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压寨夫人
“我是辛国的和亲公主，眼下边疆战事吃紧，当今皇上不会让辛国也出披露的，他很快就会来找我。钟馗，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毁尸灭迹。但官方依然查得出来是你做的，是你掳走我的。到时候，无论你盘踞多久，在这越山有多大的势力，州府也会派人铲平了你的山头找到我的尸体、骨灰，送回烨城给辛国一个交代。”
傅云萝清楚自己并不是个重要人物，但一旦出现问题就是外交问题。不重要，但是也不会太轻。
满意的看着钟馗忍着怒气的撂下狠话后甩门而去，钟馗在外面上了锁，连同妇女一同关在了柴房里。
女人看了一眼傅云萝，连连跪下：“参见王妃娘娘。”
“真没脑子，也不问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女人惊讶的抬起头问道：“娘娘不知道吗？寻找娘娘的皇榜已经贴满所有的州县的告示栏，告示上说找到娘娘可以得到五千两黄金。”
居然这么值钱，傅云萝也挺惊讶的。
那妇人没有再说什么，只表示一切看越山王的意思。可以说钟馗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分量还是很大的。女人也心细如尘的没有捅破傅云萝双手的颤抖，在柴房的一角坐下来，整理凌乱的喜服。
无所畏惧并不代表真的就不恐惧，傅云萝还是很怕的。这种开山立寨的人，不会承认法律，因为那是他们反抗的东西。倘若这个钟馗真的要和官府拼的你死我活的，傅云萝并没有什么生还的机会。默默的将自己裹进被子里，暗暗的握着一直藏在被子里的匕首。这是从出了烨城就养成的习惯，没有匕首在旁，无法安睡。
昨夜匆忙和劳累，但这些人没有搜身，想必也不会想到一个女人会在身边藏着一把刀。
无论多么老实本分善良的男人，面对女人的时候似乎都会产生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觉得自己是造物主的恩赐，觉得再窝囊也比女人好一些。哦不，并不是所有人，至少萧辰佑不是如此。他以近乎虔诚的姿态爱着傅云萝，察觉到自身的任何问题，都可以迅速的接受和矫正。他拉高了男人在傅云萝心目中的形象，虽然平均值也还是并没有多少。
那个送来喜服的女人叫李婶，闹饥荒的时候跟着男人上了山，只有这里才有一口饭吃。越山王说，只要愿意跟着她，妻儿老小都饿不死。李婶知道傅云萝正在假寐，絮絮叨叨的说着越山王的好。在他心里，没有奴隶与百姓的区别，虽然是山大王可从来不收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在这山上的，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如果不愿意跟着去打打杀杀的，也可以跟着在后山种地。
“你们几个月前是不是劫过一批军队的物资？”傅云萝冷冷的开口问。
李婶先是惊讶，然后坦然的承认了，并说那些物资本就是老百姓交上去的，可老百姓都没吃的，官府的人又不给。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士兵都是平民家的孩子，他们没有吃的情况下为国作战。他们在保全普通人的同时，也在保全你们这些立山为王的人。鲜罗人杀入八方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烧了整座城，倘若到了这越山，你看他会不会烧了这座山。”
话里包涵着大道理，李婶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讽刺的表示眼下都顾不过来，谁会为了虚无的鲜罗人而将粮食拱手相让。打进来又如何，饿死、被杀都是一样的。但眼下，也只有饿死、被杀的出路。左右都是搏一搏而已。李婶摇摇头表示傅云萝这样的上位者是不会懂得百姓疾苦的。
富贵人家的桌子上是山珍海味，吃不完的可以倒掉。就算在府邸里做工，油水喂猪也舍不得给下人吃。她见过这些人的面孔，所以才不会将命运与他们一起捆绑。
是了，这就是一个圆圈，像是蛇头咬着蛇尾的莫比乌斯环。
上层人不理会下层人，下层人不理会上层人。生活逼迫所有人将自己的利益摆在首位，毕竟能舍生为国的人并不多。
话到最后，傅云萝已经和李婶无话可说。谁也无法说服谁，能理解李婶的想法，可傅云萝不能将几千万的将士弃之不顾。
“李婶，你有孩子吗？”傅云萝陡然问道。
“有个女儿，才八岁。”
“八方城破的时候，妇女被掳走，鲜罗人将她们**后杀死，因为景国人如果生下带有鲜罗血脉的孩子，是对他们的侮辱。女人的尸体被抛弃在荒野，军队去的时候，野狗已经吃的只剩下遍地的骨骸。”所以傅云萝喜欢佟掌柜，让她随便拿抽屉里的钱，因为这个世界亏欠女人的。特别是从战争中活下来的女人，她们太不容易了。
“你不用吓唬我。”李婶充满戒备的说。
“这不是恐吓，而是我亲眼所见。我就不信，你们虽然在山头上，半点风声都没有听说。”而且这种事这回以讹传讹，传的更恐怖才对。当然这些混山头的人，未必会相信。他们可能更相信，外面的风雨与自己无关，只要山头在，人就会活着。
傅云萝大致的推算过越山上的人，这里不会超过千人，甚至可能只有一百多人左右。种地的，抢劫的，吃闲饭的……外面那些赌博的和李婶的话里，就已经有个大概的人数。在鲜罗人激烈的进攻下，越山不可能会保全。
“只要越山王在，我们不会有事的。”说到这里，李婶已经开始愤怒的口不择言：“越山王是我见过最好的的人，他给你一口饭吃是为了不让你在这乱世里孤苦无依。他对人好，我才劝你的嫁给他的。你不是好歹，也不要居心不良。”
李婶的成语用的很精妙，不像是大字不识的人。
可傅云萝也没法再继续谈话，张张嘴又闭上，背靠着柴堆闭目养神。这段时间太过操劳，大部分的时候都无法好好睡觉。加上路程颠簸，一阵困意袭来，正要睡去的时候，柴房的门开了。只见一脸难看的钟馗站在门口，抓了抓头发硬着头皮进门。
第七十一章：安王失踪
钟馗一天两度拜访小院子，表面上是意图让傅云萝留在这里，因为他知道自己身边缺少一个有才智的人。然而从他的心情来看，恐怕府衙已经答应要给白银的事。
也在等待中，傅云萝迅速的提笔写着关于天花的救助事宜。需要的药草，以及五万白银可以购置多少粮食。
可无论怎么写，怎么计算，那都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何况八方城大军压阵，也不知道先前制定的突围计划有没有效果。只要在八方城重挫鲜罗人，哪怕是退守，军心有了，鲜罗人也会忌惮几分的。
正当傅云萝陷入沉思的时候，钟馗匆匆从外面进来。一改之前的喜悦，愁容满面的直接开口说：“定远侯率军反击鲜罗，小侯爷和安王分别带兵绕到敌军后方突袭。在反抗中，安王失踪了。”
“不可能。”傅云萝无法相信那是萧辰佑，也许是别的什么人。
初入战场的时候，萧辰佑的信息也很少，但他仍然活的好好的。
“是真的，传令兵在驿站亲口说的，目前估计已经快马加鞭到烨城去了。”钟馗心有不忍，他知道那个失踪的安王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丈夫。都是国之栋梁，为民甘愿牺牲性命的人。可钟馗也清楚，就算是甘愿牺牲，真的牺牲的时刻，亲者痛仇者快。
傅云萝眼前一黑，就要站不住的架势，退后两步靠在椅子上。
额头疼的厉害，心中有一团火窜起，却无处可以发泄。
钟馗很识趣的留下傅云萝一个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两天后，官府来人了，他说要先查看王妃是否安全才能决定是否给银子。钟馗直接将人带到院子里来，有些局促的敲敲门对来人说：“你们王妃两天没吃东西了，你劝劝她。”
男人点头应允后，走动门口小心翼翼的敲了两下随口开口：“娘娘，属下来迟了。”
这声音肯定是柳七，如果是他来谈判的话，银子的事估计已成定局。
“娘娘，太后听闻景军溃败的消息，积郁成疾仙逝了。睿王已被封为亲王，暂住东宫帮助皇上打理国事。烨城已经翻天，如果娘娘再不回去，恐怕烨城就没有安王府的立足之地了。”
“那宅子里也没几个人了，人都不在了，一间房子要什么立足之地。”傅云萝语气悲哀的隔着门告诉柳七：“以前不知道，我竟然会如此想他。”
“娘娘，在战场上并未找到王爷的尸骨，属下斗胆猜测王爷没有死。只要我们保住安王府，总有一天，王爷会回来的。”
这句话让傅云萝燃起希望，是啊，只要安王府在，安王就会回来的。
没有做完的话可以接着说下去，没有履行的承诺可以履行下去。只要安王府在，那个温润的男儿就还会回来的。
傅云萝打开门，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冷静的说：“回京。”
“属下立刻去安排。”
柳七迅速退下去和钟馗安排运输银两进山的事宜，并且告诉钟馗最近还是不要行动比较好。因为皇城很关心所谓越山王的事。八方城失守已经让皇室威严扫地，不排除有人想杀了越山王鼓舞人心。
出于王妃完好无损并且受到了良好照顾的心情，柳七才会多言几句。但也抵挡不住他对这山寨土匪的厌恶，钟馗三大五粗的，为难妇孺简直丢男人的脸。何况如果不是王妃及时暴露身份，想不出这个钟馗会做些什么，倘若官府不肯出钱，这种下九流的土匪更难让人想象会做出什么来。
钟馗自知柳七这样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是看不上下层人的，也懒得多费口舌，只让柳七赶紧去筹钱。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交易达成后，才能双方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冒着被撒气的风险，钟馗敲了敲房门，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个懂礼貌的人。听到门内的人说进来后，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王妃娘娘，要不你还是走吧。”钟馗不好意思的说。
“为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也许你现在走还赶得上去寻找安王的尸体。”钟馗并非无情之人，相反他很通情达理。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应该做什么。
“找到尸体又如何，八方城的寒流不会因此而退散。那些饿死的士兵还会继续饿死，鲜罗的步伐不会停下来的。相反，他们会因为杀死安王而军心大振，说不定一路南下直捣烨城。”
钟馗为傅云萝的态度而震惊，已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仍然记挂那些可以说不相关的人。还这样怀着怜悯，想要为那些水深火热中的人寻得一线生机。她的身姿瘦弱却以不可撼动的姿态坚守自己的信念，为他人着想，体恤平民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格外的让人感动。
“可烨城里的权贵正在醉生梦死，他们的思想是不会有一丝一毫为那些拼死的将士的。”钟馗感叹的说道。
“既然你知道，那也应该明白我不能退缩，如果没了我，他们连唯一的机会和希望也会失去的。”说到底傅云萝能做什么，想做什么其实都没有具体的步骤，但只要有这个想法并为之努力，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等待赎金运输的中间，烨城再次传来消息。萧辰锦将安王之死怪罪给没有奴隶，称他们为了自己逃命而不管安王死活，这是藐视皇族。今后将给奴隶们刻上刺青，好让他们认清自己的位置。
一个皇子的死，战死沙场，要千千万万的人去为他赎罪受苦。
无端端的，傅云萝有些讨厌萧辰佑。他为什么是个皇子？
柳七驾驶着马车带头，将装着十五万白银的几口箱子马车队停在山寨的门口。他示意几个驾车的人赶紧离开，随后等待钟馗出来交换人质。
“娘娘放心，这十五万白银，钟魁誓死也会送到八方城。在下并非那个判官钟馗，而是魁梧的魁，家里父母希望在下能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送完这银两，在下才会觉得不负父母所望。”
钟魁恭敬的拱手行礼，侧身站在一边低头恭送傅云萝的离开。她没说什么，径直上了马车，任由颠簸的路途带着她离开越山前往心心念念的烨城。
第七十三章：恨意难平
傅云萝一身丧服坐进马车，就在安王入葬的这个早晨她成为了忠烈亲王府的遗孀。为了体恤静嫔失去儿子，景国失去了一位好皇子，萧定江特许傅云萝入宫陪伴静嫔三日。
所有人都很清楚留给傅云萝的后路是什么，这三日入宫的陪伴后，她将独自一人守在忠烈亲王府。如果不能为萧辰佑守着清白，守着名节，就是玷污这个国家的英雄，就是招摇，就是不守妇道。倘若有个遗腹子可能还好一些，只需要等到世子或者郡主长大，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然而傅云萝很清楚不会有什么世子，也不会有什么公主。
她是个寡妇，站在门口与路人说句话都能成为罪过。好像没出嫁的姑娘，也是这个待遇。好像嫁了人，也还是这个待遇。
有些讽刺的翘起嘴角，整理衣摆后敲开了雅苑的门。
白兰姑姑给傅云萝端上茶，给炉子多加了些炭火，还贴心的弄了一个暖手炉来。确认般的询问了两次需不需要一件大氅，毕竟都到了雅苑，这孝衣穿在里头没事的。
傅云萝拒绝了，她知道皇宫里人多嘴杂。并不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风头，所以就这么坐着和静嫔说最近府里的事。还有萧辰佑后事的打理，和下葬的情况。静嫔听的很认真，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有些事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傅云萝总会在她有疑虑的时候贴心的解释一遍。
“难为你了，这老天爷好像跟你过意不去似的，总要给你些坎坷。”
更难为的人是静嫔，丈夫不宠爱，在后宫没有位置。而现在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恐怕皇上那边除了派人来看过，根本就没有别的表示。
“云萝只怕会让母后失望，会让王爷失望。”傅云萝想让无所谓的姿态持续，而实际上她无法掩饰自己的无力。
两个女人一对眼，都在哀伤中默契的收敛想抱头痛哭的想法。宽慰着对方，也宽慰着自己。
有的人，有的思想，纵然跨越千年也能找到知音。她们的心被同一人牵动，纵然目的地不同，但都清楚她们是同一阵营的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不可能逃脱。
到底是已经中年，静嫔眼见黄昏就熬不住的要去休息。抱歉的让傅云萝自己用膳，她没什么食欲就不吃了。
傅云萝体贴的点头应允，表示不碍事的。有些明白静嫔心中的苦楚，心疼的吃不下东西却依然要装作很坚强，要装作安王在与不在，雅苑都自有它的处境。
白兰姑姑从屋子里拿了一件大氅出来给傅云萝披上：“雅苑里没有贴身的婢女，要劳烦王妃有什么需要都要开口了。奴婢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去做。”雅苑里的婢女大多连主子都鄙视，毕竟静嫔不是个受宠的后妃。若不是白兰姑姑在雅苑里主持事物，恐怕静嫔的处境会更不好。
“谢过姑姑，如今为丈夫服丧，还是一切从简吧。太招摇，不是好事情。”
傅云萝抬头望着天，这宫里的天空与宫外的天空没什么区别。白的刺眼，万里无云，似乎下一秒会下雨，似乎下一秒又会出太阳。然后天际线变成了宫墙，变成了宫殿的屋顶，屋檐上的飞禽走兽都变得可怖起来。这皇宫是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傅云萝从来不怀疑说出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其实是所有历代帝王的缩影，他们的权利有多大，欲望多强力，就有多天真。
“来吧，让我们看看谁能走的更远，谁才是赢家。历史会选择谁呢？”她喃喃自语的闭上眼，思索着历史是会选择一个接受工业革命、现代文明的女性，还是选择陈腐的王朝。
这是一个人的对抗，一个人对抗一个制度，一个社会，甚至一个世界的战斗。
还没有开始，不会有人认输。而战争，往往是不由人说了算的。
天边飞来一只鸽子，胆怯的停在面前的地上。傅云萝走上前去把它抓了起来，抽出脚上的小纸条。
【二表哥已回家。】
撕碎手里的纸条，傅云萝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安安心心的待在雅苑里陪伴静嫔，两人有很多聊的，但都会在关键的时刻戛然而止。说出来不止会一个人伤心，两个人的软肋是同样的。
三天后，按照圣旨出了宫。
回到安王府，柳七就匆匆迎上来，让白管家闭门谢客。带着傅云萝来到西苑，一个人正等在西苑杂乱的房间中。
“微臣参见娘娘，微臣该死，没有保护好安王殿下，请娘娘责罚。”霍弋一身平民装扮，神情自责的跪下，始终不敢抬头。
“霍将军追随安王多年，我是不会轻易责怪你的。我只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为什么你要来烨城？”虽说傅云萝也有意让柳七去寻找萧辰佑身边的人，但不可能这么快就从八方城找回霍弋。
“回禀娘娘，其实微臣知道的也并不多。当时殿下来到营帐让我等准备清晨出城，一边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一边准备支援八方城。我等出城的时候并没有被盯上，鲜罗人只是象征性的派了几个斥候来刺探。殿下说等打起来，我们就去职院城门口，但是要先做好隐蔽。于是我们去了一处树林，可是忽然林子里起了大火。烟雾弥漫中，鲜罗人来了，他们像是一早就潜伏在林子里。大家都失散了，林子烧了一夜，我几次进出都没有找到王爷。火熄灭之后，一切都只剩下烧焦的尸体。”
霍弋一个大男儿红了眼眶，可见当时是有多惨烈。
“鲜罗人还真是喜欢用火啊。”傅云萝却只想这么吐槽，头一次也是火，火烧八方城，现在用火烧死了自己的丈夫。这把火，早晚要还的。
“娘娘，属下怀疑军中有细作。”霍弋思虑中将话说了出来，看来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来烨城的原因。
“继续。”傅云萝直接在有灰尘的椅子上坐下，看来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而且需要细细的分析。
第七十四章：宫廷往事
在霍弋的言语中描述了异常几度诡异的战争，那些鲜罗人似乎就在林中守候一般。小小的袭击后，确保带兵的人安王，然后从林子里窜出来顺便放了把火。
没人找到安王的尸体，就算烧成灰烬。他也不该连个躯壳也没留下，没有躯壳也该有个碎片什么的。毕竟将军的军装是不同的，甲片覆盖了全身，军服上绣着张扬的猛虎。是霍弋发现了他的连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王妃赠与他的定情信物。连弩内的箭已经发射空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被遗留在草丛里。
“娘娘，属下敢用忠诚和性命起誓，此事一定有阴谋。”
所以霍弋做了逃兵，来了烨城想要追查这件事。
“那是什么让你来烨城的？”柳七追问道。
“属下不敢说。”霍弋心虚的低下头，紧闭着嘴巴，一副咬定不想开口的样子。
“人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难不成我要去掘了安王的墓不成？”傅云萝莫名的有些生气。
“属下不敢揣测，只是此事蹊跷，也与娘娘的护卫有关。把总李长冬私底下找到属下，跟属下说教司坊的头牌清河被人劫走了，但她是自愿的。李把总说这个女人来历蹊跷，王爷生前也总是去找他，与娘娘又有几分相似。此间到底有什么阴谋，属下和李长冬都想不出个由头，只能暂且跟踪。属下就一路跟踪清河到了烨城，在城门口遇上了柳先生。”
傅云萝淡淡的吸口气问：“是谁护送她回来的？”
“回禀娘娘，是厉王府。”柳七来负责诉说后续：“其实在霍将军还没有进城的时候，属下已经跟进这件事。清河的马车进城后，在烨城兜兜转转进了厉王府的后门。”
蜘蛛网是越来越大了，每一条线都让人心慌。
想了半晌，傅云萝慢悠悠的说：“军中不太平，烨城也不太平，霍将军就暂时先找个地方住着。王爷不在，这王府可不能垮。本宫还有需要将军的地方，还请将军不要推辞。”如今可用的人不多，霍弋能助力的话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这位堂堂副将，要背上逃命的骂名了。
“属下定当万死不辞。”
将霍弋扶起来，傅云萝挥挥手示意柳七和霍弋退下。这件事还有一些疑点需要思索，还有很多的人需要傅云萝去看一看。
“公主，晚膳可有想要吃的？”珠儿忧心忡忡的说：“您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了。”
傅云萝无所谓的笑笑，人都会有吃不下睡不着的时候。她这还算轻的，作息至少还算稳定，从来也没有让自己过度疲劳，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体力。可也就是如此，傅云萝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没有朋友，在人生的路上这么孤独的原因。那就是她太冷静，鲜少有崩溃的时刻，为了目标可以废寝忘食的努力去达到目标。但无论是父母，曾祖父母还是朋友，她都将一切看的很淡。
人来了，如此。人走了，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柳七找到霍弋，这位副将恐怕永远不会来找傅云萝。因为这份冷静，简单来说就是冷漠无情。甚至没人看到安王的遗孀哭泣，而烨城中的权贵中流传着服丧期仍然在争斗的传言。
要怎么跟人们说她相信安王没有死是真的，而不是发疯呢？
你看，人们是如此的难以取悦。
“珠儿，去红袖坊传个信给马夫人，让她带几个新料子给我选选。服丧三年，艳丽的衣服是不能穿的。让她多带几个朴素的料子，顺便去丞相府请张小姐来一趟，我有些想她了。”
张思宁听到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
“原本想安王没下葬的时候就来看娘娘的，虽然帮不上忙，但陪着娘娘散心也好。可父亲不让我出来，妹妹新嫁，参加丧礼不和规矩。”纵然张思宁不同意，可也无法与父亲抗衡执拗。
“我明白，比起安王府来说，丞相自然应该更考虑睿王府。”不过傅云萝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才让张思宁过来的。她想了想开口问：“我想知道一些清河郡主顾青罗的事，年前去八方城的时候侯爷许是太想家，不止一次的说我很像她。”
“清河郡主在名门闺秀中很出挑，从小与皇子们一起读书，因为皇上说虎父无犬女。这种恩典，也只可能处在定远侯府。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顾青罗似乎对读书写字提不起兴趣，十四岁的时候侯爷说她到了学女红纺织的年纪。就不去宫里读书了。当时有一阵传言，传言她和其中一个皇子有了私情，因为怀上了孩子才回家的。”
不过传言并没有传多久，毕竟是皇室秘闻，加上定远侯府的刚正不阿。
“如果是怀孕了，应该结婚就好了啊。侯府的小姐和皇子，并不会委屈了谁啊。”傅云萝露出不解的说到。
“这么想的不是你一个，后来其实也有人提议联姻。但皇上不同意，当着群臣的面儿问侯爷是否愿意为国而战，问侯爷顾家是否一心向着景国。侯爷只能说是，然后皇上就下了顾青罗远嫁齐国的圣旨。”
身为丞相府的大小姐，张思宁能听到很多八卦，她自己也是漩涡的忠心。但侯府和皇家的这场戏，她也着实看不懂，似乎整个烨城都没人看得懂。
“要我猜有两个可能，第一皇上不想侯府做大，定远侯府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你丞相府都要看顾东升三分薄面，再联姻的话，功高震主。第二，皇上心疼爱子，觉得是侯府的小姐勾引了皇子导致皇子误入歧途。但皇上不至于为了自己儿子睡了个女人就如此动怒。”傅云萝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看太多电视剧，噗嗤一声不可置信的笑出声来。
“娘娘不是说有两个可能吗？为什么都让自己给否决了？”
“因为还有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如果是皇子与顾青罗走到了一块儿，皇子还不负责任的话。身为父亲的定远侯府铁定咽不下这口气，皇子的母妃氏族也不可能放弃这庄联姻。但侯爷自己找了理由让郡主不进宫，忍气吞声的让皇上将郡主嫁到齐国。与其说是不敢惹怒圣上，不如说两人好像都在……逃避。”
傅云萝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没去做编剧，真是可惜了。她靠着仅有的信息，脑补出了一桩宫廷秘闻，并且成功的让张思宁惊讶的合不上嘴。
第七十五章：不论成败
人只要冷静下来，就都会觉得生活简直就是魔幻现实主义。
而这种魔幻现实其实归根结底都是来自于人与人的距离，古代人是平民、贵族、皇室，草房子、木头房子、砖瓦房……而现代人有网络，所以有的人以为魔幻现实只存在于二十一世纪。
不是的，因为世界是很大的。
所以当傅云萝穿着萧辰佑的衣服坐在醉红楼客房的凳子上，喝着莺莺姑娘亲自沏的茶。想着前些日子和张思宁的对话，然后脑海里一一闪过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魔幻现实就是这么来的，是世界与世界的碰撞，分明不协调但奇异的混在了一起让人感觉在地心引力中失衡。
柳七警惕的关上窗户，走过来行礼问道：“娘娘特意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不算要紧，只是觉得需要醒醒脑子。整天在家披麻戴孝的，有个人来又要假装自己伤心欲绝，啧啧啧……我太无聊了。”也许当初遣散府里的家丁、奴隶是错的，至少他们在的时候还热闹一些。如今只有白管家和李嬷嬷，两个都是喜欢装作深沉喜欢唉声叹气的人，简直无法直视。
“安王死了，王妃娘娘不伤心居然是真的。”莺莺姑娘好笑的靠在椅子上，梳理自己的鬓角好笑的说：“皇家人的情谊还比不上我们这些三教九流。”
“莺莺姑娘不要胡说，王爷没有死。”柳七不解莺莺言语中的挑衅，他不想莺莺如此鲁莽的惹怒傅云萝。解释后不等莺莺追问，直接将人搂在怀里走向门口：“姑娘想必还有别的事要做，请容许在下与主子谈话。”
特意咬重了主子两个字，柳七希望莺莺能识时务，至少收起莫名其妙的敌意。
“看来本宫不是很受欢迎啊。”傅云萝喝口茶好笑的说：“的确有点心血来潮，可本宫能去的地方不多。也想来见识一下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所以鲁莽的来了。不过我也顺便想看看，你是不是将我们王爷的得力副将也安插在这样的地方。这可不好，堂堂血性男儿掉进了温柔乡。”
傅云萝为自己的思想不赞同的摇摇头，在她的记忆中霍弋就算结婚了仍然很勇猛。
“不开玩笑了，其实是有正事。柳先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能得到柳先生的相助，云萝一直都是感恩在心的。但这次的事，光靠先生结交的那些乞丐可是不行的。毕竟侯府小姐的往事，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先生恐怕要费心才能打听一番。”
“娘娘为何执着于这位郡主呢？”
“因为我想看看我们到底是怎么输的。”
然而这是一个傅云萝并不像面对的结局，一旦想的成真，她势必会痛恨自己对人心的洞察。
柳七还是不太明白，但允诺会遵照她的旨意去做。如同柳七对莺莺说的，她是主子。从傅云萝费尽心机想让柳七帮忙的时候，他已经认同这个女人为主子。因为偌大的烨城，无人能赏识他的才华，出身名门，考中进士又如何，不称心不如意只能被舍弃。
“和平王见个面吧，回来也有几个月了，烨城里就只有这位萧宸辉和住在行宫的萧辰奇没打过交道了。继续搅和也没意思，我束手束脚的，不如搅浑了算了。”
“娘娘想怎么做？”柳七问道。
“让你的乞丐朋友们看紧厉王府的大门，无论是清河郡主还是厉王，一有动静就通知我。然后放出风声，定远侯府通敌，顾东升陷害安王致死，故意输掉八方城的战事。”
“娘娘，这恐怕不妥吧。”这可是重罪，而且对于定远侯来说也是一种侮辱。
“没什么不妥的，安王的确死了，至少现在死了。八方城两次落到鲜罗人的手中，侯爷从进入八方城开始基本就没有赢过。理由也很简单，侯爷还怨恨皇上将清河郡主嫁到齐国的事。”
流言蜚语是不足以打倒顾东升这样的人的，在战场上几次生死。功高震主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提，输赢的机会多的是。可如果定远侯府被撼动了，那就搞笑了。
“娘娘是想先对付睿王？动了定远侯府，睿王就会失去很大的势力。”
“差不多吧，我又能掌控谁呢，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去接触平王，如果他是个安分的人，我们就暂且留着他，给萧定江一个退路。免得他挂念着没有皇子继位，所以选择恐惧症的一个都不动。”
睿王、荣王、厉王，总要先选一个动手，但谁牵扯其中，萧定江会惩罚谁，不是傅云萝能说了算的。
其实吧，这些斗争就和在医院的时候为了争抢副主任医生的名额是一样的。只不过不像现在，赌注是姓名。而副主任医师没评上，大不了不涨工资呗。
“属下立刻去办。”柳七刚想出门，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看傅云萝。如果自己走了，娘娘一个女流人家在青楼，怎么办？
“我自己会走回去的，本就是出来散步的，你去吧。”
傅云萝跟在柳七的后头，打开折扇遮住半边脸。从这些醉生梦死的人中缓缓的移动到门口，而柳七从偏门走出去的，毕竟他是这里的大人物，不想给傅云萝带来什么麻烦。不起眼的人，直接出去就不会有麻烦。
醉红楼的红灯笼将身影拉的老长，女人站在门口娇滴滴的对行人撒娇。男人站在外面，对里面望眼欲穿。
“哎哟喂，这不是世子吗？今天怎么有空来？”
傅云萝警惕的回过头，在大姐上能听到世子两个字可真不容易。
“当然是本世子想你们啦，最近忙死了，皇家一边办婚礼一边办葬礼。啧啧啧，哪儿都没咱们醉红楼好。”郑玉成一手搂着一个姑娘，嬉笑着进入醉红楼。
怪不得并肩王府会如此落寞，有这么个后人，并肩王应该也没什么动力去奋斗。这样的二世祖不败坏祖宗基业就已经是万幸，就别指望能有什么出息了。不过并肩王这次看来是要下一趟浑水了。
拿出几个银子返回醉红楼：“妈妈，我想找莺莺姑娘。”
鸨母是不会拒绝银子的，连连说好的将人带进一处房间。她当自己全然不记得，不久之前这位客人才进入醉红楼，然后刚刚出去了，这会儿又进来了。凭借他与柳七的关系，想见莺莺是不用给钱的。然而在柳七走后才来见莺莺，一出恩客与**的缠绵故事而已。
第八十章：双王相争
“当然是父皇下旨授意，否则我怎么敢让郡主住在王府呢？父皇说，郡主新丧，回娘家住不方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郡主自幼与我要好，暂住厉王府最好不过。”
萧辰锦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弟弟的缜密，他以为自己是设圈套的人，而现在他确实走进圈套的人。
“二哥若是不信，自可进宫面见父皇。此事没有张扬，也是顾虑到郡主的心情和处境。”但公开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出嫁的女人回娘家而已。虽不符合伦理纲常，但普通百姓尚且爱女，皇家郡主出格一些又有什么呢。
顾青罗回景国定居是齐皇允许的，没什么不妥。
忽然间萧辰锦意识到，这是一场图谋好的陷阱之类的。他们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来应付人们的问询，如果不是萧辰锦也会是其他人。但只要搬出皇上来，任何人都会哑口无言。但萧辰越的确掌控者顾青罗，甚至有可能掌控着战争的输赢。
萧辰锦猛然意识到在这场争储之中，萧辰越已经率先动手除掉了萧辰佑。
“既然六弟如此保证，那二哥也无话可说。”萧辰锦淡定的掩盖震惊之情，从位置上坐起来就要离开。与顾青罗将要错开的时候，萧辰锦忽然说：“本王得见丽阳公主的第一眼，总觉得她站得很像郡主。可如今看来，不过是郡主像公主罢了。”
毫无来由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等人走了顾青罗才抬头问萧辰越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及不上那个寡妇一分一毫，无论是勇气、智谋还是胆量，你都及不上她。”萧辰越像是解释，也像是阐述般的说。
“不可能。”顾青罗一点也不认同这样的说法，甚至为此而生气。
“她的胆量连父皇都要相看三分，典当嫁妆救济灾民，口口声声要废奴却手起刀落的取了性命。一个人去战场，全身而退不说还敢独自呆在天花病人之中为他们治病。你倒是说说，这哪一点是你可以比得上的？”萧辰越收敛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带着几分好笑盯着顾青罗：“本王虽然没怎么接触过这位嫂嫂，但根据她的为人来看。如果你们处在同一个位置，嫂嫂肯定不会像你一样当自己是个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说不定她会忍辱负重，找时机带兵杀回齐国，把所受到的侮辱还给齐国人。二哥是对，你及不上那位一分一毫。”
傅云萝当自己是个下棋的人，而顾青罗则当自己是个棋子。
“敢问厉王，我就那么不堪吗？”顾青罗不服气的问。
“你不是不堪，而是五嫂太过高尚。她不会让生命没有意义，更不会让别人的生命没有价值。军人要死，就要死在战场，而你白白枉送我景军多少人命？若这是你的计谋倒也罢了，兵不厌诈嘛。可你只是因为憎恨我父皇，想让景军输掉战争而已。”
立意不同，境界也就不同。
“难道不行吗？”顾青罗问道。
“不是不行，你已经成功了，不是吗？”萧辰越摆出安抚的笑容对顾青罗说：“事已至此，郡主的身份已经被拆穿。厉王府就不比再去了，郡主回家吧，老夫人很想你的。听闻之前因为长得太过相似，老夫人常常让五嫂过府去玩。不知道五嫂是否已经取代了郡主在家中的位置。”
“厉王什么意思？这是要过河拆桥吗？你就不怕我把话说给皇上听？”顾青罗难掩气愤，声色俱厉的质问厉王。
“郡主可别冲动，你要记得事情如果败露，遭殃的不会是我。而是忠烈侯府，你父亲和弟弟带兵打仗，他们是要负责任的。”
而萧辰越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就算不那么干净，他是皇子，又是一个病弱的皇子。
无论顾青罗多么的愤恨，事已至此，该告一段落了。
春分的时候，鲜罗人退兵八方城外。按照他们的话说，景国死了一个皇子，虽然没有赢得土地，但已经胜利了。景军在度过战争、寒冬和饥饿后，剩下的人数不及出征时的三分之一。
荣王与对方将领签订停战书的那天夜晚，傅云萝终于没有再听见女人的哭声，睡的很安稳。
几股线搓在一起，当毛线用。府里的铁匠做了个更好的钩子可以让傅云萝钩织，她弄了个晴天娃娃挂在房檐下。
“公主，这娃娃真好看。”珠儿一脸赞叹的望着娃娃说。
“去济世堂买点千年人生、万年灵芝之类的，让人送宫里去给太后。听说这次挺凶险的，也不知道撑不撑得过。”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似乎也是差不多时候，太后没了。
太后的死直接造成了第一次太子之位的正面交锋，谁是正孝子哭丧，谁来为太后扶灵……
“李嬷嬷昨天就买好了，明天就送进去。”珠儿想了想又开口：“公主，柳先生最近怎么不来了？”
“先生自然是有他要忙的，有事没事就往府里跑，那是闲的。”
柳七必须要保持和莺莺的见面，让萧辰锦看起来她仍然有消息来源。而且最近是真的闲，顾青罗就那么正大光明的回了定远侯府，酝酿那么久的阴谋阳谋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这大抵就是人心，总会有出乎意料的事和想法，总不会如人愿的发展。
停战书签订后，指着大军回京的日子，萧辰锦递了帖子前来拜访。
“二哥怎么有空来这儿？”让珠儿沏上好茶，傅云萝不动声色的问。
“只是来看看弟妹最近如何，春季容易伤风感冒，太后已经病倒，本王可不想弟妹再出什么岔子。”亲王府人烟稀少，而傅云萝又是坐得住的人，病了也没人关心就不好了。
“多谢二哥关心，云萝自己就是大夫，懂些药理，普通伤风感冒威胁不了我。”傅云萝几乎是用上慈祥的口气，做出十分感念的姿态谢谢萧辰锦的温柔。
“也对，弟妹连侯爷的腿都治好了，想必也不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可惜啊，若不是上战场的话，侯爷的腿是可以好的。弟妹可还有办法再为侯爷医治？”萧辰锦好奇的问。
这是个好问题，你不如直接问恨不恨顾东升好了。傅云萝在心底嘀咕的同时说道：“不是云萝想不想治，而是骨头很有可能已经愈合。云萝的医治方法很粗暴，只怕再来一次，王爷会吃不消的。”
第八十一章：试探诚意
萧辰锦半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喝茶。末了终于发问：“弟妹可有五弟的消息？”
自然只能摇摇头，若是有消息不会坐在这里不动的。
“听闻弟妹对人说相信五弟还活着，是吗？”
“死不见尸，也只能相信他还活着。”傅云萝毫不掩饰脸上的哀伤说：“这王府虽然换了牌匾，但到底还是他的王府，守着这里，说不定有一天他会回来呢？”
“弟妹可有派人去找过？”
“昔日王府里的人都被遣散了，无人可用。”
“五弟手下不是还有几个副将吗？”
原来意思在这里，傅云萝心底冷笑一声，绝对不会让你抓住霍弋的把柄。她只能说人都在前线，还没有回来。
“听闻五弟死后，手下有一位副将霍弋也一并消失了。本王有消息说在烨城看到他，不知道弟妹可知晓这件事？”
傅云萝摇摇头：“若是有人回来，我会问的。”
萧辰锦意识到他不会再在这里问出什么来，眼前的这位傅云萝已经不是刚进烨城的傅云萝。收敛了身上的嚣张气质，一举一动都是隐忍与平和。她在蛰伏，而不是将要做的事放在嘴上。如本份一样做一个新丧的寡妇，断然不会给人她要迈出王府的感觉。似乎这朝堂之上的事，再也不关心一般。
临走时萧辰佑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傅云萝问道：“弟妹还想废奴吗？”
傅云萝笃定的说：“想。”
而且她一定会做到。
萧辰锦点点头离开忠烈亲王府，直奔自己的睿王府而去。之前想的是亲王府没有男主人，光有亲王的头衔有什么用，而现在萧辰锦不那么确定了，他不该小看傅云萝的。
再哀伤也阻挡不了她的步伐，只是好奇她会如何出招。
从心底来说，傅云萝并不愿意让人等很久。可现实是他们总是更有能力的人，主动出击不如见招拆招。顾青罗入宫面圣，堂而皇之的回到侯府，从上到下对她的来去，顾东升的失利只字不提。
“在下柳七奉忠烈王妃之命，前来拜见荣王。”柳七在大军扎营地拜见说。
萧辰卫并没有为难这个不入流的门客，将他请进了中军营帐惆怅的说：“弟妹恐怕是想知道有没有安亲王的消息，本王惭愧，到了八方城陆续派出数队人马也没有打听到下落。恐怕五弟已经凶多吉少，还希望先生转告王妃，该放下了。”
失踪已有数月，战事已经平息，如今八方城只有地方兵驻守。虽然还是会继续寻找，但希望真的渺茫。
“多谢荣王殿下，相信荣王已经尽心尽力。王妃让草民前来，并非只是为了此事。”
面对柳七的从容，萧辰卫有些看不懂，只能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王妃说年前在八方城的时候，听闻教司坊有一位女子叫清河，还迷住了安亲王。但是王妃没有留意，可后来又听人说此女子与王妃很相似，怕是王爷四年王妃所以才会被那个女子迷惑。”
难不成顾青罗一直在她父亲的眼皮子底下不成？
教司坊是个什么地方，堂堂郡主，定远侯府的大小姐怎能在哪儿？
“先生前来到底是何用意？”萧辰卫不解的问。
“眼下大军回城，皇上却让大军驻扎烨城外五十里，荣王您只能自己进京领赏，而定远侯府的人马却浩浩荡荡的回烨城接受百姓的欢庆。荣王觉得，陛下是何用意呢？”输的人是顾东升，却让他接受百姓朝拜。赢的人，只能住在城外，这也太不公平了。若是没有萧辰卫上阵，指不定这场仗会打成什么样。
“皇上的用意还容不得先生来揣测。”荣王横眉冷眼盯着柳七。
这背后的用意大家心知肚明，这份冷眼是对着柳七，还是对皇上的不服，也不好揣测。
“既然荣王明白，那草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娘娘已经不是那个对定远侯府颇有好感的娘娘，如今的娘娘怀疑顾东升是为了清河郡主故意输掉八方城，进而故意让我家王爷回不来。侯爷站在哪一边，想必荣王清楚。眼下荣王府和忠烈亲王府可以说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娘娘想问。荣王您，是否愿意联手。”
萧辰卫不会立刻给出答案，赌博总是有风险的，而忠烈亲王府的赢面并不大。相比刚来的时候，傅云萝的确培植了一点实力，可这还远远不够。各方的角力犹如百兽争霸，而她只是一个蚂蚱。
之前在定远侯府的宴会上与太后的生日宴上，她的气度、言辞的确不凡。骨子里的那股狠厉，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她聪慧的制造十二连弩，萧辰佑死后孤零零的维持亲王府，在偌大的烨城中周旋。
总觉得傅云萝将来会成为可敬的对手。
于是萧辰卫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朝堂之上公然请求迎娶安王的遗孀。
“回禀父皇，儿臣身为战将已经立下功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景国子民。心中唯有一缕遗憾便是五弟战死八方城，留下弟妹一人孤苦无依。儿臣愿意迎娶丽阳郡主以续两国友好邦交，也可以照顾到五弟的遗孀。儿臣立誓不纳妾，不填房，着一个安稳太平的环境给郡主，将来若有子嗣，无论儿女必当过继给逝去的五弟，让安王一脉后继有人。”
这番言辞恳切，着力的将萧辰卫打造成一个再也没有权利欲望的男人。你看，他明明可以要求加官进爵，要求金银财宝，却偏偏想要一个女人。安稳太平，的确很让萧定江动心的提议。若是一个女人就能折了他对皇位的觊觎，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绕不过的是文官的伦理。
此番言论定当引起轩然大波让人议论，顺便提起的还有去年太后生辰的那番场面。
真是个深情的男人。
只不过到了这个境界，兰妃固然是坐不住的。她是宫里唯一有两个儿子的女人，一个儿子眼看就可以入主东宫，另一个疾病缠身。而这个有实力的，眼下好像正在自掘坟墓，兰妃不可能不着急。
在萧辰卫还没有出皇宫，就让人拦下他请他去一趟幽兰宫。
第八十二章：深宫幽兰
“孩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兰妃强忍着怒气问道。
萧辰卫挪了挪跪着的身姿，坦诚的说：“母后息怒，而今正是多事之秋，父皇越加的猜忌儿臣。此方法只能减轻父皇对儿臣的猜忌，告诉他儿臣没有夺位之心。”
“所以孩儿不是真心想娶那个寡妇的，是吧？”
“母后放心，儿臣只是随口提了提，就算父皇同意，那些文臣也不会同意的。”
兰妃这才松口气，心知文臣谏言的能力。涉及伦理，总是会争吵不休，到时候只需要出面说死了这条心就行了。
反正目的达到才是最重要的。
思及此，兰妃重重的放下凝重的表情，转而询问萧辰卫的近况。
“眼看着睿王妃已经入府，一位正妃一位侧妃早晚都会有动静的，而我荣王府连个女主人都没有。孩儿可有想过此事？”兰妃想了想讽刺的说：“皇上子嗣丰厚，七位皇子，三位公主，但皇孙却迟迟没有动静，这真是说不过去。”
皇长孙纵然是个庶子，那也是长孙。安王府最早成婚，看来是拿不下来这个福分，眼下也只能看着睿王府拿下这个福分了。
“皇儿可有属意的人？如果没有的话，母后可以帮忙物色一个。最近太后生病，贵族之间往来宫廷的人多了一些。”
萧辰卫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兰妃说：“母后还是不放心？”
“那到不是，皇儿做事一向让母后放心。只是这王妃的事，不管有没有这茬，都该提一提了。”
在兰妃的眼里，还是要人丁兴旺，有人开枝散叶来的好。
并不那么出乎意料的，萧辰卫并不想接着兰妃的话往下说。他只是做到身为儿子的恭敬，低眉顺眼的聆听兰妃任何教诲。
“皇儿对母后可是有什么不满？”兰妃困惑的说：“怎么觉得皇儿与本宫生分了很多呢？”
“儿臣不敢，只是近日里想起一些旧事，觉得很困惑所以心神不宁。”
“皇儿因何而困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清河郡主住在厉王府让儿臣想起还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弟弟。心里始终对过去的事放心不下，困惑于丽美人为何要加害我六弟。那场祸事分明受害的是六弟，他至今身体未愈，却还要背负陷害弟弟的罪名。”
兰妃完全没想到萧辰卫会陡然提起这件事，完全是在愣神中听完萧辰卫所说的话。在儿子一再提醒中才从往事中抽回神，敛去脸上的表情悲哀的说：“过去的都过去吧，对谁来说都是一个疤。”
她挥挥手表示自己累了要休息。
萧辰卫当即告退。
两人都很清楚，丽美人并没有死，真相总会天下大白。当年到底是谁蒙冤，到底是谁制造了孤魂野鬼，总会有清算的时候。不过眼下兰妃想来暂时不会再见萧辰卫了，她也会怕，怕瞒不住自己的儿子。
回府后傅云萝不请自来，一上来就给萧辰卫一个冷脸：“荣王什么意思？我傅云萝看起来像是如此能随意让你拿捏的女子吗？”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愤怒的傅云萝，萧辰卫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这个擅长征战的男儿，只好干巴巴的说：“弟妹不会想不到，那只是权宜之计吧？父皇对本王有猜忌的事，可是弟妹提醒本王的。”
“可我没说要用我自己来替你抵挡你们父子间的纠纷，萧辰佑只是失踪，在我眼里他没有死。”忽而想到他们是不会在意傅云萝的想法的，若是在意的话就不会在皇陵里安置衣冠冢将人下葬了。傅云萝充满疑惑的问：“是否我需要做点什么，才能让荣王明白我的价值以及我并非你们所能想利用就利用的人？”
天真的以为此前的种种就已经表明她的价值，然而现在看来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这些人轻视别人已经成了习惯，人的命、尊严在他们看来是不值一提的。
“弟妹认为自己有什么价值？”荣王好奇的提问道。
“我会让你看到的。”
傅云萝生气的就要离开，却在下一秒给萧辰卫给叫住。
“弟妹想必也是权衡再三才愿意和本王合作，弟妹心里清楚无论皇室子孙如何堕落，至少本王的信誉是其中的佼佼者。比起二哥，弟妹更信任三哥不是吗？”
“我一个都不信任。”
“弟妹要是真的一个都不信任，那接下来这出戏要怎么演呢？”
直面萧辰卫的目光，傅云萝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中元节在即，本王打算提议让所有皇子齐聚一堂为太后祈福。”
“安王已经不在了，如何齐聚一堂？”
“不在的人是不在了，可没到的人是没到的。”
“三哥想打行宫的主意？”
“我那个可怜的七弟也是皇室子孙，无论坊间传言他是什么，都无法阻碍他是父皇的血脉。太后一向喜欢和乐融融的场面，对几位兄弟姐妹也向来是不偏袒，唯独七弟已经八九年没见过，就算脸上不说，不代表心理不想。七弟年幼的时候，其他几位兄弟都已经长大成人，再也不是黏黏糊糊的小孩。七弟在太后面前没少承受恩宠。”
就算是看来太后的面子上，萧辰奇恐怕也会回来的。
“那云萝就不太懂了，若是丽美人回来。三哥该将幽兰宫的那位放在哪儿？”
兰妃可是萧辰卫的亲生母亲，他不至于先对付自己的亲娘吧。
萧辰卫似乎不打算直面这个问题，而是绕着圈子的说：“本王从来不会看轻女流之辈，就是因为这宫中的争斗不比男人轻松。”
合着作为儿子的萧辰卫还有兰妃的把柄不成？
还是兰妃做了什么让他厌恶的事？
“那好，三哥只要翻起这浪花，云萝就送三哥一份大礼。”
回到王府后，傅云萝立刻让珠儿去丞相府请来张思宁商议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可以说傅云萝为萧辰锦安排了一个陷阱。需要多方配合，直到确认萧辰锦踏进去。
上一次他总归是笑到最后的人，这一次傅云萝想让他成为第一个死在沙滩上的人。
“娘娘想怎么做？”张思宁好奇的问。
“张小姐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就好，若是有机会见到丽美人，她若是好看就夸她长得好。她若是不好看，就夸她人好。我要这丽美人重新回到圈子里的时候，立刻名动天下。”
张思宁理解了傅云萝的用意，了然的点头应允下来。女人的嫉妒，特别是后宫女人的嫉妒，总是莫名的让人害怕又期待。
第八十三章：感同身受
萧定江有所迟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作为帝王的他擅长观测人心。然而此番，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萧辰卫的提议。
“丽美人与七皇子已经离宫多年，若是贸然让他们回来，恐怕会不适应吧。”萧定江只能迟疑的说。
当初的丽美人的确是个美人，她的容颜依稀还在萧定江的脑海里。如果不是当年的事，丽美人不至于还只是个美人头衔。让她回来与继续住在行宫两个念头在打架。
“正因为他们母子离宫过年，儿臣才会提议让他们回来。七弟毕竟已经大了，当年的事也已经过去。父皇总不能让皇室子孙一直流落在外。纵然坊间传言有关于七弟的各种不好传言，但他仍然是儿臣的弟弟。如今儿臣已经失去五弟，不想再将时间浪费造成与另一个弟弟的隔阂。请父皇恩准！”
荣王的恳切言辞还是打动了不少官员，纵然是卖个人情也可以复议。
基本都已经看透萧辰卫如此宽厚的原因，他想让自己当个仁厚的王爷。就如同渤海亲王当年做的那样，进一步可争夺皇位，退一步可以保全自身。
“父皇，儿臣以为当年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可当年的人还在。若是七弟回来，恐怕六弟会介怀，纵然六弟已经放下当年的事。可当年的受害者仍然是丽美人，受害中毒的人也是丽美人。儿臣以为若是要让丽美人和七弟回来，应当先问清楚他们的意愿，以免到时候皇室纷乱，恐怕安抚不了太后还让太后经受折腾。”萧辰锦对此表示慎重，他不觉得让那两个人回来对眼下的事有什么帮助。
也看不透自己这个弟弟到底在想什么，最近萧辰卫的出招都让萧辰锦看不透。
两人又是一番争论，一个执意要让他们回来，一个还是想慎重考虑一下。
文武百官无法参与其中的讨论，毕竟是皇家的事。
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萧定江手里，撑在龙椅的扶手上，萧定江在两个儿子的脸上来回看了一会儿，心烦意乱的说：“你们的提议都有道理，朕会派人去做的。没有其他事，就退朝吧。”
刑部官员还是留下来和他商讨关于奴隶刺青的事，已经发生多起奴隶因为拒绝被刺青而反抗的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奴隶也是爹生父母养的。被主人强制刻印可就是终生的事，引发的反抗比此前不看重负而反抗的事不相上下。就是烨城之中，也有许多类似的案件。刑部中也有人支持这项律例，也有人认为太残酷。
“朕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萧定江疲劳的挥退官员，忽而感觉身为帝王其实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国家将亡的时候，没人关心他是否心痛。儿子死的时候，没人关于他作为父亲的心情。后宫纷争，皇后与兰妃无时无刻不在斗，他也不是一个丈夫。
“皇上，要去哪儿？”郑太监殷切的弓着腰问道。
“朕也不知道能去哪儿，还能去哪儿？”萧定江叹息的说：“宣和，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回皇上，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那你告诉朕，眼下还能去哪儿？”
“今日睿王妃入宫见皇后娘娘，兰妃娘娘让御膳房做了皇上最喜欢的三套鸭，奴才以为中宫和幽兰宫都是可以去的。”郑宣和说道。
“算了，她们哪儿不会太平的。只会让朕烦上加烦。这后宫就没有一个安宁的地方可以让朕休息。”萧定江本该适应这种环境的，但今天实在烦闷的不想去适应。不等郑宣和说话，萧定江自顾自的说：“朕的江山差点崩塌，朕的儿子死了。满朝的文武百官商量的是让朕拿主意，让朕赶紧应对。就连那些和辰佑同胞的兄弟，也没人能说上一两句贴心话，没等找到尸体就让朕下葬朕的儿子。现在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可惜了朕的辰佑，他是几个儿子里最乖的孩子。可惜他在世的时候，朕对他不好，如今失去了，朕才觉得惋惜。”
没人能体会到萧定江的心情，没人觉得他是父亲然后才是帝王。萧辰佑在的时候，每年生辰他送的不是最贵重的，而是最贴心的。一些从民间寻来的小玩意儿，亲手抄写的经书，画出的百姓安宁图……
“奴才觉得这深宫中有一人，能与皇上感同身受。”郑宣和谨慎的说。
“谁？”
“安亲王的母妃，静嫔。”
那个女人在短暂的时间内看到儿子成亲，然后得知儿子死去。数年来一直居住在雅苑内，是个与世无争的人。
“静嫔，感觉好多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回皇上，前些日子在太后哪儿匆匆见过。皇上去的时候，静嫔正要告退。”
“她住哪儿？”萧定江惭愧的问。
“雅苑。”
“那就去雅苑吧。”
摆驾雅苑着实让所有人吃惊，静嫔失宠数年，她居然还能被皇上想起来。一时间，饶是长居深宫的人也只能感叹追不上风云变幻。而身为主角的萧定江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记起似乎从萧辰佑的噩耗传来至今，他都没有安抚过这个女人。同样是数年不见的人，丽美人的笑颜能在脑海里回荡，而静嫔的模样却丝毫都不记得。她似乎是个婉约的女子，声音莞尔动听却不擅长音律，她最得宠的是什么时候？有得宠过吗？
白兰姑姑正在清扫院子，和静嫔说着该如何处置傅云萝托人送进宫的那些绸缎。听说都是红袖坊收的上好丝绸，为了讨静嫔喜欢选的都是偏雅致的花色。大夏天的，这些衣料不仅不热还可以降温，听说穿上十分舒适。
白兰姑姑想给静嫔做几套衣服，静嫔却说：“哪里需要那么多衣服，不如盘给别人，收点银子贴补这雅苑里的开销。云萝是个贴心的人，她知道这宫里的人看不上我，但又不好直接赛银子给我才会送这些华贵的东西。那些在你眼里不起眼的小零碎才是她想送的，图个开心祥和。她这个作风跟安王一模一样，可惜……”
“娘娘……”白兰姑姑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行了，不用说了。看还有什么，挑点东西给王妃送过去，她也不容易。”
“内务府和各地方半年前的东西都没送过来，咱总不能拿王妃送的再给送回去吧。”虽说是礼尚往来，可白兰实在想不出雅苑还有什么能作为礼物。
郑宣和在外面听的心惊胆战，瞧瞧的瞅了一眼萧定江的脸色，这对话是绝对不能再停下来，不然这内务府总管的位置恐怕不保。吊着嗓子高吼：“皇上驾到。”回头小声的说：“奴才这就去教训下面不听话的奴才，保证不会再犯。”
第八十六章：意料之外
但人们也不意外兰妃如此露骨的争风吃醋，被宠爱的习惯了，风头比皇后更甚。如今那宠爱却偏向了别人，兰妃不爽也是应该的。
从宴会开始后，兰妃就没有停止找茬。一会儿说饭菜不好吃，戏不好看，一会儿说天凉要衣服，一会儿说茶水太热。
所有人都冷静的看她做戏，只要萧定江不发话，就没人敢发话。
“兰妃怕是会找娘娘的麻烦，不知道您可有应对之策。”在休息的空隙，静嫔讨了恩赐坐到傅云萝的旁边，刚坐下傅云萝就问出最担心的的问题。
“我若是应对，恐怕这恩宠是承受不了多久。就让她找麻烦吧，现在谁不让皇上清静，皇上就越不会喜欢谁。若是兰妃收敛些，皇上也不会提前退场。这会儿恐怕在宫里生闷气，等送走你了，再回去看吧。”静嫔拉着傅云萝的手怜爱的说：“等过一阵子稳定了，本宫就和皇上求个赏赐，让你多进宫陪陪我。”
“若是麻烦就不必了。现在送礼物、传话都很方便。我若是经常往宫里跑，怕有人说闲话。”
“就让他们说吧，本宫儿子都没了，就一个儿媳还不能经常见面，又能说出什么话来呢。”旁人说什么都没有自己过的舒服重要，况且静嫔真的担心傅云萝会撂下现在的担子去别的地方。
她想尽可能的对傅云萝好，好留下她。
傅云萝在言语中安抚静嫔，不会有她担忧的事情发生。在不经意间瞧见走进来的几个小太监，而走在最后低着头的那个身形熟悉，那小太监一抬头露出长孙晨羽的脸，他的目光对上傅云萝，眼神中尽是有消息禀告。
“你过来帮本宫斟酒，机会难得，本宫要与母后不醉不归。”傅云萝拉着静嫔的手，做出亲昵的模样。那随手一指，就是随后一指。
“奴才遵旨。”长孙晨羽跪下来抓住桌上的酒壶，谨慎的抬头后得到傅云萝肯定的目光才低声说：“娘娘，东西在中宫。”
怎么会是在中宫？
“什么在中宫？”静嫔不解的问，她害怕这个儿媳会闹出什么事来。
“母后不用担心，静观其变就好，宫里恐怕是要变天了。”
看台上的龙椅、凤椅都空荡荡的，皇后母仪天下，行事素来很有教条。管理后宫都是赏罚分明，出身将门却知书达理。在官员和百姓中都很受爱戴。中宫却藏着一件龙袍，真让人惊讶。难道这皇后要为了一个养子，堵上所有筹码不成？
回府后长孙晨羽才将详细的经过一一道来，他本事冲着幽兰宫去的，摸索一番后没有查出什么线索。装扮太监中与宫女闲聊，不经意的问出外面的红袖坊和宫内的司制房都是缝制绫罗绸缎的一把好手，可也阻挡不住皇后对手艺的喜爱。司制房的姑姑前不久被调到中宫伺候皇后，最近宫里的娘娘都有些不高兴呢。
怀着将信将疑的姿态，长孙晨羽走了一趟中宫。龙袍就在后院的院子里，有一个姑姑挑灯缝制龙袍上的龙，衣服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相信过不久就可以完工的。
“皇后还真是心大，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最沉不住气的居然是她。”前世的时候这位皇后可没这么着急，可是稳稳的坐着位置当上皇太后的。
“奴才还打听到皇后很不满皇上宠幸静嫔的事，似乎之前一次因为赏赐婉妃的事而与皇上斗气。”
和婉妃斗气？皇宫里现在最没有位置的就是婉妃吧？儿子被当成质子在齐国数年，回来后也不见什么动静，婉妃受宠比不上兰妃，连个公主也没有，讨一时的欢心都靠的是会说话。皇后有必要这样吗？
“你下去吧，好好休息。我让工匠做了新的连弩，威力更大，射程更远，你改日试试，有需要改进的告诉工匠就行了。”
长孙晨羽应下后思索再三谨慎的问：“奴才斗胆，想问娘娘是否有什么计划？”
“计划没有，只不过是想随时应付变化罢了。边关来了消息，鲜罗人和齐国在边疆都有动作，而我的娘家也就是辛国，你知道辛国皇帝做了什么吗？悄然的断绝了和景国的三分之一贸易，皇上正在焦头烂额，相信不久就会察觉到这件事。多灾多难，多点准备是好的。”景国已经岌岌可危，前有虎豹后有豺狼。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傅云萝想了想补充道：“我记得白管家叫你阿飞？听说你家里还有好几口人是吗？若是现在没有着落的话，不如接到府里来住。”
王府的空房间多的是，在供养几个人也不是不行。
“白管家说娘娘不喜欢人多。”阿飞担忧的低下头，怕人太多会惊扰到傅云萝。
“我的确不喜欢人多，人多规矩就多。让你家里人别那么多规矩就行了，你帮我作事，我理应报答你。罪臣之后，又是奴隶，恐怕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若是你有在其他府邸的亲友，可以让白管家帮你处理。但凡事只能量力而行，若是强求，我可不会让安王府给你陪葬。”
“奴才明白，谢娘娘开恩。”
长孙晨羽也不能有再多的奢求，此刻唯一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一趟是值得的。至少为今后拼来一个庇护所，而且有一个英明的主子。
但他没想到他的未来可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想象的。
眼下，长孙晨羽只是奴隶阿飞，而在未来他是名震天下的奴隶将军。浴血战场，为千万人照亮通往希望的路。
而现在，他只有感激。
酷暑像是把人放在火上烤，烈日当头晒的日子萧定江决定前往凤阳山避暑狩猎。
由睿王监国，皇后、婉妃、兰妃、静妃、丽美人随行。荣王、渤海亲王、厉王随行，荣王军负责护驾。如此好的时机，静妃自然是要求萧定江让傅云萝随行的。
“你呀，走哪儿都想把这个儿媳妇带上。”萧定江十分宠溺的数落着静妃。她大概是后宫内最好哄的女人，心思也是最好猜的。
“云萝又贴心又善解人意，臣妾恨不得能与她天天见面谈心。可臣妾又怕毕竟是两代人，会有隔阂，万一云萝去了不开心呢？”
“这样吧，在宗室贵女里找几个与她要好的小姐同行，听说睿王妃、睿王妃的姐姐都于她有交情，不如一起去吧。让长乐也一起来吧，她们之前好像有过节，这次说不定能和解呢。”
太天真了，她们是不可能和解的。
第八十七章：心慌意乱
皇家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进，傅云萝只带了珠儿乘上皇家马车。
总觉得此行不简单，临行前听从柳七的劝阻让长孙晨羽混入护卫营。出了烨城，愈加的心慌意乱，乃至于宫女前来请她去营帐都没有听见，迷迷糊糊的就跟着去了。
本以为应该是去的静妃的营帐，没想到一抬头来的却是龙帐。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傅云萝赶紧跪下请安听见平身后疑惑的问：“敢问父皇叫儿臣有何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有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从辰佑死后，朕似乎都没有好好的跟你说过话。”
应该说是从来就没有好好的说过话。
傅云萝是番邦之女，又是来和亲的，从出身就已经矮一截，更别说她代表的是有求于人。纵然经过那么多传言，太后生辰上的求婚，与萧辰佑成亲，独闯八方城……可以说萧定江从来也没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而眼下也是因为他正宠幸着的女人担忧着她，所以才会格外的消耗一些心思给她。
“父皇国事繁忙，儿臣懂的。”反正你儿子多，少一个反而省心些吧。
“你可怪朕？”
“儿臣不敢。”
“怪朕也没关系，朕能理解。这么久以来，朕都很少关心辰佑，连他身故后也只是象征性的给王府换了个牌匾。封了他亲王又如何，人到底是回不来了。朕最近经常梦见他，浑身是血的想要拉住朕的手。朕很害怕，安王妃说说是不是辰佑在怪朕？”
“父皇恐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辰佑向来体恤父皇辛苦。在世时市场告诉儿臣天下之君必当要心怀天下，有所爱就会有所偏爱，但切不可以此来烦扰父皇。父皇的一言一行关乎天下百姓生计性命，是不应该被责备的。”
也就是说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忽略儿子也是对的，你做无用功也是对的。
“你最后见他的时候，他可怪朕？”
“儿臣在八方城的时候曾与安王秉烛夜谈，王爷说父皇是难得的明君，广纳贤才能听谏言。他去战场就是想为父皇分忧，但内心也十分惶恐无法为父皇分忧。儿臣认为王爷并不怪父皇，因为他是真心想成为能让父皇骄傲的孩子。王爷身故后，父皇想起这个儿子的时候可有感觉到骄傲？”
忠君爱国，无论如何萧辰佑都算是做到了。只是傅云萝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能说这么多官话，就像是看过无数的文件和法院判决似的。
她并非有意想这样的，可只有这样才能唤起这位皇帝的恻隐之心。
“朕很骄傲……”萧定江感慨的说。
“那王爷一定会瞑目的。”
傅云萝表现的松了口气，正要退下的时候，又听萧定江有意无意的提议静妃。
“你也是个乖孩子，静妃总是念着你。朕会给你出入宫门的腰牌，以后送礼物就不要托人带进带出的，自己进宫多陪陪静妃吧。”
“谢父皇。”
“你很聪明，多为静妃想想，不要让她陷入被动才好。”
“儿臣遵旨。”
看来大家都不是糊涂人，萧定江很清楚傅云萝的言语中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在贴金。可也无法否认，她说的全都是真的。感情牌而已，达到目的就好了。
萧定江也是故意没有给机会让傅云萝说出目的，他目送那个女人出了龙帐。傅云萝丝毫不显得焦躁，轻轻悠悠的很随意。
她很沉得住气，毕竟求而不得的滋味她早已经习惯了慢慢熬着。
看了一趟静妃后，回到帐篷才知道张思宁已经等了很久。
“哎呦，娘娘您可回来了。我都要发霉了。”张思宁夸张的说。
“怎么了？”
“我那个庶出的妹妹等着奚落我呢，她怀孕了，肚子里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睿王世子。她就一直在我帐篷里等着，肯定是来炫耀的。还有娘娘之前说的事，我给搞砸了。从行宫出来后，丽美人简直就是稳如泰山，一刻也不给人接近的机会。那个七皇子就更孤僻了，时时刻刻就粘着娘亲，旁人恐怕都不知道该如何打探他们。”
说白了，张思宁就不是个当细作的聊。
有的时候并不需要接近才可以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一定需要聊天才能知道真相。
“既然你都要发霉了，不如一起出去走走吧。我都好久没有骑过我的追雪，去跑两圈吧。”
“娘娘不着急吗？丽美人这次出山本该引起风浪的，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平息了。”
“到底有没有平息，到底是不是真的风浪还很难说。思宁恐怕没有见过海啸，海啸、地震、泥石流这些灾害在摧毁家园之前都没有征兆的。”连战斗是瞬间的，因为只有事实成立还算事实，没人可以预知天明。
追雪长大了很多，成为一匹骏马。可马厩的小厮的说她有些胖，身上的肉不紧实，一看就是很少跑的马儿。好在性格温顺，偶尔骑一骑是没有问题的，可要是拼速度和耐力什么的都是不行的。
“看来我要找个驯马师了。”傅云萝自我嘲讽的说，她一向不喜欢人多，但又舍不得追雪，找个驯马师是折中的选择。
“难不成王府里连个会骑马的人都没有？王爷在的时候，不是挺多门将的吗？娘娘找回一个、两个来就好了。”王妃声名在外，为人仁慈和善，就是个养马的工作，思宁相信会有人来做的。
两人拉着各自的马儿慢悠悠的散步，就在聊的高兴的时候，远远就来了一队人马。仪仗规模不小，光随行就有八人。
“儿臣参见皇后娘娘。”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傅云萝和张思宁各自一对眼，都有些疑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皇后。
“都起来吧，本宫就是出来透透气，赶巧碰上就一起走走吧。”
没有人会和皇后赶巧，只会有预先知道的场面。这是皇后，也没人敢拒绝。傅云萝和张思宁点点头，一左一右的跟在皇后的身旁，谨慎的陪伴在册。
“本宫听说张小姐与忠烈王妃都是十分聪慧的人，可惜命苦，一个嫁不出去一个克夫。皇上几次三番让本宫安抚你们两个，但都没机会，不如趁此机会跟本宫说说你们都有什么想法吧。”
皇后显然是来者不善，说辞都是挑难听的讲。嫁不出去、克夫都只是传言而已，并非张思宁与傅云萝选择，结果也并非是她们导致的。皇后这样无异于血口喷人。
第八十八章：秘密诏书
傅云萝与皇后交集并不多，谈不上喜欢和厌恶，她是上位者，说什么都只能听着。可张思宁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这些年入宫觐见的次数挺多，皇后没必要也连着她为难吧？何况丞相府可是站在睿王这边的，至于吗？
偏头看了一眼张思宁，显然张思宁也有些懵，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有劳皇后娘娘操心，云萝并无什么想法。”傅云萝硬着头皮回道。
“如果忠烈王妃是个没有什么想法的人，本宫倒还真的不信。你三番四次在烨城搅起风浪，会是个没有什么想法的人吗？有的时候本宫很好奇辛国送来的到底是个和亲公主，还是一个搅局的公主。本宫看你是恨不得景国不得安宁，好让你们小小的番邦解脱，不是吗？”
皇后真的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留，像是一个即将蜇人的蜜蜂，疯狂的扑扇翅膀发起进攻。
“云萝不敢。”
“不敢？不敢你还三番四次出风头，惹得几位王爷蠢蠢欲动，整个皇室都因为你不得安宁。多少张嘴在本宫的耳边说你，聪慧过人、医术高明，作为女子还有胆识上战场。你做的事，哪一件是能让一个平凡女子全身而退的？先是太后的生辰上，几位王爷求亲，你断然决定嫁给安王。然后安王就死了，你被土匪抓取山寨还让国库出银子赎你，事后却没有任何人追究……忠烈王妃，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这些指控都不是空穴来风，站不住脚的都一笔带过，站得住脚的都让皇后用狠厉的语气说出。
是啊，傅云萝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其实她也不清楚，但此刻她很清楚如果不安抚好皇后，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皇后娘娘息怒，云萝出身将门，自小失去父亲，家母甚少管教。初来烨城之时却有不懂礼仪的地方，至于去八方城则是因为思念王爷才会如此出格。云萝并无叛国之心，更没有其他什么想法，请皇后明鉴。”傅云萝服软的跪下听候发落。
“臣女愿意替忠烈王妃担保，王妃绝对是一片赤子之心，纵然初来时不懂礼数，而今已经收敛许多。来到烨城后，臣女与王妃有数次交流礼仪之说，臣女愿意担保王妃过往失落礼仪之举不会再发生，请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僵硬的插着嘴角，俯视两个不敢抬头的女儿家。纵然傅云萝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目光如锋利的针一样扎在人的身上。
是什么让皇后起了杀心？
“都在这儿呢？皇后娘娘也有雅兴来散散步？不过这是做什么呢？两个孩子怎么跪在地上？”兰妃不明所以的凑过来看热闹，走得近了才微微行礼：“见过皇后。”
“兰妃不也很有雅兴吗？”皇后瞟了一眼兰妃，懒得再说话的样子，在随行姑姑的搀扶下不再搭理人的走开。
“起来吧，人都走了。”兰妃可怜巴巴的盯着傅云萝抬头：“原来是忠烈王妃，这就不意外了。”
“兰妃娘娘何处此意？”傅云萝不解的问。
“因为王妃很快就不是忠烈王妃了，而是荣王妃。皇上前些日子已经召见内阁重臣，拟好了立太子的诏书，想来这趟回去后就该宣召了。”兰妃摆出胜利者的姿态，至少这场不见硝烟的战场中，她看见了曙光。而皇后，只能在无人的地方拿小孩子撒气。
而这等大事，傅云萝和张思宁同样都不知情。诏书上写着谁的名字？谁会是太子？
“兰妃娘娘莫开玩笑，安王逝去不足一年，儿臣不能改嫁。”何况荣王和安王是兄弟，这是伦理问题，萧定江不可能这么快答应。
“王妃所能想到的所有问题，皇上都应该和大臣商量过了。其实本宫并没有什么想法，怕就怕天公不作美，此等好事别最后再成丧事才好。”如果娶了傅云萝就能有太子之位，兰妃不是不能接受。但她也同样不喜欢傅云萝，现在只是提点大家都是为了权利和地位而表面上好看而已。
倘若诏书上的名字不是萧辰卫，兰妃自然也有办法让这桩婚事告吹。
如果是萧辰卫的话，她勉为其难可以收下眼前这个小寡妇。
只不过兰妃笃定绝对不能让眼前的女子生下荣王一脉的长子，世子之位必须是可以掌控的人。
“皇后和兰妃都未免太看得起云萝。”傅云萝讽刺的说。
“君心难测。”兰妃讽刺的回敬，然后就一脸无话可说的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张思宁恶气满满的问道：“娘娘，这可怎么办？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诏书的事。”
丞相是不可能没有参与如此重大的事，如果真的立的是萧辰卫，张渚会不为萧辰锦说几句吗？事情越复杂就越容易让人看花了眼睛，可就算是傅云萝也暂时理不出个头绪，转头对着张思宁摇摇头。
这件事还需要再想想，在营帐前与张思宁告别后，回到营帐中强迫自己喝茶、冷静下来。
其实这样一来，中宫内有龙袍的事显然就说得通了。皇后如果也相信诏书里是要立萧辰卫为太子的话，那么她肯定想为萧辰锦谋划什么。忽然一个不好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此番皇后放弃母仪天下的姿态放出狠话，就已经让人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感觉。
该不会……
“珠儿，拿笔墨来，我写一封信，你立刻赶去拿给阿飞。”傅云萝突然醒悟的高声说道。
珠儿得令的准备东西，稍晚一些的时候怀揣着信件走出营帐。仅凭珠儿是无法把信送到烨城的，只能去护卫营找长孙晨羽。
“阿飞哥哥，主子做了噩梦挂念小公子，劳烦哥哥跑一趟。”
“成，明早便回。”长孙晨羽不动声色的接过信件藏在袖口里。
傅云萝只能希望一切都来得及，此番避暑原定计划是半个月，皇后应该不会选择刚落脚就动手。何况，萧辰锦手下暂时也动不了那么多兵马，可紧接着傅云萝想起，整个禁军都在萧辰锦的手上，他有是监国……
情况不妙……
第八十九章：偏僻之人
纵然傅云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急，焦躁的注意着身旁人的一言一行。
但其他人就犹如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萧定江时不时带着群臣狩猎，享受凤阳行宫的安宁。闲暇时就找人聊聊天，虽然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和静妃在一起，可毕竟还有兰妃和皇后随行，时间是要分配的。
也是在无意中傅云萝有幸接触了丽美人和七皇子萧辰奇。
年幼的七皇子对一切充满好奇，正在随从的带领下欣赏军营里的摔跤大赛。他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有些胖乎乎的。没有什么青面獠牙，也没有什么长相可怖。为支持的一方胜利而高呼，为另一方的输掉而高兴。
“你就是五嫂？”萧辰奇从自我情绪中抽离，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七弟玩的高兴吗？”傅云萝微微一笑表示答对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些，有些太高兴了。母后一直告诉我不可以失礼，可我忍不住。”嬉笑于色是大忌，没有皇子的威严。可他还是个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表情，此刻正为这些而愧疚。
“无妨，我相信你几个哥哥小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的。对什么都好奇，简单而快乐。”
“真的吗？”
“有可能。”
正与萧辰奇套近乎的时候，丽美人走了过来。
丽美人的美貌不负盛名，路途颠簸也不显得疲态，而在她的脸上更是看不出过去这些年被藏在行宫的幽怨。浑身像是散发光芒，是个得体的女子。
“见过丽美人。”傅云萝行礼道。
“王妃不用客气，本宫就是来看看辰奇，他生性莽撞，此番出来怕他出什么岔子。辰奇在行宫的时候不喜欢与人说话，此番能与王妃聊天，想必是投缘。”
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怪不得会遭人妒忌。
“我在王府里收养了一个孩子，与七皇子年纪相当，对孩子心性所知一二。”傅云萝谦逊的说道。
“听说是个奴隶的孩子，是王妃救了他。”
“确是如此。”
“是那个孩子的福分，也是王妃心善，此举定会积福积德。”
由此，傅云萝对丽美人的好感增添几分。没有嫌弃说那是个奴隶的孩子，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趋炎附势，而是真正的觉得是功德一件。
“谢丽美人夸奖。”
随后丽美人好言劝说几句拉着萧辰奇回了营帐，傅云萝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心中赞叹到是一个荣辱不惊的女子。可惜帝王无情，就算对丽美人是有情的，在她出来前又移情给了静妃。
最是无情帝王家。
“娘娘，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张思宁惊慌失措的跑过来顾不得礼仪开口说道：“前几天开始皇上就没收到大臣的奏折，今日派人去烨城才发现禁军已经封锁烨城。”拼命的咽下口水恐惧的说：“睿王造反了。”
“你说什么？”傅云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见的。
“睿王封锁了烨城，我们的队伍无法回京，而皇上对此毫不知情，正在为此而生气。大家都在说，睿王造反了。”
具体的事实不是张思宁能探究的，至少从现在的局面上来看似乎这已经是事实。
不上奏折，封锁京城，而今还没有给出一个解释，睿王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和能明显。他有禁军在手，又是长子，这次离京本该是他表现的机会，却被他当成上位的机会。
“张丞相、皇后都在这边，睿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动手？”难道他真的不管不顾吗？
皇后也甘愿就此牺牲？
“娘娘，现在该怎么办？”张思宁问道。
“先别急，我先去见静妃娘娘，也许她知道点什么。”如果能见到萧定江最好。
然而静妃、兰妃、丽美人、皇后都聚拢在一个帐篷里，静妃出来后告诉傅云萝她们都只能等答案。睿王此番到底是置气、造反还是别有原因，都还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后宫之人，不可干政，而静妃也承认她并不懂政治。
前往中军营帐的路上，傅云萝撞见萧辰卫，只见他一脸匆忙的也要去见萧定江的模样。傅云萝连忙将人喊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问：“敢问三哥可是要去商议睿王的事？”
“不错，下面来报禁军已经整编完毕，正从烨城出发，萧辰锦亲自带兵朝着凤阳山而来。而且不止是禁军，烨城的地方兵，他睿王府的府兵，烨城周围几座县城的兵力都已经抽调完成。京中的武将也毅然站在萧辰锦的左右，看来这他是反定了。”
“三哥可知道缘由？”傅云萝问道。
这也是大家都一筹莫展的地方，萧辰锦就如同是一时兴起。依照他的性格，本是胜券在握的事，为何要如此冒险？
“云萝听兰妃娘娘说皇上已经立下圣旨，要立三哥为太子。”
萧辰卫茫然的想了想，继而摇头说到：“本王对此事一无所知。算了，弟妹也跟着一起来吧，你聪明肯定能想到办法如何破解眼下的困局。本王的兵力到这里，快不过萧辰锦，很有可能路上就会打起来。而凤阳山一面悬崖，四周又是群山环绕，可守不可攻，可也撑不住几天。”
“三哥，云萝就不去了，倘若云萝想到什么法子，会让人来找你的。”
傅云萝可不想趟这浑水，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风头，输赢都会有麻烦。要是真的解围脱困，萧定江那个昏庸皇帝说不定就真下旨让她嫁给萧辰卫当赏赐。若是输了，站姿不中立连和萧辰锦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装作没看见萧辰卫还想挽留的姿态，毅然的离开。
珠儿急匆匆的迎上来着急的说：“公主，你快去看看吧，兰妃说要杀了睿王妃和侧妃。张小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让奴婢来找你让你快点去。”
呵呵，祸不单行。
此刻傅云萝才意识到，是她自己也好，张思宁也好，萧琳，亦或者所谓的真爱张思怡，在萧辰锦的眼里都是可以牺牲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爱，都是可以利用的。枉她还以为至少说在萧辰锦的身上找到一处闪光点，无论如何他还是懂的保护爱人的。实际上，都是做戏罢了。
第九十章：委托于重任
珠儿悄悄的拿出信来，一看笔迹就知道是柳七写的。
信上说睿王造反的事已经板上钉钉，而傅云萝的手下没有兵力可用，柳七只能建立随波逐流。长孙晨羽也随行伺候，以免有什么危险，护卫营就不去了，就让他在傅云萝身边待着就好。
张思怡的肚子里有皇家子嗣，皇后耐她不得。危险的是萧琳，她像是被抛弃的棋子。父亲和丈夫置她于不顾，毅然决然的造反。
“睿王妃不必伤心，云萝相信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在大家都看热闹的时候，傅云萝坐在萧琳的旁边安慰道。
她是个没有护身符的女人，渤海亲王府一直远离权利的中心。嫁给睿王也是随时局所为，现在她也只能坐以待毙。命运真的是一点选择都不留给女人。
“多谢弟妹安慰，萧琳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萧琳心如死灰。
又能有什么想法呢？有想法又如何？难道现在的任何一方会想放过萧琳吗？
傅云萝浅浅笑了一下，静默的坐在萧琳的身旁。
就在此刻，郑宣和忽然走过来，低头对着傅云萝说到：“皇上传忠烈王妃立刻觐见。”
“皇上要见本宫？敢问公公知道是为什么吗？”
郑宣和苦恼的摇摇头，此刻关系国家大事，他是万万不敢乱说话。因为说错一句，很有可能就万劫不复。
群臣都在焦虑之中，徘徊在龙帐前不愿离去。几名武将也在等待命令，虽然手上兵力不多，但拼死一搏的勇气还是有的。傅云萝与萧辰卫四目相对，略微点头就错开身姿各走各的路。
“儿臣参见父皇。”见到萧定江后，傅云萝出于礼仪跪了下来。
“起来吧，朕叫你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萧定江似乎对自己的决定也颇有怀疑。
“父皇请问。”
“朕知道，你心底仍然放不下失去辰佑的痛苦，乃至于都不想和定远侯府有来往。朕记得去年的时候，你还经常去侯府走动，因为你与清河郡主长相相似，侯府的老太太对你关爱有加。似乎辰佑走了之后，你就再没去过侯府了。”
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傅云萝找不出别的理由和借口来搪塞。只是不明白萧定江为什么要提起，难不成他想要傅云萝去修复和侯府的关系不成？
“你别误会，朕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那侯府的小侯爷跟朕说，你也许有办法解眼下之困。”萧定江陡然变得严肃起来，眼下谈的是国事，不容嬉笑。
八方城一役，定远侯府的威名倒塌。无论是定远侯顾东升还是世子顾庆川，都只能低调做人，常被嬉笑也不没有立场回嘴。顾青罗回府定居应该是一件大事的，换做往日的定远侯府定然是喜迎宾客、笑纳豪礼。但现在，父子俩都极力将自己活成透明人。顾庆川明明也跟着一起来了狩猎，但几乎没有和傅云萝出现过什么交集。
两人都有意避开对方，那个小侯爷从莽撞变得知道该如何回避了。
“父皇高看了，若是儿臣真的有办法的话，在八方城的时候，鲜罗人就不会攻破城门，王爷也不会死。”这是触手可及的哀伤，傅云萝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她有过很长时间的自负，总觉得自己是带着使命来的，是来改变历史的。是带着命运的亲赖与愚昧做斗争的，她觉得该是无往不胜的。
可实际上，命运之中的人都是飘萍。
“朕理解王妃对辰佑的思念，可眼下是生死存亡之际。顾庆川跟朕说你在八方城的时候，写过很军事上的建议给定远侯，可定远侯素来高傲侍才，认为在战场上没人比他更有办法。顾庆川说如果当时按照你的方法出兵，也许不会输的这么惨。朝中军事将领虽多，可足智多谋的人不多，他们就算是有心思，谋的也不是国家而是个人的利益。所以朕想铤而走险，给王妃一次机会，也给朕一次机会。”
胜了，为天下谋得一个良才，为景国谋得一个军师。
输了，不不不，不会输的。萧定江也不会允许此战输掉，因为输是耻辱。
“儿臣以为父皇还是该用更稳妥的办法，现在的情况非同寻常，父皇切不可儿戏。”就算傅云萝想打这场仗，笼络军心却是不容易的。现在是萧辰锦站上风，且不说禁军的战斗力。就说军中对女性的偏见，也会让守军毫无自信心而消极应战。
“王妃是对朕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你这样，可比我所听闻所见过的傅云萝不一样。”那一次传言中不是嚣张的气焰和伶牙俐齿，那一次见面不是不卑不吭的模样。
“儿臣并没有和以前不一样，只是父皇用儿臣上阵，的确胜算不大。军令可以号召士兵行动，但安抚不了军心。儿臣下的每一个命令，都只会让他们消极应战罢了。父皇不如用更稳妥、更有威望的人，哪怕硬拼应该可以拼到援军到来。”
“你还知道有援军？”
“父皇能如此气定神闲，如果没有援军难不成是空城计？”
但是唱空城计恐怕是要付出代价的。
“辰卫会从小路赶去白州调兵，快马加鞭也要五天才能来回。所以，王妃不如想办法守住这五天，哪怕他们消极应战，朕觉得王妃也有这个本事为大家换来这个时间。”
五天，守卫不足三千却要抵御禁军五万。萧辰锦的队伍里纵然有杂兵，但至少还经过这半个月的磨合。
这些守卫中有禁军，有护卫营，有荣王私兵……成分不会比萧辰锦的兵力简单多少。
“对了，你进来之前朕问过辰卫，他觉得你能胜任这场战事。他说忠烈王妃虽然是女儿身，但却有不输于男人的气概。若是别人镇守的话，他反而会不放心。”
倘若没有一个放心的人，萧辰卫就不会安心的走，哪怕留下来拼个你死我活，也比当个流亡的王爷来的强。
傅云萝在这件事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儿臣愿意担此重任，定当尽力不负父皇与三皇兄所托。”傅云萝想了想，抬头直面萧定江问道：“可战场无眼，内忧外患，父皇愿意牺牲谁呢？”
这位皇帝有怎样的决心来处理这件事？他知道将要付出的代价吗？
第九十二章：观念纷争
“娘娘，放走我父亲，是否会让娘娘难做？”张思宁低头温顺的问。
“丞相手握权力，禁军之中恐怕也有很多人就是因为有张丞相为萧辰锦撑腰，所以才会跟随造反。如果我杀了他，反而会对我不利。不过话说回来，张小姐还是去和女眷在一块儿吧。”
张思宁从未没驱逐过，眼下非常时节，只能应允。
进入中军营帐，傅云萝让护卫队都统觐见，拨出三十人组成一个队伍待用。都统见傅云萝并不想让他带队，就没说什么，三十个人而已，眼下也开始拨的出来的。
“珠儿，找一身衣服给阿飞，命他整理仪容前来见我。”
珠儿惊讶她什么时候会开始在乎仪容仪态，这位主子恐怕是天底下最不喜欢强调这些的人了。问了两句，傅云萝只说自有打算。
而连着长孙晨羽也不明所以，收拾好仪态来到营帐前。
“我现在命你为临时的禁军统领，希望长孙公子能如同效忠安王一般，辅佐我景国皇室平息叛乱。”傅云萝当着站在营帐外的三十人，郑重的说。整理仪容仪表就是为了遮盖长孙晨羽奴隶的身份，在言语中给人他是安王旧部的错觉。
新官上任，当然要用自己熟悉的人。
“属下领命。”长孙晨羽叩首以对。
傅云萝让他跟着进入营帐，翻开桌上的地图说：“阿飞，今晚你要带人奇袭睿王，正面迎敌。你没有输的余地，进攻机会只有一次，务必擒王明白吗？”
“属下明白，定当不负娘娘所托，一句拿下贼寇。”
“你先带人去东苑，以声音为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好了。如果错过，我们就会输。”
“娘娘不是说要等荣王援军吗？今晚就开战，是否早了点？”
“我是要等他，可如果我等到荣王，还有什么价值可言。我是个女人，皇上为什么让我主将？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我想了想，恐怕是因为我与这些皇子之间的那点风流传言。皇上以为我的命能够让萧辰锦忌惮，可实际上能让他忌惮的人的确在我们这里，但我不打算用。”价值要最大化，不然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长孙晨羽似懂非懂，但只要傅云萝有她的理由，他只能遵从。
带着人马换上轻装，在东苑潜伏下来。
眼下萧辰锦的军队里，马匹疲软，大约都在拉肚子。但他们人多势众，包围着凤阳宫，以为里面的人不会轻易动弹。可傅云萝偏偏就要逆其道而行，与黄昏时分，命弓箭手准备，数千火箭齐发。
步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陆陆续续前进。
拿得出手的战将都要保护皇上，但傅云萝亲自坐镇高塔，也能让他们安心。
“不必太过用力，只需要尽力就好。”傅云萝吩咐下去后，再令斥候放弃打探情报，而是从战场搜救伤员和死去的士兵。
“娘娘，这样放箭，我们很快就没有箭可以用了。娘娘的那些弩箭，恐怕不够。”听令的将士表示很大的不赞同，这简直就是浪费物资。恐怕撑不到第五天，只能用血海去填。
“置之死地而后生，没听过吗？”
“可娘娘要如何后生？”
两个时辰内，发动两次进攻，将士们都像是垂死挣扎，用生命拼出一条血路。进攻越久，萧辰锦就会越得意，他以为离胜利又进一步。
其实傅云萝始终不太懂这些人的思路，萧辰锦已经占据皇宫。他只需要下旨继承大统，派兵围着凤阳宫困死萧定江就好了。或者尊他为太上皇，自己稳坐江山也好啊。可他偏偏要发动攻击政变，还亲自带兵，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真可怜，善弄权术的人脑子里是长了个球吗？
一车一车的尸体从战场巡回，傅云萝下令不让进入凤阳宫，就停放在门口。沿着道路，一直一直往下。
数千人在这场占城中殒命。
带火的箭头就是催命符一般，杀死敌我双方。而他们可都是景国人，都是同胞啊。
“自古以来，都说女人柔弱，不种地不打仗。现在这凤阳宫里头就有全天下最有权力的女人，不如让她来看看将士们为了保卫皇室，保卫国土都做了些什么。”傅云萝转头看着郑公公开口说：“有劳公公，去请皇后等一众女眷上城楼。”
“王妃娘娘，这是否不太好啊？这战场的血腥之气，恐怕会冲撞凤驾。”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睿王自小是跟着皇后娘娘的吧？婉妃娘娘也在，睿王妃也在，一并请来吧。兴许，睿王看见她们之后，我们就有活路了呢。”
郑公公也知道傅云萝找的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如果真的拿她们当回事，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叛变。可萧辰锦可以无情无义，傅云萝是万万不可以这么做的。皇后毕竟也还是皇后，睿王妃也是睿王妃。
那头萧定江也有同样的迟疑，思索了一会儿，郑公公催促他拿个主意，才狠心让女眷跟着去。
他也想看看这个儿媳妇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听闻睿王妃能歌善舞，善通音律。不如为我们演奏一曲思乡曲，为下面这些枉死的将士送行。”傅云萝敢低头，而她们却连看也不敢看，胆子小的因为下面成山的尸体哭的稀里哗啦的。
事已至此，萧琳并没有很多选择。那个会为她解围的傅云萝，此刻似乎变成了一个恶魔。
下人战战兢兢的拿来琵琶，萧琳接过后坐下来，胆怯的开始弹奏。
《思乡曲》只是乡野民谣，上不得厅堂。可这曲子传唱度很高，几乎所有景国人幼年时都会唱这首歌。思念故土的麦穗，渴望战争的停歇，平时唱出来并不觉得有什么，感觉就是怀旧。可此刻，它是最好的反战歌曲，也最让人动容。
两阵之中皆是景国人。
他们并不知道为何要打这场仗，却不得不杀阵与兄弟姐妹拼命。
此曲像是讽刺每个人的人生，让人肝肠寸断。目之所及，无论是萧辰锦的兵，还是这边的士兵，都停下来静静的聆听琵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