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我,回来了
这是一个破败的纪元，无数被轰得粉碎的世界残骸漂浮在空间之中，起源大地被打成无数碎块，天地被打得近乎湮灭，一座座灵山被打碎，一条条神河大川被打得嵌入了空间。
隔着无穷远的距离看去，那灵山大川之间流露出来的神性光辉，经过了千百万世依旧没有被磨灭。
空间更深处，无尽的虚空被打穿，出现了可怕无比的黑洞，在这样一片支离破碎的虚空之中，处处可见混乱的虚空乱流，有些地方就连时光都被搅乱。
再往无限的深处，乃是一片连苍天都没能够投入目光的虚无。
虚无之中出现了一缕微弱的光，那光比风中残烛都还要黯淡，好似比天地之间最脆弱的东西都要来的弱小，但它的出现，让虚空震荡，让黑暗咆哮，让整个破碎的纪元都为之颤抖。
当它开始穿梭时，似乎诸天万界都在追逐它，黑暗与虚无化作无数双魔爪，不惜毁灭一切，也要将它追逐到，也要将它扯回那虚无之中。
可是，纵然万界崩塌，天地湮灭，虚空破碎，毁灭的力量始终追不上它。
这个连时光都会被吞没的虚无黑洞，犹如一个巨大的深渊巨口，但那光点逃了出来，然后“啵”的一声，消失在了空间之中。
被光点逃脱，虚空剧震，黑暗狂啸，无穷的怒火铺卷开来，万世崩塌，一切化作了齑粉……
光点穿梭过虚无，在那残破的纪元之中倏然而逝。光点之内，乃是一口漆黑的棺椁。棺椁焦黑无比，仿佛是用一株遭受了无穷雷电轰击的枯木劈削而成的，它穿梭在无数斑斓的光辉之间，在那些斑斓里，有神魔横空的光影，有圣龙腾飞的光影，有盛世璀璨的光影，也有大帝陨落的光影……
最终，这一口黑棺掉落到了某座不知名的山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是千百万年，也可能是千百万世，又或者，仅仅只是一个须臾。只见黑棺之中，爬出了一个影子。
在某个时代，这个影子化作翔龙飞出黑棺，巡视万界，目光所至，万界颤抖，诸教臣服，一切黑暗都蜷缩到了世界的深处。
后来，又在某个时代，这个影子化作黑凤凰，以不灭的真火笼罩了万古；
又在某个时代，影子化作一株仙葩横空出世，慧光烛照九天十地，窥尽千万世的黑暗；
又在某个时代，影子化作屠夫，手持一把屠刀，血洗天地，屠尽一切黑暗；
又在某个时代，影子封了三界，种下了一株小树，养了三五只宠物；
又在某个时代，影子退居千古之后，培养了一些小孩；
又在某个时代，影子化作书生，身着一袭布衣，掌握三尺青锋，足迹踏遍诸天万界。
……
影子化身万物，穿梭在一个个时代的阴影之中，穿越一个个世界，踏过一座座太墟，翻越一片片太古归墟、葬土、冥土、天域、祖地……九天十地，诸天万界，都充满了影子的足迹。
但是，除了每一个时代之中站在巅峰上的寥寥数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关于影子的事迹，这个影子就像是时光长河之中的阴暗面，鲜为人知，却真实存在。
……
一口黑棺坠落南山下，棺中爬出一个影子，烛照黑暗，瞭望万界。获悉过一星半点影子事迹的巨头，在谈及影子时无不色变，三缄其口，或有人在心底将影子称为诸天万界的守护者、烛照万古的唯一守望者，也有人将其称为万古屠夫、灭世恶魔，但曾有一个称呼，让黑暗退避，让整个纪元蒙上了一层阴影——亘古黑手！
这一世，影子回到了黑棺之中，不久之后，棺椁盖子缓缓打开，一只手掌搭在了棺椁的缘上……
“我，回来了。”
第一章 南山捞尸人
南山外的一条小溪边，只听“哗啦——”一声，楚天明的身体被人从溪水之中捞了上来。
楚天明咳嗽了几声，旋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平静的目光看不出有多大的情绪波动，“终于是活过来了……”
楚天明喃喃地低估了一声，心中不免唏嘘，万古沉浮之前，幸亏他布下了足够恐怖的暗手，这才能够让他在虚无征战时逃出，落入了南山。
落入南山后，他奄奄一息，多亏有那一口黑棺，才得以让他在时光长河之中沉浮，才得以让他以“影子”的形式介入诸天万界，布下万古暗手，如今他的真身终于复活，虽然仅仅是一具普通到不能够再普通的凡人之躯，却也足够了。
一个又一个时代的黑手，一个又一个时代的主宰，百万世的沉浮，将楚天明的道心打磨得通透，纵使历史长河冲刷而来，他也能岿然不变。
正是如此，即使这一世，他仅是凡人之躯又如何？他归来，必将屠灭万古以来隐藏最深的黑暗，必将重新杀入虚无，一战到底，杀到天崩。
楚天明收回思绪，目光落在了溪边的一位干瘦老人的身上。
干瘦老人穿着布衣，垂着眼皮，没有打扰楚天明的回忆，如今见楚天明看过来，立即笑道，“嘿嘿嘿，小老弟，是老头我把你打捞上来的。”
这一笑，老头便是露出了满口的黄牙，那目光立刻变得精明了几分，既精明又猥琐。
楚天明淡淡地笑道:“从南山里把人捞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嘿嘿嘿……祖传的手艺，难得容易，难得容易。”老头猥琐地笑着，眼珠子骨碌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楚天明盯着老头看了许久，问道:“你怎么称呼？”
“捞尸人。”老头说着搓了搓手，嘿嘿笑着，补充道，“祖祖辈辈都叫捞尸人，家里老头子在那座山里走丢后，我就叫捞尸人了。”
楚天明顺着老头的指向看向天边，在那，朦胧的雾气缭绕着天空，一座山体的轮廓依稀可见。
“南山……”就是那口黑棺所落的南山，远远看去好像一副黑白画。
南山，那是万古纪元之前那一座神山的称呼了，千百万世沉浮之后，早已没有人记得它的名字，但在楚天明看来，南山还是南山。
万古过去，物是人非，唯有一些近乎永恒的事物才能够与楚天明一般长存。
“捞尸人——”楚天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称呼一下子唤起了他太多的回忆，“南山捞尸客——”
楚天明回过神来，又问道:“现在的混方修真域，是谁掌权？”
“修真域内的四十九位修真国主各为其政，已经持续了万年之久。”老头嘿嘿笑道。
楚天明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清玄主呢？”
“清玄主在五万年前不知所踪。”老头答道。
楚天明的脸色微微一变，五万年前就失踪了？他这一次影子归棺，居然隔了五万年才以真身扣开黑棺而出。
楚天明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黑石海可有动静？”
“清玄主失踪之前，黑石海出现过滔天的黑气，整个大荒都被笼罩了，半月来不见天日。有传言称清玄主的失踪与之有关，但真正情况怎么样谁也说不上来。”老头说话的时候嘿嘿笑着，样子猥琐至极，似乎所说的只是一些杂谈。
“小老弟要去黑石海看看？”老头说话的时候挤眉弄眼，似乎在鼓动楚天明去黑石海一样。
楚天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黑石海，我迟早要去一趟，不过现在还不急。”
“书斋还在吗？”楚天明想了想，忽然问道。
“书斋已经没落了，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文宗，那文宗虽说没落了，但前身书斋所保存的宝库都在，许多大教疆国的弟子都会去那里做个旁门弟子，指不定能从什么犄角旮旯里翻出什么帝术、神法之类的宝贝。”老头猥琐地笑着问道，“小老弟要去文宗吗？”
楚天明看了一眼老头，无所谓地说道:“那就去看一看吧。”
老头顿时大喜，盲从怀里摸出了一连串的令牌，然后在里面挑来挑去，找到了一块乌漆嘛黑的木头令牌，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笑道:“小老弟，这是书斋的兰亭令，你看看怎么样？”
老头说着就把令牌递给了楚天明，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在市场上卖鱼的，手中拎着一串鱼，然后挑了其中的一尾给卖家看。
楚天明也不在意，接过手来摩挲了一下令牌，脑中一些久远到了无法追溯的年代的记忆，不禁浮现了出来。
兰亭书圣的兰亭令啊……
记得当年的兰亭书圣，还是一个流亡中的泥巴小丫头，被化身为白衣书生的他救了之后，慢慢地跟在他的身边，成为了一个爱读野史的文静丫头。或许那时候的小丫头，自己也没有想到能够成为一代圣皇，开创一个海纳万古野史、秘法的玄宗——书斋吧。
老头在一边嘿嘿笑着，完全不去打扰楚天明，但他的目光却始终不离开楚天明，似乎在期待着楚天明说些什么。
楚天明回忆罢，将令牌直接收起，然后看着老头，淡淡笑道:“你很上道，我也不贪这点小便宜。南山捞尸人，自有捞尸人的规矩，我便给一个指点。取纸笔来。”
老头大喜，忙从身上摸出一张纸，铺在楚天明的身前，然后亲自为楚天明研墨，递上一只毛笔。
“用南里鬼豪的毛炼制而成的笔，的确能写出令那些脏东西畏惧的文字。”楚天明淡淡评价，尔后执笔，轻蘸墨水，在那白纸上一通乱画。
楚天明写得很疾，像是鬼画符一样，老头也看不懂，只在一旁嘿嘿笑道:“这笔小老弟要是看得上，就拿去吧，落在老头子手里，也没有什么大用，劈柴烧火也不够分量。”
楚天明写罢，也便毫不犹豫地将那笔收了起来，平淡地说道:“这鬼毫笔对我的确有些作用，我收下了。”
老头小心翼翼地将楚天明的字帖收好，然后凑到楚天明边上，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嘿嘿笑道:“那书斋虽然没落成了文宗，但是宝卷实在是多，大教疆国都将传人往里头塞，我看小老弟骨骼清奇，天赋异禀，这去文宗一趟，那些仙子皇女还不是统统收入囊中？”
楚天明乜了一眼老头，淡淡地说道:“你一个捞尸的，也好这口？”
“嘿嘿嘿……”老头猥琐地笑着，“仙子皇女，谁不好逑呢？小老弟说是不是？要不要老头陪你去那文宗走一遭，只要小老弟你点点头，三五个仙子皇女，那还是手到擒来的。”
楚天明淡淡一笑，故作深思了一番，然后笑道:“好啊，那就劳烦你跟我去走一遭吧，我也正想掳一两个大胖丫头回南山做压寨夫人，像那什么清玄主的后人之类的，我就觉得蛮不错的。”
老头登时面色一变，连忙露出一口黄牙，搓手陪笑道:“嘿嘿嘿，小老弟也是有门面的人，寻常仙子皇女，定是不入你的法眼，老头就不去给你丢人了。”
说罢，老头忙是笑个不停。
“也罢，我也不为难你了。”楚天明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很是干脆。
楚天明的身后传来了老头的声音，“小老弟，要不要老头从你一程？此去文宗，可是有些路程的。”
远去的楚天明摆了摆手，留下一个背影，“用不着了，南山的路可不好走，你好好琢磨吧。”
老头不由地心里一紧，他遥望了一眼南山，摸了摸怀里的字帖，好像这不是一幅普通的字贴，而是太古神王留下的巡山神谕。
老头收起满脸的猥琐笑容，冲着楚天明的背影躬身作拜。若是有熟悉的人看到老头的这副模样，定会心惊肉跳，暗惊到底是何方神圣让老头露出如此恭敬的神色。
第二章 银发少女
楚天明离开南山的范围之后，毫不停留地向着文宗的方向走去，他以毫无修为的凡人之体，一步一步行走在这片大地上。
楚天明之所以不要老头送他去文宗，是因为他知道黑石海的异变一定改变了这片大地上的某些东西，而他一步一步的行走，就是在用自己的双脚衡量着这片大地。
无数个时代以来，楚天明化身影子进入世间，对于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无比，当他开始行走时，他的推演也立即在脑海之中铺展开来。在这种时候，大地上任何一点山石土木的迁移和变化都将成为他推演历史的条件。
渐渐地，当楚天明迈开步子的时候，好像不是他在走，而像是大地在他的脚下滑动，天地山川，星辰万物，都好像沉浮在了楚天明的脚掌之下。
一步又一步，渐渐地，楚天明将这最近五万年所发生的天地变迁都大致推演出了一个脉络。
当楚天明停下脚步的时候，南山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他的面前乃是一片无垠的山脉，文宗距离这片山脉还有好些脚程，但是他却停了下来，因为这一片山脉之中，出现了一些让他感到熟悉的味道。
望着山脉之中的某处，楚天明的眼底浮现了一抹戏谑之色，自嘲道：“五万年，的确可以改变许多东西。”
比如当初许下的诺言。
楚天明嗤笑一声，迈开步子踏入了这片山脉。
这片山脉乃是一处凶地，虽然树木葱郁，又有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林海，但是山石土木之间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使得整片山脉看起来仿佛一座凶坟。
对于这样的一处凶地，寻常修士根本不敢踏入半步，但是楚天明却在其中健步如飞，仿佛行走在自家后院之中。
山脉之中生存着无数凶禽异兽，这些异兽若是放在外面，无一不是一场灾难，但是当它们看到楚天明的时候，兽瞳之中立刻出现了莫大的恐慌之色，它们有的赶紧匍匐在地，有的立马蜷缩了起来，还有的则是立刻慌乱退走，似乎这不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够再普通的凡人，而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兽王兽神。
楚天明最终来到了深山的边缘，他拨开灌木，循着感觉望向其中。
只见在那灌木深处，俨然有一个妙龄少女躺倒在那里。
少女满头银发，身履薄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在少女的眉心处，有着一个淡淡的紫色印记，那印记甚是妖异，似神圣似邪恶，十分奇特。
少女的意识并未彻底失去，感应到了楚天明的靠近，就拼尽全力想要撑起身子，但是当她发力，薄衣下立刻透出一抹殷红，鲜血留个不止。
她咬紧牙关，但是苍白又毫无血色的脸上难掩那一抹痛苦之色，最终她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然后一头栽进了血泊之中。
楚天明将她从血泊之中抱起来，然后转身离开。
楚天明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就有几道人影闪现到了这个地方。这些人影并未掩饰身形，似乎根本不屑于掩藏面貌，乃是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不见了？”为首一位老者眯起了眼睛，“这孽女中了老夫的寒冥气，又吃了老二一刀，该是没有力气再窜了，怎么会不见了？”
“这一处血泊，全是那孽女的血液，她一路上流失了这么多血，肯定跑不了，定是让人给救走了。”
三位老者立刻展开推演，人人周身皆是霞光涌现、道轮浮动，各种异象纷呈，但最终三人停下来时却面面相觑。
“完全推演不出！”
“不可能！”
“难道那孽女有高人相助？”
“有个屁的高人相助，真有高人相助还会落得这个下场？一定是我们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这孽女绝对跑不出这片山脉，给我好好搜！”
“就是死了，我也一定要看到她的尸体！”
……
银发少女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的视线还没有从模糊变得清晰，整个人就立刻打了一个激灵，然后从地上猛地窜了起来。同时她下盘微沉，双手摆起战斗姿态，像是一头随时会扑杀出去的小猎豹。
但是她的周围没有任何敌人。
此时她的视线才刚刚清晰，然后她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
少年人的五官如雕琢般精致分明，虽然还很年轻，但隐约之间，犹能感觉到一点英姿。他眼角弧度分外柔和，目光平静如水，却又如古潭一般幽深，恍如蕴敛着一切。
只是他的穿着分外普通，粗布麻衣，属于那种丢到人海里就会找不到寻常服饰。
最关键的是，这个少年人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灵力波动，根本就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而就是这样一个凡人，居然在这片恐怖的山脉之中……烧烤！
少年人自然就是楚天明，此时的他生着篝火，正认真地翻转着手头上的一个粗制的木架。那个木架上串着不知名的兽肉，伴随着木架的不断翻转，兽肉变得越发酥香，时不时地滴下几滴金黄的油水，遇到篝火发出嗤嗤的白烟。
楚天明似乎没有注意到银发少女已经醒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兽肉上，仿佛那是一顿无上佳肴。
银发少女盯着楚天明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后背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她这才明白的确是眼前这个少年人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他一介凡人，毫无修为，到底是如何把自己从那几个老贼的手中救出来的？少女满腹疑惑，却听楚天明那边传来了淡淡的声音，“既然还没死掉，就来吃点东西吧。”
银发少女回过神来，看到楚天明已经开始大口吃肉了，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还有人在追杀我，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楚天明淡淡地看了一眼银发少女，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地味道，说道:“吃完再走，我也懒得留你。”
楚天明说罢，便不再理会少女，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的烤肉。
银发少女在心里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贝齿轻咬了一下嘴唇，走到了楚天明的面前，拿起烤肉吃了起来。
烤肉入口，金黄的肉汁立刻渗出，散发出了浓烈的肉香，这肉香惊动了山脉之中无数的兽王，但是这些兽王一只只只敢在远处偷瞄着，根本连打这块的一缕心思都不敢有。
烤肉被银发少女吞下，立刻化作了无穷的灵气滋润着少女的脏腑，温和地填补着少女因为连月来的逃亡而流失的精气，甚至就连她后背上的那一道几乎夺命的刀伤，似乎也在这块肉下出现了愈合的征兆。
“这……这是源食？！”银发少女睁大了美眸，内心之中充满了震惊之色。
传闻有一些技艺高深的炼药师，懂得将食材与道源完美烹饪的方法，他们能够利用道源包裹食材，使千奇百怪的食物成为能够为修士提供力量的补药，而那种美食，被称为源食。
眼前这个平静地吃着烤肉的少年，居然是一位年轻的炼药师，楚天明在银发少女的心中一下子变得神秘了起来。要知道，在这古旭国中炼药师本就稀少，而能够烹饪源食的炼药师更是凤毛麟角，可眼下这位少年，居然就是这么一位万中无一的源食炼药师，这如何不让银发少女震惊。但她只是震惊了一下，就立刻抓紧时间吃了起来。
瞧得银发少女从细嚼慢咽，到毫无顾忌地狼吞虎咽，楚天明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依稀记得，在无数个时代以前，也曾在那么一片山脉之中，有一个冷酷的少女在吃了一口他烤的兽肉之后，露出那种吃惊的表情。而那时候那种吃惊的表情出现在一个从未笑过的冷酷少女的脸上时，整个昏暗的山谷仿佛都因此而明亮了几分。
楚天明最终收回思绪，看了一眼银发少女，淡淡地说道:“吃完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没有问过关于银发少女的一切，从头到尾，他只是救了她，然后给她吃了一块肉恢复一点元气而已。
楚天明的逐客令并没有让银发少女感到太大的意外，二人无亲无故，楚天明能够救她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于是她吃完了烤肉，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天明，然后轻点螓首，咬着贝齿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楚天明微微一笑，然后淡淡地说道:“好好活着，就够了，去吧。”
银发少女于是化作了一道轻灵的弧线，跃入了葱郁的灌木之间，尽管身上带着伤，但她的动作依旧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楚天明继续不咸不淡地吃着烤肉，目光平静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在回忆着久远以前的事情。
最后，楚天明似乎是吃饱了，他拍了拍肚子，笑骂道:“吃不下了，罢了，就便宜你们了。”
他拍了拍手，起身离开。
他刚刚离开，立刻就有几只靠的比较近的兽王化作流光掠来，以风雷之势从那木架上夺走了烤肉，然后足踏风烟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一些出手慢的兽王不禁露出了懊恼的低吼声，但是它们不敢太大声，唯恐惊扰了还未走远的楚天明。它们眼红地望着那空空如也的木架，仿佛错过的不是一块烤肉，而是一份天大的机缘。
第三章 苍家三老
楚天明不紧不慢地走在深林里，嘴角却勾着一抹若有似无地笑意，只不过那浅浅的笑容之中，却透着一抹寒意。
“当初与你说的话，似乎你是未曾将它告诫给你的后人啊……”
话音还未落，就可以看到一道银色的弧光蓦地自那林木深处冲出，弧光之中，浮现着银发少女的身影，只不过此时的后者，动作有些紊乱，并且在那清秀的银眸之中，更是不断地涌动着潮水般的恨意。
银发少女突然那看到了漫步在林木之间的楚天明，那银眸之中的恨意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懊悔与亏欠之色，似乎是在痛恨自己，怎么无意之间将那几个老贼引到了毫无修为的楚天明面前。
她却不知，楚天明根本就是早已知道她的危难，这才再次动身，提前出现在了她的逃亡路上。
“恩人，快跑啊！”银发少女眼睁睁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楚天明，在心中焦急万分地叫道。
在她身后的灌木丛里，三道幽灵般的身影如附骨之疽，将她紧紧咬住。
“孽女哪里走！束手就擒，老夫保证留你一命！”
声音刚刚响起，空气就已经剧烈地波动了起来，在那波动之中，一只干枯的老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逼近银发少女，那老手上散发着一种枯败的气息，沿途所过之处，林木花草逐渐枯萎，世界仿佛一幅被灰色逐渐渲染的画卷。
当这手段施展出来的时候，银发少女那本还在闪烁的身影立刻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然后竟逐渐被那老手吸附了过去，银发少女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可她没想到的是，那老者为了留住她，居然已经不惜动用出这种对自身也代价极大的手段了。
很显然，老者对于这段时间以来这猫抓老鼠般的游戏，着实觉得有些腻烦了。
银发少女的眼中透露着浓浓的绝望之色，她知道，一旦她被老者抓住，境遇悲惨不说，或许连死都不如。
可是就在老者即将抓住她的时候，一只朴素的手掌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这只手掌轻轻一拉，就将她从那恐怖的枯败气息之中扯了出来。
银发少女回过神来，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立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身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少年自然就是楚天明，他一出现，那枯败的灰色气息就冲着他卷了过去，可这些气息刚刚碰到他的身子，还没耀武扬威就当场溃散掉了。
老者原本对于那闯入了战圈的楚天明毫不在意，因为在他看来，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凡人，在他的面前连蝼蚁都不如，可是就在楚天明冲散了枯败气息的时候，老者那一张平静的脸，却是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
“护身法宝？”老者眼睛微眯。
楚天明的身上毫无修为波动，又是凡人之资，以老者的修为随便一眼就可以看透，如今见气息被挡下，自然联想到了护身法宝一类。
“这荒山野岭的，异兽妖魔众多，寻常修士没点手段也不会孤身前来，这小子是哪家的子嗣，为何我没有一点印象？”老者在心底寻思。
他本就出身不凡，宗族在宝象国内都是大族，对于几大国之中的年轻一辈都有了解。
眼前的楚天明没有修为，自然不是那天资卓绝的一类，而应该是那种大教疆国中某些高层的私生子，这类人因为深得高层喜爱，法宝极多就算了，关键打了小的要是做不干净，很容易引起背后一些人的怒火，进而不死不休。
想到这，老者那布着阴云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压下怒火，看着楚天明，沉吟道:“少年人，此事与你无关，让开吧，待到一边去。”
正说着，他的身边唰唰又浮现出了两道身影。
“老三！”
“三弟！”
两人齐声道，同时目光如隼地盯着楚天明，这一看，立马就明白了为什么老三停手了。
楚天明神色平静地看着身前散发着凶威的三位老者，然后就在银发少女的注视下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让开就别想了，我数到三，你们跪下受死，我可以留你们全尸。”
这话一出，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
饶是以三位老者的性子，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都不禁有些发懵。
什么情况？被威胁了？
为首的老者不由怔住了，他长这么大，可还没受过这种威胁，更何况还是出自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少年口中！
那排第二的老者，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闻言，直接以超凡手段探测了方圆百里内的一切气息，然后沉声道:“大哥，这小鬼在唬我们，方圆百里没有一丝修士的气息！”
为首老者的眼中立刻有光掠过，他盯着楚天明，冷声道:“少年人，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留下人，自己滚。否则，这荒山野岭的，别说是一个凡人，就是死一个两个名门大派里出来历练的人，那也是很正常的。”
他依旧有些忌惮楚天明的背景，但语气之中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很显然，不管楚天明是什么身份，都无法阻止他对付银发少女。
楚天明对这威胁的话语毫不在意，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劝我已经劝过了，你们一心寻死，那就去死吧。”
“装神弄鬼！”排第二的老者胡须飘飘，说话间只见一抹寒光飞射而出，对着楚天明破空掠去。
寒光之中，乃是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刀，短刀锋利，连空气都被切裂，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了楚天明的面前。
可是，就在这时，短刀却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楚天明身前的地上。
“老三！”为首老者皱眉，“你搞什么？”
第三老者脸色微变，他感觉到就在刚刚，他失去了与这柄短刀之间的联系，心中不禁大惊，“此子邪乎！”
“给我死来！”
他一声怒吼，转瞬间掠至楚天明的面前，手掌大张，裹挟恐怖的劲风，披头盖下。
这一击他欲要绝杀楚天明，就算真有人在暗中出手，他也有自信打一个措手不及。
楚天明神色平淡，脚掌之下的地面，竟在倏忽之间变得虚幻了起来。刹那山河位移，星辰浮动，楚天明看似还立在原地，实际上却不知道已经虚晃了多少距离。
这自然就是他之前丈量天地山川时所用的一种手段，看似是步伐，实际上却是一种玄渺莫测的手段，是楚天明在无数个时代之中推演出来的一种法外奇术。
一晃，轻描淡写地避开第三老者的绝杀一掌，让后者心头震惊。
与此同时，楚天明却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淡淡地说道：“吃了我的东西，也该表示表示吧？”
这话，不知道是在与谁说，但是话音未落，林木之间的灵气就出现了一缕细微的波动，而后一道白影咻地掠过空气、
第三老者只觉得眼前一花，意识立刻变得模糊，很快他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恍若死去。
另外两位老者只看到了一抹白光掠过空气，第三老者就被连带着拽飞了出去，落入远处的灌木之间，不知死活。
这一幕，让他们又惊又惧。
一位避开探查蛰伏在暗中的绝世高手，又有着恐怖的身法遁术，这无异于将一柄刀抵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忽然转变了。
为首老者的脸色青红变化了一下，然后冲着天地四方的空气抱拳，高声道：“咳咳……老夫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前辈，还望恕罪。我那三弟不识抬举，在前辈手中死有余辜，我兄弟二人这就离去……这就离去……”
为首老者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取舍。
银发少女是死是活，此时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自己的老命都要保不住了，哪还有心思还去管别人的命？至于报仇？先保住命再说吧……
楚天明看着两个缩着头准备撤开的老者，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苍家的人，真是越活越不像样子了，祖训没有传来下就算了，连眼珠子都越长越瞎了。”
两位老者阴晴不定的脸上忽然面色大变，心底更是卷起了浓浓的震惊。眼前这个少年人是谁，张口就道破他们“苍家三老”的身份就罢了，竟然还轻易谈及了他们苍家的“祖训”！
不怪乎他们不震惊。
苍家是宝象国上有名的家族，虽然低调，但却是一等一等的大家族，论起底蕴，更是连一些大教疆国都未必及得上。
苍家三老是一种传承，每一代的苍家三老都是不同的，历代以来，一直只有最接近家族核心圈的人才有资格知道三老的存在，眼前这个少年如何得知？
更加恐怖的一点是，这个少年还知道他们的祖训！苍家的祖训是何等的隐秘，族长都三缄其口，一个外人是如何知晓的？
为首老者的眼中闪过一道光，“是苍梧！你们定是那苍梧一派的余党，只有苍梧那老家伙如今还想着保那孽女！”
楚天明对这老者的脑补功力有些无语，他摆了摆手，平淡地说道：“什么苍梧苍有的，我不知道，不过你们苍家，大逆不道，我会去走一趟的。”
“杀了吧。”
最后一句，显然是对那空气之中的某位存在说的。
第四章 仆人小银
三个字响起，苍家三老的最后二老如临大敌，双方对视一眼，便是及有默契地轰天而起，化作两道扭曲空气的光线，对着不同的方向逃去。
面对未知的恐怖高手，分开逃才有一线生机。
在死亡面前，什么斩杀银发少女之类的命令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咻！咻！
两道破风声响起，随后两道人影从天边重重地砸落到了楚天明和银发少女的身前。
咚！咚！
两具毫无生机的尸体，砸起了一片土灰。这两具尸体毫无疑问就是落荒而逃的苍家二老，只不过在那两张苍老的脸上，依旧还有着浓烈的震惊、恐惧，以及不甘之色。
苍家二老分开逃窜，依旧逃不掉死亡的结局，而这两位的死，间隔几乎不差一息时间。
紧接着，在银发少女惊骇的目光之中，一道银光之中的身影，落到了楚天明和她的面前。
那一道银芒速度极快，超越了肉眼能够捕获的极限，甚至就连灵力都无法感应到。
银芒淡去之后，一只毛发雪白的小狗落在了楚天明的身前，它与楚天明之间还隔着好些距离，既想要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表现得有些局促，显然是畏惧楚天明。
银发少女心头却涌起了浓浓的惊骇之色，她自小就听家里的白爷爷说，天地广阔，有着众多的奇兽大妖，而眼前这一只看似人畜无害的雪白小狗，谁能想到竟然是轻易杀死苍家三老的一尊恐怖存在呢？
而这一尊恐怖存在，似乎有一点害怕她的救命恩人？
嗯？
害怕一个普通的凡人？
楚天明笑眯眯地看着雪白小狗，招了招手，“来来来，别怕嘛，你这品种的小东西可不多了，来来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雪白小狗犹豫了一下，还是畏畏缩缩地靠近了楚天明。靠得近了，就被楚天明一把揽到了怀里，惊得它雪白毛发竖起，忍不住汪地叫了一声。
楚天明笑了笑，像撸猫一样拿手捋了捋它头上的毛发，雪白小狗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银发少女则是直接看呆了，当雪白小狗被楚天明抱得毛发竖起的时候，她只觉得雪白小狗在那一瞬间仿佛是化作了天上月，每一道月光都像是一柄绝世利刃，能够轻易将她斩杀。
可是楚天明却直接把它抱了起来。
抱起雪白小狗之后，楚天明没有多停留，看了银发少女一眼，便兀自向着林木深处走去。
银发少女一愣，这时候她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平凡得不能够再平凡的少年，于她而言是何等恐怖的机缘，若是错过了，一定会懊悔终生，更别提杀回苍家，替白爷爷他们报仇了。
她银牙轻咬嘴唇，悄悄地跟上了楚天明。
楚天明似是不知道身后跟着人，就那么抱着雪白小狗走着。
就这么走了两三里路，周围已经充满了参天大树，四周围更是潜伏着无数恐怖的异兽，只不过它们不敢在楚天明的面前叫嚣。
楚天明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身后，淡淡地说道:“还跟着呐？再不出来，你信不信你身边的那些家伙已经忍不住要吃你了？”
窸窸窣窣……
一道窈窕的薄衣身影这才缓缓地钻了出来。
银发少女咬着牙，钻出灌木后，来到了楚天明的面前。
“我救了你，你不走就算了？还跟踪我？”楚天明笑了笑。
“我……”银发少女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就鼓足勇气说道，“前辈，我……我想请你帮帮我。”
开门见山？有意思，楚天明暗笑。
“不帮。”
但是他果断拒绝。
银发少女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楚天明什么都不问，就拒绝得这么干脆。
她一时有些心慌，楚天明是她能够找得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那……那你可以教教我吗？就你对付那几个老贼时候的那种招式，你教教我好吗？”银发少女忙说道。
楚天明还没说话，怀里的雪白小狗就乜了一眼她。教？道不可轻传，非亲非故的，那种大佬能救你小命就不错了，更何况，这种身份的人，岂会轻易教你？
楚天明捋着雪白小狗，说道:“对付他们的是小白，可不是我，你要学就问它。”
小白？
雪白小狗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竟然给自己取这么一个毫无杀伤力的名字？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可怎么在这大山里的同道面前抬起头来？
“汪！”小白怨恼地叫一声，别过头去不看银发少女，显然极不情愿做一个老师。
自己乐得逍遥，还给人当老师？您老自己都懒得教，至于我？省省吧……
“那……那……”
银发少女呆了，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救命稻草，自己却怎么也抓不住。
楚天明看着眼前这个银发少女，那局促紧张又有些慌乱的样子像极了当初那一个想要狠狠抓住什么，但却无能为力的某个人。
“会研墨吗？”楚天明淡淡地问道。
银发少女一怔，研磨？这是个人都做的来吧，她怎么可能不会？
“我身边还缺个研墨的仆人，若是会，就跟着我吧。”
银发少女听着，眼眸之内涌起了浓浓的希望和喜悦。
“会，我会！恩人，我会的！只要让我留下，我什么都可以干的！”银发少女激动的说道，像是溺水的孩子紧紧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楚天明看着银发少女激动得脸红的样子，心中不禁想到了曾经的那个泥巴小丫头。算算时间，那个丫头应该还活着吧……若是见面，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转过身去，唇角勾着一缕淡淡地笑意。
“走吧，小银。”
“从今往后，就叫我‘公子’吧。”
小银，是楚天明给银发少女的名字，不管她以前叫什么，她以前是什么身份，从现在起，她是楚天明的仆人，她的名字，叫小银。
“是，公子！”银发少女小银欢欣鼓舞，半步不离地紧跟着楚天明。
第五章 大帅
走走停停，楚天明越走越接近大山深处，银发少女小银跟着楚天明，眼里有些疑惑之色，似乎自家公子来这山里，还有着别的目的？
雪白小狗小白隐约察觉到了楚天明的行进方向，忽然变得有些紧张，那些隐匿在暗中的异兽大妖的气息，也让它不自觉地产生了压力。
“安静。”楚天明捋了捋小白头上的毛，小白立刻平静了。
又走了几里路，银发少女小银发现周围的参天大树全部都直入天际，没有一株是比寻常的山岳矮的，而在那周围葱郁的环境之中，她时不时地能够感觉到一缕缕阴森的目光，正在盯着她看。
这让她的脊背不自觉地冒起一些寒意，便也靠得楚天明更近了。
“跟紧了。”楚天明的声音，忽然在小银的耳边响起。
紧接着，小银就感觉到一股独特的力量笼罩了她，引导着她跟上了楚天明的步伐。
楚天明的步伐，又一次变得迷幻了起来，他的脚下浮现了星辰大地，每一次的迈步，仿佛都跨越了不知道多少距离。
就这么走了几步，楚天明停下了步子。
小银好奇地环顾四周，然后发现他们并没有离开那片山脉，而是来到了山脉最深处的一处山谷之中。
这处山谷内充满了淡淡雾气，远处挂着一条从天际泻下的瀑布，轰隆隆地水声由远及近而来，湿润的空气之中也时不时地荡漾过一波又一波的气浪。
“好浓郁的天地灵气啊！”小银银眸一亮，忍不住惊呼道。
楚天明淡笑着不说话。
雪白小狗的毛发却在瞬间炸起，它猛地从楚天明的怀里挣脱到地上，然后狠狠地盯着雾气深处，嘴里发出低沉地吼声。
咚！咚！咚！
山谷之内突然响起了鼓声，那是某种异兽大妖在踏步而来，令大地都震颤了起来。
雪白小狗的眼中又惊又惧，它想到了山脉之中的某些传说。
呼——
山谷内气浪一卷，雾气骤然两分，一尊庞大的身躯破开雾气冲出来，那投在地上的影子不断放大，像是有一座山岳砸来。
咚——
它狠狠地咋落在地上，可怕的气浪卷起水汽涌向四方，整个山谷内的雾气都被冲淡了。
它露出了身影，那是一只山岳般巨大的猿猴，猿猴浑身毛发暗红，裸露的肌肉呈现出一种深棕色，整体线条充满了力量感，仿佛随手就可以轰塌一座大岳。
在它的毛发下，隐隐有着一些紫色的雷电，那些雷电川流不息，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味道。
它居高临下，俯瞰着渺小的二人一兽，暗金色的兽瞳内看不出任何色彩。
雪白小狗想到了那个久远的传说，关于这片山脉的起源的传说。那个传说，仿佛就是与一只猿猴有关，而那只猿猴，似乎就是眼前这只……
山岳般巨大的猿猴并没有任何动作，它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个渺小的少年人的身上。
不知为何，那个少年人的身上有着一股令它感到既危险又熟悉的气息，而那种气息，似乎隐隐地让它那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松动。
忽然，它看到那个少年人冲他招了招手，那动作像是在一个邻家大哥在呼唤自己养了很多年的某只宠物。
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把它当宠物招来唤去？
雪白小狗看得心都到嗓子眼上了，银发少女小银也不知道自家少爷到底要干什么。
挑衅？
不会吧？
完蛋了……雪白小狗的心里冒起了一股悲凉的气息。
猿猴也眯起了眼睛，却听下面轻飘飘地传来了一句语气平淡的话。
“许久不见了，大帅。”
山岳猿猴脸色大变，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封而出，顷刻间占领了它的心灵。
许多个时代以前……
“过来，大帅。”一位穿着布衣的青年手捧奇怪的食物，亲切地冲着远处的林木招了招手。
窸窸窣窣……
唰！
一只半人高的小猴子灵活地窜出树林，来到了青年的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年手中的食物看，嘴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青年笑着，一边给猴子喂食，一边拿走它穿越树林时纠缠到的枯叶和小枝丫。
青年带着小猴子游山玩水，同时教它修炼和道理，一路上给它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食物，但是小猴子吃得不亦乐乎。
小猴子逐渐长大，体型也越来越大，终于某一天，它的存在引起了某些人物的注意，一些人趁青年有事时钻了空子，将它掳走，欲要强迫它成为某宗门的镇山神兽。
它本事不够，低吼着砸着地牢，却破不开那强大的封禁。
在镇山大典上，许多宗门前来观礼，想要看看它如何成为镇山神兽。
那一刻它举目四顾，宗门内外人山人海，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它，好像满世界的人都把它当成蛮兽来看。
在它最孤独无助的时候，青年回来了，他云淡风轻地降临，只手横推一片大陆。他一出现，二话不说直接开打，打到所有人腿软，打到所有宗门大派跪下臣服，然后冲着那时候已经小山一般巨大的猿猴招了招手，露出了让它感到无比心安的笑容，说道……
“许久不见了，大帅。”
大帅，是当年的青年帮它取的名字，从古至今能够叫出这个名字的人比证道成帝的人都要少。
此时此刻，那尘封已久的记忆再度翻开，当年的一幕幕如同涓涓细流般汇聚过来，逐渐涌上心头。
当年那个青年的身影与如今这个少年人的身影，跨越时间重叠到了一起。
山岳猿猴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握了一下，它金色的眼睛忽然瞪大，猛地盯着楚天明看了起来。
“公……公子？！”
山岳猿猴口吐人言，滚滚音浪铺卷开来，整个山谷都为之震动。
第六章 紫雷源液
山岳猿猴激动得浑身哆嗦，那巨大的身姿如今一哆嗦，暗红色的毛发就像浪涛一样翻滚不息。
唰唰唰……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倏忽间就变得只剩下半人高，蹦蹦跳跳来到了楚天明的身前，它嗅了嗅楚天明的味道，然后激动地大叫:“公子，真的是您！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山岳猿猴欢欣鼓舞。
雪白小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银发少女不懂山岳猿猴强大和背景，可它知道。这一刻它才知道它遇到的楚天明是什么存在！
一定是一个传说中的巨佬！
摊上巨佬了，这辈子发达了！雪白小狗激动地浑身打颤，跳过来狠狠抱紧了楚天明的大腿。
山岳猿猴大帅看了一眼雪白小狗，这狗？它立刻想到了当初的一些事情，心中顿时有些悲戚，看来公子还记得当初的一些事情……
“大帅。”楚天明面露微笑，时过境迁，很多东西变了，但有些事物不会变。
还好浮世的沧桑没有改变大帅什么，不然他也会头痛一点。可现在，一切就都好办了。
“公子公子，快快跟我来！”山岳猿猴大帅一挥手，随手破开雾气和水汽，亲昵地带着楚天明他们来到了一座水幕石窟内。
“公子公子，自从你走后，当初那些伙伴们一个个也都走了。”山岳猿猴大帅为楚天明倒上一杯自己酿的灵酒，看得一旁的雪白小狗口水直流，但又完全不敢有任何僭越的举动。
楚天明微微点头，说道:“时间的确能够改变很多东西。”
山岳猿猴大帅说道:“公子你走后，那只鸡和兔子破空走了，我心想着公子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就一直留在这里。五万年前，那些脏东西卷土重来，我实力不够，狗子就一个人就去了黑石海……”
说到这里，它神色一黯，叹息了一声:“从那之后，狗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调查了很久很久，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是我感觉他回不来了……”
狗子和它关系最好，也最厌恶那些脏东西，它知道一旦它和狗子进入黑石海就必定死战到底。若是狗子还活着那么应该早就回来了，可一直到如今都没有消息，怕是已经陨落。
但是山岳猿猴大帅还是不愿意相信。
楚天明喝了一口酒，说道:“黑石海，我会去一趟的，如果狗子还活着，我会带它回来。”
“那些脏东西，该扫除的也需要扫除了。”
山岳猿猴大帅拍了拍胸脯，大声道:“公子，你若横推黑石海，我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初黑石海发生暴乱时，它实力还不够，可等它实力足够到再入黑石海的时候，那些脏东西却已经躲到了深处，任凭它怎么揪也不出来，让它又愤怒又无奈。如今楚天明归来，它又看到了希望。
楚天明点了点头，语气之中透着一股自信与杀机:“我入黑石海，必然横扫黑暗。你如今目标太大，不适合随意行动，必须等到那些脏东西倾巢而出，你才能够行动。”
楚天明和山岳猿猴大帅随口聊着，刚开始还好，说到后来的时候，涉及的隐秘实在太多，很多消息都牵扯太多古老存在，大帅就随手封闭了天地，让他们的谈话只有自己知道。
这里面谈的东西若是随便放出一点落到外面，定然会引起世间动荡，让许多势力感到心惊动魄。其中，楚天明也通过山岳猿猴大帅不断地应证着自己的推断。
这谈话持续了很久，谈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二人长久没见而聊起了家常。
说到最后，楚天明说道:“大帅，这次来，我还需要找你要点东西。”
楚天明要的东西，必然不凡，但大帅完全没有犹豫，直接拍着胸脯答应。
楚天明说道:“我需要一些紫雷源液。”
大帅一怔。
紫雷源液？
别人不知，紫雷源液乃是山岳猿猴最重要的东西，若是由别人提出来，山岳猿猴必定一巴掌给他抽成烂泥。
可是换成楚天明的话？
它不敢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它伸手摸过前额，捋开那些密而厚的暗红色毛发，露出了一根螺旋状的迷你尖角。
楚天明微怔，摇了摇头，说道:“大帅，没必要给我本命源液，这些年你应该有些紫雷源液的积累，取我一些便是。”
山岳猿猴却摇了摇头，正色道:“公子，你待我千百般好，我怎么会给你我蜕下来的源液呢？既然你开口了，我当然是要给你最好的了。”
它说着便酝酿雷意，只见那迷你螺旋尖角之内处处流转着紫色的电芒，无数细小而纯粹的紫雷汇聚起来，在空气之中化作了一滴又一滴的源液。
源液顺着迷你尖角不断滴下，只是片刻大帅便收集满了一个小瓶。
这一刻，大帅的面色苍白了许多，它看了看小瓶，然后满意地将它递给了楚天明，“公子，给！”
楚天明点了点头，也不含糊，直接收起了那一小瓶紫雷源液。
一人一猿又饮了好一会儿，楚天明才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公子……”山岳猿猴明显不舍，它知道楚天明的性子，这一别，恐怕就要等到楚天明横推黑石海的那天才会再相见了。
楚天明却道:“放心，这一世，我会战到天崩的，你我不久就会相见。我能看到你的道还有些不足，这段时间就抓紧提升一下吧。”
“是，公子！”山岳猿猴如遭鼓舞，连连点头。
要说以它的修为这世上还有谁敢评头论足，恐怕也就只有它的公子楚天明了。
望着楚天明离去的背影，山岳猿猴大帅的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同时它也松了一口气。
“公子总算是归来了！”
“虽然公子现在还只是肉体凡胎的层次，但对于法外奇术的掌控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我也要抓紧时间修炼了，公子横推黑石海之日，我一定不能成为累赘，不然将来再见到那只鸡和兔子，非被耻笑不可！”
第七章 气源
夜已深。
山脉深处，密林之间。
一簇篝火卖力地扭动着，火星噼里啪啦四溅，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篝火旁边，二人一兽的影子随着篝火不断地变换着扭曲的姿态，中间那个少年的神色很平静，但是边上的银发少女和雪白小狗，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手边不断翻转着的烧烤架。
烧烤架上是一只形似野猪的生物，表皮已经烤得有些发焦，但肉质却越发鲜美，一缕淡淡的肉香裹着几分这只生物独有的气息，慢慢地扩散了出来。
楚天明取下烤肉，在雪白小狗小白满是期待地目光下，切下一块后腿肉。小白立刻眼睛放光，伸出舌头，直勾勾地盯着那块烤肉……但楚天明把它丢给了银发少女小银。
小白有些失望，但看到楚天明开始切另一块后腿肉了，心头的失望立马一扫而空，然后流着口水盯着那块肉……可楚天明把那块肉给了自己。
小白看得耳朵都耷拉了下来，它伸出爪子不甘心地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心里期待着楚天明实在不行让它扫尾也不错。但这时，楚天明把余下的所有肉都向着它丢了过去。
汪！巨佬待我不薄！
小白在心底大吼一声，眼珠子大放光彩，它飞扑起来叼住肉块，灵活地像是一只训练有素地宠物狗，然后摇着尾巴撅着屁股在一旁埋头苦吃了起来。
楚天明笑了笑。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楚天明将一只不太起眼的小瓶子取了出来。
那只装了紫雷源液的小瓶子！
小银和小白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这只小瓶子上，它们虽然听不到楚天明和山岳猿猴大帅说了什么，但是从大帅最后的表现来看，不难发现这紫雷源液定是一种极其稀有的宝物。
“别看了，没你的份。”楚天明冲着小白摆了摆手。
“汪汪汪！”小白不甘心地叫了一声，埋头继续吃肉。
哼！吃肉！
楚天明看着银发少女，说道:“小银。”
“公子。”小银恭敬道。
“衣服脱了。”
“是……啊？”小银一愣。
脱？脱了？公子他？
小银面色微变，脑海里一时间浮现出了无数个念头，最后银牙咬着下嘴唇，双手微微僵硬地摸向了衣角。
“汪！”小白这时候叫了一声，刚出声，一块肉就砸在了它头上。
楚天明瞪了它一眼，“乱叫什么，你懂这个？”
他淡淡地看着小银说道:“脱。下次，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小银打了一个激灵，一咬牙，唰地脱掉薄衣，月光下，那一抹光洁的玉背仿佛令得整片密林都明亮了不少。
但在那原本线条平滑的背上，还有着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小银被苍家三老追杀了一路，自然不会不受伤，虽然很多伤已经被楚天明治好了，但还有一些伤没那么简单。
比如眼前的这道看似痊愈的疤痕。
楚天明看了一眼小银，小银的肌肤不是那种寻常的白，而是白里透着几分淡淡的银色，这种银色肉眼难以分辨，但在月光下却一览无遗。
小银是个小美人胚子，轻解薄衣的模样也有几分迷人的风情，但楚天明的目光却很是平静，除了几分欣赏之色外，没有太多的波动。
他微倾小瓶，一滴淡紫色的液体宛如绿豆一般滚了出来。
淡紫色的紫雷源液滴一出来，一股无形的威压就悄然弥漫开来。紫雷源液滴内自生一缕雷霆，雷霆遇到空气立刻出现了消散的趋势，但是不等它消散，楚天明一甩手，便将它射向了小银的背部。
紫雷源液滴一沾到肉体，立刻像泥牛入海一般消失无踪。
“穿衣，凝神，好好吸收。”
楚天明平淡的声音在小银的耳边响起，小银身子一颤，唰地套上衣服，春光到此为止。
小银就地跌坐，细细感应着体内。
紫雷源液滴一入体，立刻分化成无数细流滋润血肉，小银暗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最后的那一道细微雷霆忽然狂暴了起来。
就在小银面色大变的时候，一缕缕温和的力量忽然从她的腹部涓涓流来，将那雷霆悉数包裹，并开始一步步削弱。
这是……刚刚吃的肉？
原来公子早有打算。
小银微愣，来不及惊叹自家公子的手段，立刻凝神静气，开始引导雷霆分化成养分滋润自身。
楚天明没有再多看小银，他拿着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戳戳篝火，又在地面上随手画画。
他完全不担心小银，如果小银连这一滴小小的紫雷源液都吸收不了，那只能说明他还是高估了当初那位友人的血脉了。
楚天明看看小瓶，随手从里面取出一滴，然后像是观看艺术品一样地欣赏了起来。
紫雷源液滴静静地悬浮在楚天明的手上，虽然接触了空气，但却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楚天明则是静静地观赏着那一缕细微的雷电，仿佛那不是一道雷电，而是一种无上的法则。
最后，楚天明收起了紫雷源液滴，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果然，万世演变，从古至今，大道虽然衍变，但本质却还是他知道的那样。
……
山脉深处的某个位置。
就在楚天明取出紫雷源液滴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道低估声。
“好精纯的雷电气息，定是那源液再度出世了！”
话音未落，空气微微波动，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破空而去。
这般身法速度，不知道要比那苍家三老高明了多少倍。
……
小白吃完了肉，无精打采地趴在篝火旁看小银，时不时打个哈欠。
楚天明则依旧拿着树枝在地上随手涂鸦。
当篝火有些黯淡的时候，楚天明就往里面丢几块柴火，如此往复，添到第三次的时候，小银的气息忽然出现了一丝转折。
噼啪！
几缕细微的紫色雷霆从小银雪嫩的肌肤下窜出来，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小银娇躯微震，她眉头紧皱，鼻间发出一道娇哼声。
只见以她为中心的小范围内，天地灵气忽然变得躁动了以来，很快，山林里卷起了轻风，篝火开始摇曳，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些灵气交错纵横，然后如长虹贯日般涌入了小银单薄的娇躯之内。
下一刻，只见小银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虚幻的窍穴，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灵气的灌入，窍穴逐渐凝实，最后就像是一个风眼一样融入了她的体内。
保持着跌坐姿态的小银陡然睁眼，漂亮的银色眸子之中满是喜悦之色，那本就有些轻柔的嗓音，也是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公子，我，我开启气源了？”
第八章 窃贼
小银那颤抖的激动声音，让趴在一边的小白有气无力地乜了她一眼，那意思仿佛是在说：才一个气源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楚天明淡淡地看了小银一眼，难得的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但还是像一位老师傅一样严厉地说道:“才一个而已，还不够。”
“闭守心神，继续启源。”
说罢，楚天明又继续捣鼓起了篝火和树枝，仿佛那一小簇篝火之中都蕴含着莫大的玄学。
小银一愣，楚天明的平淡反应让她原本因为跨入启源境而产生的激动心情不禁有些失望。
似乎这般突破，在公子看来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这一切，应该都在公子的预料之中吧，这么说来……公子认为我还可以做到更好？
小银想到这里，原本失望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她平复了一下心绪，再度感受着天地之间还未散去的灵气波动，银牙一咬下唇，闭目守神。
一定不能让公子失望！
继续启源！
楚天明很满意小银的表现。
诸天万界，大世沉浮，对于修炼已经有了一套极为完备的修炼体系。
修炼之初，第一个境界叫做启源境。
启源境，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修士通过自身努力逐一开启体内气源的一个阶段。
俗话说，天地万物都有“气”，生灵需要吸纳气才能够生存，而气源就是修士的气门，是修士体内汇聚灵气的脉门。
人体气源，最广为人知的就是胸部、背部、腹部三大核心气源，再加上四肢在内的七个气源。
气源用于淬炼天地灵气，气源越多，修士同一时刻所能够调动的天地灵气就越多，修炼起来就更快。
而小银所凝聚的气源，就是三大核心气源之一的胸部气源。
一夜过去，篝火烧尽。
小银还在修炼，小白却在天亮的时候不知所踪。
一段时间过后，小白拖来了一只长着三只角的怪牛。这只怪牛浑身布满漆黑的毛发，毛发根根挺立，如钢针一般，明明已经死去，但其体内散发着的恐怖气息，昭示着它生前也是这片山脉之中的一方霸主。
怪牛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从身上的伤口来看，无疑是一击毙命。
小白将怪牛的尸体拖在楚天明的面前，然后摇着尾巴，楚楚可怜地看着楚天明，口角已是流出了一些口水。
这小东西，昨夜竟然没吃饱。
楚天明失笑，但却没有拒绝，小银开启气源需要耗费不少体力，的确需要食物。
他便慢慢处理怪牛尸体，然后着手准备烤架。
“来点火。”楚天明冲着小白招了招手。
小白便张口喷出一团火。
“不是这种火，三角雷牛的肉质比较特殊，只有特殊的火焰烤出来的才好吃。”
“拿你命炉之火吧。”
小白一听命炉之火，眼皮子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然后顿时不干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天明踢了踢小白，笑骂道:“你这小东西，吃人东西，还想不干活？快点，再不拿出来我可不做了。”
小白汪汪了几声，连连摇头，显然对“用命炉之火烤肉”这个提议极其不喜。
世间万物，皆有命炉。当境界足够时，修士也可以以气源引燃自身的命炉，踏入引炉境。
引炉境时，体内命炉燃烧。命炉之内，命火生生不息。
修士可以用命炉之火炼药、炼器，可以用命炉之火修炼，当然，也可以用命炉之火克敌杀敌。
但是用命炉之火做烧烤？
这就好比你明明可以传音却要灵魂出窍去给人传消息一样。
暴殄天物！
简直狗神共愤！
小白疯狂摇头，说什么也不干。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楚天明淡淡地声音响起，冷冷地看了小白一眼。
“呜汪！”小白悲愤地看着楚天明，这魂淡一点都不知道爱护小动物，就知道剥削可爱的本狗！
它满是不情愿地一张口，吐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袅袅，没有温度，幽蓝如水，像是月光辉映在夜晚的湖面上。
“这还差不多。”楚天明对小白的思想觉悟颇为满意，着手开始烤肉。
小白的爪子人性化地捂着脸，不想去看眼前这个肆意挥霍它命炉之火的魂淡。
很快一缕奇特的肉香飘散开来，小白鼻子微微翕动，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一些声音。
真他汪的香，不愧是用本狗的命炉之火烤出来的肉。
小白瞄了一眼一本正经地做着烤肉的楚天明，又瞄了一眼全神贯注修炼的小银，爪子在地上一刨一刨，默默地盘算着这两个人的饭量，然后再一想到余下都是自己的，便心满意足地趴下了。
小银从修炼中退出来时，已经日薄西山，肚子正好咕咕叫。
吃过烤肉之后。
楚天明将小瓶子取出来，递向小银。
“拿去吧。没有这瓶紫雷源液，想要让你的身体恢复没那么简单。这里面的紫雷源液滴，你需要每日服用一滴，然后将它好好消化。同时，你也需要开启更多的气源。我希望我的女仆，将来至少也是开启七个气源的人，而不是那些不足七个的残废。”
楚天明没有多说什么，随着小银的启源，他看到了更多小银的体质存在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后天积攒出来，毫无疑问都是那苍家搞的鬼。
背信弃义，再加上无视祖训，这让苍家在楚天明的心中，被打上了一个死亡印记。
这庞然大物一般的苍家，完全没想到他们的结局，就这么轻易地被人给定下了。
看着楚天明不容置疑的样子，小银的心中满是感激，她伸手接过小瓶，声音细腻地说道：“谢公子。”
可是就在楚天明刚刚脱手，小银的手指刚刚抵到小瓶的时候。
汪！
原本耷拉着眼皮子无精打采的小白，忽然毛发竖起，猛地从地上蹿起，张口对着空气一声吼。
刹那月光浮现，月华如水如刀切过空气，斩向某处。
空气微微波动，一抹残影从小白的月华下闪掠过去，捎走了小银指尖的小瓶，远遁而去。
其速度之快，更在小白的月华之上。
瞬息而出，瞬息而没，一刹那，便是无垠的距离。
这是世间顶尖的身法，但如今却用来窃取一瓶紫雷源液。
当然，一瓶紫雷源液的价值，也的确值得别人那么做。
小白毛发炸起，恐怖的气息席卷四方，但却没有任何结果。
小银也是一下子懵了，看着空空如也的指尖，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小银只知道，公子给了她很宝贵的东西，但是她却在第一时间搞丢了。
羞愧之心裹着无穷的懊恼与悲愤，像是洪水一般扑出来，让她感到整个世界都要压下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刚刚成为公子的仆人，还没有好好报答公子，就已经办了坏事，这可怎么办，公子会不会不要我？
小银慌了，她在苍家从小到大面临那么多危险都没有慌，但是现在却心慌了。
她鼓起勇气看向了楚天明，准备迎接楚天明狂风暴雨般的批评。
她甚至下定决心:只要公子不抛弃我，打我骂我也好，我都认了！
可她看到一张平静的脸。
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的那张少年的脸。
“别担心，别怕，坐下，吃肉。”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然后拿起一截树枝，在篝火旁的地上画下了最后一个字符。
逃？
逃吧。
逃给我看看。
第九章 麻衣老人
二人一兽坐在篝火边，只有楚天明在香喷喷地吃着烤肉。
小白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之前那暴走的恐怖模样仿佛出现在梦中。它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肉，似乎也因为自己没有拦下窃贼而感到郁闷。
小银则是僵硬地坐在那边，愣愣地看着手头的烤肉，却完全没有吃一口的心思。
……
山脉另一边。
得手之后，残影在某处露出了身形。
那是一道苍老的身影，穿着破旧的粗布麻衣，若是放在城中，俨然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老乞丐。
此时的麻衣老人，浑浊的老目之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瓶，手腕一翻便将其收好，然后身形一晃，如鬼魅一般离去。
片刻之后，同一个位置。
唰！
麻衣老人的身影显露了出来，他环顾四周，眼中有些疑惑之色。他屈指一弹，一棵参天古树当场折断，伴随着吱嘎一声，晃荡一下砸在地上。
他脚步一晃，再次消失。
不久，他再度出现。
他看向身旁，那棵折断的参天古树仿佛在用残躯无形地嘲笑他。
他微微眯眼，苍老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凝重之色。
他穿行天下畅通无阻，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一种阵法能够将老夫困住？”
苍老而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凝滞与诧异之色，在这夜幕之下响起。
……
山脉深处，篝火旁。
楚天明打了个饱嗝，乜了一眼小白，戏谑道:“她不吃，你也不吃？”
小白趴在地上躺尸，不想回应。
楚天明便拿出一把透着寒气的短刀，一刀一刀地把烤牛肉切片，然后收好。
这刀和储物袋，自然就是击杀苍家三老之后所得，楚天明孑然一身地出南山，除了一支鬼毫笔和一块兰亭令，可什么都没有。
楚天明耐心地切着肉，准备将它们制成肉脯，以后可以当零食吃。
万世沉浮，楚天明剩下的爱好也不多了，只有少数一些事物能够让他提起一些兴趣，比如……吃。不然，无数个时代以前，他也不会无聊到和那个小家伙一起编写出《药食大典》。
就在楚天明将肉割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呵呵呵……这烤肉的味道，着实有些吸引人呐。”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接着空气微微波动，一位麻衣老人的身影浮现而出。
麻衣老人立在那儿，好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是不出手只站在那边，以他那隐匿气息的手段，饶是小白也发现不了。
汪！汪！汪！
小白一看到麻衣老人，立刻毛发炸起，似乎在说，就是这个老家伙在本狗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东西！
它在酝酿着杀招，心想这个老家伙既然敢出现，它就要狠狠地教训他一番。
“小白，安静。”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麻衣老人，继续专心致志地割着牛肉。
楚天明一开口，小白立刻不叫了，它扫了麻衣老人一眼，然后懒洋洋地趴在了一边。
麻衣老人诧异地看向了楚天明，他知道，像小白这样子的异兽，别看它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示人，凶狠起来怕是连兽王都得退避三舍。
可就是这样的一只异兽，却乖乖地听着楚天明的命令。
而真正让他感到诧异地，则是楚天明的身上完全没有散发出一点修炼者的气息，他甚至轻而易举地就看透了楚天明——一个连气源都没有打开的凡人小子。
可就是这么样子的一个人，让小白乖乖听话，做着他完全看不懂的事情。
他之前也一直躲藏在暗中观察楚天明三人，当他意识到唯有小白能够对他造成威胁时，这才动手抢夺了紫雷源液。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最平凡的少年，反而是他最看不透的一个人。
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吗？麻衣老人忽然有些不确定了，难道布下大阵的人不是他背后的高人，而是……他？
不会吧？
麻衣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楚天明，可眼前这个少年人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实在是太过于普通了。
除了长相。
这个少年的五官如雕琢一般精致，隐隐透着一股英姿。
可长相决定不了什么，你帅破天际，不行就是不行。
论修为，这个少年肉体凡胎，根本没有一丝修为。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真正困住自己的，另有其人？
他随便地看了楚天明一眼，楚天明割肉的手法很粗糙，像是一个没用过刀的人在胡乱地挥动。
他刚开始没在意，可随意地看了两三眼之后，他忽然感觉到楚天明的短刀划动的轨迹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他细细感受，忽然觉得楚天明的刀法实在是太过于深奥繁杂，那简单的轨迹看似随意地交错，可实在是太过于晦涩玄奥了。
麻衣老人心头微震。
他一生见过无数的刀法秘籍、圣术古法，参悟过数不计数的道法，他不敢说自己天资旷世，但只要用心感受，不论是什么道法，总能够体会一二。
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人的刀法轨迹，刚开始看的时候十道里还能够勉强看懂个一两道，等轨迹一开始交错，他居然就完全看不懂了。
仅仅十来道轨迹交错在一起，就让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掉入了浩瀚无边的道术海洋一样，越是参悟，就越是迷失。
一股寒意冲上他的天灵盖，让他瞬间清醒。
他吸了一口气，自从多年前踏入了这个境界以来，自己有多久没有被道术这么吸引了？
他抱守心神，再次小心翼翼地参悟着楚天明的刀法轨迹。
他沉迷其中，偶尔有一两道刀光似是划在他的心头，令他感到大道的迷雾被拨开了少许，那多年未曾寸进的境界也在这时出现了些许松动。
这让他极为震撼，但灵感刚一出现，却又刹那消失，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把握。
但尽管如此，这种全新的体验，实在是让他感到震撼无比，喜不自胜。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若是他日夜参悟这种刀法轨迹，根本不需要借助紫雷源液这等外物，单靠厚积薄发，他也能破开境界的桎梏，踏入全新的领域。
时间就这么分秒过去。
麻衣老人沉迷在楚天明的刀法轨迹之中。
小白和小银虎视眈眈地盯着麻衣老人。
楚天明专注地分割着牛肉。
最后，楚天明切割完了最后一片牛肉，他擦了擦短刀，然后将它收好。
做完了这些，他才轻拍了拍手，慢斯条理地转过身，看向麻衣老人。
在楚天明收手的瞬间，麻衣老人只觉得美妙的感觉如潮水一般退去，世界都在刹那失去了色彩。
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从参悟之中醒了过来。
再次面对楚天明，这个看似平凡却一点都平凡的少年人，他微微一笑，但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变得有些乏味了。
就在这时，楚天明却语气平淡地说道:“当初那丫头传下法门，可不是为了让后人从我这里偷东西的。”
第十章 女道人
楚天明平淡的话语，仿佛揭露了传说的一角，麻衣老人闻言，如遭晴天霹雳一般，面色骤变。
“就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出来招摇？”楚天明微摇了摇头，“想要诸行无障，只凭区区‘行云’，不自量力。”
麻衣老人一生见惯了风浪，行走天下时也见多了一些自吹自擂之辈，但是眼下的楚天明却根本不是那类人。
当楚天明随口道出“行云”二字的时候，他那张苍老的脸上顿时涌起了难以掩饰的惊惧之色。
他所修炼的东西，乃是他年少时奇遇所得，那次奇遇虽然只让他得到了一本道法，但仅凭这门道法，已经让他独步天下。天下传承，也有三六九等，他自然知道自己得到的道法是何等杰出的传承，可是楚天明仅仅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将他的跟脚看穿了。
他纵横一生，就算是一些活了一个时代的老怪物都根本看不出他的跟脚，可楚天明一眼就看透了，这是何等的恐怖？
麻衣老人能够活到现在，眼光何其毒辣，他再一想到楚天明之前切肉时所使的刀法轨迹，就是不动脑子想也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人哪里是凡人？
完全就是一个自己惹不起的无上存在，甚至这少年的外貌，都是一种伪装！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这种无上巨头亲自以如此低调的方式降临……麻衣老人想到这里，冷汗淋漓，他知道，天要变了。
他立即收起所有的表情，神色肃穆庄重，双手作揖，躬身道：“请仙师教我。”
楚天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尔后平静地说道：“我身边，暂时还缺一个马夫。”
麻衣老人毫不犹豫地拜伏在地，恭敬无比地说道：“海阔天空，老奴任凭仙师驱策。”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东西先还来。”
麻衣老人忙从地上爬起，摸出一个小瓶，恭敬地递还给楚天明。
楚天明微示意，小银便上前，接过，收好。
楚天明点头说道：“那丫头留下传承也不容易，之前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从现在起，我叫你‘马夫’，你可以叫我公子。”
马夫连忙说道：“多谢公子。”
翌日。
三人一兽悠闲地出了山脉。
刚一出山脉，马夫就不知道从哪里牵来了一驾马车，停在了楚天明的面前。
马夫认真地为马套上马嚼子，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每一个动作都富含特殊的韵律，似乎他就是为了驾马车而生。
最后，马夫认真地说道：“公子，马车已备好。”
楚天明与小银上了马车，小白也想要进到马车里，却被楚天明一脚踢了出来，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在马夫边上。
“走咯！”马夫扬镳挥鞭，马匹发出唏律律地嘶吼声，撒开蹄子卖力地奔跑了起来。
一路上，虽然山路崎岖，但是马车跑得很稳。一般来说，马车的快和稳是很难兼得的，但是马夫所驾的马车，却又快又稳。
马夫每一次挥鞭，马车都会前进很长一段距离，不消多时，当小银透过车窗回望时，早已看不到那一片茫茫山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行人下车休息，吃些楚天明做的肉脯。
马夫用过肉脯后，去到一旁给马喂饲料。
小银则是取出一滴紫雷源液，开始吸收启源。
楚天明吃了几口肉脯，然后眉毛一掀，看向了某个方向。
未几，只见一道身影踏着暮色走来。
来得近了，便能够看清那裹着夕阳余晖而来的身影，乃是一位盘着道士发髻的女修士。
这位女道人的长相颇为清冷，她的双眸狭长而有神，鼻梁高挺，面容颇具威仪。
她背着日暮，迎着晚风走来，一袭宽大的道袍随风作响。隐约之间，可以透过道袍看到她坚挺的双壑，步履之间，那纤细窈窕的身材被晚风勾勒得若隐若现，令人忍不住心生遐想。
她携着一缕清幽的气息，很快来到了楚天明的身前。
她狭长的美目望着楚天明，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微笑，说道:“施主，有缘自远方来。”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不是寻常的那种好听，而是让人听了之后感觉耳根特别清净的那种好听，柔和，且很舒服。
楚天明也笑了一下，指了指边上，但却说道:“不是有缘而来，而是来了，所以有缘。吃。”
“好，吃。”女道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楚天明的身边吃起了肉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就连道袍被地面弄脏了，也丝毫没有在意。
吃过肉脯，女道人望向楚天明，认真地说道:“施主，你我有缘。”
楚天明摇了摇头，说道:“究竟是与我有缘，还是与我的东西有缘呢？”
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古旧的令牌，在手中一抛一抛。
兰亭令。
女道人只是看了一眼令牌就回过了神来，然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明眸望向楚天明，说道:“这枚令牌涉及很多东西，施主就不怕我抢走离去？”
楚天明一甩手，令牌直接被丢到了女道人的手中。
“区区一枚令牌，用得着抢吗？我直接给你，你敢要吗？”
女道人一愣。
她随即又把令牌丢还给了楚天明，瞥了他一眼，摇头说道:“正如施主所言，区区一枚令牌而已，我还不需要。”
那一瞥的风情，配上那一张冷清却有威仪的精致面庞，有着一种无法用笔墨描绘的美。
楚天明笑了笑，收起了令牌，打趣道:“看来这位美人确实与我有缘了，正好，我也想要来段姻缘，不如施主就从了我？”
女道人什么身份，普天之下可没有人敢与她这么说话，更没有一个人敢用如此轻佻的话语来逗她。
可楚天明偏偏说了。
楚天明这么说，女道人也不生气，而是摇头道:“承蒙施主抬爱，但我已半入红尘，我所追求的，未必就是施主所向往的，还请施主莫要说笑了。倒是那枚令牌，因果颇大，牵扯也多，施主就这么带着，怕是有诸多危险。”
楚天明闻言，倒是表现地兴趣缺缺，他摆了摆手，说道:“哪有什么危险，我就是危险。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把头伸过来的，我也不介意给他一刀。”
“倒是女施主你，走了和那个小家伙相同的道，如今又半入红尘，以后再想要脱身可不容易。”
“不过，你我既然有缘，我倒不介意将你渡出来。”
女道人闻言，芳心微微一颤，被点穿跟脚的那么一个瞬间，她感觉自己在楚天明的面前恍如赤身相对，没有一丝秘密。
她的道，除了最亲近的个别人之外，从未与外人说，如今却被楚天明一眼洞穿。
但她的脸上并未出现任何表情，依旧是那副清冷却又不拒人千里的样子。
她罕见的露出一抹浅笑，好似秋水泛起涟漪，美不胜收。
“那我就先谢过施主了，但红尘虽然扰人，只要心足够空灵，也不妨做一场清梦。梦醒来时，就是我道所至之日。施主现在渡我出来，不就等于毁我的道吗？”
楚天明摇了摇头，说道:“梦，终究是会醒的。醒来是白天还是黑夜，你心里有把握吗？”
女道人展颜一笑，道:“施主既然准备渡我出来，那何时不可渡？若醒来时一片黑暗，施主再渡我不迟。”
楚天明看向女道人，后者气质雍容华贵，但此刻那狭长的眸子之中却有着几分期待之色。
“好，就让你半入红尘，好好走上一遭。当初那家伙没走完的道，希望你可以走完。”
女道人听了很开心，露出大笑:“遇到施主之前，我可是走的小心翼翼的，如今有了施主这番话，我倒是可以放开来闯了。施主果然是我的有缘人。”
她忽然一顿，笑道:“说起来，我到知道一处地方，那里美女如云，年轻貌美，施主若是愿意，到时可以去走走，说不定可以伴得美人归呢？”
女道人这么一说，楚天明眉毛一掀，似乎是又来了兴趣，连忙说道:“喔？那是哪里？”
女道人伸出玉指遥遥一点，似乎跨越了空间点在了某片云海之间，说道:“文宗。”
第十一章 文宗
“文宗呀？”
楚天明露出一副思索之色，又皱了皱眉头，看着女道人，说道:“文宗我知道，但我听说那些美人儿一个个都是些大朝的掌上明珠，可不是那么容易拐走的。女施主有什么高招呢？”
女道人便说道:“文宗之内，有正统和旁门两个派系。旁门之中人多势众，皇女众多，但却多是些庸脂俗粉，正统虽寡，却有清心薄欲的丽人。如今正统还有一个首席大师兄的位子空着，施主有没有兴趣去坐上一坐？”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首席大师兄的位子，牵连可不比那破令牌少吧？你要借我之手？”
文宗内势力复杂，旁门的牵涉也极广，以女道人的身份和层次，有些事情，委实不太好出手。
可楚天明不一样，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搅动风云。
女道人问道:“那就要看施主愿不愿意出手了。”
楚天明微微颔首，说道:“我若是不愿意，苍天也强求不得，不过我与你文宗倒是有些渊源，要我清扫垃圾，也不是不可，但有些东西，我可就要取走了。”
女道人明白，楚天明绝不止眼前这么简单，他若要取走什么，怕是根本不需要和她说，现在楚天明说了，一是在警示她，二也是看在所谓“渊源”的份上留下了一些善缘。
先说再做，对楚天明而言，其实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女道人就说道:“施主成了首席大师兄，自然就是文宗的人了，自家人要拿点什么东西，都是应该的。”
说罢，她拟了一份手谕，交给了楚天明，说道:“施主持我手谕，到了文宗自会有人接待，那首席大师兄之位，还望施主好好经营。”
“好说，好说。”楚天明笑眯眯地接过手谕，有了这份手谕，他动起手来也算是师出有名。
然后他冲着林间叫唤了一声:“马夫，准备上路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当楚天明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小银恰好从启源之中醒过来，然后乖巧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接着一道苍老的麻衣身影便牵着一辆马车缓缓走来。
女道人心中一惊。
她来到这里这么久，和楚天明聊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除了楚天明和小银之外还有别人？！
这麻衣老人……
她寻思着眼前这个麻衣老人是何时出现的，但楚天明却已经登车离去了。
女道人就那么坐在原地。
她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柳眉微蹙，思索了起来。她觉得那麻衣老人的身影似乎是有几分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她又非常清楚，这个神秘的麻衣老人，她绝对是第一次遇见！
但转念一想，她的薄唇又勾起了一丝淡淡的弧度。
真是个有缘的妙人。
不知道他的到来，会让文宗那潭水掀起何等波澜？
也不知道那些小姑娘们能不能把握住楚天明这道天大的机缘。
她颇为期待。
女道人站起身，随手拍了拍道袍上的土灰，跟着一步踏入暮光，再一步直接消失。
……
马车上。
小银几度欲说还休，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不由细声问道:“公子，你真的要去那文宗？”
楚天明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看了小银一眼，小银的脸上立刻浮现起一抹不自然的绯红之色。
他失笑道:“你都听到了？呵呵，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天明要去文宗，可不是为了什么姻缘，而是要去那里验证一下自己的某个猜想，顺便取回一些东西。
至于什么姻缘，他那么说，不过是觉得女道人太过清淡，想要逗她一逗，徒然戏言罢了。
不过，那大师兄之位，倒是可以勉强拿来用用。虽说就算没有任何身份，他也可以在文宗之中畅行无阻，但文宗毕竟是当初那丫头创建的，他多多少少也会留点情面。
见楚天明那么说，小银便低下了头，面上不说，但似乎挺开心的。
楚天明说道:“你刚刚开启了背部气源，核心气源还差一个腹部气源没有开启。等你开启了腹部气源，我会传你一篇心法。”
小银的俏脸立刻浮现一抹开心的笑容。
“多谢公子。”
行了不知道多久，马车驶过一座山坡，一直趴在马夫边上的小白，也是难得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前方。
前方，除了一片云海，什么都没有。
马夫挥鞭，马车冲入了云海之中。
马车一入云海，立刻像是失重一样开始下坠，但马夫一脸淡定。
马车的确是在下坠。
拨开层层云气，视线豁然开阔，只见下方出现了一副广阔的山河图卷。
坐在马车车厢内部，丝毫没有下落的失重感，小银掀开窗帘，好奇地看向窗外，一双银色的秋眸闪动着奇异的光彩。
天蔚蓝，地无垠，一座座楼阁漂浮在天上，大江大河从神峰之中流淌下来，落入大地山川之中。大地上，一座座楼阁绽放金光，吞吐天地宝气，甚是不凡。
“哇！”小银忍不住惊呼，眼前的画面，好似仙境一般，她长这么大，可从未见过。
楚天明却暗自叹了一口气。
“书斋，到底还是没落了啊……”
当年的书斋已经不见，只剩下如今的一个文宗，保留着昔年书斋的壳子。
当年兰亭书圣开创书斋，照亮了混方修真域的一个时代。
那时候的书斋是一个海纳百川的宗门，在混方修真域内也是大名鼎鼎，很多大教疆国的创始人开创的功法，历经岁月的蹉跎之后都已经遗失了，但书斋之中却还能有收录。
当年的书斋独立于一切大教疆国之外，地位超然，令人仰望。可也正是因为书斋收录了太多了典籍了，兰亭书圣也担心她离开后后人经营不善，就炼制了十枚兰亭令。
在书斋耀世的那个时代，一枚兰亭令的价值甚至要在许多罕有的天材地宝之上。
因为兰亭令代表着极大的权利。
持兰亭令者，如果是散修，可以无条件拜入书斋，成为任意一位长老的弟子，甚至只要足够优秀，还可以成为宗主的弟子。
持兰亭令者，如果是已经拜入其他宗派势力的人，也可以按照个人意愿以兰亭令进入书斋的书库，挑选任意一门道法离开。这门道法可以是历史上某个大宗派失传已久的秘籍，也可以是书斋内部对外开放的宝贵字帖。当然，这点权利，散修也是可以有的。
甚至在历史上，还有人持兰亭令，在书斋之中挑选了一位女弟子结为道侣。
可以说，持有兰亭令的人，只要不做出违反书斋纲常规矩的恶行，都可以在书斋能够做到的范围内，提出任意一个要求。
而这，就是书斋的底蕴，也是兰亭书圣的底蕴。
只可惜，书斋遭逢大变，退出了历史舞台，只剩下如今一个文宗，隐姓埋名退居一方。当年每逢一个周期便会流传出去的兰亭令，也从此没有了音讯。
或许如今的兰亭令早已不再流传，又或许文宗改了规矩，可是这些对于楚天明而言并不重要。
因为他来了。
因为他带着兰亭令来了。
第十二章 兰亭书圣
马车停在了文宗之外，小白冲着车厢里面叫唤了几声。
“不用停，继续走，去主峰。”
车厢里传来了楚天明淡淡的声音。
马夫毫不犹豫地挥鞭，马匹嘶吼一声，奔跑了起来。
文宗说是宗门，实际上这一眼望出去的整片天地都属于文宗。文宗之中，灵山大川不计其数，许多楼阁就建立在其中，供长老弟子等选择入住。
这些楼阁，灵气充沛，修炼起来可以一日千里。有些独占地势的楼阁，更时常因为归属而引起弟子们大打出手。
但真正的重头戏，其实在文宗的天上。
文宗的天空之中，漂浮着众多的殿宇楼阁，这些楼阁吞吐着宝光，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辉，令人心生向往。
这些楼阁之内，有着各种各样的典籍、秘术、宝卷，也藏有珍奇、神兵等等宝物。可以说，文宗的许多积蓄，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其中的一些殿宇楼阁之中。
而在那天空之中，最是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拔入天穹的七座神峰。
书斋七峰。
“七峰啊七峰。”
楚天明望着悬浮在天空之中，矗立在云海之间的七座神峰，记忆深处那些久远到许久没有回忆的画面，逐渐如潮水一般浮上心头。
那时候他以影子化身白衣书生，来到了混方修真域。
那时候的混方修真域，各大星主间群龙无主，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他偶然间收养了一个脏成了泥巴的小丫头。
那天下着雨，年幼的小丫头在流亡途中与家人分散了，一个人在泥泞的水洼中哭，四周是一片残破的城池，士兵们骑着马穿梭在城中，马蹄声狂乱，溅起许多泥水。
小丫头孤立无援，好像被世界所遗弃。
小丫头正在伤心的大哭，可忽然间感觉到雨了小很多，她迷茫地抬起头来，泪眼之中朦胧地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一位白衣书生。
那位白衣书生撑着油纸伞，慢慢地踏着雨幕走来，他的身上完全没有士兵们那种肃杀的气息，平和得像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匠，但小丫头恍惚之间却有一种错觉，似乎只要他站在那里，漫天神佛也不敢靠近。
“好巧喔，我也是一个人。”
白衣书生温文儒雅，向着小丫头伸出了手。
小丫头停下了哭泣，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衣书生，她记得那天天很暗，雨很大，书生的脸上挂着一丝平淡却温和的微笑。
小丫头跟着书生离开了，多年后归来时，她看到家乡的战火，只身横推霍乱的源头，翻手间平定了战乱。
之后，她建立书斋，屹立于混方修真域之巅。
她的名号，叫作“兰亭书圣”。
当年的书斋是何等的辉煌，七神峰纵横混方修真域，巡视四方，所到之处，大教疆国无不拜伏，邪魔妖祟纷纷退避。
但是现在，七神峰神辉黯淡，退守祖地，或许也无法再叫书斋七峰，而应该叫文宗七峰了。
楚天明从回忆之中缓过神来，望着视野里逐渐放大的主峰，收拾了一下心情，唇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主峰。
真是久违了啊，主峰！
第十三章 文宗主峰
文宗七峰，主峰为首。
马夫驾着马车来到了主峰下，他一拉缰绳，马匹仰头嘶啸，接着，马蹄下呼地踏出了缕缕云气，然后马车便踏云而上，向着矗立在了云中的巍巍主峰直奔而去。
执勤的长老很快就发现了这辆嚣张逆天的马车，眼珠子不禁一瞪，诧异得差点没叫出声来:“这是谁家的二世祖？这么嚣张，敢驾着马车到主峰上去？”
文宗七峰，除主峰之外，还有专门供弟子修习阵法的阵峰，也有专门供弟子研习药术、种植药草的药峰，还有专供弟子学习道术的道峰，以及百炼峰、器峰等六座神峰。
相比于这些各有长处的神峰，主峰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但主峰在文宗却有着特殊的地位，并且不是什么寻常弟子都有资格攀登的。
在主峰上有一座兰亭，传说兰亭书圣的字帖《兰亭帖》就是在那里写的。主峰之中还有一座听雨轩，其景色之秀美，堪称文宗之最。
在文宗，主峰每年都有那么一段时间无条件地对外开放，任何弟子不论正统还是旁门，都有资格来到这座主峰上坐一坐兰亭，走一走听雨轩，感受一下兰亭书圣昔日的足迹。
可平时的主峰，唯有宗门之中颇具地位的长老和宗主，方才有资格踏入。
可这辆马车似乎全无顾忌，直奔主峰而去。
“太没有规矩了！”这位长老胡子一掀，大袖一挥，冲着马车踏云而去，欲直接拦截，“被我查出来是哪个弟子驾着法宝乱来，定要严惩一番！”
“停下！”
他大手一伸，以道法抓来天地灵气，化作了一股飓风。
这位长老所修的乃是飓风之道。
长老出手，飓风如龙，直接截向马车。
但看似普普通通的马车，却如烟云一样缥缈，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股飓风，马蹄生风，直接穿破飓风，扬长而去。
那飓风，竟是完全没有影响到马车的移动！
长老面色一骇，如临大敌，失声道:“这是哪来的马车？是何人驾的车？”
能成一宗长老的人，眼见必是不拙。
他能够看出这辆马车的本身没有任何问题，而真正恐怖的，是坐在那马车上的人，或者就是那个驾驭马车的人！
一想到自己浸淫多年的飓风之道，竟连一辆马车摸都不到，他立刻感觉到了一种大恐怖，连忙手腕一翻，取出一枚长老令牌，然后借住令牌传音，向长老殿内传递急讯。
“有一辆马车擅闯主峰，信息未知，我阻拦无效，见者速来支援！”
……
马踏清云，扶摇直上。
未几，便落在了主峰上。
主峰是一座苍松古朴的大山，像笋一样从云海之中拔起，再贯入更高的天空。作为云中山，主峰的整座山体上都笼罩着淡淡的云气，充满了仙意。
山上古木参天，绿意横生。
一块块青石板从白云深处铺到山脚，构成了一条古老的石阶。
小银紧跟着楚天明下了马车，银色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仿佛感觉到了神峰的不凡，小白也是打起了几分精神，马夫则是去一旁栓好了马缰绳，然后恭敬地跟到了楚天明的身后。
楚天明感受着山体之间的灵气波动，迈开步子，拾级而上。
青石板的四周长着一些青苔，它们饱经风吹雨打，每一块都被岁月雕琢了痕迹。
楚天明不紧不慢地走着，故地重游，这里的一切似乎还是一成不变。风中草木的幽香和泥土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云烟气扑面而来，让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
楚天明轻轻地抚摸着一块青石板，感受着岁月从指尖流淌而过的感觉，那种玄而又玄的味道，一一浮现心头。
身后，有人不解，有人思索。
“走吧，上山。”楚天明缅怀少顷，轻拍了拍手，继续登石阶。
画面仿佛重叠，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白衣书生，带着一个伶俐可爱的布衣少女，拾级而上一样。
只不过曾经的他没有马夫，没有雪白小狗，身边的小女孩也不是小银。
主峰之巅，云气稀薄，四周草木青葱，倒不似在云中山的极巅，而像是来到了一处被薄雾笼罩的山谷之中。
近处，有着一座用青木灰瓦搭建的亭子，亭子不大，却透着悠久的岁月气息。亭子不远处的山边还有一条回廊，回廊曲折幽深，通往一座楼阁。
楼阁建在山崖边，傍着一片云海。
楚天明的目光落在了那座亭子上。
小银便也跟着眺望了过去，当她看到亭子和楼阁的时候，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了自己顺着石阶一路攀登，穿过亭子，走过回廊，来到楼阁之中的画面。
她心想，在那楼阁里往外看去，应该能够饱览文宗的大好风光吧。
可楚天明却没有再往上登，而是收回了目光，然后往边上一拐。他这随意的一拐弯，居然就带着小银等人踏上了另一条石阶。
马夫的眼皮子微微一跳。
他默默地跟在楚天明的身后，目光随意一扫就能够看穿所有的石阶，可是他却从未发现这里还有另一条石阶！
马夫按捺下心中的惊讶，继续默默地跟着。
这条石阶并不好走，除了山路本身崎岖曲折之外，沿途还长满了奇异的花草树木。
走了有片刻时间。
楚天明拨开拦住去路的最后一簇枝桠，众人眼前这才豁然开朗。
前方十分开阔，一眼就可以看到寥寥数级石阶，延伸向半山腰处的一座被薄雾笼罩的楼阁。
这座楼阁不在山巅，而是在半嵌入山壁之中的。
乍一看，这座楼阁普普通通，没有太多的特点，但是细细一看，却能够感觉到这座楼阁仿佛是整座主峰的核心，似乎，它又是整个文宗的核心。
薄雾中的楼阁并不算大，但随便一看就给人一种十分精致的感觉，似乎楼阁的每一处檐牙都是经过了主人的精心雕琢之后才安上去的。
楚天明看了看楼阁，又看了看从楼阁一直延伸下来的石阶。
打扫的很干净啊。
他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然后他看向楼阁前，只见那里立着一道人影。
他在看人影，立着的人影也在看着他。
第十四章 勿忘阁
楚天明拾级而上。
石阶不多，打扫的又很干净，走在上面，十分舒服，似乎心灵也得到了净化。
很快，楚天明就在那道人影的注视之下来到了楼阁前。
“打扫的很用心。”楚天明看了一眼人影，十分罕见地对着陌生人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是一位精瘦的老人，白发稀疏却不凌乱。他穿着一袭简单的书生长袍，苍老却透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此时的他，正双手握着一把竹扫帚，在打扫楼阁的门庭，但从楚天明一出现，他那双浑浊的老目就将注意力投在了楚天明的身上。
按理来说，楚天明一个后生晚辈，对着他说出那种略带夸奖性的话，他应该觉得无礼并且生气才对，可他看了看楚天明，却顺着楚天明的话说道：“原本这里，来的人也不少，石阶一直有人走，树叶就积不多。后来，来的人少了，落下来的叶子也多了，就时常需要人打扫了。老朽每日枯坐也无趣，与其让这身子骨腐朽，不如来扫扫地，活络活络筋骨。”
“小友的话，真是说错了，老朽哪里是用心啊，若是用心，早些时候就该来扫了，而不是等叶子积多了，才知道来了。”
楚天明微微摇头，淡淡地说道：“积多了再扫，也还不算晚。若是等脏物埋没了石阶才知道来打扫，就太晚了。”
“真的不晚吗？”老人问道。
楚天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这座楼阁，然后才说道：“不晚。”
老人向着楚天明微微一躬身，不再说话，继续扫地。
奇怪的是，不管是石阶上还是门庭里，都没有一片树叶，没有一丝脏物。
老人的扫帚下，也空空如也。
但是老人却异常认真地扫着地，一扫帚一扫帚很卖力地扫着，有时候扫得累了，还会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捶上几下背，喘上两口气，然后继续，周而复始。
楚天明不再说话，而是走向了楼阁。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楼阁的确不算大，楼阁虽不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楼阁正门上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勿忘阁。
这三个字，初一看还挺普通，但若是盯着看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立刻就会觉得自己的心神开始不受控制地被牵引进去。
“勿忘阁”这三个字里，似乎蕴含着一种恐怖的魔力，令人望而生畏。
小银只是扫了一眼牌匾，就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味道，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让自己受伤一样。她缓过神来，看向了楚天明，却见楚天明盯着“勿忘阁”看得怔怔出神。
楚天明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当初的对话。
“老师老师，你就给我的小房子起个名字嘛！我们可是要在这里住上好一段时间的。”
那时候的小女孩，早已亭亭玉立，一些可怕的战绩更是令许多大势力都为之咂舌。在外人看来，那是一个放眼混方修真域年轻一辈都无人能及的天才，在许多圣子、天骄眼里，她更是一个清冷、不喜言笑的仙女，可是在白衣书生面前，她欢喜得像是一个小孩子。
因为她知道她的老师会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教导她，所以大费心血的修建了一座秀气的楼阁，楼阁一砖一瓦，都是她亲手炼制。
楚天明记得那时候少女请他为这座楼阁起名字的画面，她双臂抱着他的手一晃又一晃，像是小女孩在撒娇，可语气里还是透着几分忐忑之色，生怕他不愿意。
“那就叫‘勿心阁’吧，希望你在未来的路上，勿忘初心，一路前行。”那时候的楚天明，白衣胜雪，温文儒雅，但罕有地半开玩笑说道。
可少女却认真地在嘴边绕了几句“勿忘初心”，然后明亮的大眼睛闪了又闪，期待地说道：“不如叫‘勿忘阁’吧？可要比‘勿心阁’稍微好听一丢丢呢！”
楚天明揉了揉少女的秀发，然后说道：“的确好听些，那就叫‘勿忘阁’吧。”
勿忘阁……老师，您烛照万古，俯视九天十地，希望您将来横推黑暗之后，归来仍能记得那个被你从泥水里抱起来的小女孩，希望您千万勿忘我啊……少女有着自己的心思，这才希望改成这个名字。
楚天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少女的心思呢，所以此时此刻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禁也陷入了回忆。
良久，他回过了神来。
痴儿啊，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他走过门庭，抬手欲推门。
那扫地的老人好心提醒道：“小友，这门推不得。很久以前，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希望能够叩开这扇门，但是不管他们用尽什么办法，门都纹丝不动。你若是轻推还好，无非是反震一下，若是用蛮力去撞，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他说着，也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这楼阁里有兰亭书圣的手迹，引得各方骚动，纷纷来人扣门。
主峰每年都有那么一段无条件开放的日子，在那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那么几个人三五成群地结队而来，欲要叩开门扉。
起先，那帮人还好好的推门，到了后来，也不知道哪个混小子带了个不好的头，用道法试着轰了一下门，欲要把门强行轰开。
但这道法一轰，立刻引起楼阁的反震，几倍于道法力量的力道反震出去，让得那个小子直接在床上修养了好半年。
可一旦有了这个开头，纷纷有人携新修炼的道法过来试门，更有甚者，连兵器都掏出来试门了。可这么做的结局，无非就是让这座山头上每日都多了一些被反伤的哀嚎声。
这股歪风邪气出现的时候，宗门内部的高层一开始还慌得一匹，生怕这处古迹被哪个败家弟子一不留神给破坏了，直到后来有一个脾气暴躁的太上长老力排众议，以身试法，最后在床上修养了大半年才恢复元气之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这股歪风邪气也才慢慢消褪。
开玩笑，连太上长老他老人家都被弄个半死，自己没点本事还是不去找罪受了。
众人心底纷纷如是想道。
如今虽然每年也有那么一两个弟子来试门，但手段却都温和了许多。
直到如今，楚天明来了。
听着老人的劝导，楚天明却十分平静。
“哪有什么推不得的，我来了，门就该开了。”
说着，双手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