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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国主全文阅读

作者:林小庄     热血国主txt下载     热血国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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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端

    东方有国,名大周国。其国七分,列国纷争,已有百年之久,百姓苦之深矣。

    周天子二十三年,荧惑之星出于东方。史官为之卜,得卦大吉。奏于天子,曰:“有贵人出,一统中原。”天子大怒,徙民三万去楚,杀三牲祭之。

    自此,天子以刑杀为威。天下怨之。

    这是一本好玩的书,也希望各位朋友喜欢。我是林小庄,希望大家能记住我。

第一章 挨打

    “啊……啊……啊……!”

    每当这让人胆战心惊的惨叫声打断洛邑的宁静,人们就知道周道的屁股又在挨鞭子了。

    “又是这小子,已经是第三年了,居然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闻者无不摇头叹息。

    不过他们可怜的不是周道的屁股,而是周道的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这个败家的玩意儿!每年都得花几千两银子挨打,真是可惜了!”

    对于洛邑的老百姓来讲,太学是的学生都是神一般的存在,除了周道这个例外。

    能在太学读书的,哪一个不是王孙贵戚,虽然周道也是。可是他那惨不忍睹的脑子实在让人敬畏不起来。

    对于太学来说,周道是一个耻辱般的存在,这可是太学八百年来第一个因为挨鞭子出名的学生。

    “一,二,三……十五,十六……二十……”

    太学的督学是位年逾花甲的老学究,打鞭子的活儿对他来说,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不过他在打完这三十鞭子之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丝不苟才是他对于工作的最高追求。

    等三十鞭子打完,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督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汗如雨下,喘气如牛。

    “真是要命!以后这种累活儿还是不要找我的好!我是读书人!真是有辱斯文!”

    “哈哈哈。李夫子,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位壮年男人走了过来,周道抬头一看,这人正是自己的经授先生。

    “什么事?可不敢是再打鞭子!”督学累的说话有气无力。

    “自然不敢。但还是要烦请李夫子给这位周道同学的父亲修书一封!”经授先生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

    “什么世道?我可是督学大人!真是人老被人欺!”督学站起身来,骂骂咧咧。

    “写点儿什么好呢?”督学开始在心里暗自盘算怎样写这一封信。

    这封信既要言辞谦卑,还要不动声色的显示出自己劳苦功高,最好还要让公子周道的父亲晋王大人能体恤自己对周道的谆谆教导。

    这样的信虽然之前已经写过,但是内容绝不能雷同,更不能借鉴。

    “我打他狠,是因为对公子用心良苦!”爱之深,责之切。道理都懂的。

    根据以往的经验,一般在信寄出去的一个月内,太学就能收到晋王派使者送来的丰厚的财物。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一想到这些金银财宝,督学大人立刻精神抖擞,一丝微笑浮现在枯瘦的脸上。

    “这分明是一棵任劳任怨的摇钱树!”

    根据以往的经验,周道还得再趴一个时辰才能自己站起来。完全有时间先去喝杯茶,再准备写信的事。督学大人心满意足踱着方步走了出去。

    剩下周道一人趴在地上,孤苦伶仃。

    人们向来轻视弱者,又同情弱者。虽然这听起来很矛盾,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太学的学生实在优秀,他们大都是例外。他们朝周道投来的目光中大都少了一种同情。

    也许真的是周道不值得。在太学的所有功课里,无论易理,剑术,气术,经史,文赋,韬略,无一例外,都是最差的。

    在一年一度的中阶考试中,周道的成绩都是最差的,毫无意外。来到洛邑三年来,周道的成绩一直保持着一贯水准。

    这样的成绩是大家的安全保障。只要有周道在,没有别人会挨鞭子。

    来自郑国的郑洲是周道为数不多的朋友。说是朋友,其实也是他表弟。

    郑洲走进来,问周道道:“疼吗?要不要给你叫个医官?”

    周道脖子一梗,把头转了过去,道,“习惯了。死不了。”

    “那好吧!我听说宋折想要找你麻烦,你这几天小心点儿!”郑洲压低了声音,小心说道,“他这几天和嬴当在一起厮混!”

    宋折是宋国的公子,嬴当是秦国的公子,都是说不定以后要做大王的人。

    周道满不在乎,说了一句:“大不了再挨一顿打!无妨!”

    郑洲颇有一种烂泥难扶的感觉,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明白周道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自甘堕落!不,或者应该说自甘下贱!

    要知道宋国在诸国之中可是一个软蛋。

    周天子十年,在南边和楚国打了一仗,丢掉了三座城池,宋王的弟弟被掳到楚国的郢都砍了头。

    周天子二十年,宋国不臣,周天子派遣王师三万人,攻破了宋国睢阳,宋王舆梓自缚,牵羊谢罪。

    这样的国家有什么好怕的?

    秦国的嬴当虽然长得身高马大,可是在太学的众多学生中,也是不入流的。秦国那是西域的蛮夷之邦,是中原诸国从来不放在眼里的。

    再说嬴当,在上一年的中阶考试中,郑洲只是一掌就把他打趴下了,再也没爬起来。只是这家伙很是用心,最近进步巨大。

    晋国可是国姓国,尊贵无比。就是周天子见了晋王,那也得喊一句哥哥。周道见了周天子,行过君臣之礼,还是得喊一句叔叔。

    这样的身份,有什么好怕的?虽说不去鱼肉乡里,可是求个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吧?

    周道偏偏是个例外。

    “你还有什么事吗?”周道看郑洲没有离去,轻声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担心你的屁股!”郑洲没好气道,“你确定不用给你叫个医官?”

    “不用不用,千万不要!”周道连连摆手,“你今天很是好心,我有点不习惯。你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那好!”郑洲道,“我是怕你晚上还得用它!既然不用请医官,那我银子省了!”

    “你个死变胎!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什么好心!”周道气得差点儿跳起来,“等我好些了,我先揍你一顿!”

    底线还是要的,节操也是要的。要不然,那和畜生有什么分别呢!有些事,想都不要想!

    “天子已经派了人来请你去宫内用膳,另外,他的人还顺便问了一下你的成绩!”郑洲一脸严肃。

    “那又怎样?又不是没去过!”周道怒吼道,“一顿饭而已!”

    “你猜天子知道了你的成绩,会不会也打你几鞭子?”郑洲小心问道,“你猜内官会不会比督学力气小些?”

第二章 诡计

    “我……我……我……!”

    周天子的威严吓得周道语无伦次,“非去不可吗?我听嬴当说教坊院来了几个西戎的女伶。”说到女伶,周道两眼放光,像是看见了肥羊的饿狼。

    “嬴当最近和宋折在一起厮混。你自己当心吧,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郑洲小声地警告,对于这两个人,他是打心底里厌恶。

    “听说那几个女伶个个是肤白貌美,能歌善舞,和中原女子大是不同。诶,郑洲,你见过这样的人吗?听说西域女子个个多情,也不知是真是假?”周道沉浸在白日梦中不能自拔,郑洲真想上前去抽他几个耳光,把他抽醒。

    “道听途说罢了,哪一个不是逢场作戏?”

    “所以才要眼见为实。不过可惜了。哀哉痛哉!我之美人兮!”周道挤弄眼睛,似有眼泪滴落出来。

    “这个大可不必。我听说大周天子已经给西戎发放了文牒,允许他们居住在中原,允许他们建造房屋,允许他们耕种劳作。说不准,你以后有机会娶到肤白貌美的犬戎女子。”郑洲一本正经,一板一眼说话的样子像是宣读政令的小吏。

    “那怎么行?我泱泱大周,天朝上国,黄帝后裔,怎么能容忍如此蛮夷?天子是昏了头了吗?”周道趁机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拳拳赤子之心,“来我大周混吃混喝也就算了,但是她们怎么还能长居上国?真是荒唐!”

    “你可以问下周天子。我听人说是因为三百年前的那场国战。”

    那是一场没有人愿意提起的战争。

    三百年前,大周的西境接到狼烟急报,说是西戎犯境。大周天子亲率二十万大军,从西亳出发征讨。西戎本是生活在西方的蛮夷之人,一直被中原轻视。大周建国之后,西戎犬王率臣觐见天子,献上财宝美女,表示臣服。两国相安五百年。周天子本来以为这场战争稳操神券,谁知两军相交,大周王师一触即溃。二十万人连同天子在内,无人生还。

    “为了我大周,什么脂粉女子都不能放在心上。为了我子孙福祉,不管炮烙活剐我也要问个明白!”周道一改之前迷离的眼神,神情亢奋起来。

    “这才不愧是天子一脉。不过你的那个成绩,实在是不忍直视!我都替你的父亲难过!”郑洲伸出右手表达了自己的赞美之后,话锋语气一转,表达了自己由衷的担心。

    “三十鞭子而已!又打不死!再说,我只花了五十个钱,就买了这宝物,可以保我平安!多少鞭子都不怕!”周道说完,顺势撩起衣服。郑洲赶忙把脸转了过去:“你个死不要脸的!非礼无视!”

    周道在衣服后面摸索半天,掏出了一个垫子。这垫子很是好看,红色的织锦,上面绣了一个虎头。

    郑洲一把抢过,道;“这么好的手工,肯定是出自某个大家闺秀,说吧,哪里来的。要是告诉了我,我保证不告诉督学!”

    周道很是神秘,轻声道:“你也猜一猜!”

    郑洲佯怒,道:“我不知道!”

    “要想人不知。”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迈着方步走了过来,这人正是宋折。后面紧跟着的是来自秦国的嬴当。

    “除非己莫为!”嬴当个头比宋折稍低,身体却壮实了许多,看上去虎背熊腰,不过这伟岸的身姿和这猥琐的表情很是不符。

    郑洲不由得眉头紧皱,又是这两个难缠的家伙。他把手里的垫子扔给周道,却被宋折伸手抢了去。

    “哟呵。还真是隐秘。居然还有这种心思。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是告诉督学大人,某个人的屁股会不会再挨上三十下?”

    宋折说话故意阴阳怪气,想要激怒周道。

    嬴当赶紧附和道:“三十下肯定不够,怎么说也得五十下,或者一百下。《太学训诫》上可写的清楚:欺师者,杖一百。就是换成鞭子,也不能比一百少了!”

    宋折哈哈大笑,喜不自禁,道:“你忘了,周同学见了天子,可是得喊叔叔的。这份尊崇,你我是下辈子也得不到的。嬴当,你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尊贵的同窗吧?”宋折在周道面前来回踱步,故意挡住了他的去路。

    嬴当急忙附和,像是闻到骨头香味儿的哈巴狗,就差要把尾巴摇起来:“哟,我都觉得自己好福气。真是惊煞我也!”

    郑洲再看不下去,怒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嬴当在郑洲面前晃动着自己的拳头,炫耀起自己的武力。

    这一句话激怒了嬴当,他举起钵大的拳头,对准郑洲的小腹打了过去。一声惨叫之后,郑洲已经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这一拳,力道实在太大。

    “我们就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嬴当还是不解气,一脚一脚踹在郑洲身上,“拳头大的是哥哥!这道理你俩不懂吗?”

    周道一见郑洲倒在地上,急忙过来想要把他扶起,谁知刚先前迈出一步,却被宋折一脚踹倒。周道想爬起来,哪知宋折的脚像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

    两人竟无还手之力。

    “你不是泱泱上国的子民吗?你不是赤子之心吗?你不是不怕炮烙活剐吗?哈哈,哈。看你骨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嬴当嘴里骂骂咧咧,他只待一顿痛打之后,地上的这两个人会跪地求饶。

    秦国地处西隅,秦人又与西戎人来往频繁。嬴当入了太学之后,才知道中原人对秦国人成见很深,他很想找一次机会给中原诸国中这些所谓的公子们一个教训。这次他找到了这个机会。

    拳脚继续落下,地上两人哼都没哼一声。周道终于等到了机会,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对准宋折就是一拳。这一拳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下巴上,一声惨叫之后,宋折倒在了地上。

    周道几步跃到了嬴当面前,又是一拳挥出,嬴当见状急忙躲了过去,可是不等他回过神来,周道第二拳又打了过来!

    “砰!”

    只听一声巨响过后,嬴当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足足一丈有余。这一声巨响震得郑洲也昏了过去!

    周道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嘴里兀自喃喃道:

    “这该死的犬戎奴!”

第三章 上国荣耀

    “五万年前,天地初分。阴阳不明,清浊不辨。时有神人,自西方来,教化万民!”教授经史的夫子手捧书本讲的津津有味,全然不顾下面的学生已经睡得东倒西歪。

    历史一向是一门不太受欢迎的学问,更何况大周国的历史也就才八百年,真是没有什么好讲的。书本上记载的那些知识,是所有的学生当故事从小听到大的。

    随便去街上找个人都能把这些事讲得头头是道。

    这就是大周国的悲哀。

    历史其实就是英雄的传记。只有那些有丰功伟绩的人才能被记载下来。

    可是自从大周国经历了那一次浩劫之后,百姓对大周国的英雄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这是一场很多人不愿再提起的经历。

    没有了拯救世人的英雄,百姓更愿意把牺牲献给神。

    没有了英雄的大周国逐渐衰落,投靠神族的百姓愈加卑微。

    大周天子率领群臣来到洛邑之后,又延续了三百年,直到今天。大周国经此大劫,国力衰退。

    随着大周国一起衰落的,还有大周天子。周天子在天子百姓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输掉这场战争的原因,众说纷纭。不过现在这似乎都不太重要了。

    大周国,太学内。

    朱红色的大门已经略显斑驳,原本闪着光耀的铜钉上也有了锈迹。尺余见方的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因为天气潮湿的缘故,有的地方已经章满了青苔。这些青石都是从三百里开外的太行山上被奴隶背下来,然后一块块铺满了宏大的太学。

    白墙灰瓦的大殿显得很是朴素,几株前年老柏就长在墙外,直冲云霄,其型如华如盖,遮挡了日光。十八根柱子像是从青石下长出来,稳稳的撑起了整个大殿,岁月的侵蚀没有让它们腐朽,反而让它们泛着油光。

    一条长廊曲曲折折通向大殿之后,一条紫藤像是一条老龙,枝干曲虬苍劲,紧紧抓住窗上的格栅。

    一亩方塘映着天空,几朵睡莲漂在水上,花苞还没有长出来。塘边是几株垂柳,枝条倒垂下来,密如卷帘,远处的小石山看起来朦朦胧胧。

    真正是读书的好去处。可是今日的太学里,冷清的有些萧瑟。往日里的朗朗书生都不听不见了,就连之前叽叽喳喳的黄鹂鸟也不知去了哪里。

    太学的学生们正在闹学。

    大殿后面有一进院子,这里本是太常寺大人的寓所,现在却被一群学生围得水泄不通。

    “反对犬戎定居中原!”犬戎是对西戎的蔑称,和骂人是叫狗东西是一样的道理。

    一百多个太学生群情激愤,周道和郑洲也位于其中。这些人大多是晋,韩,楚,赵,韩,燕的国人,他们的先人不是周天子同宗,就是大周的开国功臣。

    “周道和郑洲滚出太学!”剩下的太学生都是宋折和嬴当一伙儿的,不过这个呼声小了很多。嬴当站在人群当中,很是尴尬,他总觉得站在对面的同窗好友里,有一半的人在骂他。

    太常寺大人早已关门闭窗。太学生闹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等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发泄完心中的怨愤,管你是王子还是公子,都得乖乖回去念书。

    几个督学垂手而立,低头不语。太常寺大人语气平静,问道:“你们可有人知道原委?”

    无人应答。

    太常寺大人依然平静,继续问道:“你们可知道周道又闯下了什么祸事?”

    还是无人应答。

    太常寺大人有些恼怒,道:“平日里晋王的金子你们也收了不少吧?怎么出了事,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话音刚落,紧接着是一个砚台飞出,重重打在窗上,墨汁一下子洇黑了白色的窗纸,然后又是几卷竹书被扔了出来,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一变故让众人大惊。昔日里太常寺大人可是个和蔼儒雅的老头,今天这是怎么了?

    庭院中太学生的喊声也小了不少。

    “大人,周道前些日子刚被罚了三十鞭子。不知道你问的可是这件事?”李督学小声回答。

    “还有,听说周道去了教坊院。”讲授经史的夫子趁机告状。他平日里看不惯周道游手好闲的做派。不过他的话遭到了一众同僚的反对!

    “怎么可能,我太学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学生!”李督学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不少。

    “就是,周道的品行绝对没有问题!”一个姓姜的夫子也替周道鸣不平。

    “够了!”太常寺一掌拍在桌上,这一掌用的力气太大了,痛得他一下缩了回去,脸上的五官扭作一团,极是夸张。

    “昨天……昨天,太史大人上奏天子,在太学中有斗气直冲霄汉,此等异象,已是三百年来未所见。”说到这里,夫子,督学一干人等脸上已是表情大异。

    斗气直冲霄汉,三十里外被太史令侦测,这是何等的修为。

    “大人,只怕,只怕是太史令错了罢。”讲授经史的夫子已是年逾五旬,头发花白,这句话说完,颤颤巍巍站在一旁,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这是我大周之福。”太常寺大人须发张动,神情豪迈,喜悦之情毫不掩饰,“想我大周立国之时,斗气之士三百有六,斩妖孽,除奸佞,破敌百万。上慑神族,下降妖族。从此才有我万世基业!此等情景,老夫以前只能神游,而现在斗气之士重生,我就要有幸目睹这一幸事!”

    “何其伟哉!何其雄哉!何其壮哉!”仿佛面对的不是几个学究,而是百万整装待发的雄师,似乎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摧腐拉朽,扫荡宇内一切,再建不世功业!

    这声音穿透门窗,感染了在场的每个人。太学生的喊声停了下来,似乎大家已经置身疆场,委身国家,奋勇杀敌。

    “所以要把斗气之士找出来!”太常寺忘了方才的疼痛,大手一挥,“假以时日,我们一定实现心中所想!一雪前耻!”

    “让周道滚出太学去!”

    一声大喝打断了太常寺心中的美好,他打开大门,站在众人面前,一定要好好给这些学生长长记性,尤其是周道。

第四章 噩梦

    周道最近几日总是能在夜里惊醒,他总在反复做同一个梦,然后从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

    黄沙之中,一座城池已成了残破不堪的废墟。扑鼻而来的是浓厚的血腥味,中间夹杂着金属燃烧的气味。远处驰骋的无数的黑骑,黑压压一片一直延续到天边。一轮浑圆的落日挂在西方,也被染成了血红色。破城残垣之间,一股股黑色的狼烟冲天而起,直直刺入昏黄的天空。

    四周是层层叠叠的尸山,血迹沿着浮土留下,浸染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鼓声响起,箭镞如雨,他想要拼命躲闪,可是几支箭还是楔进了他的身体。冰冷的箭头侵入肉体,是一阵闷响和冰冷的痛!

    他奋力呐喊,可是那黑色的军队已如潮水一般涌来,将他淹没。他像是卷进旋涡的枯叶,没有半分挣扎的力气。

    在倒下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这是一群怪物,他们有着人的身躯,却没有人的脸庞,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是人。

    周道从梦中惊醒,汗水湿透了衣衫,窗外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照进窗台,洒在地上,如水如霜。梦中的情景仍然让他心悸不已。

    这究竟是怎么了?

    周道坐起披上衣服。他的仆童伍甲还在熟睡。周道不忍把他惊醒,轻轻走了过去,站在窗前看这明月。

    窗外寂静无声,这个时候能醒来的,只怕也都是他这样的人。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庭院中一闪而过。那人迅捷无比,几乎是一跃而起,他翻过了那堵一丈多高的白墙,轻轻的落在地上,像是一片落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这人箭一般穿过院子,进了长廊,消失在黑暗之中。

    “莫不是进了贼人?”周道心情尚未平复,这下更是惊诧,可是转念一想:“这贼人穿过长廊,后面只是一片空地,有什么好偷的!”不如跟在后面去看个究竟。

    拿定主意,周道慢慢开了门走出去,穿过那条被紫藤遮蔽得密不透风的长廊,来到后院的一片空地。他小心的伏下身子,果然,一个人影站在空地当中。

    那人双手下垂,站在月光之下,纹丝不动。周道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两只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盯着看,虽然月光明亮,可是离得远了些,还是看不清那人的五官。

    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周道已经感觉到两腿发麻,眼皮发沉,那人终于换了一种姿势。周道眼前一亮,似有一道银光闪过,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人双手齐举,两道白光如三尺之剑,自掌心发出,交相辉映。

    那人双手快速挥动,周道初时还能看清这人的身影,末了,这人化作一团银球,在地上滚来滚去。

    原来此人以双手化剑,这是一门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武功,更不要说见过了。

    周道看的却是呆了。又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那人终于收了剑招,停了下来。周道看的入神,早已忘了自己是在偷看。禁不住喝了一声:

    “好!”

    那人听到身后有人,转过身来。周道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想要逃跑,这才发现双腿发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嘴里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响。

    一阵“希希索索”声音响过,那人朝着周道走了三步,“呵呵”一声冷笑。这一声冷笑吓得周道如堕冰窟,浑身冷战。

    “呵呵……”

    周道紧闭双眼,现在他的心里一阵悔恨袭来。这要是死了,可是真冤。现在他就是待宰的羔羊,除了绝望再没有别的想法。

    “公子道!公子!”只听喊声越来越近,周道这才醒悟过来,再看那眼前那块空地,空无一人。

    呼喊周道的是他的仆人伍甲。伍甲比他稍微年幼,聪明伶俐,平日里服侍周道十分细心,两人也没有明显的主仆之分,像是一对兄弟。唯一遗憾的就是伍甲不能入太学读书,因为他的出生不好,是个奴隶。

    周道走出时怕惊扰了伍甲,虚掩了门窗。凉风吹进屋内,冻醒了伍甲。伍甲担心周道受凉,过来查看。谁知公子竟然不见了,于是点了蜡烛,赶忙出门寻找。

    周道胡乱应了一声,想要站起来,两腿沉重如灌铅,不能动弹。一来是蹲下的时间久了,二来是被吓得。周道只觉两眼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伍甲双目呆滞无神,这是一夜未睡的缘故。看见周道睁开眼睛,忙道:“公子,昨天夜里的事……,可真是吓我一跳。你是怎么到那里的?我找到你时,你一个人倒在那里……”

    想起昨夜的事,周道依然感觉如梦如幻,随口应道:“只是做了一个梦,后来就不清楚了,大概是梦游罢……”说完不由得摇摇头,这样的理由,自己也不会信。

    “我还以为是宋公子他们搞的鬼……,既然不是,那就好!”

    宋折?只怕他们是没有那般本事吧。不过说也奇怪,这小子上次没占到便宜,这几天也没有什么动静,除了昨天去太常寺大人门前吼了几嗓子,可是很明显没有什么用。

    周道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把昨天的事情好好想一想,还有那个可怕的梦,要是能找个人问问就好了,可是思索良久,也没有想出来去哪里找这样的人可以一诉衷肠。

    “你去跟学官说一声,告个假,就说我受了风寒,要静养几日,这几天就不去上课了。”

    伍甲笑道:“公子,你上次告假也是说受了风寒,这次恐怕不能再这样说了吧?总得找个好点儿的理由。”

    周道心不在焉想了想:“不能说受了风寒,那就说得了热症。不管怎样,不去上学就是了。”

    伍甲领命出门,不到片刻,又回转过来,走到周道面前,满脸喜悦,道:“公子,今天太学的学生都不上学了!”

    还有这好事?这可是太学自开学以来,除了过节,第一次休学。

    “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伍甲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太常寺大人在挨个问话。不过这跟咱干系不大。你想吃点儿什么?我现在找人做去。”

第五章 大考

    周道还没有等来父王大人给督学送来金子,宋折和赢当已经把挨打的事告到了太常大人那里。当然一些关键的细节就被省略和隐瞒了。于是太常大人为了匡扶正义,赏给周道和郑洲各五十鞭子。

    周道懒得解释,何况这是自己第一次在太学挨了打之后又打了打自己的人,想想也解气。郑洲对于这样的处罚也没有异议,反正争辩了也没什么用处。

    两个人趴在地上挨了五十鞭子之后,郑洲就伤痕累累,不能站起来了。伍甲把他背回去,在床上又趴了整整三天之后才能下地走动。

    令人称奇的是周道却是毫发无损,依然活蹦乱跳,窜上窜下。不过没有和郑洲在一起胡混,日子变得索然无味。

    宋折也安稳了许多,几次见了周道都绕着走。而赢当正在担心太学会驱逐西戎的学生,每日里过得提心吊胆,他的母亲是西戎的公主,所以他也是有西戎的血统。这样的人,在太学生反对西戎的浪潮中,就是众矢之的。

    周道已经接连几日没有见到那个怪人在半夜起来练武,这也让他本就枯燥的生活又少了几分乐趣。

    而更让他心烦意乱的还有即将到来的大考。大考是大周国的盛世,规模仅次于天子登基和册封王侯。

    王侯看的是出身,而大考则是平民百姓出人头地的绝佳机会。每年大考的前三甲,可都是周天子和各国王侯争相笼络的人才。

    易理,剑术,气术,经史,文赋,韬略,这些大考的科目没有一科不让周道头疼。

    周道本来是不用去参加这种考试的,可伍甲要考试。自己要是输给了伍甲,不仅给太学丢脸,也会给父王大人丢脸,更重要的是,自己输给了自己的仆人,这才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公子,王上这次又派人送了一千两金子给太常大人。”伍甲手中拿了一块竹简反复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对周道说了这句话,“王上请太常寺大人对你严加管教!”

    晋王的信总是那几句话,周道已经听不出新意来。好在每次王上大人的信都不找人代笔,周道还算不上讨厌这封家书。

    “没别的了?这么多金子,我一两也落不着,都便宜那些老家伙们了!”

    周道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趴在桌子上打盹儿,他昨天又是苦熬到半夜偷偷溜等着练武的人,可是那人直到天亮也没有出现。

    本来困得很,可是心里烦躁,又睡不着。

    “王上大人在信上还说,要是晋国这次能有人考到三甲就好了。”伍甲满脸兴奋,把竹简递给周道。

    “我要是能考到三甲,一定要好好为王上效力!”

    周道正忙着眼皮打架,他努力睁开双眼,看着伍甲由兴奋变得亢奋,一双眸子里跳跃着的也是喜悦的小火苗。他接过竹简,揣在怀中,给伍甲泼了一瓢冷水:

    “晋国考进三甲的,至今不到一百人!”

    “一共是九十八个人。那我要做第九十九个人。”

    周道的这一番话让伍甲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变化,他眼里的火苗依然还在。“能为王上效力,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伍甲自小就跟着周道一直在太学里,虽然不能和他们坐在一起上课,但是这么些年来替周道和郑洲两位公子做作业的经验是非常之丰富。从入门到基础,从基础到高阶,伍甲脚踏实地的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对学科知识的掌握是相当扎实。当然除了学习踏实之外,还与他的聪明也分不开。

    就这样,伍甲充实了自己脑袋,荒废了两位公子的学业。可是他自出生来就是周道的仆人,无法改变。这种出生决定了他没有更好的读书机会。

    好在周道这人除了不爱学习之外,没有其他太大的缺点。周道来到洛邑已有八年之久,少小离家的好处就是能过早的享受远离父母的孤独和独立。而这种孤独会使他越发对身边的人依赖。

    伍甲就是周道身边的人。两人的朝夕相处也使得主仆之分淡化不少。更多的时候,周道和郑洲都把伍甲当做了兄弟。

    在听到伍甲抒发志向,立志报国之后,周道眼前一亮。既然泼凉水不能打消伍甲的热情,那就再换个方法试试。

    “书你是看了不少,可是这和考试是两码事,就像平时我也看书,可是考试的时候还是两眼一抹黑!”

    “大周国人才济济,考进前三甲还是太难了!不如趁早放弃!”

    “我们晋国是战功封赏,读书再多也不能战场杀敌,那能顶什么用!”

    周道胡编乱造的理由丝毫没有撼动伍甲的内心,他正捧着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书也是晋王托人送过来的。

    晋国是诸侯大国,晋王又是大周天子的哥哥,所以晋国的封地富庶无比。晋国人都热衷经商,对读书很是不屑,所以晋国的风气很是不好。这也是晋王一直想要改变的。

    对于这次大考,晋王也很是重视。参加考试的每个人都得到了他慷慨的奖赏,每人十两黄金。

    这黄金也是伍甲要考试的原因之一。伍甲听了周道一番相劝之后变得忧心忡忡,自己确实有些科目很让人担心。

    剑术,气术和韬略。

    这几个科目的作业伍甲从来没有做过,这些科目从来不留作业。

    伍甲去跟学了数十年的一群对手考试,只怕是没有胜算。要是输了也会输的很惨。

    目前看来身边没有人能够帮到他。伍甲连一把像能拿的出手的剑都没有。

    “你的剑术实在是惨不忍睹。光这一项,只怕你连赢当都打不过。”周道开始担忧伍甲,这句话一说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对伍甲太过残忍。

    “所以我找了一个道馆去补习,就在玄武大街上!”伍甲赶紧向周道解释,他害怕周道觉得自己考不上。“公子,要不我也带你和郑公子去!”

    周道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是对伍甲并不了解,或者说是伍甲变化太快。

    “那学费贵吗?”

    “还行。”

    “还行是多少?”

    “二十两金子!”

    “那这不是抢钱吗?”

第六章 道馆

    玄武大街上,一座三层小楼当街而立。这里就是洛邑城里赫赫有名的学又思道馆。每年都有一大批考试失利的大周国学子蜂拥而至,献上白花花的银子之后,等待道馆大师的点拨。

    “太学名师授课,因材施教效果好!”

    “包教包会,不会退费!”

    一块三尺见方的匾额挂在学又思的门首,上书两行漆金大字。周道看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腿走了进去。

    伍甲跟在他后边,背了一个沉重的书囊。他本来就要来缴费,可是周道非得要来看,说是怕他上当。

    一个衣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给周道让了座位,倒了茶水,然后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等待周道问话。

    “你们的老师都是太学的夫子?”周道喝了一口茶,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这茶太好喝,是自己之前从来都没有喝到过的楚国凤凰单丛茶。

    伍甲紧挨周道坐下,他今天的任务是个看客。在来到这里之前,周道拍着胸脯表示道馆里的名师都是骗人的。

    “不瞒公子。能在我们道馆授课的,除了太学的夫子,还有来自各国的名流大家。”灰色长衫男人一字一眼讲得很是清楚。

    对于这段话,周道很是不信。在他看来,有人打着名师的口号招摇撞骗,可是太学的夫子们吃喝不愁,衣食富足,断然是不能干这种事的。

    “都有哪位太学的夫子啊?可以教剑术的和斗气的。”周道只好继续追问,如果真有太学的夫子在这里授课,那就被自己抓到了把柄。

    大周国可是明令禁止太学的夫子私自设馆授徒的。要是有夫子违反了这项禁令,就会被处以罚百金,鞭一百的刑法。想到这里,周道脸上浮现了一丝坏笑。

    长衫男一双眼睛没有放过周道脸上这一点儿变化,彬彬有礼答道:“不知道公子剑术基础怎样?”

    周道一愣,长衫男的反问太过圆滑,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我对我的剑术很不满意。所以我才要来找个名师指点一番。”周道拿过桌子上的竹简,翻了一下,道,“这是你们的名师?”

    长衫男躬身行礼道,“在下是学又思的咨寻,请教公子怎么称呼?只有公子讲出弱项,我才能更好的为公子匹配老师。”

    周道眉毛一扬,道“我叫做伍甲。剑术要从头学起,不知道道馆里有没有这样的夫子可以教我。”

    长衫男听了这个名字,表情一凝。道,“伍甲公子,适合你的老师当然是有的。只不过按照你的要求,这样的费用会高昂一些。”

    周道扔出一个袋子到桌子上,一块没有装好的小金锭掉了出来,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咨寻一看到金子,两眼冒光,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公子,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子,我都给你找来!”

    伍甲捡起金子,收起桌上的袋子。周道指了一下伍甲,问咨寻道:“可以让这位小哥试听一下?”

    咨寻忙道,“当然可以。但是我得去安排一下。”

    ……

    过了一刻之后,伍甲坐在了太学名师的对面。周道坐在了伍甲后面,这是他在太学里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夫子。

    老夫子讲授的是剑术。这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大概八十岁的年纪。伍甲一边听讲,一边认真记录。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周道已经在伍甲后面沉沉睡去,发出了愉快的鼾声。

    接连几日积累的辛苦在这一间小屋子里得到释放。不过当他一闭上眼的时候,眼前又浮现了之前一直出现的噩梦:

    黄沙之中,一座残破的城池,浓厚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金属燃烧的气味充斥着鼻腔。无数的黑骑像潮水一般涌来。红色的血迹染红了地上的浮土。

    “隆,隆,隆。”的响声由远及近。

    突然“隆隆”的响声变成了“咚咚”声,周道眼前已经不是那个战场,而是那个在半夜里修炼剑术的怪人。那人面戴黑纱,周道看不清他的面目,不过看身影像极了是伍甲。周道走上前去,伸手边抓,果然是伍甲。

    周道一惊,从梦中醒来,这才发现,伍甲站在自己面前,那个上课的夫子手持一把木剑,正在敲打着自己趴着的桌子,发出“咚咚”的声音。

    “要看自己才好。只能演示一次!”

    白发夫子再三强调演示的重要,周道急忙坐起,做好了大开眼界的准备。

    这位夫子虽然年老,可是步履矫健轻快,丝毫不输一位少年。那木剑在他手中抖动,破空之声不断传来。

    只在一刹那的功夫,“刺,挑,削,割,截。”夫子已经把这五势剑法演示完毕,伍甲惊得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剑法如此之快。

    老夫子收了剑势,右手轻抚胸前一缕白须,姿态飘逸,神情自信豪迈。以往的学生见了这一手,没有一个不佩服得五体投地,拍手较好的。

    可是今天不一样,他遇到了两个呆子。

    一个惊呆了,一个不以为然。不过他更没有料到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周道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发出了一阵如闷雷一般的笑声。

    这笑声很失礼,也很让老夫子下不来台。老夫子的剑术很是不错,但是在周道看来,这种水平的剑法跟半夜练剑的怪人相比,简直就是儿戏。

    怒不可遏的老夫子一扬手把木剑丢了过来,“看来这位公子对剑术有更高的造诣。不如给老夫露一手,让老夫也长长见识!”

    周道伸手接过木剑,刚才的冲动让他有些后悔,自己笑的太早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这种情形,如果拒绝明显是太不合适了。

    木剑握在周道手中,沉重无比,可是现在只好豁出去了。

    周道举剑起势,依然是五招次第递出。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丢了面子,伍甲在一旁看着呢。

    虽然只是五招,可是每一招都迅捷无比。老夫子和伍甲几乎是一招都没有看清楚,周道已经收了剑势。

    伍甲再一次呆在原地。老夫子气得须发张扬,踹门而出:“这是没有练过剑的样子吗?这不是消遣老夫吗?”

    比伍甲更吃惊的是周道,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这么有成就感过,这是怎么了?这剑术是从哪里学来的?怎么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剑法这么好?

第七章 骗子

    周道的剑法赢得了伍甲的一通喝彩,这声喝彩穿墙越室,三层道馆里,每个人都听得很是清楚。

    伍甲没有忍住,在激动之下情不自禁一阵狂喜,他是由衷为周道感到高兴。因为出身的原因,他对周围的事物向来都是谨小慎微,从来没有如此失态。

    这阵狂喜惊扰了隔壁苦读的学生,也惊扰了貌似学识渊博的授课夫子。

    大家从各个角落蜂拥而至,瞬间把周道和伍甲围了起来。不管何时,总是能找到喜欢看热闹的人。只要这种热闹与自己无关,就越是兴高采烈。

    面对这么多同学,周道还没有不好意思,伍甲的脸已经通红如火。不明就里的看热闹群众一面拼了力挤进来,一面嘴里高喊:

    “怎么了?怎么了?”

    这种场景在学又思并不多见,除了看热闹的学生,几个夫子也挤了进来。

    咨寻站在人群中想要努力控制事态,可是无法抵挡大家的好奇心,一时间尴尬无比。

    周道丝毫不嫌事大,对着咨寻大声道:“咨寻夫子,你说的太学名师莫不会是冒名的吧?我看除了年纪有点儿像,授课很是稀松平常呢!”

    伍甲很是紧张,赶紧接过周道手中的木剑,拉着周道的衣袖轻声道:“公子!公子!”

    伍甲在人群中看到了不怀好意的宋折,这个时候若是惹了众怒,可不好收场,他也生怕公子在给那帮人落下把柄,要是有人趁机煽动,只怕这帮学生闹气来,又是一场大乱。

    哪知周道肩膀抖了一下,用力挣脱伍甲,朝众人道:“我,周道。刚才跟一位道馆的夫子比拼剑术,我赢了!”

    人群中传出一阵“吁”声,这是对说话者的反讽。反对的声音刚落下,人群中又有人喊道,“这位周道公子可是太学的渣滓!他挨过的鞭子,比他经历的考试都多!他说的话,那也肯定是真的!”接下来是一阵大笑。

    周道在洛邑出名,是因为在太学中挨鞭子最多,看来人群中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不过这也不奇怪。

    周道闻言也不恼怒,指着说话的人,道:“看来有人不服,不如让我这个太学中的渣滓和你比试一番!不知道这位朋友肯是不肯?若是我输了,公子我情愿奉上十两金子!”

    十两金子又让人群重新沸腾起来,这是一笔不小的钱财,足够在洛邑置办一处上好的宽阔宅院。

    伍甲看了看站在人群中说话的那人,他不是宋折。这个人之前在太学里从来没有见过,看来不是太学的人。

    人群中众人纷纷欢呼喝彩,把那人推了出来。

    “和他比一比!”

    “十拿九稳的发财机会!和他比!”

    咨寻一看事情要闹大,急得大喊:“都回去!不要再围观了。大考在即,学习时间宝贵!”

    可是这样的呼声没有起到一丁点儿作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方才说话的人拼力挤出人群,站在了周道面前,他手里拿了一把剑。这把剑和周道的木剑不同,是一把青铜剑,剑身泛着青色浊光,显然有了不少年头。

    周道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夺过伍甲手中的木剑走了过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这才是大家都想看到的。

    像周道这样如此鲁莽的人,不是真的勇士,那就是真的疯子。现在大家坚定不移的把周道当作后者,这人是个十足的疯子。

    “在下秦人黑夫!”

    “太学晋国周道!”

    “把剑换了!这样不公平!”人群中有人提议黑夫换成木剑。

    在大周国,诸事从礼,没有风度的人是被大多数人所不齿的,即使是决斗也要讲究礼仪和风度。

    可是周道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冲黑夫摆了摆手。这是一个不怕死的!

    黑夫是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人,顶多是一个平民,想到这里,伍甲心内稍安。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这人要是赢当安排的那就糟了,只怕是来者不善。

    人群中又有一人走了出来,他对两人分别行了礼,道:“两位公子,在下楚国屈文,我来做裁正。本次比剑点到为止,今日分了输赢,日后也不可纠缠寻仇!”

    黑夫点头示意应允,周道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递给屈文,那里面是他的十两金子。

    两人向面而立,互相躬身行礼。屈文击掌三下,示意开始。

    黑夫左手紧握剑鞘,右手抽出佩剑,手腕抖动。“哧,哧,哧。”破空之声不断传来。

    这招精彩的剑式赢得了大家的喝彩,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这是一个高手!”伍甲对周道的担心又多了几分,在他以往的印象中,周道做为太学中剑术最差的学生,即使这几天有了突飞猛进,对付这个高手还是难了不少。

    再看周道,只见他并不惊慌,手中的木剑随意挥了两下。木剑原本很轻,用尽全力也是轻飘飘的。这和不会使剑的门外汉并无二致,观看的众人看了纷纷摇头。

    黑夫急迈左脚,右手执剑,跟着刺出,这一剑很是利落,没有丁点迟疑,直奔周道的心口处。

    周道一柄木剑也是直直刺出。众人还没有看清周道的招式,只听“咣当”一声,黑夫手中的剑已经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道手中的木剑已经指在了黑夫的咽喉处。人群中众人沉寂了片刻之后,发出了阵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喝彩声。

    这一招实在是太快,太精彩了。

    黑夫面如土色,他惊得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人人轻视的太学生手里。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他不得不承认,是他输了。

    屈文捡起黑夫掉在地上的剑,递给了他。黑夫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周道冲着众人微笑点头,这一次赢得太轻松了,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他也从来没有享受过胜利带来的轻松喜悦。

    周道捡起桌上的金子,扔下木剑,拽住伍甲,头也不回走出了人群。他走到学又思的门口处,回转身来,冲咨寻冷笑,满是嘲讽。

第八章 洛水

    洛邑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洛水贯穿其中,横贯城邑东西。洛水两岸,酒家食肆聚集,是一个游玩享乐的好去处。

    暖风和煦,翠柳成行。

    周道正坐在一张杨木桌旁,撕扯着一只肥硕的老母鸡。伍甲本来站在他的身后,这样才符合礼数。可是周道从来没有在意这些,在他看来,迂腐的遵守旧规,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伍甲最终坐在了他的对面。“这才像是自己兄弟。”周道扯下一只鸡腿,装在盘中,推了过去。“不过说好了,这顿饭钱,你来付。”

    伍甲接了盘子,内心依然忧心忡忡。这种担忧来自于他对坐在对面的这位公子,将近十年的时间相处,直到刚才他才发现,这个人对于自己很是陌生。

    “你是担心你的大考?”周道看出了伍甲面带不悦,可是没有猜透他的心思。

    伍甲点点头,咬下了一口,用力咀嚼。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也看到了,刚才我只刺了一剑,就胜过了那个黑,黑……黑什么的?”

    “黑夫。听说他是秦地年轻剑客的佼佼者。”伍甲应道。

    “对。是黑夫。可是上次中阶考试,我不还是挨了鞭子?”说道挨鞭子,周道这次以往那么难为情,当然这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公子。你的剑法和太学里老师教的有些不一样,大不一样。”伍甲又对刚才的话做了补充。

    “你眼光不错。练剑是为了什么?打赢对不对?能打赢的剑法就是好剑法,对不对?”周道停下与母鸡的搏斗,连连反问。

    “当然是对的。”伍甲并没有反驳。很多时候,他都不会反驳自己的公子,在伍甲看来,周道做为主子是不需要反驳的,何况他说的在理,那就更没有辩解的必要了。

    “所以你大可放心。你的剑法我来教你,本公子保证把你教会,教不会不收钱。若是教会你了,”周道招呼店伴上了一壶清酒,一口喝下大半,继续道,“那也不收钱!”

    伍甲的脸上还是没有出现自己期待的喜悦,周道又让店伴上了一壶清酒,给伍甲满上一杯,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人分享喜悦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胜利的喜悦。这比受伤了没有人分担伤痛更加让人无助。

    伍甲不善饮酒,平日里也极少饮酒。毫无意外,这一次他还是没喝。

    “公子,我感觉你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上次你和郑州公子都挨了鞭子,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恢复。可是你却安然无恙,今天的剑法,你也是……”伍甲讲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时候已经是午后,店里客人渐少,街上行人多了起来。

    “这个嘛,当然你家公子我有挨鞭子的经验……”周道放低声音,给伍甲讲了一下自己怎样用垫子挨的打,还不忘损一下郑洲,“他死心眼,非要当硬骨头,最后哭的还不是自己!”

    伍甲还要再问,周道打断了他的话,“别只顾自己吃,这酥骨鸡外焦里嫩,等会儿带只鸡回去给郑洲也尝尝!你可别忘了!”

    周道吃得肚圆肠肥,打着饱嗝刚要站起来,一人从外面进来,站在他的面前。伍甲认出这人是黑夫,赶紧起身道:“这位公子,我们可是有约定,不能寻仇纠缠的!”

    黑夫也不客气,把手中的剑放在桌上,一下坐在两人中间,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等酒壶里一滴酒不剩,他把酒壶重重放在桌上,从宽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抹了下嘴巴。

    周道摆了摆手,示意伍甲坐下。

    “约定不寻仇,可没约定不能做朋友。”黑夫看了一眼伍甲,道,“小哥莫慌,我是来交朋友的!”

    周道笑了笑,并不答话。伍甲问道:“太学中的赢当公子,是秦伯之子。你可认识?”

    黑夫对伍甲拱手施礼,道,“适才鲁莽,多有得罪。赢当公子,秦地无人不闻其名,可要说到熟识,我是没有这个福分。我乃一介平民,没有机会去结识这样的贵胄!”

    伍甲拱手还礼,听了黑夫的话,点点头。只要不是来寻仇的,只要不是赢当指使的,他就放心了。

    伍甲倒了一满杯酒,放在黑夫面前。黑夫伸出右手,两根短粗的手指将酒杯捏起,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还是换个大碗吧,这样喝酒太不过瘾!”

    周道扔给伍甲一小块金锭,笑道:“给这位公子换大碗!今天的酒我来请他!”

    伍甲伸手要接,哪知黑夫大手一扇,那一小锭金子被他卷到了手中。

    “这顿酒,还是我来请两位公子吧!”伍甲说完,手一扬,又把金子扔还给了周道。

    颇不耐烦的店伴在一旁已经站足了有一个时辰,原本以为这两位公子酒足饭饱之后一结账,自己也刚好打个盹儿,谁知道又进来一位客人。

    掌柜的看见金子脸上立即绽开了花,这样阔绰的公子近日可不多见。于是忙不迭喝退了店伴,放下手中的一管毛笔,迈着小短腿跑到后边抱了一坛酒来。

    三个白瓷大碗在桌上一字摆开,掌柜一双厚重的手掌拍在封泥上,褐色的封泥簌簌落下,凌冽的酒香飘了出来。

    黑夫接过酒坛,推开掌柜,把三个大碗依次满上。

    “先干为敬!”

    黑夫端起一碗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周道一脸诧异:“秦人都如此善饮?如此喝法,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依样学样,伍甲和周道不敢失了礼数,也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痛快!痛快!好酒。”黑夫放下酒碗,连连赞叹。

    “周公子果然豪爽。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黑夫紧盯二人,又把酒满上。周道点头应允,举起酒碗,对黑夫道:“既然你不嫌弃,我答应你便是。只是有一件事,我须再先言明。”

    黑夫听到周道答应自己,喜不自禁,道,:“只要能和做朋友,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百件事,也都依你就是!”

第九章 发奋

    周道泯然一笑,道:“你只需应了这一件事,就足够。”

    黑夫放下手中端着的酒碗,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他太心急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重要。

    “一件事,不要问我剑法从哪里学的,也不要问我的老师是谁。现在不要问,以后也不要问。”

    黑夫点头答应,他从未想到周道会说出这样的要求,太简单。

    周道在学又思道馆一战成名,在结识了黑夫这个秦国青年剑客之后,黑夫怂恿他去参加大周国的大考。

    “这是一次可以扬名天下的机会。难道你不想好好把握?”

    周道思考再三之后也觉得可以去试试。至少,目前看来剑术已经不会太落后于人。不过话说回来,难道自己还在乎什么丢脸面?

    之前在伍甲面前夸下的海口也是要兑现的。只是对于剑术突飞猛进,他也不明缘由。好在这几日里,那个奇怪的梦没有了。而那个在半夜里舞剑的怪人。

    也没有了。

    这种平淡的日子是他最不想要的。无聊,漫长,枯燥,乏味。

    这一天周道正坐在窗前对着院中的空地发呆,伍甲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公子,周天子听说你要参加大考,派人召你进宫。内官大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周道很是疑惑,难道这种小事也瞒不过天子,还惊动了他?

    “只是为了这件事?”

    伍甲顾不上回答,他忙着收拾周道的衣饰,觐见天子总是要庄重些才好。他拿出一个黑漆木匣,从怀中掏出一枚小指般的钥匙,小心打开。

    “伍甲,你忙什么呢?”

    伍甲从木匣中拿出一方红色的锦帕,小心掀起一角,露出一块玉佩来。这玉佩刻成龙形,晶莹剔透,一颗红色的珠子点缀其中,很是好看。

    “公子,天子上次赏你的玉佩,这可是前朝之物。天子说让你好生带着,不可遗失。这次你也带上罢!”

    周道伸伸懒腰,抬起双臂,待伍甲给他换上一袭墨色缎子衣袍,然后又把玉佩在腰间玉带上小心系好。

    “一顿饭而已,这么麻烦。你去把郑洲也叫来。我这次带上他。”

    待伍甲整理完毕,一个修长的身形出现在眼前。伍甲对着镜子沉吟半晌,对伍甲说了一个字:“赞!”

    郑洲听说天子要宴请周道,一脸兴奋跑了进来,这兴奋中还有几分幸灾乐祸。“这么好的事,能带上我,算你有良心!”

    周道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做人不能跟你一样,要有福同享才好。”说完,嘻嘻一笑,道,“这次去你还得帮我一忙。”

    郑洲道:“伤天害理的事不做,其他的但说无妨。只要能做到的,本公子都尽力而为。不过你最近太反常,我很好奇。”

    两架马车停在太学门口。每辆车都架了六匹神俊威风的清一色黄骝马。两名内官侍立左右两侧,十二位武士身披甲胄,手执铜戈整齐排列。这是天子依仗,用来彰显对臣子的恩宠。

    内官看见周道,远远地俯下身去,渐渐的嗓音传了过来:“恭迎两位公子入宫。”即使是太学的学生,也很少见到两乘天子驾六的。

    几十个学生围在远处,指指点点,在议论着天子的客人到底是谁。大家看见周道和郑洲,心里顿时明白,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两驾马车沿着洛邑的玄武大街向前缓缓驶去。这里到王城还有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两个内官步行在前,周道和郑洲同乘了后边一辆。

    车内并不甚豪华,完全不是之前自己想到的鎏金镀银那般堂皇。郑洲甚至觉得这马车并不比自己的父亲郑王的车乘强出多少,就更不要跟晋王大人的车乘相比。

    郑洲小声嘀咕道,“这车除了马匹多了些,也不比一般的车强出去多少。天子怎么会喜欢这样这样的?”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仕驾四,大夫驾三,士人驾二,庶人驾一。这样的礼制你不懂?”周道也压低嗓子小声答到,这种感觉很不好。

    虽然路途平稳,可是车内空间狭小,周道颇不耐烦,“要是有一壶酒,再有一枚骰子就好了。”

    郑洲继续小声嘀咕道:“听说楚王也是驾六,天子上个月派遣上将姬芮率王师五万讨伐楚国,结果全军覆灭,姬芮也死于国战。”

    周道闻言骂道:“楚国非我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是以后有机会,让我做上将军,一定要把楚人打得落花流水,出了这口恶气。”

    郑洲闻言,笑道:“若是公子以后做了上将军,应该先把宋国和秦国打个落花流水,先出了你自己的恶气。”

    周道“哼”了一声,道:“这两个不入流的,哪里用得着劳烦王师。我晋国出兵,就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言语之中,是对宋国和秦国的不屑。

    郑洲大笑,继续道:“看来之前心中的恶气还要劳烦晋王大人。”

    两人说笑之间,马车已经驶出玄武大街i,走在朱雀大街上。街上行人减少。朱雀大街多是大周国的官署衙门所在。一般百姓是不会经常来这里走动的。

    路人看到天子车舆,躲在道路两旁,等马车先行。车行速度加快不少。周道唤来内官,卷起车前锦帘,去看路旁的景致。

    人群中有一人引起了周道的注意,这人在人群中行走极是迅速,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周道见那人一身黑衣,头戴一顶斗笠,遮得很是严实。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注意。

    郑洲盯着那人看了良久,问周道:“这人从玄武大街一直跟随到这里,你可曾注意?你看这人是不是在别处见过?”

    周道摇头,道:“这人相貌看不甚清楚,不过这身影似乎是之前在哪里见到过,可是猛然间,又想不起来。当真奇怪。”

    郑洲担忧道:“我看那人步履轻盈,体态矫健,绝非寻常路人。但愿这人不是冲我们来的。”

    周道应了一声道,“我没什么朋友,你没什么仇人,只怕不是为了你我两人。”

    郑洲再朝路旁看去,那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周道更加感到奇怪。

第十章 天子之宫

    天子之宫,在涧水之滨。巍巍峨峨,高台垒筑,只见乌瓦如鳞,庭院如海。两辆马车并排而入,宫门尤显宽绰。几十个内官在殿前整齐排列,垂手等候。

    金黄色的天子大纛,正中用金丝绣了“周”字。碗口粗的旗杆在风中兀自摇晃不止。今日洛邑的风,尤其大了些。

    天子的长子姬思,还是一个孩子,年方七岁。这时也在宫门左侧候着。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这个时候正事贪玩的年纪,而天子长子,却显得老成稳重,颇有长者风度。

    不等随行的内官摆好下车的马杌,周道已经一个箭步跳了下来,郑洲紧随其后,也没有给伍甲表示恭顺的机会。

    “这么大的场面,上次看到还是晋王大人入朝觐见的时候。现在天子都这么对你了?”郑洲一拳打在周道后背,话里满是醋意,戏谑道,“难道你做了晋国的太子?”

    周道收敛了先前一脸灿烂,失落的像是一只十一月的寒霜打过的茄子。

    “你还有个大表哥,你不是不知道吧,要说太子,还是我大哥做的好。我只要做个公子,有吃有喝就好!”

    周道的父亲晋王大人,一共有四个儿子,周道只是其中最不成才的次子。虽然不是庶出,可还是跟王位无缘。

    也是因为这样,周道才被太学的一帮公子们欺负。对于注定只能做公子的人来说,或许有机会能做一国之君,能执掌一方的国王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

    而且,他们对于晋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的仇恨。尽管这终仇恨更多是源于对晋国强大的忌惮和恐惧。这种忌惮和恐惧无处发泄,最终成为踢向周道的回旋蹬和打向他的耳光。他们满足于这种胜利,并且变本加厉。

    大家都对这个心知肚明的同时,从来没有人想着伸手去帮周道一把,所以他小心地把自己隐藏起来,对于晋王,也是报喜不报忧,不惹麻烦,也不添乱。

    郑洲这句无意的话还是刺激到了周道敏感的内心,对于这样的无心之过,周道心内一丝遗憾一闪而过。

    可惜没有太多如果。

    “你大哥做了国王,想来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和他仅有数面之缘,哪里及得上和你这般深厚的情谊!”周道的片刻沉默让郑洲突然感觉自己言语有失,立刻想要挽回刚才的尴尬。

    周道闻言大笑,“在这里说笑,不合礼数。既然觉得我对你好,等下帮我就好。今日让你来,可是为了这件要事。要不然你不是白白粘我便宜?”

    两人说笑间,已离大殿近了。郑洲拍了拍周道,又指了指下不远处停着的两辆马车。

    “你数一下,一,二。”

    周道不解,摇摇头。

    “有一辆车是接我的。”郑洲说完,周道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郑公子,可你是坐了我的车才到此处的,这个可别忘了。来接你的车,是后面那一辆。”

    大周国的太子早已缓步下了台阶,站在一旁,等待两个兄长登上台阶。

    石阶来自于一百里之外的太行之山。成百上千的奴隶用瘦弱的背把石块从山上一块块背下来,刀刻斧凿之后成为方正的台阶,血汗挥洒铺才成了脚下的石阶。

    姬思对于这两位公子素来敬重。这两位公子是他在深宫之中并不多见的老友。

    周道和郑洲之前也经常参加天子在宫中的宴会,而两人受到如此厚待的,还是第一次。

    天子驾舆,太子迎接。大周国能有如此待遇的人,屈指可数。

    两人对太子姬思行礼毕,四个内官早已推开宫门,把众人引了进去。

    大殿之上,一场曼妙的歌舞吸引住了两人的眼光。数位舞女正在扭动腰肢,轻舒云手,抬眉低腕之间,极尽mei态。只把一首《武王破阵曲》舞成了靡靡之音。

    天子坐在龙阶之上,地上散落一地的酒樽和杯碗盏碟。除了一身华衣之外,和街头撒泼的醉汉并无二致。

    看见二人进来,天子扔下手中的酒樽,踉踉跄跄走上台阶,坐了下来。他朝舞女摆摆手,丝竹之声停了下来,几个舞女也停了下来,回转到殿后,鱼贯而出。

    “来了?”

    周道和郑洲慌忙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等待着天子的命令。

    “起来吧,就是家宴。不要拘泥于礼数。”天子又是摆摆手,两个内官见状,上前扶起两位公子。

    周道和郑洲一左一右,在早已摆好的桌几之旁坐好。桌上是早已准备好的美食。一大块羊肉,一大块牛肉,分别用亮哥铜鼎装好,也是一左一右位于桌子两侧。几样水果洗得很是干净,散落在两鼎之间,一盆肉汤还在冒着热气。

    肉汤的热气勾起了周道的食欲。这汤闻起来很是鲜美,像是鱼汤,可又像是羊汤。周道拿起汤匙,很小心地喝了一口,瞬间感觉一股暖流涌起,五脏六腑似乎都舒展开来。

    郑洲见天子没有再说话,拿起牛肉大快朵颐。虽是饿的急了些,可是斯文还是要有的,要是在天子面前失礼,那可是一项大醉。

    等两人把桌上的肉吃掉六成,天子又命内官把两人的酒给满上。

    “给两位公子换上西戎的墨玉杯!让公子尝一下齐王的佳酿。”

    内官给周道和郑洲端来两个墨绿色的玉杯,把酒满上。周道接过酒杯,忍不住在手中把玩。只见这酒杯通体墨绿,剔透玲珑,浑然没有半分杂质,果然真是人间至宝。

    看见周道拿在手中不忍释手,天子道:“这是西戎国进贡的,仅此一双。要是喜欢,只管拿去就是。”

    郑洲闻言大喜,从座位站起,在大殿中间跪下,向天子致谢。天子如此慷慨,很是让周道疑惑。

    像这样丰厚的赏赐,在天子迁都洛邑之后很是少见。

    “周道,你怎么不谢。是不喜欢?”周道将手中的玉杯一番把玩之后,依依不舍放了下来。天子本想着两人收到赏赐之后会欢呼雀跃,可是谁料周道依然冷静如初,神态没有太大变化。

第十一章 题外

    今天特别想和大家聊一聊关于写作的事。

    人生有各种各样的境遇,而其中失意的时候明显多了一些。现实和理想总是存在差距,而这种差距又不能通过努力去弥补的时候,我们就会感到迷茫。迷茫越来越成为一个常态,和同学聚会,和同事闲谈,总是能发现这样的苗头。似乎苦尽甘来也成了一种理想状态,又或是成了一种奢望。时间一长,迷茫变成了自我否定。不管面对什么,总要怀疑自己是否能做好,为所有事情的结果担惊受怕。

    很多时候在夜里失眠,不知道以后会走到哪里,又怎样去走到那里。在纠结与不安中熬过一个个夜晚,最后耗光了头顶的黑发。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我们经历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变革。这是时代的幸事,也是我们的幸事。用日新月异来形容生活的变化都显得很是苍白。二十年前的玻璃球现在早已成了手游荣耀,一个时代风靡的事物还没来得及留下烙印,已经成为一代人的记忆,消失在岁月中。

    我们努力去忘掉过去,来适应周围的变化,以免自己显得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但是后来我们在偶然中才发现,其实之前自己一直努力想要忘掉的,才是我们最值得珍惜的。他们早已在不经意间在暗处刻下了记号,怎么也抹不去。

    说了这么多,似乎和写作没有关系。其实写作中最好的感受来自与生活,点滴积累的生活感受,其实也早已融入我们的作品之中,去抒发胸臆,去发泄喜怒哀愁,又在潜移默化中去影响那些看我们文字的人。(我始终不敢认为自己写的是作品,他们只能称之为文字。)

    文字是一种很好的倾诉手段,自古以来,一直都是。只不过纸墨变成了屏幕。一个个本来有着各种含义的文字,再结合成词语,词语堆积起来,成为一个个句子,一个个句子再连接起来,就成了大段的文字,可以给各种各样的人看。这就是文字的魅力。也是写作的魅力。

    堆砌文字的能力被大家亲切的称为文笔。一个很好的故事再加上很不错的文笔,就会是一部成功的作品。故事的主角就是自己的理想。有时渴望行侠仗义,有时想要纵马江湖,有时又想烟雨江南,有时又想驰骋疆场。广阔天地,任我而为。

    写作是一件很容易上瘾的事。当不再为果腹担忧的时候,就有很多的精力来码字。这也是一个平凡人的幸福。敲动键盘,看着一个个文字排列整齐,那种成就感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代替的。不写点什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现在码字也成为了一种理想。因为有很多的感受想要写出来,有很多感受想要说给人听。也许不管写多少字,我都无法称自己为作家,但是能继续码字,写的东西有人看,这就足够。感谢时代的伟大,每个人都有展现自己的机会。

    题外话说的有些多,现在的数据依然不是很好看,不过还是要继续坚持的才好,也希望有人能看,能评论。

    生命不息,码字不止。谢谢你们。

第十二章 天子

    天子的慷慨在迁都之后及其少有。诸侯对天子自迁都之后也不再有之前的尊崇和畏惧。天子迁都是为了避开西戎的锋芒,而对西戎的妥协就意味着天子的软弱。软弱和无能是一样的道理,没有人会把一个弱者放在心上,哪怕他是天之子。

    得不到诸侯尊崇的天子处境悲凉,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甚至远没有一个诸侯潇洒快活。没有了诸侯的尊崇,自然也不再有诸侯的朝贡和奉献。像秦国这样偏居一隅的弹丸小国,居然也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而像楚国这样的大国,不朝贡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和天子公开作对,灭了天子的王师,还抢占了天子的城池。

    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径除了天子的同姓诸侯发了檄文讨伐之外,像周道的父亲晋王大人。但也有更多的是什么也不做的诸侯,静坐壁上观,等着吃一地鸡毛之后的残羹冷炙。

    这让天子的处境愈发艰难。诸侯的实力也也愈趋强大。天子也不再是大周开国之时“天下皆王土”的天子。

    天子能得到西戎的进贡也是当真少有,在记载中也是屈指可数,尤其是他们这群野蛮人送来如此精致的酒器。这在大周的历史上也是首次。

    天子的慷慨赏赐让郑洲很是高兴,来自郑国的公子对于这种物品有着天生的好感。当听说玉杯可以拿走的时候,郑洲很是激动,恨不得马上揣在怀中,因为他觉得天子在下一刻就会后悔。

    可是这样的慷慨的赏赐并没有引起周道的兴趣,他和郑洲要好,但是和郑洲又有着截然不同的秉性。虽然也喜欢喝酒,可是对于酒器,他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周道跪在地上,谢过了天子的赏赐。他没有时间去想天子这种赏赐是为了展示西戎对大周的示好还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方,这些也都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这是不是对自己有用。

    喝酒误国。这是晋王大人之前经常对他说的话。对玉杯的抵触,也是遵守父王大人的教诲。

    “天子千秋万代。周道不敢领此厚赏。”

    天子听闻周道的话,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看来是不喜欢?那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此话一出,一旁服侍天子的内官心里忐忑起来,连忙跪在地上行礼,想要打断天子别再说出更加丰厚的赏赐来。

    可惜天子早已喝醉了酒,对于这些视而不见。

    周道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大周国的天子来说如此重要,先是天子车舆,接着是太子迎接,现在又是天子封赏。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重要。

    在这之前,周道在整个洛邑城中,抛开晋国公子的身份,连一位名仕的威望也不如。虽然也是天子子侄,可是也没有给他带来实质的好处,更多的是太学中,同窗的嫉妒。就连挨鞭子,落在他屁古(股)上的鞭子都要比别人重好多。

    这种对晋国公子的照顾,是看在天子和晋王大人的颜面上。周道从这额外的照应之中并没有烦人得到实质性的好处,太学里的学生也是想着靠欺负他去找回一点点的自尊,尤其是当他们国家输了和晋国的战争之后。

    “天子,大周先祖以武立国,统治四方。我自然也当修习弓马,整修铠甲,征讨敌国,擒获敌酋。重振大周。”周道额头贴在地上,声音却很是响亮。“我虽然无能,可也深知不能纵情享乐。此等享乐之物,我断然不能接受!”

    哪知天子听了这番话,在大殿之上是放声大哭。天子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走到周道面前将他扶起。身后的两个内官吓的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周道抬起头来,一张白净的微胖面庞挡在他的面前。这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看着天子。周道慌忙低下头去,放低声音道:“天子在上,恕我死罪!”

    这微胖的脸庞满是疲态,没有一丝优游自如的轻松。一双眼睛里血丝密布,猜不出是因为欲望还是因为惊恐。两行清泪正沿着脸颊滴落下来。

    “死罪!”周道很是惶恐,在天子面前失仪,那是要砍头的,惊慌之中,额头距离地上的青石还有三寸,天子的一双手已经轻轻托住了他的双腕。周道只觉这双大手分外有力,自己的身体不由得从地上站起。

    天子两行清泪未干,满脸悲愤已经消失不见,荡然无存。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传来,在大殿内回荡。

    “整修铠甲,征讨敌国?斩杀敌酋?”天子大笑声中,一双手已经揪住了周道的衣领。一双怒目瞪得周道无所适从。天子魁梧的身躯很轻松把周道拎了起来。

    “你说,怎么整修?怎么斩杀?你说!”天子对这周道一阵疯狂地咆哮:“你以为你说的这些道理寡人不懂?你以为寡人连你也不如,是也不是?”

    郑洲和姬思吓得更是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几个内官已经是双股战战兢兢,浑身如筛糠。

    “不敢!我不敢!”周道声音颤抖,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先前的一切还没有想清楚,天子之怒已经吓得他手足无措。今天这是怎么了?周道心脏乱跳,冷汗沿着后背不住淌下。刚才灌下去的酒也散了一大半。周道不敢挣脱,也不敢乱动。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一切都与寡人无关!与寡人无关!西方输给西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南边败给楚国,那也是八十年前的事。秦人夺去故地,距今也不到百年!这些与寡人何干?与寡人何干?”

    一阵咆哮过后,天子松开了手中的周道。周道瘫在地上,如一团软泥。

    “这一切与你何干?哈哈,哈。怎么会成了死罪?寡人不是弑杀之君,怎么会让你是死罪!”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一直在天子身后跪着的两个内官见状,赶忙起身扶住天子,把天子搀回高台之上。

    “赐酒,赐酒!给两位公子赐酒!”天子右手扶着额头坐了下来。丝竹之音响起,大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第十三章 讨宝

    等到大殿之中恢复先前的祥和,已经是深夜。天子再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之后还是和之前一样平静。不过就是周道吓得不轻,事情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他的脸色才好了些。

    一位内官这时进殿禀报:太史令大人求见天子。天子酒醒之后早已恢复常态。太史令大人在这个时候进宫,肯定是有要是发生。天子起身去了偏殿,留下两位公子和太子一起继续饮酒。

    郑洲先前为周道悬着的心早已放下,他对周道来时路上说的帮忙一事仍是不解:难道帮忙就是为了向天子求情?显然不是。天子也不可能杀掉自己的侄子,再说要是求情的话,明显太子更合适、

    “这一路神神秘秘的,你到底是要干什么?”郑洲异常喜欢的玉杯已经成了他的囊中物,他满了大一杯,走到周道座前,酒香四处飘散。“这可真是好酒,就是晋王大人也不一定能喝到。”

    郑洲想要和周道共饮一大白,周道拒绝了他的邀请。“齐王不是连楚王都不放在眼里吗?怎么甘心给天子进贡此等美酒?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郑洲自己满饮一大口酒,道:“齐王的眼界,那是楚王能比的吗?楚国再强大,也是南方的蛮夷。他要是有齐王三成雄才,只怕连吴越国也是他的!”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说了半天,还是白费力气!”周道休息之后,心神才安定下来,对于郑洲的这番回答,他很是不满,对郑洲说话也没有一点儿好气。

    太子姬思比周道年纪稍小,可是举止和年龄极是不符,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并不像别的公子那样童声稚气。

    “两位公子想要知道齐王为什么这么做,得先要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益处!”姬思的话很是简单,但是周道和郑洲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姬思嘴里说出来的。

    可惜事实就是事实,两人眼见为实。

    “齐王自然是想得到更多的土地,更多的百姓。”郑洲回答仓促,不过话说完,他有些后悔,这话有些唐突了。对面可是大周国的太子,现在有人告诉太子,有人想要你家的土地,你给吗?

    这人八成是疯掉了。这是一个疯子才会说出的答案。

    “齐王同鲁王作战,鲁王败。齐王同燕王作战,燕王败。齐王又同宋王战,宋王败。齐王想要土地,有他得不到的城池和百姓吗?”太子姬思反问郑洲,郑洲一时语塞,回答不出。平时伶牙俐齿的郑洲,没想到这时候被比自己还小的太子问的瞠目结舌。

    “齐国虽然兵强马壮,可还是不足以与天下人为敌。齐王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周道回应太子姬思道,“所以他想做的,就是用手段,而不是用刀戈,去得到他想要的这些。”

    说完这番话,周道认真的盯着姬思,像是在课堂之上被夫子问了一个问题,小心谨慎回答之后,静静等待夫子的评判。

    “公子周道回答很有道理。所以齐王的酒不是白白献上来的。虽然可以敞开了喝,可还是要喝得明白才好!”

    几人谈论间,天子已经在内官的簇拥之下重新坐回了高台。想来太史令一定是带来了喜讯。天子看俯视众人,满面春风,神清气闲。

    太子姬思躬身行礼,朗声道:“恭喜天子!”郑洲和周道也赶忙跪下一起给天子道贺。

    天子在高台之上,喜不自禁,道:“寡人方才酒醉,有失仪态。让周道公子受惊。寡人酒醉中说的话,依然算数。答应给公子的赏赐,也不会反悔。“

    郑洲谢过天子的赏赐,将玉杯紧紧攥在手中。天子见状,道:“郑洲既然喜欢玉杯,那就要好事成双。这一对玉杯寡人全都给你!”

    郑洲大喜过望,欢喜立刻翻了一番。

    天子又问周道:“寡人方才可说过只要你提出来的,寡人都会遵从你的要求?“

    周道点点头。天子看见周道点头,又看了看太子姬思,姬思也点点头。天子道:“既然寡人已经答应了你,那你的要求尽管提出来!”

    周道小心的跪下,道:“天子,之前多有耳闻大周武库之中,有许多稀世宝剑。我想求天子赐剑一把!”

    周人先祖以武立国,大周武库之中自然也少不了许多名剑,有周人先祖所配之轩辕剑,有开国上将姬成所配之含光剑,还有名仕吕丕所配之赤霄剑,而其他的剑更是大有来历。在这样的武库之中,找一把剑,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一把名剑对于天子来说,比一双玉杯更为常见,想来也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周道的请求十分大胆,这些利器之所以几百年来深藏武库之中,就是因为天子不想让除他之外的那些人能持有这样的宝物,尤其是那些本来趴在大周脚下,现在却虎视眈眈的诸侯。

    天子听了周道的话,眉头一皱又舒展开来,右手摸了下那几缕稀疏的胡须,爽快的笑声传了出来:“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你。这种要求寡人也当满足。那你就跟寡人来,寡人的剑你随便挑!”

    周道大喜,郑洲大喜,连一直在殿门口等候的伍甲也是大喜。天子赐剑,那是无尚荣光的事。除了荣誉,还能得到一件神器,这是在白天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

    天子起身,四个内官跟在身后,紧接着着是周道和郑洲,最后是伍甲。几人离开大殿,穿过夜色,走到一间小屋之前。

    这小屋很不起眼,玄武大街上的民居,也比这强上不少。内官小心的打开小屋的木门,灰尘沿着风飘了出来,内官顾不得揉眼睛,由小心拿出另一把钥匙。周道这才发现,原来这小屋居然有两道门。

    等第二道门被打开,手中掌灯的内官推门而入,闪在一边。周道跟在天子身后也走了进去。青石地板之上,厚厚的一层灰尘,空气中弥漫着的是,一股腐朽的气息。众人不由的一阵阵咳嗽,这个地方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第十四章 选宝

    等到小屋之内四支火把依次点起把小屋照得如同白昼,郑洲这才发现,这屋子虽不大,却是坚固异常。四周墙壁俱是青石垒砌,青石光滑如镜,青石之间的缝隙,连刀也插不进去。

    屋子正中是三张石桌,每张石桌都有一丈见方。石桌上两排宝剑依次排列,密密麻麻,郑洲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石桌,桌上的剑大约得有百十把。这些对常人来说价值千金的宝贝,就这样随意堆放,一点儿也没有被珍藏的待遇。

    郑洲从中拿起一把剑,只见剑身已有斑斑锈迹,灯光映衬之下,依然寒光逼人,郑洲不由得赞叹道:“真是一把好剑!”他左手持剑,右手拇指轻抚剑身,只觉一股寒意从指尖传来。

    “这是寒光剑,剑身长二十一寸三分,重四斤七两,剑客蒙付所用。蒙付曾经用此剑刺杀鲁王。”一位本来站在天子身后的内官回转身来,向郑洲小声说道。

    郑洲右手挥动几下,没有一点声响,果然是刺客的一把利器。“此剑太过阴毒,与主不详!”郑洲将剑放在桌子之上,这把剑很不趁手。

    内官惊道:“公子果然是相剑的高手。蒙付杀了鲁王之后,被鲁人车裂于市。所以公子所言甚对!”

    周道也凑了过来,冲郑洲使了个眼色,道,“我也想跟公子学相剑,不知公子是否愿意赐教?”

    “那得看你是否心是不是诚?这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郑洲又从桌上拿起一把剑,刚才说话的内官看到这把剑,脸色不由一变,不过这次他没有说话。

    “这把剑什么来历?”周道问。

    郑洲手中的剑光亮如新,像是刚刚擦拭过一番,他在用手指去摸,感觉这把剑和刚才的很是不同,这把剑温润如玉,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杀气,郑洲握在手中,说不出的舒服祥和。

    “这把剑想来就是剑中君子纯均剑,上古仁君所有。据说此剑自打造以来,未杀一人!所以称为剑中君子。”郑洲倒转剑身,递给周道。

    “不用来杀人的剑,要他何用!”周道接了过去,没有细看,想要放在桌上,伍甲在身后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虽是无用,可也是仁爱之剑。我心内自忖,品行一般,德行一般,配不上此剑,不敢奢望!”

    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讲完,周道双手捧着均纯剑,将剑放在桌上,后退一步,朝着均纯剑拜了一拜。

    天子在一旁看着两位公子讲这些剑的来龙去脉,听的津津有味,不忍打断。等周道又拿起一把剑,天子才说道:“这里面的剑,有看中的,只管拿走就是。寡人答应你的,不用顾虑。”

    周道接连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郑洲讲过的剑已经不下一百吧,可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心仪的。

    一个不大的屋子,周道也沿着四围墙壁走了足足有三周之多。当他走到屋子东南角的时候,发现角落里居然有一个朱漆木盒。朱漆木盒长约四尺,宽约半尺,周道看见木盒大喜,问内官道,“这是什么?”

    内官拿起木盒,看了一眼,道:“这个盒子我从来没有打开过,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剑?”内官卷起衣袖,擦去盒子上的浮尘,一个雕琢精致的盒子出现在眼前。盒子上雕刻着牡丹和卷草,盒子上下没有一个字符。

    “那就它吧!”周道抱起盒子,走到天子面前。

    “你看中的不是这个盒子吧?”郑洲言语中有些许嘲讽的意味,周道做事不按常理,不过这一次显得太过草率。

    “肯定不是。买椟还珠那是你们郑国人才会干的傻事。”周道的反击也不留情面。连内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国人乱编的事,你也当真?”郑洲有些气恼,可是当着天子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给栽赃给楚国人。

    本来莫不做声的天子看见周道抱着的盒子,道,“这盒子里不是一把剑,是两把剑。”

    “两把?怪不得刚才拿起来时觉得有些重。”周道心里很是高兴,这一下可是得了两把剑。

    “说到这两把剑,与你还有些干系。这两把剑形式,尺寸,重量完全一样,叫做戊戌剑。”天子打开木盒,果然盒子中间并列两把一样的剑。

    “这两把剑之所以说和你有干系,是因为这是初代晋王的佩剑。晋王是长子姬戊,他有个同胞弟弟姬戌。这两把剑就是他们兄弟两人的佩剑,所以叫做戊戌剑。”天子从木盒之中取出两把剑,依次递给周道和郑洲。

    周道双手接过,拔剑出鞘,原本鱼皮做的剑鞘早已是多出破落,剑身锈迹斑斑,剑身也没有华丽的纹饰,更没有镶嵌绿松和宝石。只在剑身后端刻了一个“戊”字还依稀可见。这把剑就是和之前的任何一把剑相比,都无过人之处。

    郑洲手中的就是“戌”剑。两把剑完全一样,就连锈迹都一样。郑洲很是失望,买椟还珠这种事应该是说晋国人才对。

    哪知周道很是高兴,夺过郑洲手中的剑,左右各执一把剑,对天子道:“那这两把剑都赐给我,可好?”

    天子笑道:“寡人说过只要你看中的都可以给你。只是可惜了这一屋子的宝剑你都没有看上。其实这两把剑很是普通,你完全可以再挑一把更好的!名气更大的,剑锋更利的!”

    郑洲也是在一旁劝阻:“要不再看看别的剑?这还有一大半的剑没看呢!”

    周道跪在天子面前空地上,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天子千秋万代。我就要这两把剑,这两把剑就足够!”天子挥了挥手,算是应允。

    伍甲帮着周道接过木盒,心里也很是激动。“公子,这可是先王之物,万金难求。”

    刚才给郑洲说剑的内官也是过来道喜,“贺喜公子得此宝物!”只有郑洲在一旁连连叹气,为周道遗憾。

    天子回转身来,对内官说道:“既然周道公子得了宝剑,我们为何不找个剑客来比拼一下剑法?”

    周道闻言大喜,终于有机会展示一下身手。自从胜了黑夫之后,已经好多天没有和人动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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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国势渐衰,诸侯之国纷纷割据一方,不服王化。
太学生周道是位学渣,可是机缘巧合,居然做了一国之主,而他要面对的,是秦国的步步紧逼和国人的虎视眈眈……热血国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热血国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热血国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