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正统首席与旁门领袖
我坐这里，你，让开。
七个字，霸绝寰宇。
明明是一句很平淡的话语，这一刻却仿佛响彻在整个听雨轩内的弟子的耳边，令人产生一种振聋发聩的错觉。
咔！
赵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案上。
他垂着眼帘，眼底精芒流转，一缕隐晦的杀机，一闪即没。
“楚大师兄，莫要说笑了。”他隐忍杀机，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对上了楚天明平静的目光。
“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够坐的。”
楚天明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说对了，听雨轩的首席，不是谁都能够坐的。”
同样的话，从不一样的人嘴里说出来，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赵越眼睛一眯，腮帮的肌肉蠕动了一下，但没用立刻说话。
他不说话，楚天明也不说话，可楚天明是站着的，而他是盘坐在蒲团上的，两人对视久了，坐着的他无形之间就有了一种被楚天明俯视的错觉。
赵越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你的意思是？”赵越打破了平静，但言语之间已经没有了“楚大师兄”这个称呼。
只听楚天明淡淡地说道:“话不讲两遍，你耳朵不好？”
绕了一圈，还是绕回了那霸绝寰宇的七个字上:我坐这里，你，让开。
赵越盯着楚天明的脸，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说道:“看来，你是不想好好说话了。”
听到赵越说出这句话，在场的所有正统弟子都不由得心头一紧，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样。
没办法，赵越的阴影在他们的心头挤压得太久了，只要红岚不出现，他们的心底就不够踏实。
木灵清缓缓地攥紧了拳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楚天明和赵越。
虽然说，楚天明的实力在她的心目中非常神秘，但是真要和赵越硬碰硬的话，她的心里也十分没底。
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二人。
事实上，旁门与正统之间的矛盾迟早激发成一场大战，但谁也没想到暴风雨来得这么快。
齐沐风也有些紧张。
旁门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终于是露出了它的爪子。这或许只是旁门的一次试探，但正统输不得。
所有人都在看楚天明要怎么回赵越。
只见楚天明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很好说话了，但看来你终究是听不懂人话。也难怪你修炼了这么久，最终还是难脱兽形。”
嘭！咔！
赵越手中的酒杯，因为大力，而直接被握成了碎片，茶水像是他内心之中的狂躁情绪一样，暴乱四溅。
完蛋了……这一次不止是正统的弟子被吓了一跳，就连旁门的弟子都噤若寒蝉，在心底悲呼完蛋。
因为赵越最忌讳别人议论他的血脉，尤其是当着他的面说到“兽”这个字。
众所周知，赵越出身盘龙府，而盘龙府是道野之中所有混血修士的聚集地。
所谓的混血修士，就是指体内拥有一丝异兽大妖的血脉的人族修士。这一类人，既难以被人族所认可，也无法被异兽大妖所接纳，是一个非常受排挤的人族分支。
正是因为混血修士的种群太过驳杂，所以盘龙府应运而生，成为了所有混血修士的聚集地。
传说，盘龙府的开山府主狂龙祖师，本身就是一位身怀龙族血脉的强大混血修士。正是因为他的存在，道野之中的混血修士才得以凝聚在一起，才能够逐渐具备与人族一样的待遇。
赵越是这一代混血修士之中的佼佼者之一，但他虽然出身盘龙府，却极其厌恶别人将他与盘龙府挂钩，也极其不容他人当着自己的面说“兽”这个字。
因为血脉问题，他自小就被族人遗弃，在被盘龙府的修士找到以前，他因为“兽血”备受歧视。虽然说，这种歧视随着他实力的提升已经逐渐被人遗忘，但其“兽血”本身，却早已成为了他心中最大的禁忌。
而上一个在他的面前失口说到“兽”字的人，已经消失至今了。
可楚天明随口点破，更是表现得云淡风轻，浑然不在意。
“呵呵呵……”赵越笑了起来，笑得像是黑夜里诡谲的吸血蝙蝠，阴森又恐怖。他盯着楚天明的眼睛，语气冰冷得仿佛能够冻结一切，“楚天明……楚大师兄，你知不知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讲。讲错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天明俯视着他，浑然不将此等威胁放在心上，他淡淡地说道：“你可以试试。”
“试试……便试试。”赵越衣袍鼓动，从蒲团上拔地而起。在其周围，灵气疯狂汇聚，呈螺旋状呼啸起来，刹那之间，已是形成了七个可怕的风眼。
一言不合，七源全开！
这七个气源，犹如七个深邃的漩涡，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震慑力，向在座的各位宣布着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七源声势浩大，掀起强烈的风，令得楚天明的衣衫也跟着猎猎作响。
所有人都替楚天明捏了一把冷汗。
以凡人之资对决七源修士？只怕是脑子烧坏了吧！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悠悠然地响了起来。
“赵越兄，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第四十六章 剑十四
这道声音的响起，令得所有人的心头为之一惊。
竟然还有人敢在这种时候发声？
谁敢触赵越的逆鳞？
一道道目光循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接着便是一愣。
只见在声音的源头处，一个蓝衣青年刚放下手中的酒杯，正眯着眼睛微笑着注视着赵越和楚天明。
“剑十四？”赵越心头一愣。
剑十四这个人，是赵越最不想交恶的。因为剑十四是旁门领袖里最没有脾气的一个，你对他善言以待也好，恶言相向也罢，他都像是一个棉花团般将它们弹开。似乎他来这文宗，真的只是来学习的。
也因此，剑十四成为了旁门之中的一个另类。
他是一个独行者，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东西。可往往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难缠。
而现在，他竟然为楚天明发声了。
赵越心中有些吃惊，同时眸光微敛，眼底精芒流转。
他并没有因此而收起气源，但却转头看了一眼剑十四，接着沉声说道：“剑十四，我不招惹你，你最好也不要来招惹我。这一句‘稍安勿躁’，我可以当做你没有说。”
剑十四面色温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只见他摇了摇头，再次说道：“赵越兄，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同样的话，再次说出口，这对于赵越的威严而言，实在是一种冲击。但赵越只是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说，剑十四便也没有急着说话。
终于，赵越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就听听你要说什么，但你若想要保楚天明，我赵越只好领教领教你的‘青芒术’了！”
剑十四呵呵笑道：“赵越兄莫要误会，我与楚大师兄素未谋面，保他作甚？”
赵越脸色一黑，心中破口大骂，既然不是为了楚天明，那你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找不自在？
他于是冷冷说道：“有屁快放。”
剑十四于是看了一眼楚天明，说道：“在下听说楚师兄担任了正统的首席大师兄，但碍于俗事缠身，一直未能见上一面，甚是遗憾。如今终于有机会见到了楚大师兄，这还未来得及和楚大师兄小酌一杯，赵越兄就与楚大师兄生了矛盾，可叫我甚是为难啊……”
说到最后，剑十四的脸上写满了遗憾之色。
赵越冷笑一声，接着说道：“这没什么为难的，我应允了。你可以先与他喝酒，喝完，我送他上路。”
赵越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往楚天明所在的方向看一眼，似乎楚天明的生死已经完全掌握在了他的手中。而他所做的，不过“宽容大度”地让这个必死之人在上路之前喝上一口送行酒。
好狂，好霸道！所有人的心中都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剑十四闻言，笑笑，看向了楚天明，问道：“楚大师兄，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可否暂且放下与赵越兄之间的恩怨，等今日的兰亭会过去了，再私下解决，如何？”
直到这时，听雨轩内的弟子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楚天明的身上。
楚天明淡淡地看了剑十四一眼，平静地说道：“不如何，你的面子，很值钱？”
嘶——楚天明的话，顿时又让其他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些正统的弟子，更是用手扶住了额头，心中一片哀嚎：楚大佬，够了够了啊！求求您口下积点德吧，人家剑十四是来劝架的你听不出来吗？求求你不要再杠了啊！
剑十四也是一愣。
赵越哈哈大笑，接着嗤笑道：“剑十四，你听听，人家楚大首席根本不领你的情呢！”
剑十四没有理会赵越的戏谑，他看着楚天明，说道：“我的面子，的确不值钱，但这酒……值钱。”
的确是一个笑面虎，踢都踢不走，楚天明心中暗自好笑。
别看剑十四总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他要是狠起来，可没有其他人什么事情了。早在来的路上，木灵清就和楚天明说到过剑十四。
木灵清对剑十四的评价只有一句话:狐狸嘴里吐刀子。
因此剑十四的话，看似诚意满满，实则一片虚情假意。
楚天明入驻主峰多久了？真要是想认识一下的，哪会只动动嘴皮子？旁门领袖层次的人物，想要拿个通行令来主峰，可不是什么难事。
楚天明心中冷笑。
看来这个剑十四也是把算盘打到了他的身上来了啊，就是不知道，剑十四背后的人，看中的是哪一样东西。
如果是鬼面黑石的话，那就其心可诛了。
楚天明于是说道：“那就喝一杯吧。”
剑十四大喜，特地腾出空位，邀请道：“楚大师兄，请。”
楚天明却没有过去，他的目光，再度落在了赵越的身上。
咕噜……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楚天明的意思。
楚大首席，依然还惦记着赵越身下的那个席位！
赵越的脸色，也在这一刻陡然阴沉了下来。
“嗬嗬嗬……有意思，真有意思啊……”他舔了舔嘴唇。
他凝视着楚天明，眼底，已是杀机毕露。
楚天明却神色平淡，仿佛感受不到赵越周身那七个灵气澎湃的气源所带来的压力。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只剩下了气源吸纳灵气的呼啸声。
只有小银一个人瞪大了眼睛，银色的眸子中充满了期待感。
辉月心法、辉月心法、辉月心法……
小银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辉月心法，希望楚天明能够再用一次那种月轮，好让她再观摩一次，好好领悟。
可她失望了。
楚天明只是伸出了手。
赵越暴怒。
区区一介凡人，连一个气源都没有开启，还真敢对自己出手？难道不知，在真正的修士的面前，凡人与蝼蚁根本毫无差别！
“愚昧不可方物！”赵越嗤笑，消瘦的脸上充满了戏谑与鄙夷之色，“想死，成全你！”
他大手一挥，七个气源所吸纳的天地灵气立刻在他的经脉之中奔腾起来，最后灌注到了他的手掌之中，形成了一记可怕的杀招。
这一拳打出去，莫说是一个凡人，就是一个启源境的修士，都会直接惨死！
“不好，大师兄太冲动了！”齐沐风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一言不合就真的干上了，如今就算是想要去救楚天明，也根本来不及了。
木灵清和蓝凝蝶也一样呆住了，不是说先喝酒的吗？怎么这就打起来了？
但木灵清和蓝凝蝶的心中还是抱有几分侥幸心理的，毕竟这两个人也算是亲眼目睹了楚天明对付两个五源修士的那一幕的。
赵越一拳杀来，犹如野兽咆哮，狂暴的气劲隐约之间演化出了一副猛虎下山的景象，猛虎身缠狂风，从山岭之间虎扑而出，张开倾盆血口，对着楚天明吞噬了过去。
猛虎下山带来的强大震慑力，不止是向着楚天明冲击了过去，更是向着四面八方辐散了出去，可怕的气息，像是重锤一样狠狠地敲打着听雨轩内所有七源以下的弟子的心上，令他们产生了一种几乎窒息的强烈恐惧感。
就在猛虎笼罩了楚天明的时候，一只平平无奇的手掌，像是利刃一样贯穿了猛虎虚影，在赵越的视野之中急速放大。
第四十七章 首席
嘭……
只听一声清响，楚天明手掌所过之处，猛虎虚影像是梦幻泡影一样节节破碎，似乎楚天明的手掌，根本不是一只凡人的手掌，而是一柄蕴含了天地之间最为可怕的崩坏之力的攻城锤！
在赵越失神的刹那，楚天明的手掌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木灵清目放精光，心中振奋不已！
来了！来了！来了！木灵清期待感爆棚。
下一刻，在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赵越化作了一道残影，像是一颗炮弹般从听雨轩里飞射而出，向着主峰之外的云海间坠落了下去……
楚天明轻拍了拍手，脸上无喜无悲，似乎刚刚只是随手抓掉了一个跳蚤。
接着，他走到首席上，坐下。
小银快步跟上，手脚麻利地清理掉了茶杯的碎块和茶渍，然后又为楚天明重新备好了酒杯，斟了酒。
做完了这一切，她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了楚天明的身侧。
直到这时，听雨轩内的弟子们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场都是一些六源起步的弟子，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明白楚天明是如何动手的。
很多弟子都猜测，楚天明那是动用了一些底牌法宝，这才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打了赵越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以区区凡人之资，想要一个照面就将半步引炉境的修士挫败，丢出听雨轩，那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简直犹如天方夜谭一般。
唯一的解释，就是楚天明作为文宗正统的首席大师兄，获得了掌门赐下的一些自保底牌。
虽然楚天明击退了赵越，但并没有一个旁门弟子敬畏他，相反，还觉得他有些愚蠢。
“有这种底牌，不好好藏着，居然一下子就拿出来献宝了，真是叫花子不留隔夜饭。”
“这个首席弟子一般般，心性不行，做人也不行。”
……
旁门弟子纷纷带着有色眼镜对楚天明暗中评论。
“呵呵……楚大师兄，好手段呀。”剑十四坐在那里，面带微笑，有些歉然地说道，“在下无意令楚大师兄与赵越兄结仇，请师兄见谅，这里先自罚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楚天明不以为意，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两人又喝了几杯。
剑十四笑道:“来，楚大师兄，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旁门的师兄弟们！”
楚天明不拒绝，目光跟随着剑十四的介绍逐一看去。
“这位是聚气阁的穆苛，修为在我之上，较之赵越兄也不遑多让。”
一位青年举起酒杯，冷冷对着楚天明示意了一下，然后放下，并未饮下。
气氛一下子又有些尴尬，但剑十四并未在意，又向另一边介绍，“这边的是林子云和凝蝶，师兄已经见过，就不介绍了。”
蓝凝蝶皱着眉头出声道:“剑师兄请慎言，我是正统修士，并不入旁门，请不要以旁门弟子的头衔加在我的身上。”
剑十四赶紧陪笑，“是是是，在下失言了。凝蝶曾是旁门弟子，但现在是正统弟子，在下说错了，自罚一杯。”
“这位是……”
剑十四一一介绍。
最后，又说道:“原本子秋云师弟也在这里，但因为临时有事，便离开了。不过听说师兄与子秋云师弟有些误会，在下便不去多言了。”
楚天明喝了一口酒。
这一圈介绍下来，楚天明将旁门每一个弟子的态度都看得一清二楚。
随说他完全不在意旁门那轻蔑、嘲讽，有略带挑衅的目光，但由此却也可以看出，正统修士在旁门心中，的确地位不高。
可是，虽然剑十四表现得落落大方，但他没有注意到一点——正统的齐沐风都还没有和楚天明活络，怎么就轮到他一个旁门的上了？
无形之间，剑十四也以为，旁门才是核心。
甚至，旁门以为自己才是正统。
剑十四一介绍完，齐沐风就有些难堪，这种时候要是他再跳出来介绍正统弟子，岂不是就表明了他该排在旁门后面？
就在他有些踌躇的时候，楚天明看着他，举了一下酒杯，说道:“你做的很好了，这杯代正统敬你。”
楚天明所指的，是齐沐风为了兰亭里那几个五源修士的利益而与子秋云等人展开正面冲突，且丝毫不惧的事情。
齐沐风怔了怔，一下子知道楚天明这是在扛着“正统首席”的名分帮自己，赶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天明又说道:“木师妹和蓝师妹我已经见过了，其他人你来介绍介绍吧。做首席这么久了，还没有见过各位，也算是我的失职。”
这话，其实是说给其他的正统弟子听的，言外之意，“我来了这么久，不管想不想见你们，你们不来我这里一趟，露个脸，是不是有些‘失分’了”？
齐沐风便将听雨轩内的师弟师妹们逐一给楚天明介绍了一下。
楚天明摆明了要晾剑十四一会儿，而剑十四此刻是代替了旁门弟子在和楚天明博弈的。
毕竟，旁门能够作为领袖的七源修士就那么几个，赵越被丢下去了，穆苛又一副油盐不进的死人脸，指望他和楚天明交流是不可能的了，不打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就剩下了长袖善舞的剑十四了。
可剑十四被晾了一会儿。
这让旁门弟子很不爽：在我们的旁门领袖放下身段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居然去鸟别人？这算是几个意思？
因此，旁门弟子一个个都有些怨气。
但正统弟子们经过齐沐风的介绍之后，气氛就有些活跃了。
旁门弟子一见，自然不甘示弱，便也“活络”地交谈了起来。
听雨轩内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楚天明、剑十四、齐沐风、木灵清等人，也是浅浅地交流了起来。
不多时，有弟子取出美酒，分而共饮。也有弟子取出历练时摘了收藏好的灵果，与众人分享。
酒过三巡。
一位旁门弟子趁着酒意正浓，微醺地站起来，看着楚天明，说道:“楚……大师兄，师兄弟们又是分享美酒……又是贡献灵果美食的，你作为正……统首席，是不是也要拿点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分享呀？”
第四十八章 随便吃点
这话一出口，顿时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楚天明的身上。
齐沐风的脸色微微一变。
楚天明作为正统首席，又是入住的主峰，在这届的兰亭会上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东道主”。照理来说，这个旁门弟子的请求也非常合理，可问题来了——楚天明毫无修为，平日里也根本不会出去历练，哪有可能有灵食瓜果之类的东西积累下来呢？
这是明摆着的问题，是个正常人也不可能这时候跳出来打楚天明的脸，可现在借旁门弟子“醉酒”之口提出来，实在是“巧合”了。
想明白这一点的人，一个个都看向了楚天明，想看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穆苛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冷冷地说道:“诸位还是不要难为楚师兄了。以楚师兄如今这……半步启源的修为，就算是手头上没什么积蓄，也无可厚非，大家还是不要为难楚师兄了。”
听到这半步启源四个字，不少人暗自好笑。
修炼途，唯有登临一境之巅，开始步入下一个境界的时候，才会被称为“半步某某境”，可这启源境？
启源境乃是修炼途里公认的第一个境界，是最为基础的入门境界。说一个人达到了半步启源境，看似是褒义，其实反而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而一句“不要为难楚师兄”了，看似是在给楚天明台阶下，可实际上反而将楚天明推上了刀口浪尖。
试问，这种台阶，楚天明能顺势而下吗？要是他真的下了，那么他所代表的文宗正统的面子，怕是也随之走下了台阶。
穆苛这个以褒为贬，以退为进，实在是玩得一手好戏。
“穆苛，请你说话的时候放尊重一些。”齐沐风沉声喝道，“这里是主峰，不是你们聚气阁。”
穆苛冷笑，饮了一口酒，便不再说话了。
楚天明淡淡地看了穆苛一眼，旋即摆了摆手，说道:“没必要大争小吵的，不就是饭量大没吃饱吗，小银，就把那些烤肉拿出来，让大家尝尝吧。”
“是，公子。”小银应了一声，便取出了楚天明的一些肉脯和烤肉，逐一分发了下去。
“没什特别的，大家随便吃点吧。”楚天明坐在首席，一副坦然的样子。
当这话听起来，却有些刺耳。
什么叫“饭量大没吃饱”，什么叫“随便吃点”？这可是兰亭会！你楚天明拿些凡人吃的烤肉杂食来招呼我们，当我们是猪吗？一些旁门弟子已经在心里忿忿不岔地怒斥了起来。
齐沐风心中也有些疑惑，可楚天明毕竟是他们正统的首席，有些话旁门说得，他却说不得。
他向木灵清使了个眼色，急需解答解惑，却见木灵清秋眸放光，正牢牢地盯着那些肉脯看着。似乎这肉脯之中，隐藏着什么学问一样。
他却不知，木灵清在那一天尝过了楚天明的源食烤肉之后，早就对楚天明珍藏已久的肉脯觊觎已久了。
听小银说，这肉脯不止烤制的手法比较独到，就连割肉时的刀法都是大有来头的。
木灵清还注意到，小银虽然在发肉，但只有少数人有幸能够分到这种肉脯，绝大多数分到的都是楚天明平时随意烤出来的肉。
毕竟，小白隔三差五叼回来一头异兽，楚天明也不会闲到每一头都认真烧烤。
但除了木灵清之外，却根本没有人知道这肉中的学问。
啪！
一位旁门弟子借酒发怒，猛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巨大的力道顺着桌案传递开来，将酒杯都震翻了，酒液流了一桌。
这个人喝了不少酒，面色通红，醉醺醺地怒道:“楚天……师兄，不是我说你……你要是拿不出什么灵食来，只管……说一声，没有必要……拿这种凡夫俗子吃的烤肉来……来侮辱我们吧？”
话音未落，立马就有一些旁门弟子跟着附和，刻薄地说道:“就是啊大师兄，这里可是兰亭会啊，能在这里呈上来的，那都是一些美味的佳酿，可口的灵食，你拿一些肉来糊弄我们，有些说不过去吧？”
“不是我说，这些肉，我三岁开始就不吃了。”
一位旁门弟子尖酸地说道，似乎是假借酒意，合起伙来针对楚天明一样。
楚天明闻言，也不动怒，而是微笑着说道:“既然旁门的师弟们看不上，那就算了，毕竟也都是一些小东西，吃不惯也是正常的。”
他摆了摆手，示意小银不用继续分发了。
木灵清心中冷笑，心说旁门你们闹吧闹吧，现在就嘚瑟吧，等等有你们哭的！
说罢，她首当其中，拿起桌上的肉脯，吃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她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就是这个味道！
肉脯入口即化，除了满嘴的肉香之外，便立刻化作了无数道灵气，这些灵气像是涓涓细流一样滋润着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感到精神振奋。
若是灵气枯竭的人，吃上一块这样的肉脯，回复的速度都会大大提升。
可如果只是回气，木灵清还看不上这肉脯，这肉脯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好吃！
既好吃又有用，这种好东西，木灵清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了。
齐沐风瞄了一眼吃得一本满足的木灵清，心里大为疑惑，木师姐，你是不是戏精附体了？
他举起了肉脯，心中疑惑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好吃？
带着几分将信将疑的心，他也跟着吃了一小口。
一口下去，他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好吃！
真香！
但他竭力保持镇定，然后以一副“唔味道不错比想象之中的要好”的样子，吃完了整块肉脯，然后又喝了几口酒。
之后，他才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将听雨轩内的其他人的表现一览眼底。
正统弟子在犹豫要不要吃，而那些分到了肉的旁门弟子则是一个个没有要吃的意思。他们面带戏谑之色看着楚天明，显然是不屑于吃这种烤肉。
当然，主要是不屑于吃楚天明的东西。
他们看不上楚天明，看不上一个身居高位的凡人。
但也不是所有旁门都这样的。
如剑十四，就已经吃了肉脯。
剑十四吃过后，平静地放下肉脯，再看向楚天明的时候，眼中已经是多出了几分尊敬之色。
“原来楚大师兄竟是一位能够炼制‘源食’的炼药师，是在下有眼无珠了。”
此言一出，那一些早先还故意摆出一副不屑模样的旁门弟子，其脸上的戏谑之色，也是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源食炼药师
炼药师，是一个令人敬仰的职业，也是一种充满了神秘色彩的传承。
天地万物皆蕴含有灵气，将一些完全不搭边的物质以神奇的方式炼化在一起，并使其展现出远超于一加一等于二的超强药效，就是炼药师所具备的手段。
炼药师，自然以炼药居多，而其中更是有两个比较著名的分支。
最常规的就是追求将物质炼化归一，形成一颗丹药丸的炼丹师。另外一种，就是在不破坏药效的前提下，追求提炼物质本身的口感，甚至还要在原基础上进一步提升口感，使其成为一种能够令人口中生津的绝世源食的炼药师——源食炼药师。
众所周知，源食炼药师都是变态，在一定程度上，源食炼药师就是修真界的绝世大厨。一个炼丹师只需要考虑成丹，而一个源食炼药师还需要在这个基础上考虑味道。
可以这么说，烹制源食的难度，要比炼一颗丹的强度只强不弱。
因此，每一个源食炼药师都可以是一个炼丹师，而炼丹师却未必是源食炼药师。
所以，放眼整个道野，或许能够找到一些炼药师的隐秘传承，但是想要找到一个源食炼药师，可就要比登天还难了。
试问，炼药师都珍贵无比，更别说源食炼药师了。
可以说，一个源食炼药师的价值，或许还要在文宗正统首席大师兄这个身份之上。
剑十四因此对楚天明略表敬意。
“就算不是源食，也不远了。呵呵，倒是在下多虑了。”穆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尝过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目光还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了剑十四的肉脯一眼。
穆苛注意到在场的人，分到肉脯的并不多，因此也知道肉脯的价值或许在烤肉之上。
而他吃到的是烤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就让他心里不太爽了。
“这次的兰亭会，或许要属楚大首席的肉脯和烤肉独领风骚了。”吃人家的肉，穆苛总得说一两句。
但这话，却让原本脸色就不太好的旁门弟子，更是难堪。
那些弟子脸上的戏谑之色还没来得及收敛，就立刻变成了一副强颜欢笑的尴尬嘴脸。
但尴尬归尴尬，他们还是拿起烤肉来吃了。
说到底这还是源食，而在源食面前，暂时把面子放下来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毕竟，他们长这么大，怕是连源食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一些弟子是吃到了烤肉，而另一些旁门的弟子却因为嘲讽烤肉档次太低而没被分发到，从而没得吃。
后面的这一部分弟子，此时此刻肚子里苦水都要吐出来了。那个做出头鸟怼了楚天明一下，爽了一时的弟子，更是能够感觉到如芒在背，似乎这一刻那一口其他人吃不到烤肉的锅，他不背也得背。
就在旁门弟子吃相难看的时候，楚天明对于剑十四和穆苛的话却不以为意，他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烤肉而已，随便吃点就是了。”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就这么隔了盏茶功夫，味道却大不相同。
一些旁门弟子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痛，似乎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掀了他们几耳刮子一样。
那一张暂时被他们放下的脸皮，也像是被人狠狠地践踏了几脚一样。
痛，惨痛，痛得没脸见人。
但烤肉还是要吃。
毕竟是源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期间也有正统或旁门的弟子贡献出自己的灵食和美酒，但因为楚天明珠玉在前，一个个便都收敛了几分羽毛。
酒会上，有弟子分享修炼经验，高谈阔论，有弟子取出自己历练时所得的不知名宝物，与其他人换取了一些所需之物。
兰亭会其乐融融地进行着，很快便没有再去记得那刚开始时的不融洽。
原本，在谈到修炼经验的时候，还有弟子想要让楚天明难堪，但看在楚天明炼药师的“隐藏身份”上，也都是没有做的太过。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楚天明随口一说，就可以一针见血，点到痛处，令人醒悟。
几次试探下来，旁门的弟子对于楚天明虽然还心有不忿，但不承认也得承认——虽然没有修为，但是楚大师兄的确有两把刷子！
慢慢地，一些在分享了修炼经验之后展开辩论的弟子，也都会在分辨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求助楚天明。而楚天明依然能够看破表象，直点本质。
于是乎，无形之间，楚天明在正统弟子心中的形象也开始扶摇而上。
穆苛自吃完烤肉之后就一直冷眼旁观，对于楚天明的简单指点，他也一一听着。但他认为楚天明虽然有道理，可换做是别人请教自己的话，自己也能够说得有模有样——最多，就是没有楚天明那么言简意赅，直点本源罢了。
原本他也有一些疑惑，但在多次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不问。
毕竟，他早已与子秋云达成了约定——子秋云给他“行雷令”，他就帮子秋云除掉楚天明。
所以他也不想与楚天明有太多的瓜葛，不然他真要是被楚天明一不小心指点到的话，那么他再对楚天明出手，怕是会落到个不好的名头。
渐渐地，分享经验的势头逐渐过去，交换宝物的时间段逐渐到来。
文宗位于古旭国边缘，也位于道野的边缘。宗内弟子时常外出历练，久而久之，弟子们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积蓄。私下里，他们也会交易，但那基本都是在正统弟子与正统弟子之间，旁门子弟与旁门子弟之间进行。
正统旁门互不对付，而兰亭会也就成为了唯一一次明面上的公开交易。
又过了一会儿，剑十四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就敬了楚天明一杯，然后微笑着问道:“在下与楚师兄一见如故，楚师兄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在下愿尽一些力。”
楚天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剑十四微微一愣，但见楚天明神色平淡，不似在装模作样，便顿了顿，然后顺势说道：“在下不才，倒是希望在楚师兄的手中置换一物。”
楚天明闻言，眉梢稍微一挑，说道：“说说看。”
剑十四忙是说道：“在下想要一块石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块黑色的石头。”
第五十章 一酒之谊
见剑十四开口，不少人都好奇地看了过去。
他们都想看看，能让剑十四开口索要的东西，到底是何等宝物。
唯有木灵清心头一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那块古怪的石头？
楚天明却是眯起了眼睛，眼缝之中，有着些许古怪的色彩。
他看着剑十四，淡淡地说道：“石头就在我这里，但是你确定，是你自己想要吗？”
剑十四微微一愣，旋即问道：“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说法？”
他话一出口，就看到楚天明含笑不语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剑十四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明明楚天明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但被他注视的时候，却仿佛是被太古凶兽盯上了一样。
他于是顿了顿，摇头说道:“实不相瞒，我不知道那石头是什么东西，但是我一定要得到，所以……它是我想要的。”
楚天明深深地看了剑十四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说道:“别说我不给你，就算是给你了，你也拿不走。不止是你，就算是你背后的人，也一样拿不走。”
剑十四闻言，眼睛却是一亮，连忙说道:“喔？那楚大师兄敢不敢与我赌一把？”
楚天明笑道:“石头在我这里，你凭一句激将法就想空手套白狼？不赌。”
剑十四问道:“真不赌？”
“不赌。”
“不如赌一下？”
“不赌。”
“那好吧……”剑十四便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不过你虽然不愿意赌，但毕竟你我相识一场，我可要提醒你一下，那石头牵连太大，所以一开始就是被封印在书阁的那一幅古画里的，我真没想到你是怎么把它取出来的。不过，好在它出世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一切都还来得及。”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论其中的因果，怕是世间还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不用多说了。”
剑十四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楚大师兄，此石消息传开，半个道野都会被震动，到时候，区区一个文宗，可未必保得了你。听在下一句，烫手的山芋，还得趁早扔掉才好。晚了，可就不止烫伤手了。”
楚天明似乎是没有听懂剑十四话里的警告之意，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再说了，你也好，别人也罢，得到它都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楚天明这是实话，就连他都要布下隔断时空的大阵才敢解放鬼面黑石的乌光，其他人得到了，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这也是清玄主当初直接将它封印在古画之中的原因。
剑十四张了张口，但是看到楚天明那一副果断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楚大师兄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再多劝了。”
他又坦诚地说道:“楚大师兄，我还要说一件事。你得到那块石头的事情，虽然看到的人很少，但不代表不存在，一些有心人已经将消息传回宗门了，相信要不了多久整个道野就会都知道了……”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无妨，我也没有藏着的意思。”
剑十四尴尬地笑了笑，“对，你要是要藏，根本就可以在得手的第一时间就藏好，完全没必要显露出来。但是正因为消息迟早传开，所以我在第一时间就禀告了宗门。”
楚天明眉梢挑了挑，说道:“这种事情你能说出来，倒让我高看你一眼了。”
剑十四笑了笑，很真诚地说道:“这话严重了，我本就是旁门子弟之中看你很不爽的芸芸众人之一，何须楚大师兄高看？但一码归一码，我们无冤无仇，又有一酒之谊，些许提醒，就当是我送你的了。兰亭会后，你我还是两路人，如有冲突，我们必是敌对。”
剑十四倒是豁达，看得最开，也看得最透，除了关注石头之外，他似乎真的只是来文宗看书的。
楚天明看着剑十四，然后说道:“看在这所谓的‘一酒之谊’上，他日，我可以饶你一死。”
剑十四一怔。
“楚大师兄，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他愣道。
楚天明却笑了笑，没有说话。
剑十四于是知道了楚天明是认真的，于是便也认真地回复道:“好，那要真有那一天，希望楚大师兄可以手下留情。”
两人便揭过了关于鬼面黑石的话题，一番推杯换盏之后，听雨轩外忽然冲进来了一个旁门弟子。
剑十四眉梢微微一皱，这个弟子他有些眼熟，细细一想，不由得发现这个人就是跟随在子秋云身边的小厮之一。
“喜事！大喜事啊！”那个弟子跑得气喘吁吁，但脸上充满了喜悦之色。
穆苛放下酒杯，冷冷地说道：“兰亭会上，如此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吧。”
那个弟子看了一眼穆苛，然后躬了躬身，他跟随在子秋云身边已是有些时日了，自然知道子秋云与穆苛有些私底下的交易，便说道：“回穆师兄，我家殿下发现了一片灵田，那田中灵植正旺，殿下心想此时正值兰亭佳会，心中惦记着各位师兄弟，便遣我过来，诚邀各位师兄弟一同前往，共分灵植。”
这个弟子话音刚落，听雨轩中就出现了一些窃窃私语声。
“喔？居然被那子秋云发现了一片灵田？”
“真是让他走了狗屎运了！”
“共分灵植？嗤——还有这等好事？”
“就是，那子秋云是个什么人物，真有这等好事，还轮得到我们？他不会早早地收入囊中吗？”
……
而剑十四则是恍然大悟，不禁暗自嘀咕：“难怪那子秋云屁股还没捂热就急着离开了，原来是发现了一片灵田……可过去了这么久，要是真有好的灵植估计都被他收取光了吧？”
子秋云的脾气和性格，剑十四也多有了解，那是一个与“分享”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世祖，什么时候知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
有猫腻啊！
正当听雨轩内一片思忖之色时，却有一个人的脸上，布满了冰霜。
这个人就是在场唯二知道灵田状况的人——木灵清。
第五十一章 沈文
齐沐风发现了木灵清的脸色不太好，不禁低声问道：“二师姐，你怎么了？难道那灵田与你有关？”
木灵清的秋眸之中一片冷意，闻言，她只是轻点臻首，“算是与我有些关系吧。”
说着，便是往首席之位上看了一眼，当她看到楚天明的脸上正挂着一缕淡淡的微笑时，心中的石头一下子放下了。
那灵田，她只占一角，楚天明才是大头。楚天明都不急，那她自然也不用着急。
一旁的齐沐风则是拍了拍胸脯，严肃地说道：“只要是与二师姐有关的事情，就是我们正统弟子的事情，不管那子秋云动的什么念头，只要二师姐一句话，我纵使肝脑涂地也要阻止他。”
木灵清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师弟严重了。你不用多担心，如今我们正统，也不是没有一个当家做主的人。有大师兄在，天塌下来也让他先顶着好了。”
说到最后，木灵清话里的味道不禁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喜闻乐见地想要楚天明与子秋云爆发冲突一样。
这让齐沐风有些难受，似乎自己义正言辞的表态，还不如楚大首席端坐在那边微笑来得有用。
齐沐风悄悄地瞄了楚天明一眼，脸上颇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他质疑道：“二师姐，大师兄……真的有几把刷子吗？”
木灵清看了一他一眼，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最后说道：“唔……说实话，我到现在也还没有看穿他。不过你放心吧，我感觉大师兄不像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还有一句“他是个很古怪的人，明明没有修为，但是每一个看似比他强的人得罪了他都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木灵清没有说出来。
因为太玄学了。
玄到了不管什么事情，只要遇到楚天明，似乎就不是事情了。
就好比赵越的那一拳。
那一拳，赵越是动了杀心的，拳上奔涌的力量就连她都感觉到了压力，但是楚天明不止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还反手就将赵越丢下了主峰，以至于赵越到现在都没有回到听雨轩里来。
听了木灵清这毫无论据的话，齐沐风只觉得有什么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一样，让他什么话都接不上来。
二师姐啊二师姐，您老是不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宁可相信玄学，也不相信我们众多的师弟们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楚天明，心说您老最好有点东西，不然我们正统弟子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淹死你。
这时，穆苛一锤定音，点头说道：“既然殿下诚心相邀，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说着，便欲起身。
但边上的剑十四并未急着动身，而是看了一眼楚天明，邀请道：“楚大师兄，一起去看看？”
楚天明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那就一起吧，我也很好奇，这个所谓的‘殿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活宝。”
楚天明虽然在琴峰山脚与子秋云见过一面，但是他却并没有将其当成一回事情，自然也就没有多去打听子秋云的身份。
子秋云要是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楚天明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的话，怕是要连吐三升老血。
于是，听雨轩中的弟子们便在那名小厮的指引下向着灵田走去。
灵田所在的地方距离听雨轩其实是很近的，楚天明和马夫、扫地老人在田里耕作的时候，抬抬头就可以看到山巅的兰亭和听雨轩。
顺着石阶一路走着，不多时，众人就透过山道上灵树枝桠的间隙，隐约看到了在那半山腰处，有着一片被淡淡的云气所笼罩的灵田。
灵田前，有着一个锦衣青年和几个小厮，灵田里，好像隐约还有着一道正在忙碌的身影。
有一个正统的弟子忽然一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传说中主峰里有一块荒地，自从文宗建立以来，所有种植在上面的灵植最终都逃不过衰败一劫。说的，应该就是这一片灵田吧！”
闻言，有旁门的弟子戏谑道：“那可真是神奇了！”
“是啊！平日里，这主峰归你们正统的时候，这块地一直都是荒废的，可在现在这届兰亭会到来的时候，荒地居然枯木逢春？这难道不是主峰在以一种神奇的方式，欢迎我们的到来吗？”
正统弟子顿时不开心了，反驳道：“简直一派胡言！灵田重放光彩，必然有它的原因，不要什么金都往自己脸上贴！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几斤几两，也配让主峰欢迎吗？”
“稍安勿躁，先过去瞧一瞧。”正在旁门和正统隐隐剑拔弩张的时候，穆苛放话了。
一听他的话，其他人便不再争论了。
灵田里，一个旁门弟子赤脚站在泥里，一会儿摸摸这根火灵穗，一会儿碰碰那根蓝河稻，嘴边嘀咕个不停，“绝了，真是绝了！”
子秋云站在田埂上，眉头皱着，沉默不语。
一旁的小厮则是不断地催促道：“沈文，你到底行不行啊，你要是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趁早出来吧，别等其他的人都到了，还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里面。你丢人可以，我家殿下可丢不起这个人。”
那个在灵田里琢磨火灵穗和蓝河稻的旁门子弟‘沈文’闻言，立刻从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个小厮，怒斥道：“不要打扰我！我这才研究了多久，你们就一直在边上哔叨个不停，你们要是闭嘴，我早就搞清楚了！”
子秋云看了一眼听雨轩那边出来的人群，然后收回目光，沉声说道：“好了，沈文，出来吧。”
沈文闻言，顿时气焰一滞，心中升起一股不甘之色，脸上则是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殿下，我这不是刚刚才有点思路吗……我觉得要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顺利采摘它们了，我……”
子秋云摆了摆手，打断道：“出来吧，我不想再多说一遍。等赵越、穆苛他们到了，看看也没有什么手段可以强行摘取吧。”
沈文深吸了一口气，不禁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里的几根枯草。
那几根其实不是枯草，就是火灵穗和蓝河稻。火灵穗和蓝河稻原本种在田里，沈文惊喜之下摘取了一两根，但就在他摘取下来之后，原本生机勃勃的火灵穗和蓝河稻在瞬间流逝了灵气，一下子枯萎了下来。
这让他震惊不已。
要知道，火灵穗和蓝河稻这两种灵植，品级之低，要不是生长在灵田里，他根本都连一眼都不会去多瞧。可就是这样两种他平日里完全看不上眼的小东西，居然暗含了太多他理解不了的学问。
越是研究，他就越是感到心惊。
却说，这一片灵田是他乘着云舟来到主峰的过程里无意间瞥见的，一发现，他就如获至宝，将消息传递给了他所附庸的旁门领袖之一的子秋云。
而子秋云刚在听雨轩里打压了齐沐风，一听到手下禀告有宝贝，屁股还没捂热坐席，就立刻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沈文的预料，准确来说，还是他太低估了这里面的学问。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而就在沈文苦苦钻研，终于觉得有些摸到了门道的时候，子秋云喝止了他。他感到很不甘心，但只能咬了咬牙，说了一声“是，殿下”，然后从田里抽出脚来，去一旁的溪水里清洗。
未几，听雨轩内的众人到了。
纵使子秋云自视甚高，依然是陪着笑脸走了上去。
“穆苛兄，剑兄……”子秋云逐一微笑着打招呼，而当他的目光随着移动而看向了那一个被弟子们无形之间簇拥起来的位置，准备叫上一声“赵越兄”时，其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凝固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赵越，而是楚天明。
楚天明自然也看到了他。
同样的人，同样的站位，同样的见面。
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五十二章 这一幕我见过
如果在前一刻跟子秋云说命运喜欢捉弄你，子秋云一定反手就给出一个大耳刮子。但是在这一刻，他觉得他的确就是那个被命运捉弄的人。
一旁眼尖的小厮，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疯狂地哀嚎——完蛋了完蛋了！怎么好死不死的又遇到了这个狠人！
场上的气氛，从子秋云与楚天明对视的那一刻起，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在场的人，修为也都是五源起步，在文宗之中也算得上是顶尖的一批了，对于琴峰的事情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如今见子秋云与楚天明再次对上，便纷纷抱起了看戏的心态。
尤其是旁门的那些弟子，对他们来说，一方是蛮横跋扈人缘极差的道雷国主私生子，一方是暗中死对头正统的首席大师兄，这两个人斗起来，谁输了都对自己没有坏处。
一旦明确了这个想法，旁门子弟自然是可以香甜地吃瓜了。
但正统弟子却纷纷为楚天明捏了一把冷汗，因为根据传闻，上一次两人的见面，楚天明拂了子秋云的面子，然后溜掉了。以子秋云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一次见面，两人必定无法善了了。
不过，在正统弟子之中，有一个人非但没有替楚天明感到丝毫的紧张，反而放宽了心。
这个人就是木灵清。
此刻的木灵清，恨不得叫出声来：这一幕，我见过了！
子秋云的脸色，从见到楚天明的那一刻起，一下子从微笑变成了冰冷，最终他眯起眼睛，哼了一声，“楚天明。”
顿了顿，他又说道：“能够驾着马车肆意出入琴峰……如此一个人，本殿怎会从未听说？是了，本殿早该想到，这个人就是你这个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正统首席’了。”
楚天明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也记得你……你是那个窃马贼。”
子秋云一听“窃马贼”三个字，体内的气血瞬间奔腾了一下，差一点就要直接暴起，拿拳头去砸烂楚天明的脸了。
但是他暂时忍住了，此时的楚天明有齐沐风在旁，木灵清在侧，他断无可能将其瞬杀。
于是他只能隐忍杀机，想办法去对付楚天明，找机会引诱楚天明自己跳到圈子里来。
“呵呵……”子秋云眯着眼睛，“楚天明，那天本殿所有的追随者都可以作证，你先毁坏了本殿的佩剑，接着又命你的马夫重伤了他们，就算我们价格没谈拢，你不卖本殿马车，也不用在这时候张口闭口就是一个‘窃马贼’，尽将脏水往本殿身上泼吧？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子秋云这话一出口，一些道听途说的人顿时就将那日的故事脑补了起来。
楚天明闻言，也不生气，反而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何德何能，也值得我泼你脏水？”
子秋云冷笑连连，“楚天明，你还真是口出狂言，区区一介凡人，本殿真是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冲撞我！你可知道，本殿是何人？”
楚天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区区一个窃马贼罢了，我何须管你是谁？让开吧，我可不是来看你耍嘴皮子的。”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窃马贼上。
“楚天明——”子秋云咬牙切齿，但却看到穆苛朝他示意了一眼，便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杀机，然后说道，“今日正值兰亭会，本殿先不与你一般计较。待此间事了，定要拿你是问。现在，我是请各位旁门的师兄弟们来共享灵植的，你既然是正统的人，便不再本殿的邀请之列，还不快给本殿滚！免得在这里碍眼！”
这话一出口，顿时就让石阶上所有的正统弟子难堪了，这灵田的确是子秋云先发现的，而这里也的确不比听雨轩，现在子秋云不与他们分享灵田的收获了，他们该何去何从？
要是就这么走了，正统的面子该往哪里放？可要是不走，楚大首席和子秋云撞上，多半也讨不了好，惨一点的话，说不定首席之位就要再一次空出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楚天明，想看看楚天明这种时候怎么做。
却见楚天明淡淡地看了子秋云一眼，然后说道：“你这等蠢物，除了知道犬吠，还知道什么？”
“你说什么？”子秋云瞬间暴跳如雷，“你敢再说一遍！”
穆苛也是盯向了楚天明，只要子秋云在这时喊出“‘行雷令’归你，给我杀了楚天明”，他会立刻爆发，力求瞬杀楚天明。
哪怕——楚天明曾以一招将赵越丢下主峰。
每个人都认为楚天明动用了某种强大的法宝，并在算计之下取得了这般战果。因为楚天明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低得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我文宗正统弟子，行走在文宗的七峰之上，何须你这等旁门子弟来邀请？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哪还需要看你的脸色？”
楚天明这句话，就差一点没有点出来“你子秋云算老几”了，听得正统弟子一个个气血翻涌，激动莫名。
有几个弟子，更是激动地说“好”。
其他的正统弟子也是忽然意识到，正是由于正统式微，所以自己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自己明明身在正统的地盘，哪里还需要听一个旁门弟子的指挥？
这一次的兰亭会，真要说东道主，那也绝轮不到子秋云，于情于理，都应该是眼前的楚天明——这一位文宗正统的首席大师兄。
楚天明接着淡淡地说道：“话不讲第二遍，让开。”
子秋云没有让开，但实际上楚天明也没有要从他身边经过的意思。
楚天明抬脚，在无数道目光的注意之下，无视暴怒的子秋云，来到了沈文的身边，接着冰冷地说道：“东西拿来。”
“什么？”沈文刚洗干净脚掌，见楚天明过来，也是一脸懵。
“火灵穗、蓝河稻。”楚天明说道，“再不给我，就救不活了。凭你这一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肆意拔稻？真是愚蠢。”
沈文先是一愣，旋即一张脸便是涨成了猪肝色。
“放屁！”沈文刚在子秋云那边受了一包气，如今还没有缓过来，就又被楚天明轻描淡写贬得一文不值，顿时大为冒火，“区区一棵火灵穗、一棵蓝河稻，能够难倒我？你在瞧不起谁呢？”
子秋云这时候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嗤笑道：“沈文，不用恼火。有些人，坐在首席上了，就开始目中无人，以为自己才是老大了。殊不知，在真正的强者看来，不过就是一只跳梁小丑罢了。”
“殿下，我就是受不了这个气！”沈文不满地说道，“我沈文，好歹也是一个炼药师，居然被人嘲讽连一株枯萎的杂草都救不活！这要是传出去了，我以后还如何在旁门立足？今日我要是不找回一点面子，还真就让这些小丑看笑话了！”
沈文说着，便看向了楚天明，扬了扬手里已经枯萎的火灵穗和蓝河稻，冷哼了一声，道：“楚天明，你可敢与我赌一把？”
有意思了……吃瓜弟子们心中暗喜，虽然没看到子秋云与楚天明爆发冲突，但有沈文这么一号人物，也够楚天明受的了。
沈文，乃是道野之中极为稀缺的炼药师传承者之一，虽然颇有炼药天赋，但是因为性情太过浮躁，难以静心清修，就被其师傅丢到了文宗。一来，是要让他借文宗的书海陶冶性情，开阔眼界，二来，也希望他能够在文宗的药峰上获得一些奇遇。
可这沈文来到文宗之后，贪慕虚荣，直接毛遂自荐成为了子秋云帐下的追随者之一。文宗书海没有博览，药峰也没有怎么去，倒是仗着自己的一手炼药术，在旁门子弟之间颇为吃香，久而久之，便常常沾沾自喜。又因为沾了子秋云一丝跋扈狂嚣之气，开始变得得意忘形，喜怒形于色。
楚天明摇了摇头，说道：“不赌。”
说着，伸出了手，淡淡地说道：“拿来。”
“拿你个死！给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看看我是如何救活它的！”沈文从未被人如此小看，直接扇开楚天明的手掌，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今天我沈文不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以后就跟着你改姓楚！”
第五十三章 沈文的惨败
当他取出这只小玉瓶的时候，自己的嘴角也不由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这只小玉瓶里的液体非常宝贵，是他的老师特地炼制出来送给他的，任何位居七品以下的灵植，只要还没有枯萎，只需要一滴就可以重新焕发生机。
这东西是个好宝贝，平日里他自己都舍不得用，但此时逼都已经装到这份上了，要是救不活火灵穗和蓝河稻，恐怕他接下来在旁门里也混不下去了。
他咬咬牙，对着手中的火灵穗和蓝河稻各倒了一滴。因为实在是肉痛，以至于滴下去的时候整只手都在轻微地颤抖。
一滴下去，他立刻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灵植看，很快，原本已经枯萎的火灵穗和蓝河稻，果真是出现了一抹微弱的光辉，就像一个垂死的病人，重新焕发了光彩一样。
沈文暗自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举起火灵穗和蓝河稻，向着楚天明炫耀道：“看清楚我的本事没？不懂，就不要在边上哔叨！”
楚天明却是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孕灵露虽好，却治标不治本。你现在将它给我，或许还有得救，晚了，可就浪费了。”
沈文扬了扬手，不屑地嗤笑道：“你是瞎子还是傻子？没看到它们已经被我救活了吗？你能认出来我这是孕灵露，也算有些眼力见了，但是炼药师这一门学问，你怕是连门槛都没有摸到。快快滚开吧，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原本还焕发活力的火灵穗和蓝河稻，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了下来。
“不……怎么会这样？”沈文大吃一惊，顿时有些慌了神，赶紧又取出小玉瓶，对着火灵穗和蓝河稻滴了一滴。
但这一次，火灵穗和蓝河稻只是回光返照了一下，立刻又衰败了下去。
沈文面色一白，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周围的弟子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顿时一股热血冲上头，令他脑袋冒烟。
他再也不顾孕灵露的珍贵，小玉瓶一通狂抖，一滴又一滴的孕灵露，便疯狂地对着火灵穗和蓝河稻滴去。
渐渐地，火灵穗和蓝河稻幼嫩的梗上开始充满了光辉，而那些幼穗上的颗粒也是逐渐放出了光彩。
见到这一幕，沈文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病态的笑，笑得苍白无力，十分渗人。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楚天明，你看到没有！你可看清楚了？”
他高举火灵穗和蓝河稻，就像是举起了胜利的旗帜。
可是旗帜里的光彩越发夺目，最终像是烟花一样璀璨，也像烟花一样忽然破碎。
啵！
只听一声清响，他的旗帜破碎了，就像光彩夺目的气泡一样粉碎，化作了无数晶莹的小颗粒，飘散了下来。
颗粒光彩夺目，却映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怎么会这样……”沈文面无血色，手中小玉瓶内孕灵露已经是空无一滴，他手一松，小玉瓶丁零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楚天明看着一下子颓废得像是老了十多岁的沈文，淡淡地说道：“自己愚昧无知而不自知，还浪费了我种的东西，实在是蠢物一个。”
“妖法！是妖法！一定是你施展了妖法！”沈文双目大睁，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不甘，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失败。所以他将一切归咎到了楚天明的身上，归咎到了莫须有的妖法身上。
“是你！你想让我名誉扫地，所以针对我，给我布局，是不是？”沈文有些病丧地冲向了楚天明，“楚天明！你要弄坏我的名声，我就先弄死你！”
见沈文冲向楚天明，子秋云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还在无形之中退开了一些，给他让出了一条捷径。
“沈文，好胆！”齐沐风一声暴喝，化作一道弧光，从石阶上飞身而下，欲要阻拦沈文。
就在齐沐风出手的瞬间，只听“呼”地一声，一缕疾风掠过长空，卷成风刃切向齐沐风，齐沐风差异之间，身形为之一阻。
他微顿，旋即随手打散风刃，转过头去，怒喝道：“穆苛，你什么意思？”
穆苛淡淡地反问道：“人家的恩怨，你阻得，我阻不得？”
齐沐风冷哼一声，一击被狙，他已来不及驰援，只能将目光投向楚天明那里。
可他已经错过了楚天明出手的那一幕，只看到了一道残影激射而出，落入了主峰外茫茫云海之中。
就那么一个他和穆苛交手的瞬间，楚天明已经把沈文丢下了主峰。
齐沐风的头上全是问号，发生了什么？
不止是齐沐风，在场大多人都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就连距离的子秋云，也只是看得一知半解。
子秋云缓过神来，顿时指着楚天明的鼻子，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道：“楚天明，你竟然敢当着这么多师兄弟面，公然将沈文丢下主峰，欲要置他与死地！你真是好狠毒的心！本殿真是不理解了，掌门他们怎么会让你担任首席大弟子的！”
子秋云一呵斥，他身边的小厮们自然也是一个个附和着呵斥了起来。
子秋云生怕楚天明的讨伐之声不够激烈，便又一抬手，大声道：“各位师弟，今日是沈文发现了这片灵田并告知我的，我子秋云秉着天地良心，诚邀主要共同前来，共同商讨收割灵植的办法。却没想到，各位师兄弟们刚到，沈文就遭遇了不测……”
“都是他！是他谋害了沈文！”小厮们叫嚣道。
“对，都是楚天明害的！”旁门之中，也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瞎搅和。
其实很多人都看得比较透彻，子秋云是想要借助外力先压迫一下楚天明，逼他就范。因此，一些本身就有“仇视正统”心态的人，就跟着嚷嚷了。
而这就是子秋云想要的效果。
楚天明理都没理人声鼎沸的旁门子弟，直接看向了子秋云，点了点头，说道：“对，我谋害了那个沈文，我还居心叵测，丧心病狂，你想怎么说都可以，我也懒得和你争辩，你还有什么想说，一并说了吧。”
这话一出，子秋云脸上那一抹得意的笑容，也是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但是下一刻，他心中狂喜。
楚天明，你太自大了！但是我就喜欢你的这种自大！今天我就要你狠狠地栽掉！
石阶上的那些正统弟子，一看到楚天明连半分辩驳的心思都没有，心头也是微微一凉。
楚大首席，就这么就范了？
什么情况？
第五十四章 严昧焦
子秋云心中狂喜，脸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骂道：“楚天明啊楚天明，你对同门师兄弟出手，实在是丧尽天良，要是让你在首席大师兄的位子上待久了，文宗的风气都要被你带偏了，更不知道还有多少师兄弟会遭你毒手！本殿真恨不得替沈文报仇，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以正我们文宗的风气！”
楚天明点了点头，说道：“嗯，还有吗？”
子秋云气焰一滞，但很快调整过来，他嗤笑一声，“本殿明白了，你想拖延，等救兵？本殿就问你，你杀了沈文，整个文宗谁能保你？齐沐风？木灵清？他们保不住你！你想等红岚吗？她在闭关，来不了了！”
“今日，就算是闭关的掌门及各位峰主亲临，我也要告你一状！”
此时，木灵清走下石阶，来到楚天明的身边，看了子秋云一眼，冷声说道：“子秋云，你可知道你口口声声所说的，要与人分享的灵田，是何人救活的？这满田的火灵穗和蓝河稻，又是谁栽种的？”
子秋云耸了耸肩，说道：“本殿怎么知道是何人救活的，难不成，你想说是这个楚天明救活的？哈哈哈哈哈……木灵清，木师姐，你就是想要帮这小子说话，也不用将这种功劳揽在他的头上吧？”
他狂笑了几声，指着楚天明，不屑地说道：“他楚天明，区区一介凡人，灵植能识几种？这块灵田，荒了那么久，说不定就是知道本殿要来，才特地灵田复苏，来欢迎本殿也说不定呢？”
正在子秋云与木灵清辩驳之际，一道声音徐徐响起。
“刚刚是谁要告状的呀？”
随着徐徐而来的声音，一道身影衣袂飘飘，踏着清风从天而降。这道身影一落地，衣袖一卷，便丢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正是被楚天明丢下了主峰的沈文，而此刻的沈文面无血色，浑身发颤，布满了血丝的双眼之中充满了恐惧之色，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有些眼力的人一看沈文的模样，就知道沈文多半是废了。
木灵清向着来人抱了抱拳，冷冷地说道：“原来是严昧焦长老，这兰亭会是我们弟子之间的盛会，不知道长老来此，所为何事？”
楚天明这才向着这个‘严昧焦’长老看过去了一眼。
这个严昧焦是一副五短身材，面色黝黑，长着一对贼溜的鼠眼，眉眼之间带着一缕淡淡的笑意，但却始终无法给人以亲切的感觉。相反，这严昧焦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笑面虎的感觉。
严昧焦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气息威压便扩散了出来，隐约之间，镇压当场。
楚天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修为。
筑台境巅峰，半步凝轮境，比文宗掌门及各位峰主都要差一些，应该是旁门之中位居二流的长老。
子秋云一看到严昧焦，心中大喜，暗道您老可算是来了，脸上却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向着严昧焦将楚天明的罪行一一道来，“严长老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呀！这个楚天明仰仗自己首席大师兄的身份，不顾同门情谊，先后在琴峰和这里对付我们旁门的师弟们，实在是罪大恶极，请严长老明查，一定要严惩他啊！”
木灵清心头暗叫不妙，赶紧反驳子秋云，但严昧焦却甩了甩手，显得极不耐烦，“木灵清，我知道你深得药峰代峰主的看重，但此事我劝你还是莫要卷入了。这个所谓‘文宗首席’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
严昧焦看着楚天明，鼠眼之中精芒流传，咄咄逼人，“文宗首席？一无修为，二无根骨，三无道体，天资差到这份上了，你是怎么当的文宗首席？”
楚天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关你什么事。”
严昧焦一听，不怒反笑，一旁的子秋云见状，也是不由地冷笑连连，“楚天明啊楚天明，你看不起我们旁门弟子就算了，居然连我们旁门长老的问话都不屑回答，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如此目中无人！”
楚天明看了子秋云一眼，随后又看向了严昧焦，淡淡地说道：“这个问题你要是想知道，不妨去问问掌门，若是见不着掌门，也可以去挨个询问峰主。至于问我？区区一介旁门长老，在主峰，在兰亭会，焉有你犬吠的份？我处理一些人，自然是这些人该当受罚，而你身为长老，门下弟子嚣张跋扈不管，犯了错反而积极地跳出来了，你说说你……是不是太把自己一个‘旁门长老’的身份当一回事了？”
旁门长老这个职位，为兰亭书圣建立书斋的时候，也是懒得去派人打理旁门的事务，这才随便让人担任的，那时候的旁门长老，也就尽一些监察的职责而已，没什么过多的权利。
而随着书斋没落成文宗，旁门力量的兴起，旁门长老逐渐掌握实权，最终导致了旁门的首席长老握有了仅次于掌门的权利，更能够在众多的场合与掌门分庭抗礼，当真是权大欺君。
但这种权利，在楚天明看来，徒然笑话罢了。
他一怒，文宗七峰都要折断，因此文宗掌门及各位峰主传令下去，即便不服楚天明也不要去挑衅楚天明。
而正统的人照做了，但旁门的人跳出来了。
楚天明的话，让严昧焦听得眯起了眼睛，他黝黑的脸色在这一刻愈发得黑，齿缝之间，挤出一串森冷的声音，“好胆，好胆啊！楚天明，你可知在这修真界，一切以实力为尊。你虽为正统首席弟子，却身无修为，理当对其他弟子多加尊重，但你仰仗首席身份，不顾同门情谊，肆意处罚我旁门弟子，还浑然不知犯错，这该当何罪？你目无尊长，不敬长老，又该当何罪？此二罪并施，你可有话讲？”
嘶——
严昧焦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愣。
今天是怎么了，旁门长老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弟子之间的冲突，要降下如此二罪？
在文宗，旁门弟子之间的冲突也有时候会产生伤亡，但是也没见旁门长老如此积极地跑出来惩治弟子呀！如今这长老却特地跳出来，而且公开与楚天明开撕，张口就是二罪并施，欲要将楚天明一耙子打死。
如穆苛等人，稍有的心思的，都不禁暗自思忖了起来。
这个时间段其实非常微妙。
文宗掌门及各峰主都在闭关，正统原本最强大的修士大师姐红岚也恰好闭关了。此时此刻，文宗除了长老殿的人之外就只剩下木灵清独大了。
若是旁门在这个时候要下决心对付谁，只凭木灵清……怎么可能抵挡得了？
木灵清心中也有些着急，但是面对严昧焦的气焰，她怡然不惧。
她站在楚天明的身边，盯着严昧焦那张黝黑的脸，义正辞严地说道：“严长老，此乃兰亭会，可不是你施罪的时间。自古以来，兰亭会都是我们弟子之间的盛会，从来没有过长老登山的先例，严长老若是想要给大师兄定罪，还请等兰亭会结束之后，秉明师尊再说。”
严昧焦心中冷笑。
等？等兰亭会结束，要是好巧不巧有峰主出关了，那我还怎么搞死楚天明，答应了子秋云的事情不就作废了？那么多好处呢，岂不是都白费了？
第五十五章 以大欺小
严昧焦于是皱了皱眉头，说道：“木灵清，人命关天，岂能推后？既然掌门闭关不出，那本长老身为旁门监察长老，也是有些处置弟子的权利的，你要阻拦吗？”
木灵清摇了摇头，自然不可能放任严昧焦信口雌黄，毕竟楚天明惩治旁门弟子的时候，碰巧她全部在场，对于楚天明与子秋云沈文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心中是再清楚不过了。
就在这时，小银来到了楚天明的身边，她也是三件事情的经历者，“胡说，你这黑面老头真是一肚子坏水，满嘴信口雌黄！我家公子处置人的时候，我全都在场。第一次是你们旁门的人要抢我的东西，第二次是这个人要抢我家公子的马车，还有第三次，第三次最过分！”
小银说话的时候，手指一一划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在了沈文的身上，“这灵田里的火灵穗和蓝河稻，都是我家公子和扫地爷爷他们起早贪黑种的，如今却被这个沈文一句‘发现’就揽在头上，还献给子秋云，让他和你们分享，这种强盗行径，当真是不要脸皮到了极致，真是可笑之极！亏你们还自诩旁门领袖，当真是让人害臊！你这个旁门长老，更是一丘之貉，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是二宗罪，我看你背地里干的勾当，都不止二宗罪吧！”
严昧焦听得脸色发黑，气得身子发颤，他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里之中，充满了杀气，“呵呵呵……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侍女，这一番话说的我都快要信了。但你身为楚天明的侍女，自然是帮着他说话，信口雌黄这个词，你说我的时候，何尝不能说你自己？还有谁，还有谁也想来辩驳的？一起站出来吧，让我看看还有多少共犯！”
场面顿时安静，长老出马，自然是带有威压的。正统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被楚天明拉到一条船上去。
子秋云脸上得意洋洋，心说你看看你这个首席弟子，当真像极了过街老鼠。
这时，木灵清冷笑一声，指了指灵田的一角，道：“那一片，是我种的，严长老是不是也要一起给我加个罪啊？”
众人心头一惊，暗道难道楚天明那小侍女所说都是真的？
他们随即看去，只见在灵田的一角，果然还有些品级更高的灵植，当然，那些灵植的长势似乎不太旺。
严长老眼角一抽，心说这个木灵清是铁了心要和楚天明站在一条阵线上了。
虽说，木灵清的背后有着药峰的代峰主，但他也不怕，他的背后不止有旁门的首席长老，更有宝象国道雷国主，真要撕破了脸皮，他大不了拂袖而去，逃回宝象国。
这个严昧焦，就是与宝象国道雷国主来往密切的那一位旁门长老，也是子秋云在旁门真正的靠山。
“哼！既然你木灵清非要来揽这个破罐子，那本长老也不介意给你打个稀烂！”
话都说到这份上，在场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算是明白了——子秋云那是真的铁了心要搞死搞残楚天明。什么沈文、什么严昧焦，都是他搬来对付楚天明的人，虽然从他与楚天明见面开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但是他却已经将楚天明深深地引入了他布下的泥潭之中。
此时此刻，谁想要拉楚天明一把，都得关心一下自己是否也会陷进去了。
木灵清清秀的俏脸上浮现起一抹凝重之色，她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严长老若真要以罪名加诸于我和大师兄的身上，那我也只要以粗浅的修为，来领教一下严长老的西风术了。”
“哈哈哈……”严昧焦仰天大笑，周身衣袍更是无风自动，“木灵清，你真要与楚天明同流合污，来捋本长老的逆须，那本长老也唯有代替你的师尊，来稍加管教你一下了。”
说罢，一股雄浑磅礴的气势，从严昧焦的五短身材之中爆发出来。在其周身，隐约可见六个气源，而在其体内，命炉之火熊熊燃烧，道台之上道则飞舞。
一位筑台境巅峰的修士，在完全放开自己的修为气息的时候，对于下位的修士是有着天然的压制力的。
在场弟子无不色变，纷纷感觉到了一股如山岳般压下来的气场，不少五源弟子已经气息不稳，额上浮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木灵清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苍白之色，她不过是一个七源修士，跨两个大境界面对于一个筑台境巅峰的修士，俨如婴儿面对成年人。
一股强大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木灵清咬紧牙关，半步不退。
她敢站出来直面严昧焦，是因为她十分笃定地认为，以严昧焦的修为境界，应该还不至于真的对晚辈出手，但她还是低估了严昧焦的脸面和他为了扫除楚天明而下的决心。
可严昧焦就是为了压制众人，以体现自己身为长老而与生俱来的权柄。
就在严昧焦放出气场，使得木灵清无法支撑的时刻，一道清冷而又淡漠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之色，缓缓响起。
“以筑台境巅峰的修为，在一群启源境的弟子面前装大象，严昧焦，你这一把年纪，怕是都修炼到了脸皮子上去了吧？”
伴随着这一道清冷之声的响起，那一股像是山岳一般压制在众弟子头顶上的威压，也在无形之间悄然散去。
只见一湾秋水自云中浮现，似乎跨越云海衔接着主峰与云海间的另一座神峰。
云中，一位二八年华的莲衣少女赤着玉足，踏波而来。
严昧焦一见此女，黝黑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他眸光一凝，蕴藏杀机，又在转瞬之间化作了笑意，迎着那莲衣少女摇摇抱拳。
“呵呵呵……严某，见过清涟峰主了。”
第五十六章 清涟峰主
莲衣少女踏波而来，当她落入了主峰之时，那一湾秋水所形成的水桥便自然溃散。
莲衣少女赤足立在那里，但足却并未着地，若是细细看去，便能够发现在她的玉足之下，无时无刻不有着一层浅浅的波纹将她托起，使她足不沾地。
看见来者，有不少弟子都是心头发懵，不知其为何人。
也有不少男弟子看得双目放光，恨不得一亲芳泽。
而像穆苛、子秋云这类知晓莲衣女子底细的人，纷纷面露凝重之色。
但木灵清却松了一口气，她看着莲衣少女，眉开眼笑地行礼，道：“清灵见过师叔。”
见木灵清行过大礼，众弟子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震撼之色。此时此刻，就是他们再愚钝都能够想到，眼前这位样貌不过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乃是文宗的其中一位神峰之主。
实际上，文宗虽有七峰，而各峰皆有弟子往来，但实际上文宗宗气自由，峰主们极少露面，偶有出来指点一下晚辈，也非常低调。因此如清涟峰主这般不太为人所识，也是情理之中。
莲衣少女‘清涟’微微一笑，旋即看向楚天明，轻点臻首，算是行礼了。
来者，正是那日随着文宗掌门一起于勿忘阁中拜会过楚天明的几位神峰峰主之一。
见清涟峰主将自己摆在了一边，严昧焦的脸上不由得抹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又立刻赔笑说道：“严某不知清涟峰主驾临，有失远迎了。”
清涟峰主眼帘微垂，浅浅地瞄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这主峰是你的地盘？不是你的地盘，也敢妄谈远迎？素闻严长老不学无术专修脸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严昧焦嘴角扯了扯，眼底掠过了一抹阴狠之色，但立刻露出一副笑吟吟的嘴脸，说道：“呵呵，严某也未曾想到，清涟峰主会出关得如此之快。”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的去了。”清涟峰主丝毫不给严昧焦面子，她冷笑一声，接着道，“我怕再不出关，这文宗都得改性‘严’了。”
严昧焦连忙露出尴尬之色，但又话锋一转，将这事情归咎到了楚天明的头上，“严某也是替文宗正统着想，楚天明此人狼子野心，趁着掌门与诸位峰主闭关之时，大肆对付我旁门的弟子，将文宗搞的是乌烟瘴气，严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得已，出手教训一下罢了。不然，等楚天明犯下了大事，这可就是各位峰主的失察了，届时这消息传播出去，对于掌门及各位峰主的名声可不好，对于我们文宗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清涟峰主淡淡地看了严昧焦一眼，细眉微挑，戏谑道：“如此说来，严长老倒是觉得自己非但无过，还有功了？”
严昧焦呵呵一笑，微微躬身，“谦卑”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清涟峰主并未再说，转而看向了楚天明，笑眯眯地说道：“严长老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不知道楚公子有没有什么话讲呢？”
楚天明看了一眼清涟峰主，随后认真地说道：“我觉得，这位严长老的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清涟峰主点了点头，准备顺着楚天明的话说下去，再批评严昧焦一两句，便算揭锅此事了。
她玉唇微启，却瞬间哑口。
等等……可楚天明说了什么？
楚天明说一点没错。
清涟峰主美眸瞪大，恨不得掐住楚天明的脖子说你失心疯了？人家污蔑你准备拿你开刀，你还撞上去？
可她看到楚天明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还发现他的眼中非但没有疯狂之色，还有这一抹期待之色。
你在期待什么？你有什么好期待的啊？清涟峰主纳闷了。
严昧焦却哈哈大笑，指着楚天明的鼻子，随后看向清涟峰主说道：“清涟峰主，你听到了？此子冥顽不灵，明知错却执意要犯，此等弟子，若是放任其成长，将来必定成为一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今时今日，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清涟峰主细眉微皱。
但楚天明却笑吟吟地开口说道：“那依严长老之见，该如何处置我呢？”
严昧焦盯着楚天明看了一会儿，嘴角的皮微微抽动了一下，残酷地说道：“你犯了事，自然需要接受处罚，但你与沈文、子秋云等人有仇怨在先，本长老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愿意让你们先冰释前嫌，再谈处罚之事。”
严昧焦说着，示意子秋云的小厮弄醒沈文。
沈文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惊魂未定状态，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指着楚天明的鼻子大骂不死不休。
子秋云见状，知道圈套也下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收网了，便在严昧焦询问过来的时候，嘿嘿一笑，说道：“回长老及清涟峰主，本殿……我与楚大师兄之间的恩怨，也不是那么容易消的，如果楚大师兄不介意的话，我愿意与沈文一起，与楚大师兄来个不死不休，不知道楚大师兄，意下如何呢？”
子秋云平静的话语之中，处处充满了刀光剑影，字里行间不是死还是死，杀机毕露，听着就令人眉头皱起，感到不适。
木灵清呵斥道：“子秋云，你是什么意思？你一个七源修士，要与一个凡人不死不休，你还有羞耻之心吗？”
子秋云却嗤笑道：“木灵清，你这就涉世未深了，倘若本殿行走世间，遇见不开眼的冲撞了我，辱骂了我，难道本殿还要因为他是凡人而不与他一般计较？你木灵清是心胸开阔，本殿自问不比你，所以本殿愿意以一己之力，与楚天明楚大师兄，切磋切磋，当然，刀剑无眼，本殿也收不住手，最好还是，生死，各安天命。”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皮！”周围的正统弟子，却看不过眼了，不禁发声，大表不满。
“就是，子秋云，你有本事就与木灵清师姐与红岚师姐她们去杠啊！和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杠，你到底还要不要脸皮了！”
……
子秋云对于这些质疑和嘲讽，却面不改色，说道：“仇怨面前，还关乎什么颜面？我们修行之人，倘若连仇怨间隙都不报了，他日如何在修行路上走的长远？”
“啪啪啪啪……”
似乎是子秋云说得太好了，所以竟然有人鼓起掌了。
一些正统弟子忿忿不岔地看过去，想看看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蛋到底是谁，却见到这个鼓掌的人，居然就是楚天明本人。
楚天明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倘若一个修行者连自己的心都追寻不了，还谈什么修行呢？”
木灵清顿时觉得不太妙，赶忙说道：“臭大师兄，你该不会要答应吧？”
楚天明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为什么不答应呢？这位子秋云子师弟虽然蛮横跋扈目中无人，但是他对于道心的见解，却可圈可点，我看子师弟所言，句句肺腑，忍不住也想与子师弟在生死之间深入交流交流。”
木灵清一愣，赶紧在脑海里想了想，忽然之间，一个画面鬼使神差地跳跃而出。
就是那日，她和楚天明说了兰亭会的事情之后，楚天明躺在灵田旁，懒洋洋地说了一句，“重振正统雄风什么的，我没一点兴趣。但旁门要是把脸凑上来，我不介意把他们撕个稀巴烂。”
木灵清当时以为楚天明是说笑的，可现在看来，难道楚大首席在那时候就预料到了如今的场面？
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准备在兰亭会上来一场血洗旁门的？
想到这里，木灵清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
虽然说她早就在脑海之中构想了很多种兰亭会上有可能出现的事情，但眼下的这一种，与她所构想的任何一种，都截然不同！
隐约之间，她感觉到了天穹深处的风暴，那是腥风血雨来临前的征兆。
第五十七章 狼狈不堪
随着楚天明这句话的说出，现场的气氛也是一下子凝固到了极点，一场可怕的风暴，在楚天明与子秋云之间形成。
子秋云率先打破了平静，他看向了清涟峰主，问道：“清涟峰主，楚大师兄的话，您也听到了吧？”
清涟峰主细眉微皱，但还是点了点头，清冷地说道：“既然楚公子有这个想法，那我也不好阻止。”
子秋云闻言，终于是不再掩饰眼底的杀机，他看向楚天明，残酷地说道：“楚大师兄能有这般觉悟，当真是可喜可贺，你看，这主峰也算是一处风水宝地了，倒是适合做你的长眠之处。”
说话之间，子秋云锦衣飘飘，周身的云气随着灵气的汇聚而翻涌了起来，形成了六口呼啸的漩涡。
木灵清的神色略显凝重，因为她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此时的子秋云虽然还是六源修士，但是这六个气源之中所聚纳的灵气，要比当初在琴峰的时候，来得更加地凝练。
显然，子秋云在琴峰受挫之后，并没有被狂怒冲昏了头脑，其修为依然有所进步。
这子秋云，也不简单啊……
想到这里，她不禁为楚天明感到一丝着急。因为她隐隐觉得，楚天明那种掀翻赵越的强悍手段，使用起来总有一个次数限制。
……
见到这一幕，齐沐风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子秋云虽是性情乖张蛮横跋扈，但的确天赋非凡，有着一些狂骄的资本。
木灵清忍不住看向了楚天明，但她看楚天明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胡来，犹豫了一下，便也不再相劝。
但楚天明反而看向了她，认真地提醒道：“我一出手，必是血流成河，你们退开一些，别被我伤到了。”
木灵清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说您老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
她却是忘记了，楚天明好心提醒她一句，无非是因为她早先说过“楚大首席大杀四方的时候务必先知会我一声我好躲得远远的”。
周围的弟子见状，也是脸上挂起了各种各样的怪异之色，心说你一个凡人，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还血流成河呢！
心中虽然有这个想法，但他们还是乖乖地让出了一个战圈。
子秋云森然地嘲讽道:“我可真是期待那血流成河的画面啊！”
楚天明看了一眼子秋云，淡淡地说道：“你马上就能看到了。”
楚天明淡漠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如临大敌的样子，这顿时让子秋云感到非常不爽。
猎人总是见不得猎物嘲笑自己。
他的唇角于是掀起了一丝残忍的弧度，“那就请楚大师兄指教了……”
“教”字话音未落，子秋云已经化作了一道残影冲射而出，那般迅捷的身法，令不少弟子的目光都追赶不及。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子秋云并没有再度跃起，而是像是一头猎豹一样贴着地面奔驰。他与楚天明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因此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来到了楚天明的身前。
子秋云的体内灵气崩腾，在此刻悉数涌向了他的手臂之中，他暴喝一声，以雄浑的力量打出了一记上勾拳，欲要直接打穿楚天明的头颅。
“好凶狠的一拳！”
“真是够凌厉的！”
不少弟子被这一拳的气势震撼到，下意识地感到了一丝畏惧。
楚天明却看也不看，他随意地迈开一步，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这一拳。接着他顺着子秋云的力量轨迹随手一带，子秋云就像是一根稻苗一样被他拔到了半空之中，那可怕的一拳也是因此而打在了空气之中。
子秋云一拳轰空，奔腾的灵气荡开了空气，产生了一次沉闷的音爆声，像是打了一个闷雷一样。
楚天明神色未变，抬起一脚踢向子秋云的腹部。
子秋云有所察觉，立刻催动腹部气源护住身躯，形成一层淡淡的护体罡气，同时心中冷哼一声，凡人之躯，也想撼动我？看我震废你这条狗腿！
子秋云要让楚天明知道，一个六源修士便是再弱，也不是凡人能够捋虎须的！
但楚天明平平无奇的一脚，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罡气，落在了他的腹部。
子秋云心中一凛，下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他。
楚天明这一脚看似平凡，但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仿佛是一座小山横空而至！
子秋云瞳孔骤缩，一股无法阻挡的浩瀚伟力顺着楚天明的脚掌传递到了他的身躯上，令他面孔扭曲，整个人更是犹如炮弹一样被轰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
子秋云穿透主峰间萦回的淡淡云气，重重地砸在了不远处的地上，掀起了一地烟尘。
嘶——
现场顿时有些寂静，而在这份寂静之下，还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啊？
子秋云被楚天明锤飞了？
一个六源修士被一个凡人一脚踢开？
演戏呢这是？
围观的弟子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看得眼珠子微瞪，要不是他们深知子秋云与楚天明之间的仇怨已经到了至死方休的程度，还真的会以为子秋云是在打假拳。
严昧焦脸上的得意之色忽然凝固了起来，身为一个筑台境巅峰、半只脚都跨入了凝轮境的修士，他发现竟然连他自己都没有看懂楚天明是怎么做到这一手的。
要知道，楚天明不过是一个凡人！与他之间的差距简直可以用云泥之别来形容！
一个凡人要达到他的境界，需要先后走过启源境、引炉境、拓体境，方才有资格去触摸筑台境的领域。
而他身为一个筑台境巅峰的修士，理当一眼就能够看出这其中的猫腻，但他却完全看不到，也看不懂。
他一头雾水，只能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清涟峰主。
清涟峰主是实打实的凝轮境修士，道则缠身，对于道的感应远不是他能够比的，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吧？
只见清涟峰主细眉微皱，不知是否有所发现。
但隐约之间，她想到了某些传闻。
莫非楚天明用的是……
另一边，子秋云被踢得气血翻腾，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只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感。
“该死！简直是本殿的奇耻大辱！”
子秋云的脸色黑得难看，嘴角浮现出一抹狰狞之色，他的心头怒火中烧，欲要以无敌之资，直接撕开楚天明。
他猛地一跺地面，化作一道人形闪电穿刺出去。
穿刺之际，他的六个气源疯狂呼啸，而在他的右腿处，赫然还有着最后一个若隐若现的窍穴！
这个窍穴缓缓成型，带来了一股与众不同的压制感——一种七源修士独有的压迫感！
“子秋云竟然已经感悟道了第七个气源！”
围观弟子间，传来了阵阵惊呼声。
没有人想到，子秋云之前一击，竟然还有所保留！
第五十八章 法外奇术
“好恐怖！假以时日，他也可以成为不亚于赵越师兄的顶尖弟子！”有弟子惊羡。
“七源修士啊！”也有弟子唏嘘感慨。
虽说人体有七大气源，但历来真正能够七源全开的弟子能有多少？虽说文宗就有这么十余位，但这个数字基于茫茫的修士，根本就是凤毛麟角。
自古以来，有多少修士开不齐七个气源，最后无奈地以六个乃至于更少的气源去引燃命炉，踏入引炉境？
太多了，如旁门长老严昧焦，也只是以六源引炉而已。
因此，子秋云能开七源，实在是引来了太多的关注。
旁人的议论，落入子秋云的耳中，令得其眼中狂妄逐渐放大，他舔了舔嘴唇，看向楚天明，森然地说道：“楚天明，多亏了你，我才能够化怒火为动力，一举感悟到这第七个气源！”
“这才是本殿真正的实力！今日，你必死无疑！”
子秋云狂嚣地吼着，体内灵气疯狂运转，最后竟在其体表形成了细密的电光，令其看起来果真如一道人形雷霆一般。
当他周身的无穷电光浓密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无穷的电光在空气之中穿梭，形成了一座虚幻的雷电大山。
这座雷电大山好似从苍穹深处降下，带着无尽的风雷之力，贯彻空间，向着楚天明镇压而去，沿途所过，连空气也被撕裂。
雷电大山一出，所有弟子都觉得到了体内灵气的流动出现了一丝滞缓的迹象，纷纷面色大变，感到深深的压力。
“好可怕的攻击！”
“这到底是什么功法？怎么从未见子秋云用过？”
不论是正统的木灵清、齐沐风、林子云等人，还是旁门的穆苛、剑十四等人，都对这座雷电大山生出了一丝惊惧之心。
清涟峰主看着严昧焦，冷哼道：“《千钧雷岳术》？道雷国主对于子秋云还真是上心啊！”
严昧焦笑了笑，毫不避讳地说道：“国主对于子秋云，的确十分看重。”
《千钧雷岳术》，本是雷海圣君历练时，观混沧雷海之中的一座雷岳之后，心有所感所创，一经施展，能在举手投足间搬来雷岳的一角投影对敌。
千钧雷岳下，万法不存，邪魔皆亡。
后来，这门功法流传到了宝象国道雷国主的手中，成为了宝象国一门不可传世的绝学。
可以说，当世之间，若无道雷国主应允，子秋云绝无修炼《千钧雷岳术》的资格。
“哼！”清涟峰主乜了严昧焦一眼，说道，“但我想，若无严长老日夜监督，以子秋云的性格，怕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千钧雷岳术》练到这种地步吧？子秋云这段时间修为的提升，也和你也有关系吧？”
严昧焦不卑不亢地说道：“呵呵……都是国主所托，我也只好尽力而为。”
清涟峰主冷冷地看了严昧焦一眼，不再说话，将目光再度投降了战场之中。
这毕竟是一门圣术，虽然说经由子秋云这种半吊子使出时威力寥寥无几，但就算如此，依旧不是凡人能够抵抗的。
面对子秋云的千钧雷岳术，楚天明的神色没有出现一丝波澜。
“七源而已，纵有一角雷岳光影，废物，依旧是废物。”
“死到临头，还敢狂妄！此击之后，本殿让你知道谁才是废物！”雷电大山之中，传来了子秋云暴躁的怒吼声。
“给本殿死来！”
这座雷电大山裹挟着无穷尽的雷霆之力，对着楚天明狂轰过来，好似苍天降怒！
“不好！”一些距离较近的弟子，感觉到了雷电大山之中暴躁的力量，纷纷面露惊色，连连退后，生怕被雷光波及而遭殃。
小银虽然对楚天明非常有自信，但此时此刻，亦不免粉拳紧握，脸上充满了担忧之色。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楚天明终于动了。
“现在才反应过来？太慢了吧……”
“凡人终究只是凡人啊……”弟子们无奈地叹息。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楚天明动手的时刻，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马夫出现在了田埂上，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天明看着，似乎楚天明接下来会有惊天大动作一样。
但楚天明只是抬脚轻挪了一下位置。
就是这朴实无华的一步，让马夫看得双目绽放精光，似乎这其中蕴含了天大的学问一样。
也恰是这一步，一步走出时，山河位移，天地错位，当脚步落下时，位移的山河恢复了原位，错位的天地也似乎不曾改变。
就连那一座雷电大山，也还是保留着镇压而来的趋势。
一切似乎未变，但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楚天明神色漠然，轻轻抬手，向着那雷电大山探去。
“疯了！楚天明疯了！”
“这是明知不敌在找死啊！”弟子们纷纷在心中呐喊。
但楚天明的手上似乎裹挟了无穷尽的伟力，明明是平凡的一掌，却透着一股令雷电大山都要分崩离析的可怕力量。
“天地大势！”严昧焦心中狂呼，一双细小鼠目骤然凝起，谁也看不到他眼中的波澜，“此子竟在举步之间，调动了一丝天地大势！这是如何做到的？”
天地山川，星辰万物，各有其势，势可成阵，可成杀兵，乃是天地之间最为玄奥的力量。
严昧焦心中震撼莫名，一个凡人搬动了“势”，这是误打误撞，还是……
另一边的清涟峰主，也是在心中惊呼出声，“果然是‘法外奇术’！”
功法——世间流传的功法，基本都是帝君与大圣所创，只不过级别有高有低，强度有强有弱，功能与作用也都不相同。其中，俨然以帝君结合自己的大道所创的帝术最为强横。
像子秋云所施展的，就是雷海圣君所创的圣术，较之帝术，还有着一段不小的差距。
而在功法、帝术之外，还存在一类不列入功法之列的奇术，名为“法外奇术”。
法外奇术，与修为无关，与道体无关，只和一个人的道心、悟性有关。
就算是一个凡人，只要悟性足够高，道心足够坚韧，就能够窥得天地之奥妙。误打误撞之下，也可以在“法外奇术”的领域里跨入一只半脚，获得一知半解。
显然，楚天明以毫无修为的凡人之资所使出的搬动天地大势的手段，就是一门法外奇术无疑。
而正如雷角猿猴‘大帅’所言，虽然楚天明只不过是肉体凡胎的层次，但论法外奇术，当今世上无人能出其右。
以楚天明无数个时代的积累，随便一点信手拈来的法外奇术，也足以碾压无数修士。
区区一个子秋云，要不是接二连三地往他刀口上撞，他是真的连半点教训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搬来整座雷岳或许还有几分看头，区区一角雷岳虚像，差得太远了。”
楚天明平淡的声音，依旧是没有出现太大的情感波动，但伴随着这声音而出现的一幕，却像是天方夜谭一样冲击着在场所有修士的心灵。
只见一只朴实无华的手掌轻描淡写地击溃了雷光大山，抓在了子秋云的头上。
楚天明紧接着踏前一步，抓着子秋云头的那条手臂猛地发力，子秋云整个人就像是沙袋一样，被他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按着头砸在了地上。
“嘭！”
大地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看着那个犹如死狗一样的子秋云，现场一片死寂。
第五十九章 行雷令
咕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人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
如果说听雨轩里楚天明将赵越丢下主峰的那一幕还让人对楚天明的实力心存侥幸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楚天明正面碾压子秋云的一幕，就像是狂潮一样拍打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深深地感觉到了楚天明的恐怖。
正统弟子在惊愕之中恍然，原来楚大首席是靠实力上位的！
也不知道是那个魂淡传出来的“掌门私生子”谣言，误人子弟，实在是太过分了！
穆苛也是看得眼皮子猛地跳动了一下，他原本是允诺了子秋云，只要他得到行雷令，便在兰亭会上取楚天明的性命的。
但那只是在他听说了楚天明毫无修为的前提下，现在看来，一枚行雷令的价格，还是开得低了。
……
楚天明能够感觉到手掌下子秋云的那张脸，也能够感觉到那张脸上正咧开一道森然的弧度。
子秋云的嘴角溢着鲜血，但咧开的嘴型却像是魔鬼在阴笑。
忽然，楚天明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出现在了子秋云的手中。
只见子秋云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令牌，当楚天明注意到的时候，他早已将令牌捏了个粉碎！
令牌碎裂之后，并没有成为渣滓，而是化作了一个个奇特的字符，构成了一幅玄奥的篇章。
这幅篇章晦涩无比，每一个字符都透着一丝雷霆之道的气息，最终，篇章里所有的字符都附庸到了子秋云的手臂上。
子秋云的手臂上因此流转起了紫金色的电芒，好似将天地雷霆悉数敛入了其中一样。
“凑得这么近，给我去死吧！”子秋云邪恶地大笑，虽然说他被楚天明按在了地上摩擦，但这并不影响他催动手臂之中的雷霆。
“轰咔！”
一道雷霆忽然出现，对着似乎毫无防备的楚天明迎面劈来。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楚天明胜了，以致于这道雷霆的出现，突兀得令人惊惧，雷霆之中所蕴涵的狂暴力量，更令人感到心悸。
直到雷霆迫近，楚天明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波澜。他猛地发力一按子秋云的头，同时抽身而退。
这一退，看似很慢，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纵使奔雷疾走，也与他之间隔着亿万星辰。
楚天明随意一晃，雷霆便贴身而过，在灵田旁的溪水里炸开了一道浪花。
子秋云从地上爬起来，感受着体内的伤势，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自他懂事以来，何曾受过此等伤势？何曾受过如此大辱？
从来没有！
因此，这个楚天明该死！
“你，罪该万死！”子秋云手腕一抬，又一道雷霆劈向了楚天明。
楚天明摇了摇头，那等法宝如此施为，当真有些浪费了。
楚天明脚踏星辰，迈着丈量大地时所用的步伐，轻易地闪避了一道又一道雷霆。
每躲开一次雷霆，子秋云的脸色便黑一分，心中的怒火也多加一分。
周围的弟子们则是看得心惊肉跳，那雷霆实际上是一种非常狂暴的力量，别看楚天明举重若轻，但若是他没有躲开，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穆苛面色微冷，喃喃道:“这个废物，当初不给我‘行雷令’，现在却留在手里自己浪费！真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愚蠢之物！”
虽然说，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他拿到行雷令未必能够真的履行承诺击杀楚天明，但至少……行雷令不至于被消耗得如此浪费。
穆苛出身聚气阁，但却并非是阁中天赋最佳的弟子，因此被派到文宗来，参与道野年轻一辈的角逐。
他本身获得的资源不算多，因此宝物多一件是一件，像子秋云的行雷令，他就觊觎已久，但奈何聚气阁与宝象国私下较好，而子秋云乃是道雷国主的私生子，非常受其喜爱，所以他也就不方便从子秋云的手中强行夺取。
这行雷令，乃是道雷国主耗费心血，亲自以无上篇章将宝象国雷池深处的雷电封印之后，再加以炼制所得。
可以说，这种雷电一旦劈出来，没有修出道体的修士根本熬不过一下。
一枚行雷令可以劈出九道雷霆，九雷齐下，就算是严昧焦这等筑台境巅峰的修士，都得小心应对。
这不可谓不是一种强大的保命底牌，任何人有它在手，出门闯荡时心中也会多几分底气。
可现在？
穆苛万万没想到这个子秋云整个人真的是太过于顽固和执着了，为了亲自出一口恶气，居然不惜动用数张底牌，又是先与他通了气，又是叫来了严昧焦，此刻更是不惜耗费最后一枚行雷令，也要击杀楚天明。
穆苛心中非常无语：何必呢？有这些本钱，都足够请筑台境的修士出手暗杀楚天明了！
……
一道道雷霆毫无章法地从子秋云的手中劈出，就像是一个小孩挥舞着大刀砍人，只知道原始粗暴的动手，完全没有一丝灵动感。
弟子们纷纷远退，生怕一不留神葬身子秋云之手。
果然，只听“啊”地一声惨叫，一名弟子果真被雷霆擦中，只见火光一闪，这名弟子立刻变得浑身焦黑，只剩眼珠子发白，他浑身冒着白烟，显然已经死去。
这个倒霉蛋不是别人，恰好就是沈文。
沈文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楚天明的身上，他要看着楚天明被子秋云打得惨死，因此完全来不及躲避那劈来的雷霆，成为了楚天明与子秋云交手时误杀的第一个吃瓜弟子。
数十息之后。
子秋云劈空了最后一道雷霆，那依附在手臂上的无上篇章开始变得黯淡无光，最终崩碎成了粉末，飘散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失去了行雷令的力量，子秋云像是一个掏空了小金库也买不起糖果的小孩一样，面色苍白，内心无力又极其不甘。
楚天明淡淡地立在原地，面色平静，无喜无悲。虽然他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一副淡漠的样子，但此刻却并没有收手放过子秋云的意思。
一只蝼蚁咬了楚天明的脚，楚天明赶时间，一开始或许懒得理会，只是拂掉就算了，但它三番四次来惹楚天明，楚天明就算是泥人也会有几分火气。
因此，楚天明现在并不介意碾死一只蝼蚁。
因为他现在并不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