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痴心错付
先帝驾崩,二皇子睿王萧辰锦继承大统,宫廷内外的一场夺权之战暂时告一段落。
傅云萝本应在登基大典后欢欢喜喜的等来册封的圣旨,她并非萧辰锦唯一的后院,却是最得宠的。嫁给萧辰锦七年来,睿王府所有的好玩意儿都有她的一份。
傅云萝到底会被册封个什么,已经被下人猜了个透。看她备受宠爱的模样,压倒睿王妃成为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午后时,宫人通报勤政殿的公公领着圣旨过来了。
她等来的却不是册封的圣旨,而是要人命的旨意。皇上在前面登基,却在后宫传召要处死一向宠爱有加的傅云萝。
太监甚至等不及她和这个没住上几天的承欢殿告别,也不允许她去收拾点衣物。直接将傅云萝架出承欢殿,直奔天牢而去。
“这是怎么了?侧妃不是一向受宠的吗?”
“皇上还选了不受宠的丞相家庶女做皇后,连个侧妃都不是。睿王妃只封了个贵人,还住了冷宫。真是圣意难测,圣意难测哟。”
莫说这些谈论的宫女好奇,连傅云萝自己都不明白做了什么事惹得睿王也就是当今皇上不高兴。
入睿王府七年,傅云萝虽然受宠,但也自知身份微妙,从未恃宠而骄。与睿王妃分住东西院,也没红过几次脸。圣旨上条条款款都说她祸国殃民,魅惑皇上,甚至害死了皇上的生母婉妃……
这些罪名怎么想都是陷害,傅云萝不甘心的喊冤。
被关进冰冷的天牢,也没人应答她半句。
天牢潮湿寒冷,像样的床都没有,铺在地上的是发臭发烂的稻草。而她,为了迎接圣旨特意穿了华服,插了满头的珠钗步摇。如今,都成了笑话,一个让傅云萝败诉不得其解的笑话。
暮色时,新的旨意传来,昔日的睿王今日的皇上竟要将她千刀万剐。
傅云萝知道,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而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听着圣旨,面如死灰坐在地上。
狱卒见惯生死,这天牢比傅云萝更有身份的人也有过。反正都是要死,任由她去嚎叫,反正那千刀万剐一开始,撑不住半天,连叫的力气都不会有了。
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连有身份有地位的睿王妃都躲不过。她可是丞相府的嫡女,稳坐睿王妃的位置六年,她庶出的妹妹与她同时入府,一直住在睿王府的偏院里,此刻却成了皇后。
越想,傅云萝便越觉得里头有个什么故事。她是景国附属国辛国送来的和亲公主,本身却是一个死去的将军的女儿,将军死后家道中落,算不上权贵,连宗室女都算不上。初来烨城的时候,她就是烫手的山芋,是睿王不嫌弃,主动请旨娶了她。婚后虽是侧妃,她对正牌王妃的位置也没什么遐想,也正因为如此才和晚一年进门的睿王妃和平共处。睿王待人不差,有什么赏赐和稀罕玩意儿,她都有一份。
没有,她也不会主动去追问为什么没有。
傅云萝也一度为自己可以嫁给睿王而庆幸不已,她的身份被很多人嘲笑、看不起,可只有睿王从来没有嘲笑过她,更没有半分看不起的意思。
而现在,怎么就成了蛊惑君王,祸国殃民了呢?
婉妃之死,的确疑云密布,但绝对跟傅云萝扯不上半分的关系。如今,这罪名却到了傅云萝的头上。
她想不通,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错了。
更多的,她害怕即将到来的千刀万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被割下,还要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流尽流干。
在惶惶不安中,天牢迎来一位贵客。狱卒本想阻拦来人,天牢是不允许外人随便探视的。而来的人身后跟着的人,却让狱卒无话可说,那可是禁军统领,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禁军让狱卒赶紧离开去找事做,他们亲自看守监牢。
狱卒不敢过问是谁来探视,看穿着肯定不是普通人就是了。
男人明显强忍着怒气,目光中确是一片悲哀,他独自一人穿过可怖的天牢站在傅云萝的牢门前。
傅云萝不解的看着来人,居然是安王。这位安王战功赫赫,是景国的一员猛将,同为皇室成员,除了节日庆典之类的时候,与傅云萝并无私交,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他来,是何意?
“安王殿下,是不是皇上……”
面对傅云萝期待的目光,安王苦涩的摇摇头,声音沙哑的说:“我是来送公主一程,免得公主受那千刀万剐之苦。”
傅云萝听罢,面如死灰。哽咽的问:“我到底哪儿做错了?”
“不是公主错了,是皇兄想要那兵权。不过来之前,我已经给了,故而皇兄恩准让我来送公主一程。”
“还什么公主,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公主。”
“公主一日是公主,就永远都是公主。我还记得公主刚来烨城的时候,在围场边看我们几个世家公子赛马,笑声如铜铃悦耳,极是好听。”
她都已经忘了还有这一出,想了想有些疑惑的看向安王。
这位安王是所有皇子王爷中最沉稳的一位,也是最不争的一位。一心都在战场,杀伐果断,为景国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饶是皇子争储最激烈的时候,安王萧辰佑也是最沉得住气的那一位。似乎从来不想太子之位,他继承了他母亲静嫔的安静性子。
“你刚说兵权,是什么意思?”
“傍晚时才听说公主的事,我立刻进宫去求二皇兄重查公主的案子,一心以为他只是听信了谗言才会如此待你。没成想,皇兄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来拿回兵权。”
这代价是挺小的,但却让傅云萝疑窦:“无论你给不给他,我都会死。”
“饶是如此,能免去公主些许痛苦,也是值得的。是我害了公主,若不是皇兄发现我对公主的倾慕之情,他肯定会与公主一生恩爱到老,绝不会走到这一步。”萧辰佑的痛苦溢于言表,他悔恨到底何时露出的马脚,却不悔恨爱上傅云萝这件事。
“什么时候?”傅云萝艰难的问,她是局中人怎么却从未发现这件事?一生骁勇的安王,软肋怎么就是自己的嫂嫂?
第二章:痴心绝对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公主进入烨城的第一眼开始。那时公主的车架路过我面前,公主掀开车帘对着人群笑。那日我便进宫与母亲商议想要迎娶公主的事,母亲让我问问公主的心意。那之后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再后来,还是二皇兄抢了先。我看得出公主是爱慕二皇兄的,所以此事也就没有再提,只希望公主过的很好就行了。”
真是命运弄人,若安王那时再快一点,兴许倾慕的傅云萝便不会是睿王府的人,而是安王府的安王妃。
傅云萝其实对安王所说的事,没有多大的印象。隐约还记得初入烨城时,夹道欢迎的百姓。当然,他们并不会真的多喜欢一个属国公主,定夺就是来凑热闹而已,看看皇家的气派场面罢了。马车上傅云萝也是同样的,掀开车帘也只是为了看看热闹翻涌的人群。至于安王是不是在人群里,她则一点印象都没有。
初来烨城之时,没有定下婚事,的确参与过几许事情。大多是皇后刻意而为,他们拿不定该把她嫁给谁,一边就寄希望给年轻人自己选。说不定就有看上眼的,不在意身份地位什么的。当初睿王站出来的时候,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其实都挺吃惊的。
睿王是皇后养大的,她自然不会让这样的女子成了睿王妃,只允许她当侧妃。为此,睿王还特意给傅云萝赔罪,无法让她成为正妃。
忽然间,傅云萝觉得这七年其实都是欺骗。从一开始,睿王等的就是今天,他要的就是将安王的软肋安放在身边,这样就可以随意的拿捏战功赫赫的安王。
你看,就为了让傅云萝少受些苦,他就愿意拿出兵权,如果靠着兵权叛变,他是有胜率的。只是,公主的性命在睿王的手里,他不会如此做的。
“你还给了他什么?”傅云萝满怀心酸的问。
“明日,我就该启程前往封地。之所以这会儿才来,就是因为要回府让人收拾东西。”
“安王妃就由着你来?”
安王面露难色,一副愧疚不已的模样。
傅云萝苦涩的笑笑,安王妃就算不同意,就和她傅云萝一样,能改变什么呢?
“安王,我负了你的一片深情。”傅云萝本已哭红的眼睛此刻又婆娑起来,这一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一生孤苦单恋的安王。到最后,他甚至没有要一个答复。不得不说,睿王的这个软肋拿捏的真是精准无比。
“公主没有,是我负了公主。早年不参与争储夺嫡,今日交出兵权,都是不想让二皇兄伤害公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察觉了我的这份心思,因此才会加害公主。是我不好,影响了公主的美好人生。”
“傻子。”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为一个甚至没正眼看过他的人考虑。
“当初去行馆拜会公主,带了诸多辛国的玩意儿的时候,公主也是这么喊我的。”
只不过那时候可以看出来,云萝公主并不喜欢那些辛国的东西。而此刻,她也许也不喜欢萧辰佑。
“明明是侮辱人的话,怎么到你这里还成了荣幸?”傅云萝委屈又不解的问,她替萧辰佑委屈。
“公主说的话,都是我的荣幸。”
“真傻。”
萧辰佑悻悻的笑笑,不否认是真的傻。
“可惜太晚了,原以为是蜜糖,到头来却是砒霜。原以为是陌路公子,到头来却是知己良人。安王殿下,……”傅云萝想说些什么,却被安王打断。
“公主不必如此,还是自在些喊我就好。事已至此,我再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公主来世不要遇见我,这样便不会遭此祸事。公主如此好人,是该一生无忧的。”萧辰佑深深的自责。
“你知道吗?刚我也想这么说的,来生不要遇见我了,免得你又折了自己的羽翼。可现在我觉得,若能生生世世都遇见安王,遭祸事又如何。安王忘了,我在辛国的父亲从前是个武将,他也曾教过我要越战越勇的道理。”
“我没忘。”
当然,萧辰佑也不会忘记出兵攻打辛国的,也是他。他毁掉了公主能用国家邦交来保命的筹码。
“算了,你动手吧。临死前知道有个人这么爱我,其实我也挺幸运的。就是此生没有给你个交代,挺遗憾的。”但遗憾归遗憾,该到来的还是会到来。她知道,自己多活一刻,对安王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对此刻正在安王府内匆匆收拾行装的安王妃,也是一种煎熬。
“公主可还有什么心愿?”萧辰佑强忍痛苦的问。
“我希望你能与王妃白头偕老,子孙万代。不要像我,嫁给睿王七年,膝下一儿一女都没有,等我烧成灰,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说到这一点,傅云萝陡然想起身为正妃的睿王妃也没有孩子。那个庶出的此刻成为皇后的丞相府庶女,这六年生了两儿一女。
一切都不是偶然,是算计好的。
而凭着和睿王妃的交好,傅云萝好一度对三个孩子很好。
“公主,你怎么了?”看着发呆的傅云萝,萧辰佑唤回了她的思绪,以为她又想到伤心处。
“只是觉得好像很久以前,我就生活在陷阱里。”
她的想法,萧辰佑是明白的。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从一开始睿王会娶公主,就是为了压制他。而无凭无据,他不会说什么。
“可我是这样的话,睿王妃又是为什么呢?”
这是一个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傅云萝低头一笑而过。然后擦干泪痕,勉强的露出一个笑脸,坚定的看着萧辰佑。告诉他,是时候了,天亮了,他就不好走了。
萧辰佑举手取下照明的火把,泪水止不住的在脸颊流淌,他想再等等,却怕再等下去皇宫里的那位会反悔,会又让公主受那千刀万剐之邢。可亲手烧死心爱的女人,萧辰佑拿剑提枪的手都在发抖。
傅云萝从空隙中伸出手来握住萧辰佑的手,她极尽温柔的触摸着火把对萧辰佑说:“安王,走吧。”
无论有多艰难和不舍,这一刻都必须到来。
萧辰佑一路狂奔出了天牢,跪在地上仰天长啸。他的背后是滔天的火海,里头散发的臭气是他的一生挚爱。
第三章:艰难重生
天空打了一个旱天雷,惊醒了床榻上傅云萝。
她伸手捂着脸,艰难的让自己清醒。
类似的噩梦已经持续了三五天,从和亲队伍出发的那天就开始了。起初是一些美梦,一个帅哥在古朴的宅院里喊她的名字,给她送些新奇的小玩意儿,逗她开心,寒冷时替她暖手,热的时候给她喂颗冰块。这些美梦的最后都会变成噩梦,在火海中结束。
傅云萝只能把这当成是被烧死的那个傅云萝魂魄未散。
傅云萝在手术台上晕倒后,一觉醒来就在傅府,她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送上了和亲队伍的马车。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位身为姨娘的母亲整整哭了一晚上。把能骂的每个人都骂了一遍,当家主母的霸道,官员和军队的无能,甚至是景国和辛国的皇室都不放过。若是死去的傅将军知道,自己的女儿会被拉去和亲,当家主母的位置一定是保不住的。奈何人已死,又家道中落,姨娘也是理解拿女儿还前程这种事的。只是不甘心而已,又不是真正的舍不得。
傅云萝不喜欢这个世界,吃人不吐骨头,迂腐、腐败、落后。
欢迎来到封建王朝、帝国时代。
如果说二十一世纪人们依然要为女权问题发生,堕胎女婴、女童教育、产假、哺乳假、堕胎等等而呼喊,那么现在这个世界对傅云萝来说简直就是恶意满满。顺便一说,堕胎权利和堕胎女婴并不是一个问题,前者是女性关乎自己身体的问题,后者大部分是男人和信仰男人的女人的问题。
所以,傅府的姨娘抱着傅云萝哭的时候,她一边不能理解她的处境一边又实在可怜这个女人。
她想过逃,醒来的第一眼就想逃的。但似乎,她一逃,不止是姨娘,连傅府甚至是辛国的皇室都会遭殃。辛国是附属国,景国是因为近几年边关吃紧才会允许辛国皇帝不送质子而送和亲公主的事。辛国没有适龄的公主,皇上只有一个幼子,只好在官宦家庭挑选女子册封公主嫁去景国。主母只是挑中了这个机会,送出了多年的眼中钉。
“公主,你想什么呢?”从傅府伙房跟来的陪嫁丫头珠儿,好心的询问傅云萝是否是想家了?
“啊,想家了。”想二十一世纪,自己租来小小的公寓,每天不按时的上下班。面对疑难杂症的同时,还要面对难缠的家属问题。一个不那么伟大的医生,怎么想都比活在封建时代好。
“公主昨夜又做噩梦了?”珠儿不放心的问。
昨夜不是珠儿值夜,她知道很多跟来的下人对公主都有懈怠,不会照顾的那么周全。
“没事,就是打了个旱天雷,一下让我想到那天和姨娘告别的时候坐坏了的凳子。”那次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差点裂开,也是那晚唯一的笑点。她不明白为什么姨娘看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说没事后,姨娘居然会感叹她长大了,知道为自己好,知道安抚别人了。
这尼玛摔倒了不起来,难道要躺地上等娘亲来呼呼吗?
理论上还真是这样子的,珠儿把任何琐事都打理的周全,傅云萝很不习惯,总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前头几天,还要她穿着嫁衣在马车上正襟危坐,直到昨天进了景国地界,才说可以暂时不穿,免得真到了烨城后,嫁衣会弄脏弄皱无法穿着。
衣服有几个折子多正常,怎么就不能穿了?
傅云萝并不想在她不熟悉世界的时候,就先和这里的人翻脸。除了珠儿,暂时不要其他任何婆子和婢女的近身,想着等自己想出个法子就好金蝉脱壳什么的。然而连日来的梦境,却让她无瑕去想办法。
“公主到底都梦到些什么?”珠儿好奇的问。
“像是自己经历的,又像是别人经历的,反正很真实。”傅云萝对结局是唏嘘的,从被烧死的傅云萝的那个态度就知道那不可能是自己。她没那么逆来顺受,也没那么乐观,更不会放弃救人这个天职,七年待在一个王府里头等男人的宠爱。
梦里的睿王的确很帅,浓眉大眼,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很甜。一身文人气息,隔得很远都知道是一个翩翩公子。
那种春风拂面的气息下的心机却是那等的厚重。
要么是傅云萝瞎了眼,要么是他真的很会欺骗人。
“要不,下次遇上个寺庙或者请个算命先生来为公主驱驱邪?还有月余就到烨城,若他人知道公主噩梦缠身,会认为是不祥之兆的。”珠儿说的都是贴心话,也提醒着傅云萝这个世界对女人的不友好。
越是狭隘偏僻的地方,人们的嘴就是越是碎的不行。因为转来转去就那些人,发生点新奇事立刻就会被当做宝贝传颂。
“算了,不祥就不祥,总有人就算我是天煞孤星也会来娶我的。”傅云萝坚信这一点,至少可以确定奉献兵权就为减少傅云萝痛苦的萧辰佑会来的不是吗?
不是吗?
还真不一定,梦里的萧辰佑的确很美好,傅云萝甚至能感受到他们唯一一次触碰彼此的手时,萧辰佑手上的厚茧。常见舞刀弄枪的,有茧是正常的。但那温度,却不一定是因为爱情。何况换了人,就不一定会爱上。就算不换,傅云萝也忽视了人家那么多年,不是吗?
正说着话呢,珠儿见傅云萝又陷入思绪,不由得叹口气。只当是公主觉得委屈,所以想家中母亲想辛国什么的。
径直走入里间收拾细软,为桌上的茶壶添上新茶。想着今晚要让厨房做点什么,以及算着日子还有多久能到景国。珠儿更多更多的想的是,公主将来能在景国寻得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好像上天根本不该傅云萝缜密思考逃跑的机会,她意识到了另一件让人喜忧参半的事。
那张坐坏的凳子只是一个开始,当人们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傅云萝也从吐槽这个世界变成了吐槽命运。
老天给了她一个‘力大如牛’的天赋,实际上是倒霉。
第四章:倒霉伊始
傅云萝发誓,那只是一个意外。如果不是景国的人加入和亲队伍,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李嬷嬷在皇宫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在辛者库工作,这个机会是她一生中为数不多能够往上爬的机会。无论是在那个宫里当差,除了微薄的月俸,多少是会有些赏钱的。所以她很看重这次前来教导公主礼仪的事,做的好与不好,都是一个机会。
后面会陆陆续续加入景国的人,直到到达烨城后会完成一次彻底的交接。
李嬷嬷要在这之前,将傅云萝变成一个大家闺秀。时间紧迫,她很严格。
“公主,吃饭的时候要食不言寝不语,咀嚼不可以发生声音,筷子不能在一个盘子里连着夹三次。”李嬷嬷有一种恨不得傅云萝不要吃饭。
她自问还是有些家教的,嚼东西不张嘴起码还是能做到的。但李嬷嬷的不发出声音和她的不发出声音有些不同,李嬷嬷的要求是吃到什么都不能有声音,那怎么可能。在傅云萝的挑衅下,李嬷嬷十分完美的表演了一次嚼东西没有声音。那就是吃的非常非常的慢,真的非常非常的慢,比慢镜头都慢。
把大的声音分解成慢慢的小的声音,就相当于没有声音,简直完美。
但吃饭这种问题,比练习走路、下跪什么的难太多。在医院的时候,吃饭可以说是争分夺秒,遇上手术多的时候,连台转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靠打点滴补充营养。
“公主,有声音。”李嬷嬷就是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放过傅云萝。
气的傅云萝想弄些公主架子出来,她出身再差,好歹现在也是公主。放下碗,佯装一拍桌子发怒。
拍是真的拍了,怒却是没放发。
因为桌子砰的一声垮了。
“哦,不好意思。”傅云萝吃惊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李嬷嬷和珠儿。幸好她们都没坐下来吃,但应该也吓得不轻。
这一声砰还引来护送和亲队伍的官兵的注意,在李都尉的带领下,几个官兵提刀冲进房间。
“公主,发生什么事?”李长冬是护送队里的都尉,他算是最大的,一旦发生任何事都是他的责任。
“没事没事,只是桌子坏了吓到公主。你们都下去吧,真出事会喊你们的。”幸而李嬷嬷反应快,迅速吩咐吓人去和驿馆商量赔偿的问题,关上门来和珠儿一起收拾东西。
“我真的不知道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你们可能不信,是这桌子太差劲了。”傅云萝敢发誓她也怕疼,所以只是想轻轻拍下。纵然李嬷嬷有点为难人,但她也不打算跟李嬷嬷置多大的气。
“公主,奴婢知道不是你的错。这地方偏僻,住驿馆的人少,一来二去就年久失修也是情有可原,只是碰巧遇上公主使了点力气而已。莫慌,嬷嬷知道该怎么说。”
李嬷嬷只当是傅云萝怕将来在烨城传言她是个力大如牛的人,不好嫁人。
真是有点贴心,但傅云萝只是想道歉她造成的麻烦。
“是啊公主,嬷嬷不会乱说的。您就放宽心,一会儿我就让小二送张新的桌子来。公主要是没吃饱,我让人再去做。”珠儿也来安慰着傅云萝,并且将她拉远了些,到处都是瓷碗茶具的碎片,万一伤着公主就不好了。
“珠儿姑娘,说了多少次。在主子面前要自称奴婢,纵然主子与你亲近,将来别人也会说这家房里头的人没规矩。”教训不好下人,那也是能力不行的证明。
傅云萝听的直皱眉,珠儿是个孤儿,从小就被傅府管事的买来放在伙房里当烧火丫头。她没伺候过人,在别人眼里是没大没小的,但在傅云萝眼里却是那么的正常。没那么多所谓的礼仪教条,显得随性自在。
接下来是一扇门,连续过了两天没有驿馆的夜晚。睡帐篷、睡马车是很累人的。得知这晚有住处可以休息的时候,傅云萝显得很高兴。
待李长冬和李嬷嬷去打理好入住的事宜,傅云萝在李嬷嬷唉声叹气下一蹦一跳的上楼梯。
傅云萝自然是住中间的房间,这是一路上的规矩,最大最舒适的。居中的位置,也便于保护。
伸手推开门打算无论如何先睡个觉。
砰的一声,门直挺挺的在傅云萝的面前向前倒了下去。
声音惊动了官兵,他们又一次提刀杀到。与尴尬的傅云萝进行了一个尴尬的对视。
李长冬心底疑惑难道公主是个不为人知的武功高手?将门之后,女子会武功也不会太稀奇。遣散众人后,李长冬让傅云萝先换个房间,他会尽快找人来修门,就算修不好也会赔偿驿馆的损失。
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刚好桌子有问题,刚好门也有问题。
那么第三次轮到马车的时候,就绝对不会是巧合能说得过去的。
李嬷嬷在房门倒下之后也侧面说过几句:“从前将军是否拿公主当男儿养?”
“公主是将门之后,学点防身的功夫也是正常的。”
“将军唯一的女儿,从前也许就是当未来的将军养的。”
在她说这些话的同时,傅云萝也知道李嬷嬷是在为自己规避流言蜚语。找个合理的借口来堵住好事者的嘴,一掌劈开桌子、推翻房门的事,任何男人听了都不会想娶这样的母老虎的。但如果说是门风、家教以及宠爱之类的,就会显得人之常情。
况且景国的王公贵族里练家子也多,说不定就有人*****的女子,喜欢这样威风的女子呢。
至少传到烨城时,流言蜚语和李嬷嬷的话会同时到达。
房门之后,李嬷嬷和珠儿都更加小心,事事亲力亲为,恨不得傅云萝连碗都不要端,筷子都不要拿,让人喂着吃饭才好。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
和亲队走了大半月,还有小半月的路程就该到烨城的。可前方丽阳县突发水患,大雨下了数天仍没有停下的架势,在和亲队来的前一天管道塌陷。大型车马队肯定是走不了,绕路的话都会多走十多天。李长冬没法决定只好来请示傅云萝,是否要绕道。
记得烧死的那个的记忆里隐约是有这件事,只不过她绕道走了。
第五章:救死扶伤
人不同了嘛,为什么要走一样的路呢。
如今的傅云萝可是经过五加三的学医生涯,一年实习,三年临床的正儿八经的医生。骨科主治医生,让无数患者重新走路,拯救生命。对于现在来说,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傅云萝是个西医,又是个中医黑。
如果长期以往没有办法回现代的话,她恐怕一辈子都不能拿起手术刀,在充满消毒水的环境里为人开刀。
如果当个跌打医生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去丽阳县,派人去烨城说的被水患拦在路上。派一队人去抢修官道,打探情况有多严重。去找一处宅子,当做暂时的落脚点。”
李长冬丝毫不敢废话,立刻领命。
这也发生了李嬷嬷万万不想来却到底是来了的事。
李长冬在此来报的时候说,丽阳县令已经举家逃跑,整个官府都空荡荡的。大批的流民聚集在县城里,托儿带口的讨饭吃。可县城里也日日下雨,做生意的没法做生意,时刻还担忧县城也会淹水。
傅云萝在心底找到借口咒骂万恶的封建时代,知道现在是大展拳脚的时刻。她就赌一赌在当今皇上的心目中,百姓的姓名能够值得他给傅云萝一块免死金牌。有了免死金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逃婚了,免死嘛,君无戏言。
想到这里,傅云萝高兴的手舞足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踏踏脚。
哐当一声后,尊贵的公主殿下从马车上掉了下去。雨水贱湿了裙摆,人卡在马车的地板中间。
生无可恋的傅云萝从马车下钻出来,任由雨水浇灌。
等李嬷嬷和珠儿关切的从马车上下来后,傅云萝只说:“我觉得我遇到扫把星了。”
李嬷嬷知道再多的借口也无法阻挡关于公主的流言蜚语,只好叹口气结果婆子送上来的伞给公主撑开,感叹一声公主命苦。
“看着我做什么?这雨也不是因为我下的,赶紧做事去。”傅云萝翻个白眼让所有人各就各位,特别是几个憋笑的官兵,太可恨了。
丽阳县的一个员外郎家正好一处宅子常年无人居住,便大方的租给和亲队伍。派了家丁跟着官兵来介绍情况,无非就是宅邸陈旧,可能需要收拾一番,地处偏远又在山脚下可能有泥石流的风险。好在宅子前面是一块平地,要是避难的话也是来得及的。
只需听一会儿,李嬷嬷就知道这是一户想攀亲戚的员外,轻轻的哼了哼表示蔑视。但又想想傅云萝这从不责罚人的性格,说不定这攀亲戚还真攀得上。
趁着夜色,一行人入住了宅邸,傅云萝让她们先不要收拾房子了,去外面的平地上帮忙搭帐篷。
写了纸条让李嬷嬷带人连夜去城里买东西。
搭帐篷的篷布,做绷带的柔软一些的布。
酒窖里出的没有勾兑过的原浆酒,酒精度可以达到七十多度,喝了会死人的。
锋利的剪刀,银针。
御寒的衣物和被褥。
石灰。
大量的粮食、肉类和蔬菜,还有烟叶。
李嬷嬷拿着纸条就知道傅云萝这是要下血本的,收治难民都一个无底洞。倘若能等到朝廷来人还好,若是没有,恐怕赔掉所有嫁妆也无法填了这个无底洞。可遇都遇上了,还能怎么办。李嬷嬷认命的带着人,前去县城采购。
收治难民的消息一发出去,清晨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报道。忙碌一夜的李嬷嬷怕厨房的人办事不利,亲自带着人熬粥、做菜,一边感叹公主命不好,一边多给难民孩子一些肉。
傅云萝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也起了床,披上蓑衣叫来李长冬让他陪着走一趟。
“昨夜那家丁说淹了的两个村子地势很低,所以容易被雨水淹没。他又说,本地有一条鹿河,上游白州年年闹水患,丽阳县是幸运还没闹过水患,不过是下雨不用在意。可我却觉得有蹊跷,特意让你陪我去看看河岸是个什么情况。”傅云萝担心河流会决堤,到时候整个丽阳县都会被淹没。
也正因为丽阳县少有决堤,所以不会有人去河岸看情况的。县令又跑了,就算有人发现异常也没人可禀告。
“公主想的周到,要不要属下再叫两个人?”李长冬有些不放心的说。
“算了,让他们安置灾民吧。”傅云萝不怕走泥泞路,就是去看看河提情况而已,还死不了人。如果说刚好过去,河提就决堤的话,算倒霉吧。
李长冬多少还是不放心的,不过不好忤逆公主的意思,紧紧的跟在后头。后来又觉得不妥,往后退了几步。
傅云萝到底还是踩滑了一脚,立刻又站了起来继续走。
李长冬默默看着又跟着上前几步走在后头,生怕有个万一,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不出所料,鹿河的确已经快要满溢,不远处就有一个决堤的口子正在哗啦啦的倾倒河水。鹿河崩腾的流往下游,可通往下游的流量根本就无法解决上游的洪水压力。
“公主,属下立刻去县衙里找人来修缮河堤。”李长冬焦虑的说。
“来不及了,午时之前雨还不停的话,决堤是必然的事。若人多还好说,可灾民人和物资都少,人是赢不了的。”
傅云萝站在河提上仰望不远处的村庄,河水一旦倾泄,能吞噬所到之处的任何事物。丽阳县多山丘,很容易形成堰塞湖,一路走,一路淹没,还没有可以泄洪的地方。
“那属下立刻去通知方圆的村庄和县城里的人,让他们外出避难。”
“我也拿不准有多大规模,况且现在住的院子都有可能被淹没,你让灾民去哪儿?”那么多老弱妇孺,一天半天是撤不走的。
不久前还在为自己聪明鼓掌的傅云萝,现在是无比的揪心。
九年义务教育,三十多岁的人生,她走到这个时代的前端那么多,总该有点知识来解决眼下的困境吧。
傅云萝正忧愁的时候,不远处有人骑着骏马沿着河岸奔驰而来。看他们的模样,想必是一路急行军而来。烟雨蒙蒙,就是不知道是路过的,还是朝廷来的人。若是朝廷来的,恐怕人是不够的。
“公主让人好找,本王一路追赶都没撵上您的步伐。”那人带着斗笠一抬头,带着满脸雨水行礼。
傅云萝眨眨眼才确定自己没看错来人,竟然就是睿王,身后跟着的不就是那个在天牢里满脸孤苦的安王?好嘛,都来了。
第六章:翩翩公子
萧辰锦穿着绛紫蟒袍,身上的披风已经被淋湿,但到底是个王爷,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身上的贵族气息。他颇有些期待的看着傅云萝,早在几日前,这位辛国公主的传言就已经在烨城散播开来。
“我抄近路,你走阳关道,当然追不上我。”傅云萝笑笑。她本意是想转头离开的,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挪不开眼睛。
只好站在原地扯嘴皮子。
有些被冒犯的萧辰锦笑笑也就岔开话题,淡淡的陪着傅云萝说丽阳县的疫情。顺便夸奖了几句她的作为,挽救了本地许多百姓的性命,也安定了民心。
傅云萝也散漫的听着,将目光转向一旁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萧辰佑。
他们的身后还有三人,其中两人明显是仆从、护卫之类的,另一个就算不是王爷中的一个,也不会是普通身份。
“公主,这位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顾庆川。在下萧辰佑,当今圣上的五子。”许是察觉到傅云萝对他们身份的好奇,也更多的看出傅云萝不想与萧辰锦说话,她显得很心不在焉的。萧辰佑索性开始自我介绍,询问些还习不习惯的话题。
“那你们慢慢看,我就不打扰了。”傅云萝强硬的提口气,一定要挪动脚步。
尝试成功后,迅速离开这群人。
她知道刚刚的情况为什么会发生,不过是一个烧死了还没去投胎的亡魂而已。傅云萝有时候会想,她到这里来,说不定就是那个亡魂作祟。而她既然挑了傅云萝来走这趟人生,却还是恋恋不舍。
睿王和安王都在,恋恋不舍的又是谁呢?
无论是谁,她傅云萝可不会理会。
察觉不对劲的李长冬默默跟在后头,等走的远了才问:“公主,这样对景国的人是否有些不妥?”
李长冬不想在公主还没有成亲的时候,先和那边的人争吵起来。
“妥不妥都已经做了,废话多也挽救不了什么。我看他们根本不是来赈灾的,纯粹是来看我笑话的。”若不是估算好和亲队伍有可能会在丽阳县遇到的话,皇上可不会舍不得让宝贝儿子来看下雨的。
世界有着满满的恶意就算了,刚傅云萝明显察觉到被烧死的那个更加才有恶意。那股想杀人又很依恋的感觉,绝对不是傅云萝能够有的。只能说是阴魂不散吧,也许一掌劈碎桌子、推倒门有关。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似乎也打算一路沉默的走进院子里去。
谁知道院前为灾民搭建的帐篷处,却是十分的热闹。远远的,傅云萝就听见哭天喊地的声音。
“怎么了?”傅云萝被拦在人群外面,只能拉开嗓子让人注意到顺便说下情况。
李嬷嬷对傅云萝的声音敏锐,她的嗓门儿太大,就连穷人家也不会养出这样尖锐嗓门的闺女的。不过习惯就好,嗓门也可以成为一个人标识,就算是河东狮,公主也会有人抢着要的。李嬷嬷辛苦从人群中钻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顾不及自己没撑伞对傅云萝说:“公主,护亲队去找灾民的时候路过林子里,救了两个外出干活儿的村民。他们掉进了林子里的陷阱,腿也被捕兽夹给夹住了,护亲队只好连捕兽夹一并给弄了回来。这会儿大家在想办法帮他们呢,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但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傅云萝赶紧推开人群查看情况,这一看让人皱眉的很。他们把人救回来就放在地上淋着雨,那捕兽夹刺的深,傅云萝凭着职业判断恐怕已经伤到骨头。两人已经昏迷过去,也不知道被捕兽夹给夹住多久。
“把人抬到屋里去,先前买的剪刀、刀、绷带、银针和烟叶都给我送来。”傅云萝赶紧行动。
“公主,使不得。院子里都是女眷,而且是公主住的地方,让男人住进去,公主将来说都说不清。”李嬷嬷担忧的拉住傅云萝。
“那就去找两人的亲属。”
众人被傅云萝的行动和语气都震惊了,好在护亲队比较听话,有李长冬的首肯搭手将两人往院子里抬。到了客厅中,李嬷嬷说什么也不要在让两个病患往里间走。就算是人命又如何,唐突了公主也是死罪,不如不救。
珠儿看的着急,她知道公主救人心切。干脆说:“咱们拿篷布把这挡上,不也能遮风。奴婢去找些炭火来点上,就可以保暖。”
李嬷嬷默认这个还算可行的提议。
气的傅云萝吹胡子瞪眼,她是医生,男男女女都会救。妇产科也有男医生,肛肠科还有女医生,哪儿有那么多规矩。
不过以后再和李嬷嬷分辩,最重要的是先救人。
侍女拿来傅云萝要的家伙事儿,傅云萝拿起剪刀就要剪开两人的裤脚。
“公主,这是男人的身体,您可不能看。”李嬷嬷不顾剪刀锋利,捂着男人的腿,说什么也要让别人来做这种事,不可以玷污公主清白。
傅云萝知道如果李嬷嬷继续在这儿的话,她别想救人了。深吸一口气,笑呵呵对李嬷嬷说:“我在河提上遇到睿王、安王和定远侯府的小侯爷,他们骑马来的,这时候还没过来估计是迷路了。劳烦嬷嬷跑一趟去迎接一下,也顺便请几位爷做个见证。”
待李嬷嬷吹胡子瞪眼的走后,傅云萝拿着剪刀朝着护亲队的人和跟随的女眷:“谁再废话,我就先废了他。”
众人胆怯的看了看傅云萝摇摇头表示闭嘴。何况这么多人在这儿,流言蜚语没那么多的。
李嬷嬷是宫里人,忌讳多一些而已。
撕开两人的裤脚,两个人都中了捕兽夹,踩的还都是右脚。伤口很深,经过雨水的浸泡已经发白,傅云萝轻轻按了一下伤口周围。伤者立刻在昏迷中疼的龇牙咧嘴,看来夹子刺入的不会太浅。
珠儿升了火,将火盆放得离桌子近了些,安安静静的守在一边。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公主还学过医?
“再找几个人来按住他们。珠儿,去把原浆酒拿来,顺便找个锯子来架在火盆上。”
“公主,你要干嘛?”珠儿惊讶的问。
“看情况,我要给他们截肢。”捕兽夹上都是铁锈,很有可能已经感染。
第七章:简陋手术
没有血检、术前检查,没有X光、CT,这些医生赖以生存的检测手段。两人的腿到底感染、坏死到什么程度,傅云萝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
在珠儿开口说话前,傅云萝又让她去把烟丝烧成灰。
一旦开始取下捕兽夹,势必会留学。她是个中医黑,对中医那一套不喜欢。而烟灰止血是傅云萝唯一知道的所谓偏方,小时候在外婆家割麦子割伤了腿,外公就是用这个办法来给她止血的。可烟的成分不一样,不知道烟灰到底有没有用。
若是感染严重,血无法止住,那就只能截肢来保全性命。
傅云萝又看了看捕兽夹的位置,确认距离动脉还有点距离,如果血止不住也只有是感染的可能。
“你们分人按住他的四肢,然后找个力气大的,取下捕兽夹。剩下的,我来吧。”傅云萝看了眼火盆上烧得通红的锯子,和护亲队的几个人通口气后。拿着装酒的瓶子,就往伤者的腿上浇下去。
这一下,可疼了。昏迷中的人,直接给疼醒了。
几个士兵在李长冬的指挥下立刻把人摁住,而李长冬则亲自上手和人一起拉开捕兽夹。使出全身力气,才将捕兽夹给取下来。
傅云萝又浇了一次酒,这玩意儿其实都可以叫酒精了。消毒杀菌,非常棒。
“我先给他包好,你们看着时间,若是一刻钟后血还在流的话,那就只能截肢锯腿。”
珠儿进去礼物拿了一炷香点上。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个人来的快速的多。不过这个显然也严重的多,傅云萝对比两个捕兽夹的血印就知道,这个肯定是进了骨头的。小心摆弄了一下他的腿,还没有彻底断掉,但骨裂肯定是没跑。没有石膏、没有夹板固定,只能卧床静养,稍微十点劲儿,那点裂缝可能就真的撕开腿骨造成断裂。
傅云萝满手鲜血的帮伤者包扎好,让李长冬就不要动他了。
接下来就按照古装剧里常说的,只能看造化了。
许久没有这么动过手术,环境又这么简陋,傅云萝有点腰酸背疼的。可一看手上的血,还是决定自己凭空蹭蹭,活动一下就好。
萧辰佑进来时就看到是这样的场面,血淋淋又脏兮兮的傅云萝。又看了看伤者,好奇的问:“公主还懂医术?”
“嗯……跟赤脚大夫学过一段时间。下这么大雨,县城里的大夫都不肯来,我只能自己来。”低下头拆开绷带查看血流的情况,傅云萝应付着萧辰佑。
“那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傅云萝有些奇怪迅速放下姿态的萧辰佑,明明河提边上还自称本王来着。忽而想起,她自己说话的也是用的我。当然这是出于习惯,傅云萝不喜欢本公主、本宫、本殿下之类的自称,中二病满满。
但对于萧辰佑来说,平民自称应该是一种自降身份的感觉吧。
能暗恋一辈子的人,自降身份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可以吃吗?
“有,我要去换衣服,你跟他们一块儿看着这两个人,出了什么事立刻让人来喊我。”
跑了一上午,淋雨、走路,这身衣服都不能看。偏偏要穿的又那么多,不想穿那么多又冷,而且李嬷嬷也不会放过她的。主儿在前厅里忙着倒茶升火,傅云萝没让她跟着来。
忽而想起决堤的事,也不知道两位王爷,一个文官一个武将,有没有想出什么应对的。
回到前厅后,感觉舒服很多。傅云萝也给萧辰佑一个笑脸问:“睿王呢?”
“二皇兄担心鹿河会决堤,已经带人前去查探合适的地方泄洪。”
“我建议他最好不要只挖一个地方,下游很可能还有百姓。我看过河堤周围,有从前修缮的时留下的泄洪口子,及时清理的话,还是能用的。”
“我立刻派人去给睿王知会一声。”
屋子里摆着一位王爷一位公主,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位王爷明显也是寡言,吩咐完下人后回到前厅也只是站着,好像他和别的军人没什么不同。
傅云萝至少可以确定,被烧死的那个还念念不忘的人是睿王,不是一心为她的安王。
想到这儿,她有些可怜这位寡言稳重的王爷。
又查看一次伤口的流血情况后,傅云萝转头告诉萧辰佑:“王爷去换身衣服吧,容易着凉。”
“我以为公主是想让我给你做个鉴证。”
“鉴证个鬼,我才不在乎流言蜚语。管好你自己,生病了可腾不出手来照顾你。”
给珠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给萧辰佑收拾个房间。
等人走后,掀开挡风的篷布,这雨还是没有想要停下的迹象。再下下去,泄洪的缺口也是没办法缓解鹿河的水流压力的。傅云萝叹口气让护亲队的人不要站在这里发呆,有空的都去河提上帮忙吧。
李长冬领了命带人下去,但仍然留了两人守在这里保护公主。
锯子被铐在火上没人管都融掉了,傅云萝看了看两人的伤势,想来暂时是用不到锯子,就由着它去。李嬷嬷让人送来灾民的名册,短短两天里竟然已经来了三百多人。
“告诉嬷嬷,带几个人去把后院收拾了,把孩子接到屋子里。”傅云萝低声的吩咐。
侍女领命后,退了出去。
这两天的花销已经将现金银子花的差不多,说不心疼是假的。可还是要为长期作战做好准备,傅云萝捏着挂在腰间的钥匙,是打开一箱箱嫁妆的钥匙。想了想还是拿给下人,让他们去开个箱子送去典当行,然后就地换点吃的回来。
若是人不够,就找人去找睿王,让他拨几个人帮忙。
这一通打发后,前厅就剩下傅云萝和两个病人。没了雨水,有了火,他们恢复了点知觉,身体机能也在恢复。可恢复的不太妙,两人竟然发起高烧来。
其中一个还在挣扎着说胡话。
“公主,需要我帮忙吗?”萧辰佑换了身素雅的黑衣,除了一点云纹装饰,几乎就是全黑的衣服,更给他增添几分威武之气。站在门口的萧辰佑,观察了一会儿傅云萝对病人的照顾。联想她的传闻,以及河提上的相遇,萧辰佑知道这绝对不是他曾遇上过的任何类型的女子,甚至不是可以被归纳的哪一类人。而除了给予尊重,萧辰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应对。
第九章:大雨夹雪
傅云萝打了个哆嗦。
伸手去触碰屋檐滴下来的水,然而真的有几片雪花落在了掌心,虽然很快就融化成水。
雨夹雪是真的。
“老嬷嬷活了一辈子,公主这样运气好的人,还真没见过。”贴身服侍这么久,外面的人或许会相信公主是个力大如牛的人。李嬷嬷看过她的细胳膊细腿就觉得,还是运气的问题。
人要倒霉,是拦不住的。
傅云萝觉得更冷了,回屋子里找了件厚厚的大氅给自己披上。
走去前院的路上遇到正要回屋的萧辰佑,萧辰佑有些意外看着傅云萝问:“公主不是要午睡吗?”
“嬷嬷生气,砸坏了我的床,这会儿没地方睡。”
“那公主要去哪儿?”
“去看看灾民,看看还缺些什么东西,想下午再去河堤走一趟。”
“我陪公主去吧,顺便也去看看二皇兄。”
“嗯。”
只要灾民不继续增加,人手勉强还是够用的。只有两个村子被彻底淹没,别的灾民除了来吃饭,并不用在这里歇帐篷。
傅云萝满意的巡视一番,她可是有数次救灾经验的,有什么地方不足的立刻就指出来让下人去办。当然水患放在二十一世纪是少有的,不过地震、海啸这类的救灾还是蛮多的。
“把石灰挪个地方,放在这儿都潮了。要保持干燥,让人再多买一倍的石灰回来。治蛇虫鼠蚁的雄黄、砒霜都买几十斤回来,小心存放,后院里都是孩子,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触碰到。”
“公主为何要买石灰?”萧辰佑不解的问。
“在这种灾害之后,总会有疫情发生,石灰是用来防止疫情的。铺在地上,撒进墓葬坑里,死人下面铺一层,死人上面铺一层。蛇虫鼠蚁最容易携带病菌,然后传染给人,所以灭了它们是最好的办法。你要是心疼,就去找几个道士做法事吧。”防止疫情扩散,这种方法二十一世纪仍然在用。可现在没有疫苗,也没有检测,如果疫情严重的话也是制不住的。
“公主的这些本领都是跟赤脚大夫学的?”
傅云萝郑重的点头。
萧辰佑无言笑之,倒不是说傅云萝的话中有什么破绽,而是萧辰佑凭着一股本能知道她在撒谎。只是不是恶意的,萧辰佑也不想追究。
那么多大夫都妄称能治疗瘟疫,然而仍然有瘟疫扩散,从来就没有人能说如何防止疫情的办法。
“我只知道防止,不懂医治的。到时候如果真的有瘟疫,趁早去避难吧。”连个显微镜都没有,傅云萝不可能找出治疗瘟疫的办法。她不喜欢中医,什么草药、推拿、针灸在她眼里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能防患于未然,也是不错。只不过公主的方法里有个让人为难的地方。”
“什么地方?”
“死者入土为安,撒上石灰对金坑不利,死者就无法转世投胎。”
“呀,我给忘了。石灰白买了。”
这倒是有趣,明明那么担忧瘟疫,却忽然担忧起石灰来了。
“没关系,那就撒点高度数的原浆酒,能撒多少撒多少。这总不会犯忌讳吧?”幸好还没提火葬,不然到时候得和灾民打起来。
“还是公主聪明。”
萧辰佑作势行礼,满脸钦佩的模仿傅云萝得意洋洋的模样。
“不用你说,我当然聪明。”
傅云萝走在前头不理会萧辰佑的无奈表情,他肯定觉得这个傅云萝是他见过最自大的女子。她不介意就是了,人生嘛,要先取悦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其实受灾虽广,因此而死去的人却是不多的。只看到时候下游和淹水的地方能打捞起多少具尸体,无人认领的话,按照傅云萝的办法下葬也不是不可以。怕就怕是有人认领的,如今受了灾,灾民的情绪本就不稳定,再起冲突只怕会引起民怨。
丽阳县县令外逃,没有及时赈灾和疏通河流,恐怕已经让百姓失望。
萧辰佑想着笑着又想到该感谢傅云萝的主意多,一条路行不通就走另一条路。
第十章:灾难之后
安王的性格,可以用温顺来形容。有的时候傅云萝会怀疑,是否是因为皇上的不重视导致了他如此的温顺。
对于自己的兄长温顺还情有可原,但对一个和亲公主也如此的耐心,就让傅云萝想不通了。
同样是皇家子嗣,萧辰锦就有派头的多。身后总是跟着两三个随从,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都犹如站在朝堂之上,器宇轩昂,气派不凡。他跟人说话的时候,哪怕是带着微笑的都像是命令。
傅云萝必须承认萧辰锦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公主此番劳累,乃是我景国之福,景国有公主相助,将来在处置灾害、安置灾民的时候,上上下下必然妥帖。”萧辰锦在细细的了解过傅云萝做的事和准备做的事,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夸赞。
“睿王客气,以后我就是景国的人,自然该为经过效力。以后回了烨城,还希望睿王能帮我美言几句,寻个好人家。”
“公主如此才貌出众,想必烨城的王公子弟早已翘首以盼,公主无需多加担心。”
傅云萝笑着挑挑眉,不再言语。这王公子弟包不包括睿王和安王,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处置灾民的事,有条不紊的进行。有些傅云萝没想到的地方,萧辰锦和萧辰佑在旁都可以弥补一些缺陷,比如傅云萝毫无建筑基础,不知道该如何为灾民划分新居的地方,也不知道该如何放掉那河里满溢的洪水。萧辰锦绝对不是空有其表,而萧辰佑也并非表面上的那般懦弱。三个人三个思想,共同来做这件事。
中间虽然也有经历一些小风险,但都是值得的。
新上任的地方官员,迅速接管后续处置灾难的事。
“公主,您觉得睿王和安王,那个更好?”珠儿在打点行李的时候,好奇的问。
“问这个做什么?”
“这次公主立了大功,那景国皇帝如果识相的话,肯定会安排公主嫁给一个王爷。为了这些景国的百姓,公主可是连嫁妆都抛出去一半。”如果没挣到个什么,珠儿首先就要为主子叫屈的。
“珠儿,以后说话可要小心些,进了烨城可不比我们在外面。记住一句话,祸从口出。你的一句话,纵然是没毛病,但如果让谁不高兴了,我可是保不住你的。”傅云萝告诫的看着珠儿,希望她能明白有些事的严重性。
“公主,珠儿明白的。奴婢也只敢在您的面前这般放肆,换了别的主子,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的。”
“在我面前可以放肆一些,但也要记住,隔墙有耳。”
面对严肃的傅云萝,珠儿红着脸低头应允了下来。谨慎的看了看周围,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启程前的一夜,傅云萝将处置灾民、尸体,以及将来河道的修理注意事项都写了出来,写了好些个错别字,幸好有珠儿在一旁提醒和改正才没有闹笑话。
将这些注意事项弄成小册子,交给官员后,傅云萝才算是有了点完成工作的感觉。对于几个伤重的病人,该如何护理,都让李嬷嬷跑一趟去跟伤者的家里人说一声。
停留大半个月后,和亲队伍终于重新启程。这一次,多了两个王爷和一个小侯爷作为护送。
萧辰锦本是想让辛国的人回去的,一来李长冬不愿意,二来傅云萝也不愿意。
“我对陌生人很是恐惧,睿王海涵。”傅云萝说的也是实话,她不喜欢陌生人。尽管作为医生的时候,每天见的人都是陌生人,但她仍然不喜欢与人结交。话说的多了,人就会烦。
“那就依照公主的意思,让李都尉继续护送公主。”萧辰锦体面的像是给了一个恩赐。
说的好像如此这样就能弥补傅云萝在处置水灾中的损失一样。
傅云萝也不想计较那么多,回到马车上,等待出发。
丽阳县的百姓没有让人失望,在管道的两旁夹道欢送。甚至于在民间,都有传说这位公主会嫁给两位王爷中的一个的传言。人们对上位者的要求如此的低,只要在困难的时候拉他们一把,就会收获莫大的感恩。但其中也有他们的恐惧,恐惧新上任的官老爷在他们走后又像是上一任的官老爷一样怠政。水患其实还远远没有过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承受灾难带来的痛苦,如果再有什么意外,无意是雪上加霜。
心知他们的用意,傅云萝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朝着人群大声呼唤:“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你们要好好生活啊。”
……
这位公主受欢迎的程度,让两位王爷黯然失色。
萧辰锦和萧辰佑都是挂着笑容的,也没人能猜测到底谁是发自内心的,谁又是强颜欢笑的。
过了丽阳县,走走停停几日之后,终于是到了烨城。
“公主,到烨城了。”珠儿兴奋的掀起车帘,目睹这一繁华都城的盛景。
“到了就到了,改日带你出来逛逛。”
纵然外面有秀丽风景,傅云萝也不想看,颠簸这么些时日。虽说住的客栈都挺好,走的都是官道,但还是很累人的。她可没有珠儿这样的好精神,现在只能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怪只怪这个时代没有扑克牌、麻将什么的,不然闲暇时也可以解解闷。
大内总管亲自捧着圣旨站在城门内,高昂的宣读圣旨。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无非就是感念云萝公主处置水患有功,象征性的赏赐了一下。恩准傅云萝入住行馆,好生休息,等休息好再说婚事。
看来,这位和亲公主的婚事如同前一次一样,让皇上难办了。
“我们走。”傅云萝到是很慷慨,接了圣旨就让李嬷嬷捧着圣旨跟自己去行馆。
走了几步,傅云萝又回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总管问:“公公,跟随我一路的李嬷嬷虽然是宫里的人,可我初到此地不是太熟悉,又不喜欢身边有陌生人伺候。请公公帮我去给皇上求个情,让李嬷嬷留在我身边。”说着,手里握着几个碎银子偷偷塞给公公。
“小事,小事,公主客气了。这件事就不用请皇上定夺,奴才就能给公主允了。都是奴才,有个主子总比在辛者库强。李嬷嬷,你以后可要好好伺候公主。”
“是。”李嬷嬷难掩笑容的点头行礼。
第十一章:定远侯府
“公主,有人送东西来了。”行宫上上下下还没打扫干净,珠儿就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很是兴奋的汇报。
“谁?”傅云萝好奇的问。
“是睿王府和定远侯府的人,睿王府送了一颗夜明珠来。好像是辛国往年进贡的珍宝,睿王说是要物归原主。至于那定远侯府,就有些复杂,下人等在外头等着回话。”
“回什么话?”傅云萝和定远侯府是没什么交情的,前世也不记得有和这号府邸的人物有结交。
“送了帖子,让公主改日去侯府喝茶,请人的就是那个小侯爷。”
顾庆川?
严格来说顾庆川只是一个世子,可也因为只有他这一个世子,所以定远侯的头衔早晚都是他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定远侯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哪怕是不可一世的皇上也对他宠爱有加。
“让那人回去吧,就说我会挑个日子登门拜访的。”
“公主,可是对小侯爷有什么意思?”珠儿好奇的问。
“就去喝个茶,坐一坐,能有个什么意思?珠儿,不要每天心思复杂的想那么多,你还不明白别人的用意就暴露自己的意思,会很被动的。”人家定远侯就算想要一个公主也不会是辛国的公主,至少也该是景国的公主。
傅云萝却记不起来顾庆川到底娶了个谁,不过这位小侯爷的确不辱将门之后的身份,伴随萧辰锦打过好几个漂亮的仗。后来却也渐渐落寞,许是因为父亲战死沙场,偌大的定远侯府从侯爷死后就真正的变成了满门的孤儿寡妇。
一边玩味的欣赏夜明珠,一边听李嬷嬷常年混迹皇城得来的信息。这位世子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哥哥,五年前跟随父亲出征鲜罗平叛战死后,他就是侯府一脉最后的男丁。定远侯顾东升的心情,可想而知。既怕小侯爷上战场,又怕他不上战场。
顾家满门忠烈,顾东升自己的四个兄弟,剧都是死在战场。定远侯府可以说是用鲜血堆积起来的荣誉。
甚至有人会传言,每当夜晚的时候,站在定远侯府门外都可以听到寡妇的哭声。
声声震天,直至日升才会停。
“公主,小侯爷和厉王的关系最要好,他们俩年纪相仿,小侯爷从小就与厉王在皇城伴读。厉王身体不好,常年都住在府内不见客,也只有小侯爷才有那个资格时不时的跑去厉王府做客。”
听到这里,傅云萝盯着夜明珠讽刺的笑笑。
厉王萧辰越的大名,简直让人毕生难忘。他和小侯爷的友情也不是什么伴读友情,而是因为他们同样是将门之后而产生的惺惺相惜。兰妃出身就在那个顾庆川死了哥哥的鲜罗小国里,鲜罗也是一个可爱的小地方,明知道自不量力,仍然时不时的弄个叛乱给自己刷新存在感。而兰妃就是一次叛乱失败后,鲜罗皇室送到景国来的,被皇上看中收入后宫。
因为是异族人,兰妃并不受宠,可是不妨碍她生下一个儿子。
顾庆川和萧辰越本该是相恨的,却连兰妃和皇上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就能成为一对好朋友。
萧辰越也不会侮辱他鲜罗出身的奋战血统,将来会在萧辰锦登基的路上给他狠狠的下一个绊子。
“李嬷嬷,你去忙你的吧,我乏了,让我再休息一会儿。这夜明珠拿下去,找个当铺卖了吧,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的嫁妆不够,我在筹钱。”
“公主,这不太好吧?”李嬷嬷为难的看着傅云萝,不知道她卖的是什么药。
“没什么不好的,送给我的就是我的。”
“是。”
李嬷嬷唉声叹气的端走夜明珠,对傅云萝的决定是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就在她下午回来后,一下就看见摆在大堂内众多的珍宝礼品。听清点的奴婢说,睿王府送了大头,都是些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定远侯府和厉王府也送了些,安王府送的最少,不过也最扎眼,就是李嬷嬷下午刚送到典当行的那颗夜明珠。
怀揣着银子,李嬷嬷战战兢兢的敲开门,见到傅云萝正在欣赏那颗卖出去的夜明珠,心底沉了沉小心的说:“公主,奴婢虽说在坊间逛了逛才回来,这些人的动作也太快了。”
“嬷嬷,不是他们动作快,而是你逛了快两个时辰了。”
李嬷嬷打了个寒颤,迅速跪下请罪:“启禀公主,奴婢在宫外有一个女儿,在皇城里的时候就很少能见上面。如今有机会外出,才会想着去见一面,看她过的好不好。耽误时间是奴婢的错,请公主责罚。”
“嬷嬷起来吧,我没怪你。看望子女,乃是人之常情。往后你想去就去吧,住几天也行。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虽然这烨城是天子脚下,行宫也是皇室修建的。可我总觉得,哪儿不舒服。”
就两个时辰,三个地方都知道她做了什么,还迅速的做出响应。
傅云萝咂咂嘴哭笑不得拿起夜明珠随手丢给李嬷嬷说:“我估摸着这会儿珠儿都还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嬷嬷就不会觉得我们这行宫里头人多眼杂吗?”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毕竟李嬷嬷跟谁说了些什么,出门见过几个人,心里都是有数的。一惊一乍,自然就能知道是谁泄的密。这些奴婢好好的事不做,要当细作,不光是傅云萝心里梗塞,李嬷嬷也觉得太无法无天了。
和亲公主的身份在烨城变得棘手起来,名头上的确是个公主,但出身不怎么样也是公开的秘密。而她处置丽阳水患有功,谁也不能抹杀。如今上上下下,都在看着她的婚事,弄的好与不好,似乎都是一个笑话。
然而这么困难的问题,还是交给应该操心的人吧。
傅云萝休息了几天,就欢欢喜喜的去定远侯府喝茶。她到是想会一会这个小侯爷,看他的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公主请,我家小侯爷已经对公主翘首以盼好几日,府上已经备好茶水。”侯府的总管是个有眼见力的,撇开对这位公主的纷争,当真当她是个贵客上门。侍奉、伺候的都是井井有条,没有半点怠慢。就连一同来的珠儿,都有一杯茶水。
第十二章:世子侯爷
刚坐下没多久,一身明黄色长衫装扮的顾庆川就从里间走来。
比起上次在丽阳县见到的时候,这个小侯爷倒是多了几分风流倜傥的模样。
“你叫我庆川,我叫你云萝怎么样?”
小侯爷的第一句话就让傅云萝有些意外,他的语气好像两人是已经熟悉的朋友。但是天知道,压根儿就没说过什么话,这明显是套近乎的行为。
不过人家既然这么大方,傅云萝也不好扭扭捏捏,欣然同意的点点头。
“小侯爷不是专程下帖子请我喝茶吗?就喝你这待客的茶?”傅云萝好奇的问。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小侯爷吗?”
“庆川,你要请我喝什么茶呢?”傅云萝也笑着继续问道。
“嗯,这个茶肯定是不好喝的,好喝茶都在我祖母哪儿。是我父亲从边疆带回来的沙茶,听说是长在沙漠里的茶树,所以才叫这个名字。云萝如果有兴趣,就跟我去我祖母哪儿吧。”
傅云萝不太明白这个用意什么,去见老夫人?
不过既然都来了,也没必要推辞。
顾庆川见傅云萝同意,欣喜的在前面带路,引着傅云萝朝后院走去。一路上还为她介绍这府邸里的花花草草,他虽然不太懂,但听父亲和花匠说,每一株花草都是有由来的,很多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一是为了赏心悦目,更多的还是为了照顾府里老夫人的心情。
见他一路上都在说老夫人,傅云萝就更好奇了。吞下满腹的疑问,在珠儿的搀扶下跟着进了后院的门。
“傅云萝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得见高座上满面红光笑容的老夫人,傅云萝也不好失了礼数,福了福身子行礼道。
“祖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辛国公主,怎么样?长得像吗?”
“像像橡,真是像。云萝这个名儿,也好听。”老夫人慈爱的观赏傅云萝的容颜,似乎见到一位故人。
“回老夫人,云萝是一种花的名字,也叫藤萝。在来的路上,我见景国的人也种这种花用作观赏。”这样一说,老夫人应该就不陌生了。
“藤萝也好看,我最喜欢淡紫色的那种。不是树,却长得挺拔的很。过些日子,让东升弄几株到府里来,往后想云萝了,就看看花儿就成。”老夫人和蔼的说。
傅云萝的心底却打起了鼓,疑惑的看向顾庆川。
“公主有所不知,您的容颜举止与我姐姐清河郡主顾青罗如出一辙。姐姐三年前和亲被送往齐国,祖母很是想念她。”
往后的话,顾庆川不用说傅云萝也能理解。都是走的容易,回来一趟就很难。齐国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少说也要月余,何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娘家会被夫家看不起的。只是不知道顾青罗嫁的是齐国的谁,如果没记错的话,将来景国和齐国是要开战的,不知道会不会殃及这位清河郡主。
同样是和亲的身份,傅云萝有些怜悯顾青罗,也对老夫人的心态有了体谅。
“老夫人,若是您想我了,以后我常来坐坐就是了。”傅云萝上前两步,端正自己的仪态,想让老夫人看个清楚。
傅云萝和顾青罗,有着相似的名字,甚至有着相似的容颜。前世似乎并未见过这个女人,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今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正当聊的和睦的时候,一阵熟悉的感觉传来,傅云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忽的失去重力摔倒在地。原来是凳子断了腿,傅云萝姿势难看的从地上爬起来。
往昔推门、拍桌子的记忆传来,霉运并不会因为你做善事而结束。它只是短暂的离开,如今又找上门了。
“云萝,你没事吧?来人,快叫大夫来看看。”陡然的状况让老夫人措手不及,说着就要处罚府里的奴才,认为是她们怠慢了贵客。
“老夫人,没事。谁也没办法预料,凳子的腿会断掉,我这不是好好的,大夫也不用请了,奴才也别罚了。我就站着和您说说话吧,也正好活动筋骨。”
顾庆川感激的看了一眼傅云萝,陡然的也想起关于这位公主的传言,力大如牛的传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川儿,你笑什么呢?公主在此,成何体统?”老夫人面带谴责的看着自己的孙儿。
“祖母您是忘了?公主没来的时候,坐垮了睡塌的事,那会儿烨城的人都说公主是巨灵神转世,普通人用的东西承不住她。”
面对放肆大笑的顾庆川,傅云萝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好像是个事实。笑吧,笑吧,你就笑吧,谁让这是你家呢。
老夫人是个慈祥的老奶奶,只是不经意的时候能从她的眼神中发现怜悯、可怜这些情绪。她对晚辈的宠爱也是从头到脚的,衣食住行都事无遗漏的耐心询问。
对傅云萝有多好,就说明她对顾青罗有多么的想念。
聊天中,傅云萝忽然想起,前世的傅云萝并没有住在行宫,而是住在烨城最大的客栈之中等候出嫁。那时候,顾庆川似乎就递过帖子想让她去喝茶。不过傅云萝没有来,因为她在挂念着如何挑选景国的王爷,对于一个随时有可能上战场的世子,是入不了傅云萝的眼睛的。
想来有些可惜,竟然没有结识如此可爱的老人。
在侯府早早的用过晚膳后,顾庆川亲自骑着马送傅云萝的马车到行宫的外头。见傅云萝在珠儿的搀扶下进了行宫,才放心的回程。他认为是值得的,能让老夫人开怀一天,这个帖子下的是值得的。
傅云萝被请到定远侯府的事,迅速传开。名门贵女之中,有仰望侯府的,也有低看侯府的,这时候都有一些蠢蠢欲动。毕竟,好人家是不会等你的。而清河郡主的美貌,早些年就已经传遍烨城,就凭猜测也知道傅云萝的容貌是不会差的。
不过行宫的门却再也没打开过,因为傅云萝要为李长冬和护送队的士兵送行。该赏赐的,该叮嘱的,一样都不能少。
对于李长冬将来的事,也要好好盘算。
她是真心拿李长冬当兄长,更有一种兄妹俩相依为命的感觉。自然是想李长冬将来能来景国,继续在身边做事,但又怕耽误了他,勉强了他。不过李长冬貌似接受的很好,不停的算着日子,回去需要几天,处置妥当需要几天之类的,大约不用两个月就可以再见面了。
第十三章:贵客上门
“长冬兄长,我就不再送了。他日,必定备下好酒迎接兄长。”站在城门口,傅云萝不舍的拜别李长冬。
“公主回去吧,又不是此生都不见了,不需要如此。我会早日打点好事务,回来见公主的。”
“兄长,一路平安。”
傅云萝侧身让开路,让一众的马队可以通行。
站在原地看了许久之后,直到冷风开始吹,才在珠儿的提醒下回过神往行宫走去。
走了李长冬,傅云萝到真是有一种举目无亲的感觉。李长冬武艺高强,在身边至少有个保障,而现在,她真的要单打独斗了。
只凭借丽阳水患这一件事,想要走很远是不可能的。
到了某一个节点,还会被认为是持恩行凶。以为自己给了灾民一点恩惠,就想让皇上步步败退。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至于往后如何,傅云萝还要早做打算。
那日在侯府摔跤的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现在是坐实了力大如牛的事。这当然不是很重要,但对于安王来说貌似很重要。
“听闻公主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来看看公主,顺便带来了宫内太医做的跌打损伤的膏药。”
萧辰佑手里捧着膏药小心翼翼的说。
“多谢安王,不过我没什么事。”而且那膏药很难闻,还没贴上就已经让傅云萝皱眉。她不喜欢中医,是个中医黑,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尝试这门医术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的好和住得好,衣食无忧的生活让这些公子哥各个都有一副好皮相,安王是温润如玉的典型。他的一个眼神都让人沉醉,仿佛偌大的世界都能装进胸怀一般。面对傅云萝的拒绝很冷傲,仍然能笑着应对,甚至不介意傅云萝对他的怠慢。
府上有贵客,傅云萝却连上一杯茶的心情都没有。
两个人站在客厅中,尴尬的沉默着。
“今日父皇在朝堂上,与礼部官员商议该如何处置公主的婚事。”许久之后,萧辰佑才开口说。
“那有什么结果吗?”
“公主金贵,不似一般女子,此事恐怕还要再过几天才能有结果。但如果有人像皇上请旨赐婚的话,公主就不必如此尴尬。”萧辰佑说道。
“安王指望有人请旨来娶我吗?我的身份如何,处在什么位置,云萝是有自知之明的。婚嫁之事,还是随缘吧。”
反正傅云萝不想着急,在她的认知中有些朝代是有个什么单身税的。就是女子超过多少岁没有结婚的,就要上税。为此,傅云萝还专门问过李嬷嬷,让她去问问有没有这个律例,幸好没有,所以该潇洒还是继续潇洒吧。
婚姻是坟墓,傅云萝可不想这么早进去。
“公主应该值得被好好对待。”萧辰佑想了想说。
“安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到是让傅云萝很熟悉,他的模样就犹如牢狱纵火的时候一样。那么深深的爱着傅云萝,甘愿为她牺牲所有。这份感动又生到死,再到换一个人都无法磨灭。但究竟是为何而起?因为一见钟情?
“就只是有如此的想法,觉得公主烂漫优雅、聪慧无比。如此的女子,自然该让人珍惜,该被人好好对待。光凭公主为灾民做事的那份气度,公主的婚事就不该是小事,不应该被草草处置。”如果可以的话,萧辰佑愿意用自己的力量为傅云萝找一个好去处。
傅云萝回应的笑笑,不再接话。她总是弄不懂所谓的情情爱爱到底有什么好的,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渴望做一个医生。用很多年的时间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看书看到近视眼,背书背到做梦都是课本内容。几个通宵写论文,为患者手术六十几个小时才下手术台。她没怎么谈过恋爱,也对这个玩意儿不稀罕。当有男生表现出兴趣,赠送礼物、鲜花的时候,傅云萝总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偿还这份情谊。
萧辰佑大概就是一笔债。
“谢过安王殿下抬爱,以后殿下还是不要来我这行宫了,来了多了会有人说闲话的。”无法偿还,那就回避了吧。
“是本王唐突,公主赎罪。”萧辰佑几乎可以说是慌乱的拱手行礼,似乎打算下一刻就冲出行宫,从此再也不踏足半步的模样。
“殿下这样,会让人很有压力。你的好意我是明白的,我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只是弄不明白殿下的用意。我的身份尴尬,你一个堂堂王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和我结交。”更不知道萧辰佑为什么会爱上一个这样的女人。
“公主自谦了。”
看来萧辰佑是不打算说出想法,傅云萝也不想逼迫,转而谈起最近烨城中风头无俩的长乐公主萧辰蔓。长乐公主与萧辰锦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皆是婉妃诞下的皇子公主。皇上对萧辰蔓很宠爱,过几日就是萧辰蔓年满十七岁的生辰,找来全国上下所有有名的戏班子进京,据说要为公主唱上三天三夜的戏。
“长乐生性顽皮,父皇和婉妃娘娘都宠着她,故而在礼仪方面有所缺失。回去后,我会让人告诉长乐一声,不要忘记给公主下帖子。”
“你这人听的都是什么呀?我说了帖子的事吗?我只是想问你,能不能利用便利也弄个戏班子给我唱一出,我想听《大闹天宫》。”
萧辰佑自知尴尬,吸了口气后温润的说:“自然是可以的,那么多戏班子,长乐也听不完。回头让总管安排一下,看公主什么时候想听,让他们来就是了。”
“别来我这儿,去定远侯府吧。”
萧辰佑不明白傅云萝的用意,疑惑的看着她。
“别人不都说定远侯府夜夜都有寡妇的哭声吗?总得有一天没哭声,弄点唱戏的声音吧,老夫人一年到头都没什么乐子,这次就让老夫人粘粘长乐公主的福,乐呵一下。侯爷和庆川肯定是没那个心思的,他们在皇城里乐呵,我就陪着老夫人看孙猴子。”
“还是公主想的周到。”
傅云萝听着这几句话似乎有些不对味,转而也想不出来个什么。象征性留下萧辰佑要吃个饭什么的,人却要走。
第十七章:校场比武
“那看来本王是入得了公主的眼?”面对调笑回来的傅云萝,萧辰锦倒是沉得住气。要知道他应付的一般女子,可都是红着脸恨不得用手帕把自己整个人遮住。惊讶也不会持续太久,毕竟这位和亲公主可从来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睿王相貌堂堂,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少女的心,我又怎会例外呢?”这句话是真的,每一次睿王出现的时候,傅云萝的灵魂都在抽离身体。她无法压制面对睿王时的那种悸动,但也无法压抑有这种感觉的厌恶。
当你真心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就是那种能量的震动频率,然后宇宙就会联合起来帮助你达到你想要的东西。
傅云萝从来都是直面内心的欲望的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很少会含糊,从来不退避。围堵这萧辰锦,让她心底又爱又恨,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却又想狠狠的爱他,一起看潮起潮落,彼此守护到沧海桑田。
如此的精分,连傅云萝自己都看不懂自己的精神世界了。
“父皇最近总是提起公主的婚事,不知道公主可有属意的人选?若是有的话,本王可以替公主求情几句。”
你看,当你进攻的时候,露出毫不惧怕的姿态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人退缩。退缩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免得走火入魔。
“谢过睿王,不过这件事不着急,也希望皇上不要那么着急。毕竟还有大好的时光和山河需要人去看,我一个人和再加一个人,没有什么区别。”
“公主心胸豁达,让我等男儿羞愧。”
“殿下自谦了,我只是不喜欢将我人生捆绑在另一个人身上而已。”
也许萧辰锦从未想过,女人的一生居然还有别的选择。甚至,也许萧辰锦是第一次面对一个野心勃勃的想要实现自我人生价值的女人。而不是一个争宠,为丈夫谋未来的女人。他见过宫中那些娘娘们是如何争斗的,也明白坊间的婚姻是如何运作的。饶是他自己已经订下婚约迎娶丞相的嫡女,也从未想过当女人有野心的时候该如何?
她们想做官吗?想读书吗?甚至是想多嫁几个丈夫吗?
纵然会有这样的念头,在萧辰锦的脑海里也迅速的熄灭。他不需要回答,而这些成千上万的女人也不需要答案。她们只需要居住家中,生儿育女就可以了。
“公主如果有了心仪之人,不妨告诉本王一声。”萧辰锦想了想说。
“我会的。”
这番对话,傅云萝只能当做萧辰锦喜欢更主动一些的女子。比如上一个傅云萝,得见第一面之后就日日想念,喊破了天就要跟着他。萧辰锦稍微示好一些,就如同生活在天堂。
傅云萝现在就宛如一个硬骨头,萧辰锦有那个想法,也不会轻易来啃的。
萧辰锦还是温柔的询问傅云萝是否要跟自己一起去校场,傅云萝婉拒了。她没有告诉萧辰锦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因为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只好等萧辰锦走的时候,看着他的方向,然后想着等过一会儿自己也往那边走。
和人打交道是痛苦的,这实在是一个拼脑力的活儿。
正当傅云萝困顿的时候,来了一个貌似不需要费脑子就能接触的人。小侯爷一如既往穿着明亮的衣服,一身红衣衬得他神采焕发,还没走到傅云萝的面前就乖乖的喊:“丽阳姐姐。”
“姐姐?”
“祖母说的,你年长我几岁,应当喊你姐姐。”
老夫人自知婚事无望,所以打算用亲情和友情牌?不过有这样一个弟弟也不错,傅云萝也就不再说什么。
“刚好像看到睿王过去了,你们说什么呀?”顾庆川好奇的问。
“没说什么,就说些丽阳县的事,如今灾民已经安置的差不多,河道泄洪后,也不会再有别的危险了。”当然是傅云萝瞎掰的,这些信息是李嬷嬷打听来的,可不是萧辰锦说的。
“你们都是着眼于大事的人。”顾庆川对这些显然是毫无兴趣的,他是将门之后,该自己出手就出手,只知道前进,不知道回头。救灾和打仗是一样的,前进就好,后续还是大局都不该是他所要想的。
这个傻孩子似乎以为战场就不在政治范畴之内一样。
两人谈着老夫人的近况,傅云萝跟着熟悉此地的顾庆川来到比武场。今天可是热闹非凡,大约禁卫军的人也许久没有经历如此的热闹。王公贵族的男人们来了,而女人们也来了。
男的许是奔着比试来的,这些小姐、公主们则更可能是奔着挑选夫婿来的。毕竟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人说话就怕毁坏名誉的人,能被家中允许出现在男人众多的场合,很难得。
“丽阳姐姐,你先坐,我去去就来。对了,你会骑马吗?我可以帮你挑一匹温顺的马儿。”
“如果有人牵着,我就会骑马。”
“那好,你先坐着玩儿吧。”
傅云萝曾在一次年假的时候想要尝试不一样的生活,什么高尔夫球场、跑马场这类娱乐活动都去参加了一遍。跑马场也就去过一次,对于新手,跑马场的工作人员的确是牵着让她感受了一下。不过就那么一次,后来跑马场的会员卡都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挑了个偏远的位置坐下,欣赏这些娇小姐们在婢女或者嬷嬷的搀扶下对着比武场中的男人嬉笑、红脸。她们不时的与手下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傅云萝陡然明白这就是个相亲活动。
想到这里,傅云萝觉得好笑的笑了起来。她抗拒相亲,总觉得这是一种亵渎爱情的行为。但又不得不承认,爱情开始的时候来自于自己认识或者相亲,是没有区别的。
“想必这位就是辛国的丽阳公主,公主在笑什么?不如说出来,让大伙儿也跟着笑笑?”
衣着华贵,满头珠翠,萧辰蔓的红唇带着至高无上的气场出现在身侧。
“见过长乐公主。我没笑什么,只是想起一件旧事而已。”
她是天之骄女,为了保护她,当今皇上不惜将重臣顾东升的女儿嫁出去。萧辰蔓的飞扬跋扈是出了名的,这样一个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傅云萝也没指望过她会是个性格好的人。那掩饰不住的鄙夷,都快把她自己淹没了吧?
第十八章:白马追雪
原以为是闲聊而已,萧辰蔓却在旁边坐了下来。宫女迅速将茶水端了过来,却没有要为傅云萝倒一杯的念头。
“丽阳公主处置水患的事,父皇可一直感念于心,如今水患已平。而你的婚事,依然没有着落。不知道丽阳公主的心头,可有属意之人?今日来的可都是名门子弟,若是还没有的话,公主可要睁大眼睛了。”
傅云萝只觉得好笑,为什么这些人总觉得人生最大的事就是结婚?
“谢长乐公主厚爱,有合适的,我会告诉你的。公主到时候可要为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一定要帮我捧个圣旨回来,一面日后被婆婆欺负。”
“都是小事,丽阳姐姐可要赶快,否则的话,父皇帮你定夺了,可就不好了。”
“我会的。”
之后,两个女人都懒得虚情假意的谈话,干脆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萧辰蔓也觉得无趣,这个位置太偏僻,她可不能让那些低她一等的小姐们阻碍视线。带着宫女坐到了最前排的位置上,微笑着关上场上的俊朗男儿们。
骑马、射箭故而好看,却没有奥运会来的那么激烈。这些公子也没有展现出真是的实力,他们也明白此行图的是个乐呵。一些人将展现的机会让给了急需要这次展现的人。
“丽阳姐姐,快下来,坐着多无聊啊,我给你找了一匹马。”顾庆川来到看台上,在众目睽睽下对傅云萝招手。
“你可别大呼小叫的,当心老夫人又会骂你了。”
“她才不会呢,只要我跟她说你要来侯府,她都懒得骂我。”
傅云萝摇摇头走下看台,跟在顾庆川的后头打算去看那匹马儿。还没走出比武场,萧辰锦就跟了过来。
“庆川,你让公主跟你去骑马,可想过要是摔着公主怎么办?”萧辰锦颇有些不放心的问。
“丽阳姐姐的父亲可是将军,就骑个马而已,哪儿那么容易摔着。”顾庆川表示不信。
“还是小心为上。公主金枝玉叶,比不得粗狂男儿。”
被人关心的时候,心里是很暖的。傅云萝喜欢这种会关心人的男人,哪怕是装出来的也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她有点能体会,为何前一世的傅云萝会跳进这个男人的陷阱了。
“我听说懂得珍惜女人的男人,总是很容易得到女性的亲赖。睿王殿下如此贴心,那看台上的女儿们,估计要恨死我了。”傅云萝调笑的说。
“本王的关心,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
“言下之意,我是特别的吗?”
“从见公主第一眼,本王就知道公主非常的特别。”
嘴甜的好像是蜜罐子,然而也就萧辰锦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样的话。
宛如哑谜的对话让顾庆川不耐烦起来,他可不想知道什么特别不特别的,只想着赶快去骑马。连声吆喝傅云萝快点走,晚了说不定马儿就被别人抢走了。
然而世界上敢抢小侯爷钟意的东西的人,估计还没出生。纵然有皇子看上稀罕这匹马,知道是顾庆川要了的,也会割爱的。
傅云萝止不住调笑几句,与萧辰锦道别后,跟着顾庆川到马厩看马。
这匹马儿通身雪白,眼神温顺,一看就是一匹温和的马儿。傅云萝拿了些草到它的嘴前,也不认生的吃了起来。面对傅云萝的抚摸,小声的出了一口气,活像是被摸得很舒服。
“怎么样?丽阳姐姐,我没骗你吧?它可温顺了,我一见它就知道适合你来骑。要不,我先帮你养在侯府,有空你可以过来看它。等你以后定了府邸,我就给你送过来。”顾庆川都不想问傅云萝到底喜不喜欢,直接挑明来意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让傅云萝多谢时间到定远侯府陪伴老夫人。
“你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傅云萝领会意思后,哭笑不得的评价道。
“丽阳姐姐,你就多来走走嘛。你不知道,自从见了你,祖母每天都盼着你来。但是又怕别人说闲话,觉得老是请你到府上不好,送礼物都要思索再三才让下人送到行宫。你说,这样是不是很麻烦?干脆我帮你养着马,以后你就有理由多来侯府走动啦。”
好像有了这个理由,别人就不会说闲话似的。
顾庆川知道女人很看重名节,也知道流言蜚语会杀死人的。可侯府整日里只有几个太太和老夫人,他们常年都见面,又没有晚辈在跟前。她们多半都是寡妇,一见面就会唉声叹气又哭哭啼啼的。
这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让祖母高兴的人,纵然顾虑那么多,顾庆川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我也已经承诺过好几次了,会经常去看老夫人的。麻烦你,以后再也不要再提这件事,提多了人会烦的。”
傅云萝请戏班那次就算是擅自做主、不请自来,为什么这个小侯爷还是那么担心呢?
“那姐姐可要说话算话。”
“算话。这马你还是帮我养着吧,有个理由总比没有好。”
“哎。”
这一高兴,顾庆川也忘了原本是要坐什么来。得到承诺后,屁颠屁颠的跑了回去,也不管傅云萝对着一匹马有没有办法应付。
歪着头看着马儿的眼睛,傅云萝牵着它好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你就是我的马了,叫你追雪怎么样?你可不能摔我,我很怕痛的哦。”
傅云萝细细的抚摸追雪的鬓毛,将它牵到食槽边吃东西。
马厩虽然臭臭的,傅云萝觉得比看台上有意思多了。和动物联络好感情,反正不会吃亏的。
“你有上过战场吗?看你的年龄不大,是不是刚刚离开母亲?”傅云萝替追雪疏离打结的鬓毛,它太温顺了,是不是用头摩擦傅云萝的手掌,似乎对她有眷恋一般。
一般情况下,似乎只有从小饲养宠物才会有这样的亲近感。如果与任何人类都亲近的话,有时候人类会觉得这样的动物养不家而厌恶动物。
动物何其无辜,人类是那么难取悦。
“公主居然有如此雅兴陪着一匹马聊天?”
“安王殿下也很有雅兴,在哪儿都能见到你。”傅云萝无奈的转过身面对萧辰佑,他就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能见面的机会,不是吗?
第十九章:骑马遛弯
“都是碰巧。”萧辰佑面带羞愧的低下头。
“你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是不是?”傅云萝问道。
“每个人都在谈论公主。”
想遗忘都很难做到。
“谈论我什么?又是结婚?”
萧辰佑没有否认,这的确是个值得谈论的话题,值得人们谈论很久。如果真的确定下来,还会谈论更久。
“那正好,最近我有一个计划,殿下如果感兴趣可以帮忙。”既然推不开,不如接受吧。
“公主有什么计划?”
“我需要一个契机,求皇上给我一个赏赐。”
“公主想要什么?”
“我不想结婚。”
这倒是很让萧辰佑意外,转而问道:“难道这么多的王公贵族就没有一个能入公主的眼睛?”
“说了你也不懂,殿下就说帮不帮我吧。”
“只要是公主想要的,本王一定鼎力支持,如果需要任何帮助,公主只需要差人说一声就好。”
“也不难,只要殿下在最近阻拦皇上为我定亲,剩下我,我可以自己来。”
靠着丽阳水患,婚事商量的时间已经太久,拖的时间再久的话恐怕会让皇上草草定下婚事。所以,傅云萝需要再寻个机会,让两件事加起来,到时候提出赏赐就不会那么难。
横竖也就是左右逢源的事,对于萧辰佑来说并不难,如果他不能阻止,也不会影响什么。
傅云萝见萧辰佑信心满满的答应还是觉得自己太残忍,这些都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萧辰佑却是高兴的,虽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但就为了高兴而高兴也似乎可以的。他注视着傅云萝安抚爱马,她的活泼与沉静都让人迷醉。能够快乐的和马儿说话,也能一转脸谈论大事,她的头顶宛如笼罩着光芒,让人心生爱怜又想着臣服。
萧辰佑也很清楚,会有这种想法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公主想出去走走吗?本王可以为公主牵马。”
傅云萝怀疑这人一直跟在后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听着她的每一句话。到底是没有证据,也不想多问,点头应允。
从旁搬来凳子,小心翼翼的拥护着傅云萝上马。他并没有趁着机会一亲芳泽,满脸都是担忧,怕她一个不小心没有踩稳。傅云萝踩的稳稳的,没有让自己掉下来。
“殿下,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是你想要爱上的那类女子。”傅云萝慢悠悠的说。
“公主是哪一类女子?”萧辰佑反问道。
“你看那看台上的小姐、公主们,每一个都如同笼子里的金丝雀,婚姻也不过是为她们换一个笼子。这里的环境与人,无时无刻不告诉别人,婚姻是女人最重要的事。皇子、王候、奴隶、下人,泾渭分明。好像一出生就注定了该过什么样的生活,没有选择。我一直告诉自己,世界的运行有它的规则,可我一直适应不了。”
这类真心话,傅云萝是看萧辰佑陷入的太深才会说的。这些话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她希望以此来吓退萧辰佑。安王不受宠,但到底是个王爷,他本身就带着这个时代的腐朽。无论他多么的爱着傅云萝,都无法改变精神和个性上的不同。
“公主还是没有说,你是哪一类的女子?”萧辰佑沉静的继续问。
“怎么说呢,我自己也不好归类。我就是觉得,我应该有一番作为,纵然是没有,也该有点选择。我希望做一个大夫,帮人接骨,为人续命。但现在,我有点迷失了。”她的医术在这个时代显然超前的,连战地医生的手术条件都没有。
“公主还是可以做大夫。”
“你理解不了的,我们对这些词汇的定义不一样。也许换一个话题殿下就能懂,殿下认识我的侍卫李长冬,他曾是奴籍,现在也不能说是个自由人,行宫和各大府邸包括皇城、军队里有无数的奴隶。在我的心里,他们不该是奴隶,无论男女都不该供他人驱使的奴隶。每个人都应该是一样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纵然有人会到别人家帮佣,做下人,也不该是奴隶,应当给他们尊严。特别是活人殉葬,让我觉得你们所有人都很肮脏。”
看看这偌大的禁卫军营地,四周忙忙碌碌的士兵也分成三六九等。凡是官职的几乎都是出身于世家,或者是一脉传承的。然后是平民,然后是奴隶。奴隶的身上虽然没有刻着奴隶两个字,但人群很容易将他们划分出来。在彼此交付性命的军营里,也不例外,那些奴隶总是穿着旧的军服,被人为的隔离。
厕所有奴隶专用,吃饭有奴隶吃饭的地方,做事都是奴隶做最辛苦最脏的事。他们一直被打压着要么战死沙场,要么立功回来削去奴籍。就算削去奴籍,他们的过去是无法被抹杀的,仍然会有人嘲笑他们。
达官贵人死亡后,都会让奴隶陪葬,死的奴隶越多,代表他的地位越巩固。
肮脏两个字震惊了萧辰佑,他迎接着傅云萝毫不掩饰的鄙夷。
正当萧辰佑想说什么的时候,校场内传来震耳发聩的欢呼声,他们嘶吼着开打、打起来之类的字眼。萧辰佑看了一眼傅云萝,她不会喜欢接下来所看到的东西的。
“是什么?”傅云萝好奇的问道。
“皇妹喜欢看奴隶彼此争斗,倘若有人能活下来就能获得自由。”
萧辰佑尽量说的含糊其辞,但也无法掩盖真相。这还是狩猎,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和形式。
“那我们去看看吧。”傅云萝下了马,自顾自的往吵闹的地方走去。
萧辰佑想跟上去,又怕追雪会跑不见,急匆匆的将追雪栓在一旁的树桩上,疾步跟上傅云萝。他看着傅云萝冷漠的面孔,确定她说的是真的,她憎恨这个时代和这个时代的人。
奴隶们被锁链捆着,从一侧栅栏里放了进去。他们有的是用来充军的奴隶,而有的却不是。里面还有几个女人和孩子,她们惊恐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的存在就是当做祭品,给上位者增添观赏性。
始作俑者坐在她的位置上,怡然自得的欣赏这出血腥的戏码。萧辰蔓肯定以为这是一个恩赐,她至少能够给予其中一个奴隶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