与自己料想不同,明明是同一张琴,为何在自己手中和沈昱的手中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自己听到的是晦涩难懂,而沈昱弹出来的却是清新明快,难道真的像沈昱说的那样,自己弹琴的手法有问题?
当琴音落下时,永福依然没能从自己的疑惑中清醒过来,眼睛眨了又眨,干脆让沈昱站了起来,自己坐到了瑶琴的后面,就像平时弹给师傅那样,认真地弹给沈昱听了起来。
永福挑选的乃是一首古曲《高山流水》,这也是师傅平素最爱弹,也是最为骄傲的一首曲子,今天能弹给沈昱听,也表示出自己现在足够认真的态度。
刚刚弹了两个音,永福就意识到这张琴并没有变,音质与音色都属于下乘,比起自己的那张琴不知道要差了多少,只是一想到刚刚沈昱弹琴时的琴声,自己还抱着一丝幻想,从头到尾弹了下来。
弹完之后,永福便把头深深地低了下来,自己都能够想像得到沈昱现在笑得有多么的开心,这么一首名曲居然被自己弹得这么难听,真是丢尽了脸。
只是等了一会,也没听到沈昱嘲笑的声音,偷偷抬头看时,却见沈昱脸上挂着一付认真的表情像是在考虑着什么,见她抬起头时,突然问了一句:“你师傅今年高寿?”
呃?
他这是什么意思?
永福先是一愣,接着妙目一瞥,不满道:“什么高寿,我师傅刚过而立之年。”
“怪不得。”沈昱点了点头。
永福被他吊足了胃口,连忙问道:“你到底看出什么了,快点说呀?”
沈昱笑道:“这首《高山流水》的确是不同凡音,可是学曲子容易,能够领悟到其中所含的深意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你师傅想必已经历经千山万水,弹这首曲子的时候,自然很容易把自身的情绪包含在其中,而你……”
顿了顿,沈昱摇头嘲笑道:“恐怕你连高山流水什么样都没有见过,又怎么能弹出其中蕴含之意?”
沈昱的话如雷贯顶一般,永福整个人都滞住了,自己也知道自己这首曲子弹得没师傅的好,一直以为都是自己手法的问题,可是听沈昱这么一解释,原来不是手法,而是自己心境的问题。
“那……我该怎么办?”永福不由脱口而出。
第10章 母妃的话必须听
“当然要出去看了。”
沈昱摊开手,一付理所当然的表情。
要出去呀?
永福的嘴微微地张开,波澜不惊的内心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从出生到现在,自己绝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在这座大宅子里渡过,记忆中小时候偶尔被带到过城外的农庄,母妃上香时也曾带自己去过寺庙,可是沈昱口中的高山与流水,自己还真的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只是偶尔在画中见过山峰巍峨高耸的模样。
如果能亲自看上一眼山峰与流水,肯定会对自己的琴艺有很大的帮助。
只是想想以母妃的严厉,肯定不会让自己随便出府的。
想到这,一丝失落感在永福的脸上浮现,自己悻悻道:“我娘不会让我出去的。”
“不会吧?”沈昱先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看到永福这般失落的样子,自己顿时吃惊道:“你不会连山跟水都没有见过吧?”
点了点头,一种浓浓的失落感顿时把永福包围起来,甚至连眼圈都开始微微泛红。
“唉!”沈昱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好奇问道:“你从小到大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又是点了点头,永福的琼鼻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泪珠已经成型,差一点便要滴下来。
“这有什么不好?”沈昱的态度突然一变,一付鄙视地样子看着她,伸手数落道:“你在这里能吃饱、穿暖,还有你娘在身边,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些什么山山水水的看看也就习以为常了,哪有练琴来得实在,快点回去练琴吧。”
反转似乎来得太快一些,自己委屈的眼泪还挂在眼眶中,沈昱却突然变成另一付模样,永福一时没办法接受得了,一下便愣住了,想了半天,突然疑惑道:“你……是不是怕我偷偷溜出去?”
沈昱干脆地点了点头,手一摊无奈道:“就算你只是府里的一个小丫鬟,也不能随意地跟我溜出去,再说了,我能到这里当伴读已经很知足了,为了我的工作、我的前途着想,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练琴吧。”
沈昱越是不让永福出去,永福想出去的念头就越是浓烈,可是自己也知道没有外人的配合,就凭自己无论如此都逃不出去的,院子里的两个丫鬟是别想了,能够帮自己的恐怕只有沈昱了。
想到沈昱那贪财的样子,永福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头,来到沈昱身边坐下,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在沈昱面前晃了晃:“怎么样,只要你能带我出去见见山水,这块银子就归你了。”
沈昱干脆地摇了摇头:“你这银子拿了太烫手,不干。”
肯定是嫌少。
永福犹豫了一下,不甘地诱惑道:“这样,你只要能让我看一眼高山跟流水就可以,我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沈昱内心顿时一动,十两银子呀,老娘给人缝补一个月的衣裳也不过能赚两、三两,要是有十两银子的话,老娘也能轻松许多。
看到沈昱眼中闪过那一丝贪婪,永福眼中隐隐有些鄙视,母妃曾经教导过自己,看一个人的品质,首先就要看他贪不贪财,若是贪财之人,那品质便落了下乘,无论为朋为友,都不是一个可交之人。
先前永福还觉得沈昱好财的动作有些可爱,可是这时再看到沈昱这般贪婪的模样,自己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来,心中已经暗暗把沈昱从朋友的行列中开除掉,就在沈昱马上就要开口答应的时候,自己突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往日的高傲与平静,淡淡道:“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十两太多,给八两也行呀。”可是无论沈昱怎么喊,永福始终都没有回头的意思。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永福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本以为终于来了一个好玩的人,没想到居然却是一个守财奴,自己再也不会理他了。
就在这时,视线无意中却落到书桌上那付素描画上,自己忍不住走了过来,用手轻轻拈起,脑子里想到沈昱弹琴与画画时闪过的专注,心里却又打了一个问号,沈昱呀沈昱,到底哪个人才是真正的你呢?
永福走了,生意自然就没有做成,沈昱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心乱了,也就没了弹琴的欲望,小心把瑶琴收好,又专门找了一块绒布盖在上面,这才拍拍手离开。
沈昱一阵忙碌,很快便把书房整理得焕然一新,就在自己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时,突听院外有人笑道:“昱哥儿,忙了这么久,饿了吧?”
沈昱一回头,却见莺儿拎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自己笑道:“这种小事怎么能让姐姐动手,厨房在哪里,以后还是我自己亲自去取吧。”
莺儿笑着把食盒放到他的面前:“我也是刚好路过,顺道就给你拿过来了,快点看看这里面的菜你喜不喜欢吃。”
食盒看着很快,实际却已经走过了好几间院子,打开食盒之后,莺儿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变得尴尬无比,诺大的食盒里面只有一碗饭,一盘素炒青菜而已,居然连点肉腥都没有看到。
“怎么会是这样?”莺儿脸上有点挂不住,不管怎么样,沈昱也算是自己找进来的人,怎么菜里连块肉都见不到,这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脸上闪过一丝怒气,莺儿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你等着,我去找他们算帐去。”
“姐姐且慢。”沈昱连忙拦到莺儿面前,笑道:“我对食物不怎么挑剔的,这些已经足够好了。”
“不是,这里怎么连点肉腥都没有呢。”莺儿越发咽不下这口气。
“气大伤身,姐姐千万别生气,刚好我跟你说件事,你知道吗,刚刚我在书房里发现了一件宝贝。”
被沈昱这么一岔,莺儿的注意力果然被那宝贝吸引了过去,好奇地问道:“什么宝贝?”
“是一张琴,一张唐朝的琴。”沈昱神秘兮兮地往书房一指。
“你说的是那张九霄环佩吧?”
莺儿一下便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轻声道:“那算什么好琴,咱们王府里别的不多,好琴多的是,昱哥儿要是喜欢弹琴,有空的时候姐姐也可以教给你的。”
沈昱笑着端起碗,直接把饭扣到了菜盘中,先是大口地吃了两口,然后笑道:“姐姐稍等我一会,我给姐姐露一手。”
第11章 拣来的宝藏男孩
莺儿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见过把饭菜吃得这么干净的人。
不光是碗里的饭粒被沈昱全都仔细地挑光,就连碗子里的菜汤也全都被他吃掉,碗筷被洗刷干净后放回到了食盒中,自己擦干双手后笑道:“现在可以了。”
不由自主地跟着沈昱的脚步,莺儿来到了世子的书房中,坐下之后好奇地问道:“你每次吃饭都要吃得这么快吗?”
之所以没用干净这个词,莺儿是害怕触碰到沈昱内心的自尊。
沈昱小心地把琴捧到琴桌上,点了点头很自然道:“我家算我一共三个兄弟,每次吃饭都得要抢,要不然会吃不到的,久而久之就养成这样的习惯。”
“是这样。”莺儿对沈昱却是越发的好奇,能够写诗,能够在王妃面前讲大道理,现在居然还能给自己弹琴,自己拣进府里的这个少年到底是怎样的宝藏男孩?
轻轻调了调弦,沈昱好奇地问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曲子,超然神境?渔樵隐逸?还是那种春秋感怀、古风圣德?要不我给你弹一种你从来都没的听过的曲子吧。”
莺儿不是不知琴,毕竟王妃便是琴中高手,每年见过的琴道高手不下数十人,可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能把所有的类型全都糅合到一起的,更别说居然还有自己没听过的曲子。
摇了摇头,莺儿调皮道:“我不相信昱哥儿会弹出我都没听过的曲子。”
“姐姐不妨跟我打个赌,要是你能听出来这首曲名,便算我输,若是你听不出,便算我赢。”
“真的?”莺儿不服气道:“就依你言,不过赌注呢?”
让沈昱掏银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一件事,哪怕自己已经确定自己不会输,也不会拿荷包里的银子开玩笑,想了想笑道:“要是姐姐听得出,我便帮姐姐做三件事。”
莺儿想了想,反问道:“那要是我输了呢?”
“只需帮我做一件便好。”
三件换一件,怎么算都是自己占便宜的事情,莺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就依你。”
“那姐姐可听好了。”
当沈昱的双手放在琴弦上时,浑身的气质顿时一变,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在是那个普通到极点的世子伴读,而是一位大师,一位在琴道上浸染数十年的大师。
琴曲缓缓从指下流出,刚听了两句,莺儿的眼睛便睁大了起来,沈昱说的没有错,自己的确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曲子虽然陌生,但旋律却是极为婉转悠扬,若闭上眼时,像是有人在耳边轻声在呢喃,不知不觉中莺儿的眼中突然蕴满了泪水。
接着豆大的泪珠砸了下来,却连擦干的想法都没有,任凭一颗颗、一滴滴落在自己前面,渗进青石板中。
当琴声达到高潮开始渐渐回落时,弹琴的沈昱却轻声吟唱起来:“一壶清酒,一身尘灰,一念来回度余生无悔……”
这……
眼中的泪水未干,莺儿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度震惊,接着便凝固住,直到沈昱的琴声终了,自己似乎也未能从刚刚营造出来的画面中挣脱出来。
直到过了好久,莺儿终于幽幽叹了口气,再看沈昱的时候,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一丝莫名的崇拜之色,沈昱的确没有说错,以他的水平,真的轮不到自己教他了。
沈昱小心地把琴捧了回去,还不等他开口,莺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昱哥儿,这曲子到底叫什么名?”
“不染。”
“不染?”
“对,不染初心,不染凡尘,不染春秋。”
“原来是这样。”莺儿缓缓点了点头,接着又欲言又止道:“昱哥儿,有句话我想说,你不要介意。”
“姐姐说的那里话,我怎么会介意呢。”
莺儿轻轻咳道:“你的琴弹的不错,曲子也美,歌也好听,只是……听起来为何有种上了年纪的感觉?”
是呀,自己的确是上了年纪,若是两世年纪加起来的话,自己已经四十多岁了。
这些当然不能说给莺儿听,沈昱笑道:“也许这跟我的经历有关系吧,姐姐若是有时间可以多找我来,我慢慢讲给你听,你都耽搁好久了,也该回去了。”
“对对对。”莺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连忙从怀里把沈昱写的那张作息表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苦笑道:“王妃看了你写的作息表之后,虽不是很认同,但觉得还是应该给你一个机会,按这上面的作息表先实行三个月,若是世子依旧没有什么改变,便换回原来的。”
能给自己一个试验的时间,沈昱就已经很知足了,接过来谢道:“麻烦姐姐回去告诉王妃,三个月之后,我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好了,东西我已经送到了,我该走了。”莺儿转身便往外走,刚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身好奇地问道:“对了,刚刚我可是输了,昱哥儿有什么让我做的,快点说出来。”
“是这样。”沈昱连忙从怀里把今天从傅总管那里骗来的银子跟铜板一股脑地放到莺儿的手中,苦笑道:“姐姐一定认识能够出府的人,能不能麻烦他们把这些钱带给我娘?”
莺儿想到了很多,唯一没有想到的却是这件事,自己先是一愣,接着便点了点头:“好的,这件事便交给我吧,你把地址告诉我。”
沈昱快速地把自家的地址写在纸上,双手递到了莺儿的面前:“多谢姐姐了。”
“谢什么,这都是小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就走了。”
“那我送送你。”
“就这几步还送什么。”
姐弟俩走到院门口,莺儿拎着食盒很快走掉了,沈昱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体躺到床上,脑子里却脑补着老娘接到这些钱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应该会被吓一跳吧。
这边莺儿拿着沈昱的钱回到后院的时候,王妃已经醒了过来,看到莺儿回来的时候随口问道:“东西送过去了吗?”
莺儿连忙点头应道:“已经还给沈昱了,王妃的吩咐奴婢也告诉他了。”
“那就好。”王妃点了点头,无意中看到莺儿的眼睛时,自己却愣了一下,好奇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好像是哭过,难道还有人敢欺负你不成?”
莺儿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有些难为情道:“有王妃在,哪有人敢欺负奴婢,是沈昱给奴婢弹了首曲子,听着有些感触,所以哭了。”
“是吗?”王妃略显惊讶道:“他给你弹的是哪一首,说来听听,本宫倒要见识一下能把你弹哭的是什么曲。”
犹豫了一下,莺儿小声道:“沈昱弹的是一首从来都没听过的曲子,叫做《不染》。”
第12章 都有争强好胜心
哪怕莺儿听过一遍,想要清楚地复述一遍却是难于上青天。
试过几遍之后,自己依然记不清沈昱当时弹的旋律,就连他轻声唱的小曲也完全忘到脑后。
曲子没有听到也就算了,王妃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重新确认道:“莺儿,你确定沈昱用的就是世子书房中的那张九霄环佩琴?”
点了点头,莺儿认真道:“奴婢看得清楚,就是那一张。”
“这就怪了。”王妃不解地摇了摇头,疑惑道:“当年这张琴本宫可是给许多大家都见识过,都觉得此琴不过徒有其表而已,安国寺的了缘方丈还曾亲口劝本宫把这张琴束之高阁,以免误人子弟,如果沈昱真的能用得了这张琴的话,倒要好好羞一羞他。”
莺儿兴奋地点着头:“不如王妃明天去安国寺上香,让沈昱弹这首曲子给了缘方丈听,看他到时候怎么解释。”
王妃眼中同样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倒是点了点莺儿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调皮了,不过本宫很是喜欢,那了缘和尚仗着自己琴艺高超,屡屡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明天就让你尝尝厉害,不过……”
说到这,王妃心里还有些担忧,轻声道:“莺儿,那沈昱的琴艺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王妃放心,如果沈昱弹得好,那了缘和尚必心服口服,如果他弹得不好,咱们就只说那张九霄环佩的好处,总能让他灰头土脸的样子。”
“好,就按你说的去做,对了,沈昱不是让你找人把银钱带给他的家人吗?别的人本宫不放心,你亲自走一趟,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培养出这样的人才来。”
说走就走,莺儿特意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衫,拿着沈昱给的银钱出了王府,按照地址朝着城东的清水巷走去。
莺儿来王府也有些时日,对于安陆州也是比较的熟悉,只是这清水巷还是第一次来,视线中,四周皆为低矮的草房,出入之人也大多衣衫褴褛,哪怕自己只穿着府里最普通的衣衫,放在这里跟绫罗绸缎也没什么两样。
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莺儿匆忙逃进了清水巷中,按照沈昱给的地址,自己来到了一家院外,掂起脚,院子里却是空无一人,莺儿用力拍了拍门环,大声道:“有人吗?”
屋子里没有人应。
莺儿又拍了拍,声音更大了些:“有人在家吗?”
‘吱’的一声,隔壁的院门却被推了开,一双好奇的目光露了出来,有些惊讶地打量着莺儿,似乎有些意外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出现在清水巷:“你找谁?”
“哦,我找沈昱,他家是住这里吧?”
一听是找沈昱,隔壁院子的妇人一付明了的笑了笑:“对对对,这里就是沈家,不过现在他家里应该没有人。”
“是吗。”莺儿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好奇道:“那他家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可说不准。”妇人摇了摇头,抱怨道:“沈昱他爹死了好几年了,也不知道那沈家妹妹是怎么想的,成天把自己累得要死,还要养活三个孩子念书,每天怕是要天黑时才能回来,不过沈昱他们三兄弟回来得会早些,一个个懒得要死,也不知道帮老娘干些活。”
听了这些话,心中的疑惑似乎一下便有了解释。
怪不得沈昱这般厉害,还要投身到王府去当伴读,原来家里居然穷到这个地步。
还有他娘,一个妇人居然能供起家中三个孩子,这样的母爱真是让人感到尊敬。
就在莺儿站着感慨时,妇人突然一指巷口,大声道:“沈家妹妹,有位姑娘找你家大昱哥儿。”
沈昱他娘回来了?
莺儿连忙一转头,却见一妇人背着小山一般的包袱从巷口走了过来,到了门口把身上的包袱放下,里面全都是破破烂烂的衣裳,看起来似乎要拿回来缝补。
沈氏打量了一下莺儿,好奇地问道:“姑娘你找我家昱哥儿?”
“不是。”莺儿摇了摇头,刚想开口,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有几句话我想跟大娘说,不知……”
沈氏明白过来,八成是人家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所以想进到院子里说,自己笑着把门推了开:“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你直接推门进来便是。”
被两个人甩到了身后,隔壁的妇人脸上露出一丝愠怒,冲着莺儿的后背狠狠剜了一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跑进了屋里,轻笑道:“当家的,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居然有个姑娘跑来找沈昱,八成是沈家不争气的东西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莺儿哪里知道自己被人编排成这般不堪,随着沈氏进到屋中之后,自己却一下愣住了,望着家徒四壁的屋子,自己的嘴巴微微张开,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沈昱吃饭时认真的模样。
屋子里已经好久没来过外人,沈氏脸上难得闪过一丝尴尬,慌张道:“姑娘你坐,我去给你烧点水去。”
“大娘你别忙了。”莺儿连忙拉住沈氏,笑道:“大娘,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是沈昱让我来的,他托我把这些钱交给你。”
说完,莺儿把口袋里的两块碎银子连同几十个铜板递到沈氏的面前。
沈氏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脸上看到钱时一下就变得难看得很,眉头一皱,沉声道:“昱儿不是去当伴读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你到底是谁?跟我说昱儿现在在哪里?他是不是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老娘非打死他不可。”
莺儿也没想到沈氏的反应居然是这么激烈,醒悟过来之后连忙解释道:“大娘你误会了,我是蒋王妃身边的丫鬟,沈昱的确是进到了王府,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他是怎么来的,不过肯定不会是偷来的,你放心收了就是。”
“真的?”沈氏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见沈氏不信,莺儿从腰间把自己的腰牌拿了出来,笑道:“大娘若是不信,这有我的腰牌在,你总能相信了吧?”
沈氏虽然不认识上面写的字是什么,可是她一眼就能看出这腰牌不似凡物,眉毛顿时一挑,惊喜道:“这么说,这些钱真的是昱儿带回来的?”
“真的是。”莺儿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手心却是一空,沈氏一把就将钱抢了过去,脸上带着笑,嘴里却骂道:“小兔崽子,算他有点良心,有钱还知道孝敬老娘。”
接着不好意思地冲莺儿笑道:“这回真是谢谢姑娘了,今晚别走,我请你吃鸡蛋。”
顿了顿,有些心疼地咬了咬牙:“管够。”
第13章 官官相助皆有因
赶在饭点前,莺儿已经回到了王府。
虽说没吃到沈家的鸡蛋,但心里却是极其快乐的,蹦蹦跳跳回到后院时,莺儿慢慢收敛了起来,见到王妃时连忙回道:“王妃,奴婢回来了。”
“这么快,可见到沈家人了?”
点了点头:“见到了,沈昱的娘亲在家。”
蒋王妃放下手中的茶杯,好奇道:“跟我讲讲,他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这……”虽说沈氏给自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可是真让自己总结一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时,莺儿却有些愣神,抿着嘴唇想了一会,犹豫半天,千言万语化成两个字:“民妇。”
民妇与民妇还有着很多不同,反正在接下来无事,莺儿便把自己在清水巷的遭遇详细地讲给蒋王妃听,大概王妃也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听到隔壁妇人对沈氏的抱怨时,自己会感到惊讶,听到沈氏怀疑沈昱走了歪路时,会发出感慨,尤其是听到沈氏要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鸡蛋来招呼莺儿的时候,眼眶似乎有些湿润,心里不由想到世子跟沈昱比起来条件不知好了多少倍,为何连他一点都比不上呢?
夜深了,耳边少了二弟的磨牙声跟三弟的梦话,沈昱却有些难以入眠,来到这个世上时间虽短,但在自己的心里却早已经把自己当成沈家的一份子,之所以离开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而是因为自己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哪怕……自己一辈子不能参加科举。
稀里糊涂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等到沈昱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刚好微亮,洗漱之后,自己来到院子中,雷打不动地练起自己的太极拳。
别以为沈昱练的是什么高深的拳法,他练的太极拳就是后世公园中老人家最喜欢的那一种,慢慢悠悠的,看上去一付道风仙骨的气派,实际上就是普通的养生功而已。
至于用来打架的拳法,自己还是留着一手的。
前前后后练了多半个时辰,沈昱刚刚收起架子,院外便来了人,门被推开时,只见莺儿从外面闯了进来,看到沈昱已经起来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多少见外的表情,连忙把食盒往他面前一放,催促道:“快点把里面的粥喝了,然后带上那张九霄环佩,一会儿跟王妃上香去。”
“上香?”沈昱一下愣住了,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上香为什么要带琴呀?”
“这个来不及跟你细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昨天的钱我已经交给你娘了,你猜你娘是怎么夸你的?”
“她能夸我?”沈昱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冷笑道:“她要是不骂我,那就是你给错人了。”
莺儿伸出食指点了点沈昱,笑眯眯道:“果然是母子,一猜就中,好了,你快点吃,吃完拿琴到前院来。”
说完,莺儿便匆匆地走掉了,王妃要上香,自己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来这里,还是百忙中抽得一丝空闲。
想来应该是昨天给莺儿弹的琴起了作用,沈昱打开食盒,里面的东西虽然不多,却是十分的精致,一大碗的肉粥,配上两小碟泡菜,另外还有两个白面包子,看着就有食欲。
连忙把粥端出来,刚刚放到石桌上面,沈昱便听隔壁的院子传来一阵忙碌的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倒是想到昨天来的那位清秀的少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她,连句话都没说就走掉了。
要是有机会的话,自己应该跟她道声歉的,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沈昱快速吃完碗里的粥,几口便把包子跟泡菜咽了下去,到了书房中宝贝般地把琴捧在手中,本来还想找个琴匣把琴装好,可是找了半天,也不知道那琴匣去了哪里,只能找了块布包住瑶琴,自己便出了院子,按记忆中的位置,向前院走去。
王妃上香,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府里上下一阵忙碌,身边除了七、八个丫鬟、婆子之外,还有十几个卫士跟随在前后,等沈昱到时,莺儿一眼便看到他,让他跟在后面的队伍中。
沈昱也没有个熟悉的人,只好夹在后排的卫士中,刚刚入列,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窦寇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昱哥儿,还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留下了?”
回头看见窦寇惊讶的眼神,沈昱笑着点了点头:“还多亏了窦三哥引见,等发了月例,我请你吃酒。”
“这是应该的。”窦寇哈哈刚笑了两声,身后便传来一声呵斥:“把嘴闭上,谁让你说话的?”
窦寇吓得小脸发白,连忙给沈昱使了个眼色,连忙站直身体。
沈昱一抬头,只见一身材高大的军官朝自己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厉声道:“你就是那世子伴读沈昱?”
“正是小子,不知将军贵姓?”见人家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沈昱连忙施了一礼。
那将军沉声道:“本将军乃仪卫舍人吕廷,既然你跟在我的队伍里,就应该有点规矩,不要随意说话,老老实实跟着就是。”
“小子懂了。”沈昱心中有些纳闷,为何这吕舍人对自己的态度这般不善,记忆中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不应该得罪他呀。
有了教训,沈昱便不在说话,正在好奇队伍为何还不走的时候,旁边却抬过来一顶小轿,汇合到队伍之后,那吕廷立刻来到队伍的前方,一招手队伍终于出了王府。
沈昱看得好奇,刚好窦寇就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低声问道:“窦三哥,刚刚的小轿是谁的呀?”
“还能是谁,当然是晴郡主的了。”
沈昱这才知道,敢情这王府里不光只有一位世子,还有位晴郡主。
正想打听打听这晴郡主住在哪里,偏偏前面的吕廷停了下来,严厉的目光望了过来,吓得沈昱连忙把嘴给闭上,从王府到安国寺这一路,愣是连一句话都没敢说出口。
等到队伍到了安国寺门前时,早得到消息的了缘大和尚已经等在了寺门前,远远的沈昱只能看到王妃领着一个少女跟那和尚寒暄了几句便进到了寺中,而大部分的卫士全都被留在寺外,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到哪里。
就在不知所措之时,莺儿突然跑了过来,冲着沈昱招了招手道:“昱哥儿,快点跟我来。”
第14章 安国寺中一沙弥
当自己开始神往着高山流水时,对这寺中的风景自然少了几分兴趣。
永福跟在母妃的身后,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看到四周这般熟悉的景色,忍不住又想到曾经给自己讲解高山流水的小伴读来。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就在永福一付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四周时,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从寺门的方向进来两个人,前面那个是母妃身边的丫鬟莺儿,而跟在她身后的却是沈昱。
自己不是看错了吧,他怎么会在这里?
永福先是一愣,仔细看时来人果然是沈昱,手里捧着的不就是那张九霄环佩嘛。
见到是沈昱,永福下意识地便把面纱挂上,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心里难免一阵胡思乱想,沈昱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他来这里是做什么?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吧?要是他跟自己道歉的话,自己要不要原谅他呢?
只是片刻的功夫,永福心中便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正当自己心思犹如小鹿乱撞的时候,莺儿已经来到母妃身边,接着低声说了几句话。
沈昱人呢?
刚刚明明看到他是跟在莺儿身后的。
永福稍等了片刻,也不见沈昱跟上来,偷偷回头一看,却见沈昱早已经停在十步开外之处,面色平静,似乎觉察到自己在看他,目光转了过来,接着微微一欠身。
他认出自己了?
永福心里一慌,连忙扭过头来,故做镇定地摸了摸脸上的面纱,等了一会不见沈昱上前,激烈跳动的心隐隐平复下来,母妃跟了缘的对话也传到耳中:“……禅师还记得去年时本宫曾带来一张琴求禅师鉴赏,禅师曾云此琴音质太次,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还劝本宫将琴束之高阁。”
了缘想了想,好奇地问道:“女檀越说的可是那张九霄环佩琴?”
点了点头,王妃笑道:“不错,就是那张九霄环佩。”
了缘微微一笑,缓缓摇头道:“出家人不打妄语,比起存世的名琴,那张琴的音质实在是过于生涩,真的并不适合弹奏。”
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傲气,淡淡道:“禅师驾驭不了的,别人未必不能驾驭,今天本宫把琴带来,是想让禅师听一新曲,顺便在点评一二。”
“哦?”看到王妃有恃无恐的样子,了缘心中也是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沈昱身上,细细打量一番,却是面露苦笑:“老衲自幼皈依佛门,三岁便开始学琴,二十年方有大成,至今已经习得四十载,对琴道多少还是了解一些,这位公子年龄轻轻,就算从小学习琴艺,如今也不过一知半解而已,这张九霄环佩,他是万万驾驭不了的。”
怎么就驾驭不了?
永福听到这,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自己昨天可是亲耳听到沈昱弹这张琴的,一会再让沈昱把那首《春江花月夜》弹上一遍,好好羞一羞这老和尚。
跟她有同样心思的还有蒋王妃,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轻声道:“那就请禅师找间静室,让沈昱弹一曲听如何?”
“正当如此。”
静室不大,自然坐不了太多的人,除了王妃跟了缘之外,便是永福一人,就连莺儿也都守在门外不得进来。
进来的时候,沈昱快速地扫了一眼王妃身后的永福,并不是自己看出了什么破绽,只是单纯地因为窦三哥的那句话,本想偷偷看一眼郡主的相貌,谁料她的脸上居然带着一方面纱,把脸藏了起来。
心中略有失望,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小心将琴放到琴桌上,沈昱轻声道:“小子沈昱,见过了缘禅师。”
“嗯。”见沈昱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了缘心中生出一丝好感,微笑地问道:“小檀越学了多少年的琴了?”
“其实也没学过几年。”沈昱笑道:“小子家中自幼贫寒,买不起琴,倒是在书院中曾听先生弹奏过,后来偷偷地学了几年,可笑的是至今只会弹琴,却连琴谱都不识一张。”
“你不识谱?”不光是了缘吓了一跳,就连蒋王妃也是一愣,责备的目光不由望着门外一眼,心里埋怨莺儿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沈昱平静地点了点头:“小子虽不识谱,却也有自己独家记谱的方法,禅师若是想看,小子可以将其记下来。”
自己成谱?
了缘对沈昱越发的感兴趣,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张九霄环佩琴老衲曾经弹过一遍,声色并不是上乘之选,小檀越若是能弹好这张琴,老衲已经是甘拜下风。”
“小子献丑了。”
当双手放在琴弦上时,沈昱的气质却又是一变,极尽的肃然让了缘心思微微一动,等到琴声弹起时,自己却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似已入定一般。
琴声有了开始,自然轻易不会停下,随着琴声的此起彼伏,一旁的永福却是心中大惊,开始先入为主的以为沈昱会弹那首《春江花月夜》,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弹出来的曲子哪有一丝欢快的感觉,似有泛舟湖海之上的逸兴,又有超然尘外的洒脱。
不多时,琴声已毕,禅室中却久久没有声音传中,蒋王妃美目细细地打量着沈昱,大概也没料到府中随意招来的伴读居然有这么高雅的琴风,有他在世子身边,自己的心也终于能放下了。
琴声落下很久,了缘终于缓缓睁开眼,看向沈昱时,目光中似有泪光闪烁,双手合十冲着沈昱深施一礼,却吓得沈昱连忙起身回了一礼。
“先前是老衲鲁莽了,见小檀越年纪轻轻便起了轻视之心,却不曾想小檀越琴艺高深,曲风中自带禅意,非老衲能够比拟,老衲到有一个想法,不知小檀越能否答应?”
沈昱没多想,以为了缘是看中了这首曲子,自己笑道:“禅师若是喜欢此曲,小子便将此曲留下,只是小子不懂如何写谱,还要麻烦禅师。”
了缘摇了摇头,淡淡笑道:“老衲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沈昱一愣,奇怪道:“那禅师之意……?”
了缘微微一笑:“老衲年事已高,早些年就在寻求与佛有缘之人接任方丈一职,今日听小檀越一曲,便恍然大悟,小檀越便是老衲苦苦追寻的有缘人,小檀越可先在寺中做几年小沙弥,等到年满十六,便可接任方丈之位,檀越觉得如何?”
“不行。”
沈昱还没开口,了缘对面突然传来异口同声拒绝的声音。
第15章 不遭人嫉是庸才
王妃微微有些诧异,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永福,多亏厚厚的面纱掩盖住永福略显慌张的表情,王妃也没有想太多,只当同样喜欢瑶琴的永福跟自己的想法一样,不想看着沈昱就这么循入空门。
干脆地摇了摇头,王妃淡定道:“禅师还是不要再惦记了,沈昱已入王府成为世子伴读,他能不能入空门,现在由王府说了算。”
了缘的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淡淡道:“王妃此言差异,沈昱性格淳朴,琴曲至情至深,与我佛渊源甚广,若能留在安国寺,老衲定将几十年经验倾囊相授,不比做世子伴读强上许多,至于他身契的问题……老衲与兴王还有几分交情,应该无碍。”
“大和尚,你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蒋王妃的脸上隐隐露出怒气,自己带沈昱来是想在了缘面前炫耀一下的,谁想了缘大和尚居然想把人给留下,自己不喜的同时,心中也不得不否认了缘的条件诱惑力极大,要是沈昱真的动了心,恐怕自己真的留不下他。
“阿弥陀佛!”了缘得意地念了声法号,目光看向沈昱,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檀越,你意下如何?”
“小子先谢过禅师看重,只是小子先答应王妃在先,又怎会随意背弃自己的誓言?小子虽年幼,却也知一言九鼎,所以禅师的好意,小子只能说句对不起了。”
沈昱说完,王妃终于松了口气,面带得色道:“禅师这回可以死心了吧?”
了缘微微一笑:“小檀越果然是聪明人,或许是老衲过于心急了些,不如这样,老衲这里到是收集了不少的古琴、古谱,小檀越若是有空暇,可到安国寺中随意浏览。”
这……
面对了缘的示好,沈昱也不好一再拒绝,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禅师了。”
“哈哈哈,应该是老衲谢谢你才对。”
按照行程,本来王妃应该先在寺中上香,然后吃过斋饭再走的,可是了缘大和尚看沈昱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威胁,匆匆上完香之后,连斋饭都没吃,便带着沈昱打道回府。
王爷不在家,王妃又去了安国寺,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王府中的总管傅斌便清闲了下来,王妃刚走,自己便离开了王府,坐着马车来到一座宅子前,刚一下车,便有门子迎了上来,讨好地笑道:“二爷回来了,快点里面请。”
傅斌一扫在王府里笑呵呵的形象,紧绷着一张脸,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沉声问道:“我大哥在家吗?”
“在,小的这就通知一声。”门子不敢怠慢,连忙匆匆跑了进去。
等到傅斌来到客厅的时候,傅家大哥傅祥连同他的侄子傅青已经等在这里,看到傅斌进来时,傅祥连忙迎了上去,略带埋怨道:“二弟,你这事是怎么搞的,不是说肯定能入王府当伴读吗,怎么会被一穷小子把位置抢了去?”
傅斌沉着脸,没好气地瞪了傅青一眼,冷哼道:“还不是这个没用的东西,家里什么时候饿到过你?偏偏在后殿偷吃东西,你可知当时王妃就躲在一旁,你让我怎么替你说话?”
傅青自知理亏,无奈地把头低了下来,低声道:“侄儿知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傅斌微皱眉头,苦涩道:“也不知那沈昱使了什么法子,今天王妃去安国寺上香,居然把他也带了去,看来你这伴读的位置应该是抢不过他了。”
“二弟,你可是王府的总管,难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吗?”傅祥的口气中略带了些许的埋怨,毕竟为了儿子能进到王府当伴读一事,自己已经花出去不少银子了,要是还没有送进去的话,这些钱真的就打了水漂了。
傅斌幽幽叹了口气:“趁着世子还没有回来之前,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这上下打点还是需要钱的。”
傅祥明白傅斌的意思,反正自己几百两已经花出去了,自然不会再花几百两,伸手从怀中掏了一沓银票递了过去。
傅斌看了一眼,伸手便去拿,谁料拽了一下却没有拽动,自己奇怪地看了一眼傅祥:“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祥沉声道:“二弟,青哥儿也是你的侄儿,他若留在世子身边对你也是有极大好处的,他的事你要多上上心才行。”
拽着银票的力气松开,傅斌把银票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上面的数额,自己点了点头,笑道:“大哥放心,青哥儿是我的侄儿,自然不会亏待他的,这次你就看我的吧。”
“那就拜托二弟了。”
把银票揣在怀里,傅斌告别了大家,坐到马车上之后,自己便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把沈昱从府中赶出去。
吓唬?
这恐怕不行,通过自己跟他的接触,自己就知道这少年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吓唬肯定是不行的。
那么……赶出去?
这招也未必好使,毕竟他跟莺儿的关系不错,赶他出去容易,万一被莺儿知道了,王妃也就知道了,若再找回他,自己的位置岂不是危险。
这些招都不灵的话,那么就剩下一招了。
傅斌想到昨天看到沈昱刷琴的样子,肯定是他把那张琴给弄坏了,当时自己只当是自己保管不利,可是又一想世子房间中的东西,干自己什么事?大不了赔个礼,王妃也不会拿自己如何的。
对,就用这一招,损坏世子心爱之物,看你怎么还能留在府中。
打定主意之后,傅斌整个人也松懈下来,从怀里把银票全都拿出来数一遍,居然整整二百两之多,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又把银票揣了回去。
等到马车回到王府,傅斌刚一下车,守门的门正便迎了过来,一脸焦急道:“傅总管,你这是去哪了,王妃回来了,正找你回话呢。”
“啊?”傅斌顿时吓了一跳,惊讶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谁知道呢,你还是快点去吧。”
傅斌不敢怠慢,连忙小跑地来到后院,见王妃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自己连忙小心地走了过去,低声道:“傅斌拜见王妃。”
蒋王妃的眼睛慢慢睁了开,也没有过问傅斌去向,淡淡道:“傅斌,你去帮本宫办件事,清水巷有户姓沈的人家,你在外面给他们买间好一点的房子,再拿些钱给沈氏,告诉她这都是本宫的意思,让她放心把沈昱留在这里。”
沈昱?
傅斌心里一动,突然插嘴道:“王妃,说到沈昱,小的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昨天沈昱一失手,居然把世子最喜欢的那张琴给摔坏了。”
“琴?”
“对,就是那张九霄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