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文宗掌门
楚天明平淡的话语声中，明明透着无边的霸道，但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他推门的动作十分自然，似乎这一推下去，这扇门本就是应该被推开的。
他的双手推在门上，门自然地隙开了一条缝。
吱嘎……
门缓缓地开了，外面的光照进去，像是雷电撕裂乌云。
楚天明十分平静，推开这么一扇自古无人能开的门，对他而言却平淡得就像如吃饭喝水一样。
正在扫地的老人，手头的动作猛地一滞。他抬起头来，好奇地望向了门扉之中的世界，可那儿一片朦胧，混沌不可窥视。
小银等人跟着踏入了门中。
就在那门即将再度关上的时候，楚天明淡淡地声音响起。
“对了，这东西，给你就行了吧。”
一道影子飞出门外，落到了老人的身前。
老人看去，下一刻，白眉一掀。
一份手谕。
女道人的手谕。
……
主峰之外，几道身影掠来，为首一人，乃是一位穿着书生长袍的中年男子。这位中年男子脚下踏着一片清云，自远处而来，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主峰之中。
同一时间，边上几道人影也是纷纷踏着火风、清水等等各不相同的载物，落到了他的身边。这些人中有男有女，年龄大的，已近百岁，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年龄小的，不过二八年华，风采伊人。
这些人看到中年书生，纷纷鞠半躬，叫道:“拜见掌门师兄。”
“各位峰主无须多礼。”文宗掌门微微点头，没有丝毫迫人的气势，“大家都是收到了风长老的禀信才来的吧？”
年纪最轻的一位莲衣少女臻首微颔，说道:“除开正在闭关的几位之外，都尽最快速度赶到了。”
一位鹤发老人则是说道:“风觉长老所修，乃是风皇当年所创的《八部飓风》，他的修为虽然还卡在拓体境后期，但实际上却早已触摸到了飓风的轨迹。其修为，放眼我文宗正统的诸位长老，也丝毫不弱，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何人有那等手段，能不沾飓风而去。”
“只怕来者不善。”文宗掌门双眸开阖，射出神光，扫荡主峰，欲要揪出那不速之客。
他一眼扫去，轻易就看到了马车，也立即发现那马车平平无奇，接着他沿着石阶，往上扫去。
正扫着，一道影子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他射来。
文宗掌门目光微凝，抬手遥遥一拘，便是将那影子揽入了手中。
列位峰主纷纷看去，只见文宗掌门手中抓着一道布帛，那布帛上散发着一缕淡淡的香味。
这缕香味淡且清幽，凝而不散，显然是因为其主人常年携带才会染有。
这香味……
嗅到幽香的时候，众峰主的心头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道身影。
“是姬前辈的手谕！”
文宗掌门及各峰主心头一震。
打开布帛一看，赫然就是女道人的真迹，其中所拟的内容，正是让楚天明出任文宗正统大师兄一事。
看完之后。
鹤发长老眯起了眼睛，沉吟道:“这姬前辈微免也太胡来了吧？之前掌门师兄请她来帮我们指点一下那几个小家伙，问她我们门下可有弟子可以担任首席之位，她那时不说，现在却直接给我们扔了一个首席弟子过来，这成何体统？”
一位红袍中年开口，他声音雄厚，中气十足，他赞同鹤发老人的说法，继续说道:“若是由门下弟子中选出，那么出任首席之位也无可厚非，可现在无缘无故空地降一个首席弟子过来……怕是难以服众。如今我们文宗式微，正统又出不了一个力扛大任的弟子，在这节骨眼上，若是再让一个外人担任首席大师兄之位，怕是多有不妥。要是旁门那边再来闹点事情，恐怕会不太好收场。”
这时，莲衣女子说道:“姬前辈与我们文宗深具渊源，她不会不知道我们眼下的局势，如今这事虽然突兀了一些，但未尝不是我们的一次突破尝试。”
文宗掌门沉吟了少许，然后说道:“不管怎么样，既然是姬前辈的安排，那么肯定不会对我们不利，还是先去见一见这位神秘的首席大师兄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顺着石阶而上。
还好这主峰人烟稀少，平日里不对外开放，不然若是让弟子们看到平时难得一见的各位峰主齐聚一堂，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众人顺着手谕飞来的方向登去，很快便来到了勿忘阁前。
阁前，一位老人双手握着竹扫帚，正认真地在扫地。
看到老人，文宗掌门及众峰主神色一凛，纷纷收敛姿态，恭敬地拜了一下。
对此，老人似是没有看到，继续扫着地。
文宗掌门等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拜完，便看向了勿忘阁。
阁门半掩，似乎是阁中人早已知晓了会有人来，所以没有关上，以免让这些文宗的高层因为推不开门而难堪退去。
起先众人看到这阁门开着也没觉得什么，但细细一想，却感觉到了一种恐怖。
因为勿忘阁的阁门，开了。
它，居然开了？而且开门的人就在里面等着他们！
文宗掌门调整了一下情绪，眯着眼睛望向虚掩的门扉。他的眼中仿佛有着云气升腾，清气化青天的画面，那眸中的精光仿佛可以看透万物，却看不透门内的世界。
以他的境界，竟连一叶门扉也看不透？文宗掌门细汗直流，但转念一想，这勿忘阁可能是文宗始祖兰亭书圣所建，忽然就觉得就算看不透也非常正常了。
“进去吧，别杵在这儿给文宗丢人了。”苍老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扫地的老人不知何时说了一句话。
文宗掌门等人顿时汗颜，又拜了拜老人，这才推门而入。
踏入勿忘阁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像是踏入了一个寻常的楼阁。
楼阁内十分素雅，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几幅挂画，一尊香炉，便差不多是全部了。
勿忘阁内，没有丝毫珠光宝气的感觉，完全不像什么圣人的闭关府邸，踏入其中，就像是踏入了寻常人家的阁子。
跟着感觉俯身撩开一卷珠帘，文宗掌门一抬首，目光就跟着古木铺就的地板一直延伸，望到了一处露天的亭台。
亭台上，放着一张桌案。
桌案上，放着一只小香炉。
袅袅的清烟中，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正在细心地研墨。
第十六章 反对
这个少女，就是将来我们文宗正统的首席大师兄？
或者说，首席大师姐？
文宗掌门看去，不禁发现这个少女的根骨端的是非比寻常，体内更是隐有一缕淡淡的雷霆之力。
可他也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少女只开启了两个气源。
他暗自皱眉。
才两个气源？这可太少了。
在文宗，能够入神峰修行的弟子，三个气源都不过是最低的标准。
像百炼峰的那位大师姐，更是开启了七个气源，堪称文宗百年来最为杰出的弟子，如果没有所谓的“空降大师兄”的话，她将会是争夺文宗正统的首席大师兄之位的最有力人选。
眼前这个少女和那位大师姐一比，差距着实不小。
这第一印象，文宗掌门就不太满意。可话又已经说出去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
众峰主，默默跟在后面，心中各有自己的一番衡量判断。
云烟山中，亭台之上，少女耐心研磨。这本是一幅宁静美好的画面，可随着众人的接近，视野逐渐开阔。
最后就看到亭台的一角上还有一张折椅，一位少年人躺在折椅上，闭目养神，神态自若。
少年躺在那里，没有一丝气息外泄，若是不用肉眼去看，那里如若无物。
是个高人啊，莫非他就是那个驾车之人？或者说，这位才是姬前辈送来的人？
文宗掌门心中暗忖，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少年不是在隐匿气息上有着超绝的手段，而是真的没有一丝气息给他外泄。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就连一个气源都没有开启的凡人。
文宗掌门脸色一黑。
进入勿忘阁的就是这两个人？一个二源修士和一个凡人？
他神识扫荡四方，却发现这里真的空无一人。难道那个马夫才是高人，送来这两个人之后就离开了？
文宗掌门捉摸不定，他有些不知道女道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少女小银研墨完毕，来到楚天明的身边，俯下身去，口吐幽兰，柔声叫唤道:“公子，墨研好了。”
楚天明睁开眼睛，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但没有走到桌案边，而是看向了珠帘的方位。
那里，文宗掌门与几位峰主，来势汹汹。
楚天明顺势揉了揉小银的银发，笑了笑，说道:“不急，先打发了眼前的人。”
他既然来了，早晚都要见一见这文宗如今的主事人，早一些见，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虽说文宗没落，但毕竟是那丫头的传承，自己要是太不给面子，在误会之中砸了一两座神峰，怕是也有点说不过去。
文宗掌门心中虽然不悦，但还是保持了几分谦和的态度，他看着楚天明，问道:“姬前辈推荐了一位贵人来担任我文宗正统的首席大师兄，不知是阁下，还是这位姑娘？”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不是推荐，而是她特地请我来坐这个大师兄的位子的。”
楚天明无非是陈述事实，但听在外人耳中，却另有一番滋味了。
那位红袍中年皱眉说道:“推荐也好，请也罢，我文宗正统的首席大弟子，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来坐一坐的。”
红袍中年这话，让小银黛眉微皱。
趴在栏杆上的小白，也是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乜了这个人一眼，然后又慢慢地闭上。
真是个没眼力见的家伙。
楚天明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要我来说，没有什么人比我更合适坐这个位子了。”
“哼，一派胡言。”红袍中年嗤笑道，“我文宗弟子上万人，也没有一个人如你这般毫无修为，比你合适之辈，没有上百，也有数十。要是你成为了我文宗的大弟子，说出去如何服众？”
红袍中年这么说，其实已经是看在了女道人的面子上了，他脾气本就暴烈，能够这么与楚天明说话，已是十分罕见。
文宗掌门摆了摆手，示意红袍中年先不要激进发言，然后看向楚天明，说道:“阁下，这首席大弟子之位，不是儿戏。虽然坐上这位子能够给你带来名与利，但没有足够的本事，只凭一份手谕，怕是也坐不稳这个位子。阁下既然说合适，那却不知道合适在什么地方？空口无凭，我身为掌门，可不能如此轻易就将你送上首席弟子之位。”
楚天明笑了笑，他看了一眼文宗掌门，说道:“你这人，眼光不怎么样，但是说的话还是挺中允的。至于修为……”
他看了一眼红袍中年，淡漠地说道:“修为，自然是修来的，难道你的修为是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还未修炼，自然没有修为。可是谁规定了，没有修为，就坐不得首席之位了？”
红袍中年闻言，就要发作，但鹤发老人先发话了，沉声警告道:“年轻人骄狂一些，也是合乎自然。但没有实力还敢这么骄狂，就是愚蠢和傲慢了。别人早你几年修炼，修为就该比你高，你再修炼，也不过步人后尘，追赶不及。”
“这首席之位就算给你，你可以当几天？十天半月？还是一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也不怕给你位子，就怕你坐不稳，到时候丢了位子也就算了，别连小命也不保。”
毕竟是女道人推荐来的，鹤发老人也不能说得太过，如今只能点出文宗眼下局势的危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楚天明知难而退。
见过楚天明和小银之后，文宗掌门及鹤发老人这些人都无比统一地认为，就算是大师姐来担任首席大师兄之位，也要比眼前这两个人更加合适。
楚天明摆了摆手，无奈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说了这么久，我总觉得你们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这么说吧，我给你们留条门缝，让你们来这里见我，不是说我是为了得到你们的应允才去坐那个位子的，而是我已经坐了那个位子，需要你们告示下去，这才知会你们一声。”
“我这么说，你们可懂了？”
第十七章 文宗正统首席大师兄
言外之意，手谕都给你们了，你们照着办就是了。我见你们，无非就是先混个脸熟，然后大家该干嘛干嘛，各自散了就好了。
小银看得银眸发亮，看着楚天明忽然变得霸道的样子，她的心里和眼中都流动起了钦慕之色。
这才是我们家公子真正的样子，霸气又迷人。
虽然眼前这些人实力根本不弱，但在小银的眼中，谈笑间决定苍家三老生死的楚天明，才是这世上一等一的高人。
“阁下这话，说的可是有些过了。”文宗掌门眯起眼睛，眼缝之内，清云流转，一股淡淡地威压，向着楚天明压迫过去。
“文宗传承至今，从来不是谁的一言堂。就算你是姬前辈看好的人，也不行。”
威压迫来，亭台外的淡淡云气也随之卷起，如漩涡一样包围着楚天明，但是楚天明依旧面不改色。
楚天明叹了一口气。
“如果每一代文宗掌门的眼光都是历代相传的话，我想我知道文宗为什么会没落了。”
他轻轻地一挥手，文宗掌门的威压就如同潮水一般散去，那些包围着他的云气也猛地一滞，随后因为失控而剧烈地波动了起来。
楚天明抬手一招，那些失控的云气便直接汇聚了过去。
云气来到楚天明的掌中，就像搁浅的鱼儿重新回到水塘，开始欢快地涌动了起来。
若是细细看去，就可以发现在那云气之中，似乎是还有着别的什么东西。
是风。
风云在楚天明的掌中交汇，这自然界中的两种不同的力量，相辅相生，一瞬间就在他的手掌之中形成了千万种变化。
“风无形，云无相。”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但并未多说，手掌一挥，风云消散。
文宗掌门看得怔怔出神，那些云气在楚天明的手中演化道法的时候，他从中至少看到了三五条对他如今的道有帮助的道，也看到了至少七八条他未来可以选择去走的道。甚至，就连一些让他困惑了许久的道法难题，也在楚天明的随手演化之下一一解开。
唯一的问题是，楚天明演化得实在是太快了，短短一瞬，就给了他无数的灵感。可他也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资质实在是太过于驽钝了，竟然没有抓住哪怕一道完整的灵光！
正所谓殊途同归，万法皆通，楚天明那一瞬间的云气演化，蕴含了太多东西，就连站在文宗掌门身后的几位峰主，也都一并产生了些许灵光。
红袍中年面色微变，他终于是明白了楚天明所谓的“谁说没修为就不可以成为首席”的真正意思了！
道，不在修为，而在道的境界。
以楚天明现在对道的感悟，何时不可以踏入修炼领域，又何必急于一时？
他随手演化的道就已经如此不可测了，其本身的道，又是何等的可怕？最起码，他对于道的领悟也要远在在他们这些峰主之上！
难怪女道人会推荐，不，会直接拟手谕来让楚天明担任首席之位！这种层次的人若是能够留在文宗，别说是一个首席弟子之位，就算是首席长老都没有问题！
若是一个首席之位能够留住他的话，那简直是他们文宗正统天大的福祉了。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说没得罪那是不可能的，楚天明显然是有些动气了，这要怎么办才能挽回他呢？
文宗掌门的心理变化，可谓是一步天一步地。他不禁有些怨女道人，心说姬前辈啊姬前辈啊，您老就不知道我们眼光差吗？安排个人过来就算了，手谕上就不能再多写一两句提点一下我们吗？现在闹得这样，丢点脸就算了，万一把人家给气跑了，可怎么办呀？
不能说文宗掌门失态，而是楚天明随手一展示就显露了太多的底蕴。文宗掌门眼光虽然差了点，但是心里很清楚，如楚天明这般人，就算是丢到古旭国帝都那等宗派交汇群英荟萃的地方，也能被奉若上宾。
就在文宗掌门患得患失之际，楚天明向着一旁，淡淡地说道:“送客吧。”
“是，公子。”
话音未落，一道苍老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
马夫现身，让文宗掌门心中咯噔一下。
这个突然出现的马夫到底什么境界，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察觉？
马夫？
马夫！
他微愣，但瞬间明悟，此老就是驾驭马车那人！
但就在他刚刚明悟之时，马夫对着他和各峰主轻轻得拂了一下衣袖，后者便震惊地发现，自己竟在刹那之间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权。紧接着，他们只觉得刹那失神，再回神时，却发现自己早已来到了主峰之外的天空之中了。
文宗掌门及各位峰主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内心之中掀起了滔天骇浪。
一来，他们终于是见到了那个驾着马车的高人。二来，则是如此一个高人，却恭恭敬敬地称呼楚天明为“公子”。
修炼到了他们这等境界，自然知道越是修为高深的人也就越是心高气傲，这类人除非真心臣服，否则绝不会表现得那么恭敬。
一个在修为上完全碾压他们的巨头，却甘心在楚天明的身边做一个卑微的马夫。如此巨大反差，无不冲击着他们的内心，令他们感到震撼无比。
难道自己的眼力见，真的有那么差劲？
这些人疑惑不定。
先是有女道人的手谕在前，请楚天明来做文宗正统首席大师兄，然后有马夫的恭敬谦卑在后，老老实实地称呼楚天明为“公子”。
这两个比他们强的人都看到了楚天明的强大之处，只有他们看到的是楚天明“没有气源、没有修为”。
这一记响亮的巴掌告诉他们，他们的眼光，是真的差到没边。
但虽然如此，文宗掌门却还是十分开心，因为看楚天明的态度，显然是没有真正动气。他于是激动无比，心说过了这么多年，他们文宗正统终于遇到贵人了！
文宗掌门按捺下激动的心情，目光扫过众峰主，严肃地说道:“此事，还请诸位峰主传下告示，从今往后，我文宗正统的首席大师兄不再空缺，将由……将由这位公子担任。”
说道将由的时候，他的嘴角狠狠一抽，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气势汹汹地去了一趟主峰，竟是连楚天明的名字都没有问一下。
那这告示上的名字可就有点尴尬了啊……
“那位大人姓楚，你们权且就称‘楚公子’吧。”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那勿忘阁的方向，轻飘飘地传来。
“谢祖师提点。”文宗掌门冲着主峰遥遥一拜，然后挥了挥衣袖，便与各峰主散去了。
文宗掌门颇为兴奋，观楚天明演化的风云之后，他拼尽全力抓住了半丝灵光，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需要闭关好好参悟一番，力求突破。
主峰，勿忘阁前。
“哎，书斋没落成文宗，的确是子孙无能啊……”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扫地。
第十八章 指点
勿忘阁，亭台上。
楚天明收回目光，轻微地摇了摇头。这文宗掌门，果然没有比他预料的强多少，各位峰主的水平也都一般。
都不过是些凝轮境的人，并且也没有谁凝聚出什么特殊的道。
虽然楚天明走过万古，看尽朝代更迭，万世起伏，但是看到昔日里小丫头亲手建起的宗门走向没落，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他扫了一眼文宗的山河，目光烛照下去，看遍文宗每一个角落。
“想不到当初无心开辟的旁门，如今也已经如此势大了。”
在文宗的内部，有着泾渭分明的两大派系。
这两大派系，第一个就是文宗正统。
文宗作为曾经在混方修真域内声名显赫的宗派“书斋”，有着一门正统的传承，遗憾的是，这门传承也随着文宗的没落而渐渐遗失，而被称为正统传承道法的“兰亭帖”，也不知遗落何方。
可以说，文宗的没落，与正统传承的消亡不无关系。而伴随着文宗正统的衰败，一些身怀异心的人就动起了念头，第二个派系逐渐成型。
与正统对应的第二个派系，被称为“旁门”。
旁门，其实也是由兰亭书圣所开辟。
在书斋最初成立的时候，混方修真域内所有修真星上的大教疆国都会来朝。一些势力更是派出族中子弟前来学习，但这些子弟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单纯的来学习，学习完就会离开，并不会像正统一样成为书斋的核心力量，也不会将自身利益与书斋捆绑。
兰亭书圣就在书斋山门之外开辟了一个“旁门”，旁门子弟，可入书斋山河学习，但不具备正统弟子那样随时随地出入神峰的资格。
但是随着书斋没落为文宗，这些由大教疆国的皇子皇女们构成的势力，在文宗内部开枝散叶，脉络之广，令人感到恐怖。
但旁门并不觉得自己是旁门，因为文宗建立之初就是一个比较自由的宗派，在他们看来，所谓正统无非就是尽一些管理宗派的责任，文宗本身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门下。
而这，其实也是旁门子弟拿来标榜自身，并且与正统弟子作对、争夺资源的借口。
如今的文宗正统，虽然有着掌门和六位峰主，但旁门之中也有着不弱的修士坐镇。这些人从其他大教疆国之中而来，扎根在旁门之中，如附骨之疽一般牵制着正统的高层，不让他们过多的插手弟子之事。
文宗正统与旁门之间的争斗，其实就是文宗本身与其他势力之间的一个斗争缩影。若是旁门赢了，那么文宗正统恐怕就会被其他势力所取代，到了那时，所谓的文宗就成为了其他势力的巨型图书阁了。
女道人让楚天明来文宗做首席大师兄，其实就有请楚天明来清理门户的意思。
但是楚天明不想去管，也懒得去多管，因为他对于眼下的文宗，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对他而言，书斋已成过去，文宗也无非是就是一个路过的地方而已。
宗派更迭，由盛而衰，是再自然不过的，真正能够屹立千百万世而不灭的，只有顶上的苍天。
区区文宗，实乃沧海一粟也。
或许昔日的回忆会让他离开得慢一些，但他终究会离开。
他来这里，只为了印证一个答案，然后取回了一些东西。
收回目光，楚天明俯首看向桌案，一张宣纸已经铺开。
边上，墨未干，但小银又在研着了。
楚天明说道:“够了，已无需再研。”
“好的，公子。”小银乖巧地退到一旁。
楚天明轻轻抄起鬼毫笔。
“今日，看我书完，然后吸收紫雷源液，开启第三个气源。”
“是，公子。”小银应道。
楚天明顿了顿，又淡淡地说道:“我许你旁观，能看懂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一旁，马夫出现，激动地冲着楚天明一拜，声音颤抖地说道:“多谢公子！”
他跟随楚天明，不就是为了能够观摩楚天明的道吗？如今这才跟随没几天，楚天明就让他旁观了，这如何不令他激动万分。
他却不知，这不过是楚天明撒下的一点小恩小惠而已。
鬼毫笔轻蘸砚台，深邃的墨汁瞬间攀上了无数根鬼毫。
楚天明抬手，未见酝酿笔势，就随手展开了书写。
楚天明的笔法，初一看就像他割肉的刀法一样，杂乱无章。但这错乱之中，却有着另一种秩序，蕴含着一种说不清的韵味。
马夫看到楚天明写第三个字的时候，脑海之中犹如划过了一道霹雳，这道霹雳令他困惑已久的问题被揭开了一角。
就是这一角，让无数的灵光瞬间涌来，令他头皮发麻，他赶紧跌坐到一旁，闭守心神开始修炼，很快就如同一块岩石般静默无声。
小银不如马夫那样看得到太多端倪，她只觉得楚天明的书写手法十分独特，勾折之间，给了她一些奇妙的感悟。
不多时，小银心生感应，觉得体内有一股气流不受控制地躁动了起来，隐隐开始冲击体内的某个部位。
她知道，突破的契机来了。
于是她赶紧取出小瓶，吸收了一滴紫雷源液然后开始冲击第三处气源。
待小银彻底入定后，楚天明搁下鬼毫笔，躺到了折椅上。
感受着天地灵气分而炼入马夫和小银的体内，楚天明一边拍打着折椅的扶手，一边悠然地闭上了眼睛。
第十九章 荒地
时间悄然流逝，马夫像是变成了一块干枯的岩石，而小银则是在翌日就完成了突破，成功开辟出了第三个气源。
到了这时，楚天明拍打着折椅扶手的手掌，才是逐渐地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了浑身冒着热气的小银，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阁里有水，去洗漱一下，好好休息。”
小银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发现自己早已是香汗淋漓，而自己的一身薄衣也早就因此而有些湿，有些透。
“是，公子……”小银俏脸一红，赶紧转过身，踩着慌乱的碎步离去。
楚天明收回目光，看了马夫一眼。
如今的马夫，恪守心神，心外无物，正在全身心的参悟那一缕灵光。可他眉头紧锁，很难得才舒展一丝，并且又很快就锁得更紧了。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你修炼这梦影青蘋步，虽然在‘摇光’境界上颇有练度，但这点练度依旧是太过于粗陋了，如今的你，妄图凭借两三缕灵光，就想冲击下一个境界‘千幻’，着实有些不自量力。”
马夫闭守心神，但楚天明的话却好似贯耳魔音一般，直冲他的心神，令他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身躯摇晃，面色青红变幻，逐渐出现了走火入魔的趋势。
周遭的天地灵气受到感应，隐隐之间也是出现了躁动的迹象。
楚天明微皱眉头，对着马夫抬手一抓，喝道:“莫再执迷，醒来！”
楚天明喝声低沉，音如雷震，又似黄钟大吕一般，震荡着马夫的内心，一下子将他从魔障之中拔了出来。
马夫惊出了一声冷汗，他回想先前的一幕，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之前，他感悟未几，灵光就逐渐黯淡，不多时，那魔障一般的黑暗气息就像无数条触手一般攀附了过来，那时那种绝望的感觉，饶是以他如今的修为和境界，都不禁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窒息感和心悸感。
他赶紧伏在地上，声音颤抖，感激莫名地说道:“多谢公子出手救我！”
楚天明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那个家伙，当年创这身法的时候也是吃了诸多的苦头，最后得到一番际遇，才有所成。你比她，不管是资质还是心境，都要差了许多，路自然也会更难走。”
换做是别人来说马夫资质和心境差，马夫肯定不服气，但是楚天明这么说，他非但没有什么脾气，还异常地恭敬，连忙说道:“请公子教我。”
楚天明点了点头，他看得到，马夫的心很诚。
“明天开始，跟我一起去种地。”
说罢，他背负双手，慢慢地走入阁中。
马夫没有丝毫多问，起身，垂手说道:“是，公子。”
在主峰之中，距离勿忘阁的不远处，有着一片废弃的荒地。
这块荒地其实最早的时候是一块灵田，可这块灵田十分特殊，虽然田中灵气充裕，养分十足，可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在这里种植灵植。几乎每一代文宗掌门都会来这里试一下，但最终都无功而返，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块闲置的荒地。
翌日，楚天明带着小银和马夫来到了荒地中锄草。荒地不大，楚天明三人各自占据一个角落，然后卷起裤管赤脚扎入泥地中，撸起袖子一棵一颗地将杂草拔除。
荒地之中，就这么多出了三道身影。
要是不告诉别人这里是文宗主峰，任谁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这画面只会出现在凡间乡下的某一块田地里。
“真是好忙活呀，看得老朽也有些身子骨痒了……”一位书生打扮的老人，握着扫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荒地边，看着荒地里干得热火朝天的三个人，不禁说道。
这自然是勿忘阁前扫地的那位老人，他循着石阶例行打扫过来后，自然就看到了荒地里的三人。
楚天明停下手头的活，直起腰背看向老人，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角，淡淡地说道:“一直扫地也的确无聊，你看，那里的草还没有除，你要是想锄草就去那儿吧。不过我提醒你，田地里，蛇虫鼠蚁多，想要不被咬，还是得小心些。”
老人呵呵一笑，放下扫把，脱去靴子，卷起裤管，撸起衣袖，就这么一脚扎入了泥地里，笑道:“楚公子若是不嫌弃，锄草的时候，也将那些蛇虫鼠蚁一并除掉吧。”
楚天明闻言，笑道:“有你这句话，甚好，甚好。”
老人说道:“那就有劳楚公子了。”
于是，荒地之中又多出了一道苍老的身影。老人虽然年迈，但身手利落，加入之后，锄草速度大大增加。
三日之后，荒地旁的田埂上堆出了一个杂草堆，田中则再见不到一棵杂草。
马夫捋掉了额头上的汗水，感慨道:“这田地灵气充沛，养分也十足，按理来说，随便种些东西都极为不凡，可这些杂草却全部都是凡草，真是怪哉怪哉。”
老人收拾了一下家伙，看向楚天明，问道:“不知道楚公子对此有何见解？”
楚天明正在田埂旁的水渠中洗脚，闻言，看了一眼老人，淡淡地说道:“再好的东西，要是长在不该长的地方，那也不过是一些需要被除掉的杂草而已。”
那些被他们除掉的杂草，可不是什么杂草，而是货真价实的灵植，那些将灵植种在荒地里的人，根本等不到它们汲取荒地的力量，就先被荒地反过来摄取了精华，变成了杂草。
但后人并没有吸取教训，而是继续“孜孜不倦”地在荒地里种植灵植，希望能够有一种能够开花结果。
很显然，这一片荒地就是结果。
楚天明从水渠里抽出脚来，坐在田埂上，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清清爽爽，看着舒服多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了，看在大家这么卖力干活的份上，我请大家吃鸡肉。”
听到吃东西，小银不禁眼睛一亮，马夫也是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
倒是老人有些不解了，烤鸡而已，需要这么期待吗？
他却不知，楚天明做的食物，可一点不简单，毕竟那可是足以媲美炼药师的源食了。
话音未落，一道雪白的光影从远处极速掠来。
唰！
雪白光影转瞬间就来到了几人的身前，化作了一只人畜无害的雪白小狗模样，此时它的口中，叼着一只羽毛五光十色的鸡。
老人先是觉得这只鸡有些眼熟，再一想到楚天明说的鸡肉，嘴角不禁狠狠地抽了一下。
楚天明看了一眼这只鸡，然后就走到草堆旁，左挑挑，右捡捡，最后取出来了三五根杂草穗，然后再回来。
小银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只鸡，此时的鸡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只鸡被小白叼着的时候并不大，可落地之后却变成了半个人那么大，鸡的肉冠有些形似彩云，羽毛像鳞片，且泛着五彩流光，最让她觉得好看的，则是鸡的尾巴上有着一根修长的尾羽。
楚天明捡起鸡，就要拔毛。
老人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道:“楚公子，这只鸡老朽似乎有些眼熟。”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天下的鸡，都长得差不多，眼熟也是应该的。但鸡养肥了，就该宰了吃肉了。”
第二十章 红衣女子
说着，拔毛，开膛破肚，然后取荒地田埂旁的溪水洗干净，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抄出来了一只砂锅，加了水之后就把它丢进去煮了。
看着楚天明这流利的动作，老人先是微愣，旋即便不再说话，似乎默认了这只鸡，的确是一只养着吃的肉鸡。
不多时，一缕淡淡地清香从砂锅锅盖眼里飘了出来，香气绕人舌根，闻之令人口中生津。
楚天明取出一根杂草，投入火堆中，片刻之后，又投一根，如此往复，到最后一根杂草被他投入火堆的时候，锅盖眼里飘散出来的味道已经是无比的醉人。随便闻一下，都令人感到垂涎欲滴。
杂草投尽，楚天明又用文火炖了稍息，然后眯着眼睛打了会儿盹，醒来后，他拍了拍手，说道:“好了，可以揭锅了。”
众人闻言，顿觉精神一振。
小白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凑到楚天明的身前，不断地蹭他，似乎早已饥渴难耐。它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像是在邀功一样，想要先来一份尝个鲜。
楚天明轻拍了拍小白的脑袋，笑道:“不着急，我先分一下，剩下全是你的。”
小白这才满意地退开一些，前腿撑地坐到一边，摇着尾巴露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楚天明先取出一只小银备好的碗，撕了一只鸡腿，舀了一碗鸡汤，递了过去，说道:“你刚开第三个气源，吃完这些，再喝三碗汤，然后就回去巩固一下。至于第四个气源，倒是可以先探索起来了，不过不要着急开启。”
“是。”小银接过碗，开心地吃着。
楚天明又取出一只鸡翅，同样舀了一碗汤，递给了马夫，说道:“这些是你的，吃完好好休息，明天随我种地。”
“多谢公子。”马夫躬身接过碗。
楚天明并未多说别的，又给老人舀了一碗汤，说道:“这东西的来历你应该猜到了，喝点汤就好了，再吃点肉的话，怕你心里也过意不去。”
老人却摇了摇头，说道:“楚公子说的是哪里的话，这鸡是你的狗叼来的，无非是一只荒山野岭的野鸡，老朽就是一个打杂的，没事扫扫地，闲来除除草，哪里知道什么来历？”
说着，他诚恳地将碗递过去，说道:“楚公子难得揭锅，老朽也想讨块肉吃。早先楚公子也说了，这就是一只好吃的肉鸡，这么一只鸡炖了，若是就喝些汤，怕是有些浪费了。”
楚天明轻轻地推回去那只碗，摇头说道:“老人家喝些汤就好了，营养都在汤里，喝些可以多补补身子，肉吃多了，反而就不消化了。”
小白看着一老一少，忍不住用两只前足撑起身子，伸长了脖子望向砂锅，心疼地看着里面越来越少的肉和汤。
它心中狂叫:别给他肉！三个人够分了，够分了！这些都是本狗的！
最后老人咬着牙答应来种地，楚天明才勉为其难地分了他一只鸡翅，老人捧着碗，直呼楚公子大度，倒是看得一旁的小白心都在滴血。
分完了三个人，就剩楚天明和小白了。
小白楚楚可怜地看着楚天明，一双狗眼里写满了无助和无辜，最后它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只能盼着楚天明胃口小，少吃点。
楚天明笑了笑，正准备分最后的肉，忽然一道清亮又充满火气的嗓音，自那主峰山脚下升起。
“盗鸡的野狗，给本姑娘滚出来受死！”
听到这声音，老人眉毛一掀，赶紧抄起扫把，端牢汤碗撤路，“哎呦，那小祖宗找上门来了，楚公子，老朽先行一步，明日耕耘播种之时，定来赴约。”
话音未落，老人脚底抹油，竟是溜得比风还快，三步两步，便从石阶上拐了个弯，不知道钻入了哪个犄角旮旯里，不见了踪影。
小银微愣，旋即失笑道:“这老人家，扫地的速度不快，溜的时候却这么快。”
楚天明摇了摇头，旋即视线望向山下，只见缭绕了半山的淡淡云气一下子被冲开，一道浑身裹着红衣的身影，在视野里急速放大，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小太阳在快速升起。
小太阳目标明确，且来势汹汹，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冲到了荒地边上。
接着，太阳余晖化作一双大手，裹挟着一股热浪，二话不说，就冲着小白狠狠抓去。
小白张口一汪，吐出一片月白色的晖芒，好似月出东山上。
热浪与月晖相碰，掀起一地狂风，砂锅在冲击的余波里摇摇欲坠。
小白大汪一声，飞扑过去稳住砂锅，心中大叫本狗的砂锅鸡！
一击不成，小太阳并未急着追击，余晖渐渐散去，露出了一道穿着红衣的靓丽倩影。
来人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的一双美目黑白分明，黛眉弯弯似新月，鹅蛋般光洁的脸下是一段雪白的鹅颈。
她穿着一袭红衣，红衣十分紧致，将她那火爆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衣裙包臀紧贴大腿，将那双修长笔直的大腿轮廓描摹得若隐若现。
她盯着小白，眼里酝酿着的怒火，那一击之后她整个人便收敛了火气，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人形火山。
她忽然注意到了小白的爪子正紧紧抱着什么。
一口砂锅，锅里飘着淡淡地味道。
真香。
不对。
她望向砂锅，下一刻，整个人蓦地怔住了。
她看到了半锅鸡汤，鸡汤里还翘着一只熟透的鸡腿。
她眼角余光看到了一地鸡毛。
一地鸡毛……
她的脑子嗡嗡的，在刹那之间一片空白。
“我……的……五彩……玄羽……雀！”
雀字声音刚刚响起，她体内所酝酿的全部怒意便瞬间爆发。
她从原地消失，直接出现在了小白的面前，一双玉手带着无穷尽的火光笼罩了小白，同时娇喝道:“我要把你这只狗炖成狗肉汤！”
“汪！”小白原本还死死地抱住砂锅，但一觉此女来势汹汹，势不可挡，立刻窜出三丈远。
眼看着女子的手抓空，即将毁掉砂锅，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姑娘火气这么大，对修行不好，不如喝碗凉茶去去火？”
声音慢慢悠悠，一点都不急，但女子只觉得在这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出现了刹那的失神。再回神时，那口砂锅早已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少年人手中。
第二十一章 我记住你了
就在楚天明出手的瞬间，马夫眸光一凝，但他什么都没有看清，他只觉得楚天明恍惚之间好像走了一步，那一步走出来的时候，似乎万里山河都在楚天明的脚下滑动。
马夫如遭雷击，他赫然发现，仅是楚天明随心所欲踏出的这一步，其中所蕴含的道，就要比他浸淫了大半辈子的梦影青蘋步高深太多了！
但红衣女子没有马夫那种境界和眼力，她看不出楚天明的手段。
不过，她的注意力也因此而放在了楚天明的身上。
早在她冲上荒地之前，她就感应到了楚天明的存在，但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引起她的警觉，可如今一瞧，似乎这个凡人少年，也颇有手段。
但楚天明的出现，并没有冲散她太多的火气，她依旧怒气冲天地说道:“喝什么凉茶，今天本姑娘不把你的狗炖了吃，就对不起我的五彩玄羽雀！”
小白听得汪汪大叫，似乎对女子的话十分不喜。
楚天明却说道:“什么雀不雀的，区区一只肉鸡，你要是舍不得，我赔你一只就好了。”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指着小白，说道:“那好，我就要这只狗了，你把它赔给我炖汤喝，我就揭过此事。”
楚天明摇了摇头，说道:“这又不是我的狗，我怎么能做主呢？再说，姑娘你火气着实冲天，不喝凉茶的话，喝点鸡汤也好。发火伤身，不如补补？”
说着，缓缓地递过去砂锅。
看着汤里摇晃的那只鸡腿，红衣女子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在跳动了。
炖了我的鸡，请我喝鸡汤，还让我别发火？
信不信姑奶奶宰了你啊！
要不是文宗掌门和各位峰主早就对她千叮万嘱，此时的她说不定真的会暴起宰了楚天明。
她紧握玉拳，心中不断地对自己说，忍住！要忍住！千万别一不留神宰了他！
可她一看到鸡腿，顿时又觉得火气上涌，不管怎么说，心里的那一口怒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楚天明见这一幕，也知道红衣女子的火气不发泄一下那是消不下去的，就悠悠地说道:“也罢，小白就在这里，你要是抓得到，是炖是煮就随你了。”
小白一听主子就这么卖了自己，不禁汪汪大叫，大表不满。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抓了人家的鸡，让人家发泄发泄也是正常的。就在这里，不许逃太远，不许伤她，不然没鸡吃。”
小白一听，想死的心都有了，心中悲愤不已。本狗抓来的鸡，一口还没吃，现在就要本狗背锅，你这个主子是怎么当的？
但更加不爽的则是红衣女子。
明明自己被偷了鸡，是个受害者，怎么说来说去好像那只狗才是受了委屈的，搞得自己反而像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红衣女子爆火，冲着小白怒起出招。
“今天，本姑娘吃定你了！”
小白汪地一声窜走，一人一狗一追一逃，就在这一片小地方里闪转腾挪。
一幅人飞狗跳的画面。
小银目不转睛地看着，但仅凭她三源境界的修为，根本连人影都看不清。
楚天明悠悠地舀着鸡汤，“再不快点，连骨头都没得啃咯……”
残影里，传来一片狗嚎声。
片刻之后。
小白像个人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狗爪抱着砂锅，美滋滋地吃着鸡肉，喝着鸡汤。
红衣女子则是双手撑着膝盖，弓着背，在旁边剧烈地喘息。她浑身香汗淋漓，红衣紧裹着一片汹涌的波涛。
楚天明淡定地坐在一边，手里端着一只碗，碗里有最后一只鸡腿。
“你看，机会也给你了，你自己抓不住，怪不了别人。若是与人对敌，人家杀了你的鸡，你打不过他，也就报不了仇，这是一个道理。”
“这只鸡，本就是养了吃的，只有笨蛋才会把它供起来当宝贝。现在炖也炖了，还有一只鸡腿，你要吗？”
红衣女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红唇轻启，嗔怒道:“滚！”
她现在浑身都被香汗浸透，有些曼妙的曲线也是若隐若现，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化作一道红光离去。
“我记住你了！吃鸡之仇，不共戴天，好好养着你的狗，我会连本带利吃回来的！”
嗔怒的娇喝声，带着狠话，从山脚顺着石阶飘来。
楚天明和小白对视了一眼，楚天明有些无辜的耸了耸肩，“你看你，偷鸡就算了，还被人家找上门来，丢不丢狗？”
小白乜了楚天明一样，似乎在说有什么事情你兜着，和本狗没关系了。
最后它吃干抹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舒服地打开一个饱嗝，砂锅滚到了一旁也毫不在意。
是夜。
某座神峰，一间烛光摇曳的闺阁之中。
出浴的女子裹着浴巾穿过珠帘拱门，玉足刚刚踏入闺阁，目光就落在了阁中的一只桌案上。
桌案上，放着一只碗，碗里装着鸡翅和鸡汤，碗口冒着热气。
勿忘阁前，老人倚着扫把，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睡前，他遥遥地望了一眼勿忘阁，阁中，烛光柔和，在窗户纸上映出了一道伏案而作的身影。
夜已深，但楚天明还未入梦。
第二十二章 火灵穗,蓝河稻
楚天明坐在阁中的桌案前，手头放着一小袋子。
袋子口微微敞开，露出来一些像是谷物种子一样的细小颗粒。这些颗粒部分呈现晶蓝色，像是细小又晶莹剔透的米粒，部分则是呈现火红色，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仿佛蕴含着火星。
楚天明取来一粒晶蓝色颗粒，右手执着鬼毫笔，一笔一划地在颗粒上雕琢着奇异的纹路。
鬼毫笔笔势每每游走，空气之中便有一缕缕细微的灵气以奇异的方式融入颗粒之中，花纹雕琢完毕时，那一粒颗粒上的花纹便在月光下闪烁了一下，好像被注入了灵魂一样活了过来。
楚天明一粒又一粒地雕琢着，眼中完全没有疲惫之意。
不多时，小银端着水盆静悄悄地进来，轻轻地放在桌案边的架子上，柔声低语道:“公子，夜深了。”
楚天明将一粒雕琢好的颗粒放到一边，笑道:“巩固得挺快的呀。时辰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小银说道:“公子还未睡。”
楚天明便笑了笑，“罢了，那你就稍等我一会儿吧，快了。”
说罢，便又继续雕琢颗粒。
等到夜空中的皎月被云层蔽去大半的时候，楚天明搁下鬼毫笔，伸了一个懒腰，道:“完工了。”
他起身走到水盆边，洗手，擦净。
“我之前说过，当你开启了三个气源的时候，会传你一道心法口诀。”楚天明慢斯条理地说道，“本来想明天再说的，但既然你现在就在，不妨趁着月光传你一道。”
小银一听，俏脸之上顿时满是惊喜之色。
楚天明便抬手一拘，顿时那空中的皎月便被楚天明拘来了一束月晖。
月晖在楚天明的手中聚敛，好似一弯新月，接着他口吐真言，每一个字都是充满了对于大道的理解和把控。这些字节在小银听来，实在是太过于晦涩深奥，随便一听之下，完全无法理解就算了，连心智都容易被搅乱。
真言融入月光，化作了一道无上心法。楚天明看了一眼，颇为满意，然后随手一点，便是将这篇心法口诀烙印到了小银眉心之中。
“这道心法口诀，由我所创，适合你们一族修炼。我刚才稍加修改，使它更适合你修炼。”
小银如获至宝，备受感动，又问道:“公子，这篇心法有什么名字吗？”
楚天明想了想，抬头看了一眼皎月，目光似乎穿越虚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看到了那一道血洒黑石海的身影，“就叫……‘辉月心法’吧。”
“辉月心法……”小银眨着银眸，喃喃地嘀咕了两声。
她并不知道这道心法的名字，乃是来源于她的一位祖先。
“好了，去睡吧。”楚天明揉了揉小银的秀发，笑道，“这道‘辉月心法’，这几日你先体会体会，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等到播种完，你再跟我去一趟琴峰，我带你去取一样东西。”
“谢公子。”小银开心地笑道，然后端着水盆离去了。
楚天明看着小银的背影，笑了笑，接着目光就落在了桌案上的那些颗粒上，眼中罕有地浮现出了几分期待之色。
“很久没喝过‘道冲酒’了。”
……
翌日，荒地。
楚天明将雕琢好的晶莹颗粒分给马夫和扫地人，然后便分别扛着锄头各占一角，开始耕耘播种。
晶莹颗粒刚一入地，田埂旁的水渠中便自行飞过来一缕水线，浇灌到了那一个小土包上。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株新芽便破土而出。
这株新芽呈嫩绿色，芽中有着一道奇特的纹路，它一破土，便疯狂地汲取着荒地之中的灵气和养分，卯足了劲生长。
当然，哪怕它再怎么吸收，那一些灵气和养分对于荒地数万年来的积蓄而言，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丝而已。
扫地老人看着一株株幼芽破土而出，不禁感慨，连连赞叹:“妙哉妙哉，真是造化也！”
楚天明摇了摇头，说道:“哪有什么造化，小道罢了。”
马夫捧着一粒晶莹颗粒细细地看着，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颗粒是哪种灵植的种子？它能够发芽生长，是因为种子本身的特殊，还是因为这里面的纹路呢？这纹路……”
这纹路，马夫看不懂，但他瞬间就知道这是出自楚天明的手笔了。
在没有见过楚天明之前，他自问自己知道的东西还是很多的，肚子里的学问也是有的，可是在见到了楚天明之后，他才是真正的理解到了什么叫做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扫地老人忍不住问道:“楚公子，能不能指点一下这其中的玄学？”
楚天明也没有敝扫自珍，虽然他对于如今的文宗已经没有太多的感情了，但这毕竟是他和那丫头一起建立起来的宗门，稍加指点一下后人，也无可厚非。况且，这荒地虽然不错，但于他而言，也无非就是一块地而已。
地，本就是用来种东西的。地在文宗，自然也是他当初有意留下的。
楚天明便晃了晃手中的晶莹颗粒，说道:“这些是火灵穗和蓝河稻的种子，除了精挑细选过之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火灵穗和蓝河稻，都是修真界非常普遍的灵植，地位和凡间的优质水稻没什么区别。
马夫和扫地老人一听，立刻明白了那雕琢在了种子内部的纹路才是问题的关键。
楚天明取出一粒火灵穗的种子，随手一点，内部的纹路便像是一朵小烟花般绽放了一下。
接着他蹲下身子，伸手放到荒地的泥土上，轻轻一按。
哗！
只见以楚天明的手掌为中心，无数道光纹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整块荒地就像是一个早已被拓印好的模子，光在模子之中传递，形成了楚天明手掌下的光纹。
光纹一闪即逝，就像在地上放了一朵烟花。
扫地老人赫然发现，这荒地之中的光纹与种子里的纹路，竟然有几分相似。
楚天明收回手掌，淡淡地说道:“两种纹路，并不相同，但是道出同源，彼此呼应。只有雕琢了纹路的种子，才能够在荒地里生长。”
这也是楚天明当初留在荒地之中的一种禁制，防止荒地被不争气的后人无休止地压榨。但是现在看来，后人虽然压榨不了，但是的确不争气。偌大一个文宗，居然连一个领悟了纹路奥妙的人都没有。
扫地老人听完，不禁陷入了沉默。心底，却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里面的学问被说穿了之后，就变得非常简单了。可惜，文宗历代的人，只想着如何获取荒地里的资源，却没有一个想到研究一下荒地本身。
扫地老人再傻也明白，这纹路本身就是一种不亚于道藏的惊人财富，可文宗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来研究过。
目光的短浅，行事的迂腐，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使得文宗的没落，变得合情合理。
楚天明淡淡地说道：“好了，继续播种吧，日落之前干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日暮之分，夕阳西下，众人播种完了最后一粒种子，一切都在楚天明的计算之内。
扫地老人扭了几下腰，然后忍不住锤了几下，自嘲道：“人老了，干点小活就腰酸背痛的，身子骨快不行了。”
马夫笑了笑，说道：“动动身子骨也好，朽得慢一点，可以多做一些事。”
这时，小白例常归来，这次它的嘴里叼着一只小东西，当它一甩头将这小东西丢出来时，那东西逐渐变大，赫然是一头牛……
楚天明扫了一眼这头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说道：“今天就吃牛肉吧。”
扫地老人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心中不禁为这头牛的主人默哀，手头则是自觉麻利地和马夫一起搭着烤肉架。
是夜。
一道窈窕的身影顺着石阶上山，最后落到了荒地边。
她看向荒地，月光下，映出了一张清秀迷人的面庞，只不过如今的这一张美人脸上，却充满了震惊之色。
“他……他竟然真的在荒地上种植了灵植？”
她轻点地面，轻飘飘地落到了田埂上，就在她蹲下身子，想要伸出青葱玉指去触碰一下其中一株幼芽的时候，一道淡淡地声音，忽然从她的背后响起。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随便去碰别人种的东西。”
第二十三章 木灵清
这突兀般响起的声音，令得她整个人被吓了一跳，差点脚下一滑，落入田地之中。
但声音的主人轻轻地拉了她一把，使她稳了下来。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在夜色里望了过去。
月光下，一位翩翩少年，温润如玉。
自然是楚天明。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碰……”清秀女子连忙有礼貌地道歉道，“我只是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人能够在这里成功种植灵植。”
楚天明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种不成，无非就是方法不对罢了。”
清秀女子不禁睁大眼睛，蹲下去仔细地观察着幼芽，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你种的吗？这种的都是什么些灵植呀？”
楚天明回答道：“火灵穗、蓝河稻。”
“原来是火灵穗和蓝河……呃……这么好一块地，就种这么普通的东西？”清秀女子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天明，替这一块地感到可惜，“这太可惜了，这块地就算是种植一些四五品的灵植都有些浪费了，你却用来种连九品都没有的火灵穗和蓝河稻？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楚天明淡淡地看了清秀女子一眼。
的确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穿着一袭浅蓝色的轻纱罗裙，披散着三千青丝。
月光下，那一弯剪水秋眸之中透着几分恼意，似乎是对于楚天明浪费灵田的做法感到痛心疾首。
楚天明平淡地说道：“这块地再好，对我而言，就是用来种火灵穗和蓝河稻的。只有这块地种出来的火灵穗和蓝河稻，酿出来的酒才又香又醇。”
清秀女子一听，顿时又有些无语。
楚天明种地，居然只为了酿酒？这一块地要是用来种一些优良的灵植，等成熟之后炼药也好，食用也好，那价值都要比酿酒高上无数倍，可楚天明居然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就做得如此浪费。
可她看到楚天明脸上那平淡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块地确实只需要种些火灵穗和蓝河稻就够了。
清秀女子环顾灵田，最后贝齿轻咬下唇，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灵田一角，说道：“那里还有一些空地，我可以去那里试试看种别的吗？”
“可以。”楚天明看也不看就同意了，他雕琢的种子本就不够种满整块地，空出来的留着也是浪费，清秀女子要试试也未尝不可以。
清秀女子忙追问道：“那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才能够种植成功？”
楚天明看着清秀女子满是期待的秋眸，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说道：“不行。”
“啊？为什么呀？”清秀女子顿时失望无比，连忙说道，“你教我一下，也没有什么损失呀！要不你教我种地，我就承认你是大师兄？”
其实文宗掌门和众峰主早就传下去了女道人的手谕，任命楚天明为文宗正统首席大师兄，入住主峰。可文宗正统弟子对于楚天明这个“空降”过来的大师兄显然完全没有什么好感，如今清秀女子这么说，倒是成为了第一个主动承认楚天明身份的人。
尽管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些交换条件的成分在。
楚天明摆了摆手，拒绝道：“不需要。”
清秀女子顿时蔫巴了下来，她咬着牙看向楚天明，气呼呼地说道：“行，你不教就不教，我就不信只有你可以种成！”
说罢，她直接顺着田埂走到那一角，脱去靴子，露出一双光洁的美足。接着，她也不管灵田里的泥脏，就这么一脚插了进去，细细地琢磨起了田地之中的学问。
楚天明看到这一幕，面色平淡，但心中却有些欣慰。
终于是出现了第一个研究这块田的弟子了……
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轻飘飘地传到了清秀女子的耳朵里。
“你慢慢研究，我就先走了。对了，你小心一些，不要碰坏了我的稻子，这才刚刚种好，别弄夭折了。”
清秀女子听着，银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她狠狠地剜了一眼楚天明的背影，气愤地说道：“臭大师兄，我木灵清记住你了！”
第二十四章 琴峰
几日之后。
小银参悟辉月心法颇有进展，三大气源同时开启时，周身立刻被淡淡的月晖笼罩，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灵田里，火灵穗和蓝河稻的幼芽在扫地老人和马夫的精心培育下茁壮成长，不断拔节，不日便可以长成幼穗。
这一天，楚天明叫上小银和马夫，启程前往琴峰。
文宗七峰，分别为主峰、悟道峰、阵峰、药峰、百炼峰、器峰，以及琴峰。
琴峰在七座神峰里非常受欢迎，其人气与主峰简直是天壤之别，究其原因，乃是因为琴峰之中存在着整个文宗境内最大的一座藏书楼——书阁。
马踏清云，拉着车厢，在马夫的驾驭下从主峰离开，向着琴峰驾去。
巡查长老驾驭云舟飞在天上，看到一辆马车从远方驶来，不禁皱起了眉头，但当他发现那是一辆从主峰里驾来的马车时，脸上不禁挂起了一抹鄙夷的神色。
“这首席弟子，端的是好大的架子！”他一拂衣袖，冷哼一声，但装作视而不见。
因为文宗掌门在闭关之前特地叮嘱过长老殿的人，主峰首席出游，如掌门亲至，只要不做特别过分的事，一切都不要深究。
对于楚天明的道之底蕴，文宗掌门及各峰主均是三缄其口，生怕宣扬太过令楚天明不喜，对文宗失去好感。因此除了最核心的高层之外，其余长老及弟子都只知道他们文宗多出了一位首席大师兄。
至于是出身如何，天资如何，修为如何，统统一概不知。
私下里，有传闻称这是文宗掌门在外历练时一时把持不住，于是才有了如今的私生子首席大师兄云云。
但这话他们也只是背地里讲讲，根本不敢乱传。
不过，总体而言，文字正统上下，对于楚天明这个首席大师兄的突然空降，大多是抱着不接纳的态度的。
不然，偌大一个文宗正统，也不会明知有大师兄，几天下来却没有什么人来主峰结交一下之类的了。
一路前往琴峰，天空之中的身影越来越多，很多无法飞行的弟子都是坐着宗门配备下去的云舟在天上飞行的。
很快就有弟子发现了楚天明的马车。
马车普罗大众，就是尘世间那种寻常得不能够再寻常的马车，若是放在世俗里，这帮弟子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可是在这里就不一样。
大家都是云舟，而你是马车，这就不一样了。与众不同，不是无脑就是强。
“那是哪座神峰的师兄弟，居然驾着马车来往神峰间？”
“真是好大的手笔！到底是哪个家族的子弟，居然用得起这种马车代步？”
“冲这辆马车，这个人我是结交定了！”
众弟子你一眼我一语，眼里装满的羡慕都快像水一样溢出来了。
也有弟子暗自皱眉，嘀咕道：“这个人这么高调，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难不成是新来的师弟师妹？”
边上弟子纷纷点头。
“怕是个大家族的师妹，家里人怕她吃苦，特地唤了如此一辆马车，作代步用。”
“这也太金贵了。”
也有弟子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这辆马车的消息，若是传到了子秋云的耳中，你猜他会怎么做？”
“那子秋云绝对放过如此一辆马车，若是那位师妹转让就罢了，就怕师妹不让，出些什么变故。那子秋云霸道无比，家底浑厚，又有旁门长老撑腰，若是被他盯上的话，情况恐怕不太妙。”
“要不要去和红岚师姐说一声，不然怕是要出事。”
“这不好吧？那马车里的到底是谁都不清楚，就冒失地去找红岚师姐，要是给师姐留下点不好的印象，那就得不偿失了。”
“也是，那就先看看再说吧。”
“对，我们也只是推测，那子秋云有没有行动都不知道呢，就算有什么行动，以他旁门子弟的身份，若是在琴峰胡来，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马车比云舟快多了，一转眼就超过许多云舟，落到了琴峰的山脚处。
琴峰山脚处，有着一片紫竹林，楚天明与小银下了马车，马夫便去到一旁栓了马车。
在他们的头顶，还有不少弟子坐着云舟飞掠过去。云舟在琴峰有着统一的停泊处，不像楚天明那样可以肆意停在山脚。
楚天明闭上眼睛，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他的目光随意地扫着琴峰的风景，每一处都有着许许多多的回忆浮上心头。
虽然只在山脚，但是抬眼望向云中，只是那云雾之下露出来的一角风景，都是那么的迷人，令人不禁遐想，在那云雾深处，到底是怎样一副充满了诗情画意的画卷。
小银笑盈盈地说道：“公子，我听扫地爷爷说，琴峰是整个文宗风景最好的地方，平日里也会有许许多多的文宗弟子来论道赏景呢！”
楚天明点了点头，罕见地笑道：“那是自然了，自己的后花园，总得经营得舒服一些。若是自己都看着糟糕，还怎么指望别人来抚琴呢？”
楚天明不禁回想当年。
那已经是在那丫头建立了书斋的许多年后了，某一天她神秘兮兮地拉着楚天明穿过九霄，渡过星河，来到了一座神峰上。
这座神峰位于混方修真域域外风景最优美的某处云海间。
那时候的丫头，已经声名远播，越阶对战更是稀松平常，大教疆国的圣子圣女被她挨个虐了过来，域内修士皆称她为“兰亭仙子”。
那时的兰亭仙子，已是温婉可人，一笑倾国。
那日，她带着楚天明来到神峰上，笑嘻嘻地看着楚天明，说道：“老师，你看这山峰，端坐云海间，一览众生百态。虽然不像老师那般瞭望千古，却也勉强配得上做老师的落脚点了。”
楚天明一袭白衣，手执折扇，摇头笑道：“你这丫头，这几日的修炼是不是都到嘴皮子上去了？尽是讨喜。不过，这座山峰的确不错，建个书阁，闲来时光读书抚琴，倒是颇具雅韵。”
兰亭仙子闻言，顿时美眸一亮，明明是个极具仙气不落凡尘的美人儿，却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连连拍手，雀跃道：“甚好甚好，那就叫琴峰吧！老师你说话可要算数，闲来教我读书抚琴，人家也不喜欢打打杀杀，想要做一个充满书卷气的可人儿。”
楚天明点头笑道：“好，我答应你了。不过这里距书斋不近，可不能常来。”
兰亭仙子眼珠子转了转，只在一旁笑而不语。
翌日，兰亭仙子只手截断云海首峰，将其跨越星海拖入了书斋之中，震惊了各方势力。
从此，书斋之中，多出了一座神峰。
琴峰，因此而来。
第二十五章 古琴
这毕竟是那丫头陶冶性情，闲来抚琴的地方，怎么能不经营得好一些呢？
楚天明在心中笑了笑，目光顺着石阶往上，一路，全是风景。
“走吧。”楚天明淡淡地说道，拾级而上。
小银有一种错觉，似乎公子来到这里之后，心情也变得愉悦了一些。但她也没有多问，只是紧跟在楚天明的身后。
琴峰的石阶，不像主峰那样直入白云深处。
实际上，琴峰的石阶四通八达，除了山巅，还有着众多风景秀丽的地方。
如果说主峰是一座可以饱览文宗壮丽山河的神峰，那么琴峰就是文宗之中本身风景最好的神峰。
往上慢慢走着，弟子也越来越多，这些人三三两两一起走着，显然是从某条云舟下来的。
今日的弟子，与平日里不同，因为今日多了一份关于神秘马车的谈资。
楚天明笑而不语，带着小银穿梭在琴峰之间，穿过回廊，走过幽深的厅堂，最后一步三折，来到了一条幽深的林荫小道上。
这里十分阴凉，人气也不旺盛，似乎是在热闹的琴峰之中，独取了一块清幽之地一样。
林荫小道深处，有琴音，袅袅而来。
传入楚天明的耳中，令他眉梢微微一掀，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少许。
循着琴音，步入幽深的古道，只见在那曲径通幽处，有着一位正在抚琴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袭浅蓝色的轻纱裙，臻首微斜，闭着眼睛，三千青丝如瀑般垂下，正好垂落到琴面上方。
琴上，一双素手，肤如凝脂。
纤纤玉指每每抚过琴弦，一个个音符便化作仙乐飘出。仙乐绕梁三尺，终日不绝。
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当楚天明走近时，女子恰好奏毕。
“这曲‘兰亭语’，已初具神韵，倘若再进一步，修出音律，可以此入道。”楚天明拍了拍手，轻笑道。
女子起身，向楚天明微微欠身，行了个礼，继而红唇微启，浅浅地说道:“公子回斋，奴家未能远迎，望公子见谅。”
楚天明面色平静地受完她一礼，摆了摆手，说道:“我于文宗，只是一个过客而已，如今难得遇到故人，无须多礼了。你的情况，比我预料的还好，值得恭喜。”
女子恬然一笑，说道:“奴家能有今天，多亏了公子和小姐的照顾。”
说到这里，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歉然地说道:“奴家只恨，当初未能阻止姬清玄……”
楚天明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阻止与否，其实不重要。天下大宗，盛极而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书斋没落，不是你的责任，你不需要将太多的负担揽到身上。”
“况且……”楚天明顿了顿，“如果小尧没有离开，黑石海异变时，她也是第一个冲进去横扫的人。姬清玄做了小尧会做的事情，她哪里错了？”
“小姐的确是那样的人……”女子银牙轻咬下唇，不甘心地说道:“可倘若姬清玄没有牵连书斋，书斋现在还是域内首屈一指的大宗，岂会像如今这样偏居一隅？”
楚天明摇了摇头，说道:“过去的辉煌已经过去，我说过，天下大势，盛极而衰，就算没有姬清玄，书斋没落成文宗也是迟早的事情。倒是因为姬清玄，书斋以一种辉煌的方式落幕了。”
“你的琴心，还沉醉了过去，是时候朝前看看了，那样才能够踏前一步。”
女子听罢，沉默少许，然后欠了欠身，恭敬地说道:“公子所言，必定是金口玉律，奴家谨记在心。只是奴家资质驽钝，尚需一些时日才能够参悟。”
楚天明点了点头，说道:“你琴心困于过去，我拉你一把，能不能出来，还需看你自己。小尧将你留下，便是看得出你诞生灵韵，希望你能得道。”
女子说道:“公子与小姐的大恩，奴家永世不忘。”
楚天明微微点头，说道:“离去时，我再抚一曲，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女子闻言，顿时感激莫名，惊喜道:“多谢公子。”
楚天明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去吧。”
女子最后再度欠身，然后便如一缕烟云般消散去。
曲径通幽处，几缕阳光透过藤蔓洒落石头雕琢的桌案上。
桌案上，一张古琴，一鼎小香炉。炉中袅袅生烟，如梦似幻，但那抚琴的女子，却似乎从未出现过。
楚天明和抚琴女子的对话，似乎没有发生在这片时空里。
小银和马夫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刚刚发生了一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二人都不知道，怎么才一个失神的时间，楚天明就已经来到了古琴前。
小银赶紧跟上，看着那张古琴，好奇地问道:“公子，琴峰琴峰，莫非就是因为到处都有古琴，所以才得名的？”
楚天明失笑道:“你的想象力很丰富，琴峰的确有不少琴，但最主要的是，只有这张琴在，琴峰才是琴峰。”
“只有这张琴在，琴峰才是琴峰……”小银喃喃地重复着，她觉得这句话里隐藏着什么惊人的密码，却又听不明白。
但马夫闻言，却瞬间肃然起敬。
楚天明不再多说，而是看向了手边的琴。
这张琴初看一眼，立刻给人一种苍松古朴的感觉，似乎经历了万世沧桑一样。但细细一感受，却仿佛能够感觉到古琴之中跳动的生机，就像刚刚抽芽的幼苗，焕发生命力。
楚天明轻轻地抚过琴弦，他的动作轻柔缓慢，似乎早已经熟悉了古琴的每一个角落。他随手拨动一两根琴弦，充满了灵韵的音律便跃然而出。
马夫全神贯注地聆听，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楚天明的手法，似乎里面蕴含着无穷尽的道法。
但楚天明只是随手抚琴，数息之后，他收回手，笑道:“好了，走吧，我们现在去书阁。”
第二十六章 书阁
如果要问文宗弟子，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最想要停留的，答案肯定是琴峰。琴峰风景为文宗之最，但真正能够留住人的地方，却不是它的景色，而是书阁。
书阁建于琴峰之巅，位于云海苍松合抱之间，是一座看起来古色古香的楼阁。远远看去，书阁在云海间沉浮，有一种跳出尘世的感觉，可它偏偏又半入红尘，若即若离。
琴峰的石阶如溪流一般遍布全峰，其中的某一部分石阶逐渐汇聚，延伸向巅峰云海间的那座楼阁。
被稀薄的云气所笼罩的石阶上，有着一道又一道年轻的身影，他们行走在登山路上，时不时地抬头望一眼山巅云气之中的楼阁，眼中充满了火热之色。
楚天明带着小银和马夫，也汇入了这些登山的弟子之中。
文宗弟子众多，多一两张陌生面孔，根本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不过，小银那出尘的清淡气息，还是引得不少少年少女投来好奇的目光。相比之下，楚天明那普罗大众的样貌反而显得太过平凡了。
踏上石阶尽头，三人来到了楼阁前。
阁上，悬着一块透着古老气息的牌匾，匾上书着“书阁”二字。这两个字大气磅礴，初一看便有一种浩如星海的感觉，再一看又仿佛遇见了无穷星辉，令人心生震撼。
书阁不大，但门扉大开，欢迎一切来客。从门外望进去，只见门扉内混沌一片，难以窥视，仿佛隐藏着一个世界。
一个个弟子跨过门槛便消失在了其中，似乎书阁之内能纳百川。
马夫盯着牌匾看了许久，然后回过神来，满是感慨地道:“传闻这‘书阁’二字，乃是兰亭书圣亲手所题，寥寥数笔，却有如星河一般浩瀚。此般境界，真令我心驰神往。”
楚天明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这两个字，可不是兰亭书圣写的。”
马夫一愣。
还未说话，就有几个路过他身边的弟子停下来，说道:“这位师弟，不要胡言乱语，这书阁牌匾不是兰亭书圣所题，还能有谁有资格有本事题？”
边上还有一位弟子，也是出言附和道:“师弟，说话要谨慎，你是我们正统弟子还好，就怕这话落到了旁门子弟耳中，被他们拿来添油加醋对付你。”
楚天明对这二人点了点头，反问道:“正统与旁门的矛盾，已经激烈到这种程度了吗？”
那弟子说道:“师弟面孔很生，或许刚入宗不久。你有所不知，我们正统以散修居多，而旁门则是些大教疆国的子弟。虽然我们都在文宗，但他们时常以出身压人，欲要博一些便利，令人不爽。”
矛盾，源于阶层。冲突，来自于利益纠葛。
“师弟若是吃了亏，不要急着与旁门子弟正面冲突，告知师姐师兄，他们修为高深，不惧旁门，会为你主持公道的。”那弟子好心提醒道。
任何一个宗派，都是修真界的一个缩影，而在修真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楚天明摇了摇头，但并未再说，而是领着小银跨入阁中。
那两位弟子见状，皆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因为看楚天明的反应，显然是未将他们的提醒放在心上。
那两位弟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听说我们文宗正统来了一位首席大师兄，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物，能不能压下旁门的气焰。”
另一位弟子却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还是红岚师姐成为首席弟子最有说服力，那什么新来的大师兄，我可不看好。”
说着，二人也先后进入了阁中。
书阁内部，没有那种雕梁画栋的华丽装潢，有的只是一幅古色古香的画面，像是那种放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古朴之中透着几丝不凡。
书阁的空气之中，飘散着唯有木香和墨香糅合在一起才有的独特幽香，稍一闻，便觉得自己正徜徉在书海之中。
可书阁里面，并没有书，有的只是一幅又一幅挂在墙壁上的字画。这些字画风格迥异，但却无不透着作者那深厚的笔力与对道的理解。随便一幅放出来，都可以让人参悟许久。
但没有一个弟子去参悟字画，他们有的凭着感觉走过一幅幅字画，然后挑选了一幅进入其中，有的则是目标明确地走到一幅字画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前一踏，钻入了画中。
书阁不大，但能够容纳全宗弟子，奥秘就在于这些自成空间的神奇字画里。
小银看得呆住了，这种一个个弟子争相进入字画中的有趣场景，时刻冲击着她的观念，为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隐约之间，她感觉到书阁的某一个角落在呼唤着她，这缕呼唤感传递过来，竟然让她的血液也因此而出现了一丝沸腾的感觉。
楚天明摸了摸她的秀发，笑道:“去吧，这里有一些东西，是你的先祖留给你的，你将它们取走，没人敢反对。”
小银闻言，娇躯一震，猛地转头看向楚天明，银眸之内，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色彩。
她声音颤抖地说道:“公子，这里有我的祖先留下的东西？”
楚天明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小银重重地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谢公子！”
看着小银的背影，楚天明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紫凌啊紫凌……你既然不希望后辈再走这条路，又何必将它留下呢？”
楚天明接着又看了一眼马夫，说道:“难得来一趟书阁，有没有什么想要去看看的？”
马夫闻言，正要开口，但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的一个机会，立刻改口，恭敬地向楚天明请教，“请公子指点，我该入哪幅字画寻找机缘？”
“资质不高，但不算蠢。”楚天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几日你鞍前马后，也算尽职，我便指点你一下。此去第三幅字画，在苍松下有一片落叶，你将它收好，他日或可以此作为基础，参悟‘千幻’。”
马夫大拜，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指点！”
楚天明颔首，淡淡地说道:“去吧。”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转身，向着书阁的深处笔直地走去。
第二十七章 图卷里的世界
书阁内部，古色古香，精心摆设好的香炉中升起袅袅清烟，令得阁中的场景，恍若仙境亭阁。
炉中青烟袅袅，绕梁萦回，终日不绝，稍呼之，便令人倍感神清气爽，头脑清晰，领悟起字画里的奥秘来，也是容易了几分。
书阁里，清烟中，人来人往。每一条回廊里，都有弟子走过，每一幅字画前，都有弟子驻留。
随着楚天明不断地走向书阁的深处，他周围的墙壁上所挂的字画，也是越来越深奥，字画前驻留的弟子，也是越来越少。有些弟子在字画前驻留许久，皱着眉头不断犹豫，最终一咬牙，还是转身离开。
有些转身离开的弟子看到楚天明一脸淡漠地走向更深处，想要提醒一下，但最后还是算了。
楚天明走啊走，最终停下步伐。
留在他面前的，既不是字画，也不是字帖，而是一幅字迹潦草，胡乱涂写的作品，若是将它移出书阁放在外界，俨然与废品无异。
可就是这么一幅粗糙劣质的作品，却被挂在了书阁的最深处。
楚天明盯着它细细地看着，似乎这不是一幅古怪的图卷，而是一幅稀世珍品，一件令人心动的宝物。
就在他看得入神的时候，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但他似乎并未察觉。
来者也没有去打扰楚天明，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极具耐心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楚天明就从图卷中收回了目光，但他并未转头看向来者，直接就是淡淡地说道：“怎么不在灵田里刨土了？”
这个没有打扰楚天明的人自然就是木灵清。
木灵清一听楚天明说她研究灵田是在“刨土”，清秀的眉目之间立刻腾起一股恼意，娇嗔道：“臭师兄，你居然真的忍心将人家一个人丢在那里刨土！这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人家都快把那一角灵田刨个底朝天了，也没见你出来指点指点我！”
楚天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说让你在灵田里种地，什么时候说过会教你？”
木灵清不服气地说道：“我在那里几天，可是亲眼看到你指点你身边那个小女仆修炼的，你有时间教她，居然都不来看看我这个清纯可爱的师妹！”
楚天明又摇了摇头，说道：“师妹和女仆能比呢？小银是自己人。”
木灵清顿时一噎，但眼珠子骨碌一转，忽而笑道：“那，要不我也给你找个小女仆，你把那种地的法子教给她？”
楚天明乜了她一眼，戏谑道：“你怎么不亲自来当，非得去祸害别人？”
木灵清忙说道：“非也非也，给大师兄当仆人，可是一桩美差，怎么能叫祸害别人呢？”
楚天明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而是继续看着眼前的图卷。
木灵清见楚天明不再理自己，嘟了嘟嘴，又提醒道：“臭师兄，你就别白费功夫了，这幅图卷自从挂在这里以来，根本没有人能够进去得到什么。”
楚天明闻言，反应却很平淡，“以文宗如今的总体水平，看不出里面的玄机也实属正常。”
木灵清不服道：“臭师兄，你这么灭自己威风，就不怕伤我们文宗师弟师妹们的心吗？掌门和各大峰主都曾经进入过这幅图卷，但都说里面除了莫大的危机之外什么都没有。有一些门下弟子不服，觉得这是危言耸听，就进去看了看，结果没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浑身是伤的出来了。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弟子进去了。”
木灵清顿了顿，又补充道：“有传言说，这幅图卷是我们文宗的始祖胡乱涂画的，这里面的小世界糟糕得就像一团乱麻，让人毫无头绪，里面除了危险，还是危险。”
楚天明笑了笑，说道：“对你们而言，的确是莫大的危机，甚至，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毕竟，这幅画只有有缘人才看得懂。”
木灵清撇了撇嘴，嘀咕道：“臭师兄，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就是这个有缘人吧？”
楚天明看了一眼木灵清，眉梢微微一挑，然后说道：“不错，本师兄正是有缘人。”
“拉倒吧！”木灵清满脸嫌弃，不是看不起楚天明，而是真的不觉得楚天明这个便宜大师兄和他们文宗正统这么“有缘”。
可她看到楚天明的脸上写满了认真，恍惚之间，竟然产生了那么一种感觉，似乎这一幅画，真的就是在等楚天明的到来。
“臭师兄，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木灵清问道。
楚天明没有再说什么，抬脚，踏入了图卷之中。
“喂！臭师兄！”木灵清想叫住楚天明，奈何楚天明实在是走得太果断了，完全让她始料未及。
“这臭大师兄，明明什么修为都没有，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格调这么大，别把自己坑死了！”
木灵清咬了咬牙，气得直跺地面，但是也紧跟着冲入了图卷之中。
一入图卷，周遭的景象立刻变得扭曲，就像是穿越了一层空间屏障，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书阁的景象统统在这种扭曲之中消失，一个灰蒙蒙的世界，逐渐在她的周围铺卷了开来。
木灵清跨入了这个世界，整片天地之中到处充满了可怕的飓风。
这种飓风是有形体的，像是有人在天空之中挥毫泼墨，然后将这些墨迹拧在一起，形成了这一股螺旋状的细长飓风。
说是细长，但也只是看上去那样，实际上这些飓风每一股都有一棵古树般粗细，无穷无尽的墨色飓风充斥着整片天地，像无数的墨色蟒蛇在狂舞着肆虐横行。
苍穹深处，阴云天聚，像无数重山峦叠在那里，时不时地劈下一道道粗大的雷霆，将大地山川劈穿。
墨色飓风和暗雷，称霸了整个世界，将这个世界轰劈得千疮百孔。
这是一片扭曲的现实，这是一个崩坏的世界。这样的一个世界，没有什么人敢进来才是正常的，要是被那种蕴含了毁灭力量的恐怖暗雷给劈到，哪怕是入道的强者都要掉层皮，更别说是普通的文宗弟子了。
而那种墨色飓风所蕴含的力量虽然比暗雷要弱一些，但那种可怕的撕扯力，轻易就可以将修士卷入其中，然后毫不留情地绞杀磨灭。
木灵清冲入了这个世界，秀目之中充满了焦急之色，但她还没有定下神来，只听“轰咔”一声巨响，一道水桶般粗细的恐怖暗雷就从苍穹深处劈下，直接劈在了距离她不远处的一座孤上，“轰”地一声，这座孤峰直接被劈成了无数碎石块。
在暗雷的强烈冲击下，孤峰的碎石块漫天溅射，将木灵清冲刷地像是狂狼里的一叶扁舟。
接着，一道墨色飓风袭来，犹如狂蟒游走，张开深邃的漆黑巨口，对着她笼罩了下去。
“不好！”木灵清面色大变，但此时她正在承受着暗雷崩山之后的冲击余波，根本无法分心抵御蟒状飓风。
危难当头，木灵清毫不犹豫地取出一枚令牌，准备直接催动，但就在这时，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猛地一拽。
这一刻，木灵清那只握住令牌的手不由得僵住了，因为她的眼前出现了她有生以来最为惊骇的一幕。
第二十八章 强取豪夺
木灵清无比震惊地发现，那迎头盖下的蟒状飓风，竟是凝固在了她的头顶。而那些被暗雷的余波冲击得到处飞溅的碎石，也是一下子静止在了她周围的空间之中。
这是一个无比诡异的画面，似乎当这只手开始拽她的时候，她就脱离了这个时空。
下一刻，蟒状飓风在她的视野里逐渐缩小，那些碎石块也开始飞快地倒射，她的整个视野，都仿佛拉长了一样。
“哗——”
木灵清忽然发现，并不是她的视野被拉长了，而是她本人正在被那只手拽离这个世界！
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谁在救我？”
无数的身影在这一刻像是流光般掠过她的心头，但没有一张面孔是她觉得有可能救她的。
就在她恍惚之间，她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层扭曲的屏障。
这是图卷的限界，穿越之后，她就可以回到书阁之中。
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后，木灵清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这是因为她的双脚实实在在地落在了书阁的地板上。
整个过程，从她紧随着楚天明进入图卷中，到她被硬生生地拽出来，不超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但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对她而言却仿佛在做梦一样。
她感觉到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松开了。
她赶紧转过身去，不想错过这个人。
但她紧接着愣住了。
她看到了一道背影，这道背影自然就是楚天明。
不过此时楚天明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手中的一块黑色石头上，似乎对于刚才救了她一次的行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臭……大师兄？”
她赶紧跟上去，叫住了楚天明，忙是问道：“大师兄，刚刚是你把我拉出来的？”
楚天明手腕一翻，将那黑色的古怪石头收了起来，然后淡淡地看了木灵清一眼，说道：“哦，举手之劳罢了，不客气。”
说完，继续离开。
这平淡地像是喝了口水一样的语气，让木灵清稍微一怔。
在文宗，不论是正统还是旁门，不知道有多少人钦慕着她，虽然她并不会因此而得意，但是对于自己的魅力多多少少是抱有肯定态度的，可楚天明对她居然视而不见。
早先在主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楚天明是那种故作冷漠的人，可现在一看，她发现楚天明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说楚天明冷漠吧，偏偏楚天明对手下的小女仆和马夫都很平和，可对于别人，楚天明就像是在看空气一样，神色淡漠，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喂喂喂，臭大师兄，你等我一下呀！”木灵清快步跟上，这一刻的楚天明，在她的心目中一下子变得神秘了许多。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便宜大师兄，可能并没有文宗之中流传得那么“便宜”。甚至，这个大师兄的能力要比绝大部分的文宗弟子都要出色，如果因为他没有修为而小看他，迟早是会吃到苦头的。
正当她追楚天明的时候，楚天明的步子，果然是停顿了下来。
木灵清大喜，以为是自己叫住了楚天明。
可楚天明的目光却穿越了半个书阁，落在了一个角落里。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随之一眯，眼缝之中，一抹淡淡的寒意悄然浮现。
“大师兄……”木灵清抬手唤向楚天明，可楚天明忽然动身，向着那个角落走去。
木灵清赶紧看过去，下一刻，她的面色陡然一沉。
在那个角落里，几个旁门的弟子正包围着一个银发少女，脸上不怀好意，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
在文宗，虽然七神峰名义上是正统弟子呆的地方，但凡事总有例外。一些旁门子弟，只要是获得了登峰的令牌，都是可以乘着云舟与正统弟子一样上神峰的。
眼下那几个包围了银发少女的旁门弟子，显然就是这样来到琴峰的。
而这个银发少女，自然就是小银。
小银遵照着楚天明的指示去到了古画之中，通过血脉的共鸣，轻易就取得了其先祖留下的东西，可她刚一走出古画，周围立刻就包过来了几个旁门子弟。
这些有所图谋的旁门子弟，个个都是开启了三四个气源的人，一对一动手，不可能是小银的对手，可三五个一起包围过来，一下子就让小银产生了压迫感。
这些人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你一言我一句，似乎是在劝说小银交出她所抱着的一个小方盒子。
这个小方盒子非常精致，乃是紫萱木所制，每一个面上都用金纹勾勒着奇异的花纹，令人一眼看去，就能够感觉到这个盒子的古朴大方。
被纠缠得无法脱身的小银，注意到了从不远处赶过来的楚天明，眼中不禁浮现出了一抹欣喜之色，连忙叫道：“公子！”
那包围着小银的几个人，立刻也注意到了楚天明，其中一个有些瘦削的人对着另外一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咧着嘴走向楚天明，阻拦道：“这位师弟，前边发生了一些事情，闲杂人等还是不要过去了……”
楚天明看都没看他，身影交错，直接来到了小银的身前。
那人一怔，似乎没看懂楚天明是怎么从他的身边经过的，他转过头去，却见楚天明揉了揉小银的秀发，淡淡地扫过她怀里的盒子，然后笑道：“看来很顺利了。”
就在楚天明和小银碰面的时候，某个角落里，有一个人影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快速地退出了书阁。
小银点了点头，将怀中紧抱的紫萱木盒子递给楚天明，“公子要不要看一看？”
楚天明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看了，我知道是什么。走吧，该回去了。”
说罢，便带着小银离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多看包围了他们的人一眼。
这让那些人感到非常不爽。
临走之前，那个之前阻拦楚天明未果的人站到了楚天明的身前，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这位师弟，我们和这位师妹聊得正投机，你就这么带着她离开，怕是不太好吧？”
楚天明停下了步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这个人笑了笑，说道：“师弟果然是识时务的人，既然这样，那师兄也不为难你了。就实话和你说了吧，这位师妹手里拿的盒子，其实是我们旁门的前辈放在画中的东西，没想到这位师妹不小心将它取了出来，所以师兄们就厚着脸皮过来讨要一下了。”
小银一听，立刻生气地反驳道：“你们胡说，这东西根本不属于你们。”
边上一个瘦削的弟子立刻说道：“师妹这就胡言了，这东西不属于你才是。”
这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收缩着包围圈，待逼得近了，其中又有人出声道：“师弟师妹，这东西是属于我们旁门的赵越师兄的，你们识相一点的话，还是乖乖交出来吧，不然真要动起手来，可不要怪师兄们下手没轻没重了。”
书阁之内，并没有不允许切磋的规定。
相反，当一些弟子同时看中了同一部典籍的时候，也经常会出现切磋比试的例子，但是像这几个旁门子弟一样出言威胁的情况，还是不多的。
楚天明摸了摸下巴，目光平淡地扫过这几个人，说道：“这东西要是属于你们，你们早就取走了，既然取不走，那就注定得不到，还是乖乖让开吧。”
那瘦削的弟子眯着眼睛说道：“师弟此言差矣，此乃赵越师兄之物，赵越师兄不取，只是觉得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自然就会过来取走。在这之前，谁也不允许取走。”
楚天明闻言，眉毛一掀，懒洋洋地道：“什么赵跳赵跃的，没听说过，你们可以让开了。”
拦路的弟子顿时眯起了眼睛，沉声说道：“喔？师弟不给我面子就算了，看来是连赵越师兄的面子都不给了？不知道师弟背后是哪位师兄师姐撑腰，说出来，师兄们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或许可以给你留点尊严。”
楚天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的面子值几个钱？废话不用说了，要动手就赶紧的，不要当了婊子又立牌坊。”
“好、好、好！”这个弟子气得头顶冒烟，狞笑道，“既然师弟这么不懂规矩，那今天我们几个做师兄的就免费给你上一课，让你好好知道一下‘尊敬’二字怎么写！”
第二十九章 丢下琴峰
就在这几个旁门子弟与楚天明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道娇喝声从不远处传来。
“彭刚、廖立，你们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蓝裙倩影携着香风，快步来到了楚天明的身边。
正是紧随着楚天明而来的木灵清。
被木灵清这么一喝，那几个旁门子弟不禁僵了一下。
“木、木灵清师姐？”那名瘦削的弟子‘廖立’面色一变，周围的几个弟子也在心底暗叫不妙。
木灵清是正统弟子，而他们是旁门子弟，虽然看起来互不相干，但是明面上还是要照着规矩来称呼的。本来他们对付楚天明和小银，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现在突然半路杀出一个木灵清，事情可能就没办法顺利解决了。
廖立和那名拦路的弟子‘彭刚’对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悄悄退走，立刻去通风报信。
他们口中的‘赵越师兄’显然是觊觎紫萱木盒子已久，为了防止紫萱木盒子被人捷足先登，所以不惜动用人脉换来登琴峰的令牌，安排了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看守。
如今见势不妙，彭刚果断退走，去给赵越通气。
楚天明看着彭刚溜走，也不阻拦，木灵清见此，便也懒得去管彭刚。
廖立眼珠子一转，嘿嘿地笑了一下，恶人先告状道：“木二师姐，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边上的旁门子弟也是赶紧附和着说道：“是啊师姐，整个文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古画之中的盒子，可是赵越师兄的囊中之物。现在这位师妹冒冒失失地将它取了出来，理应还给赵越师兄，赵越师兄大人有大量，定是不会和这位师妹斤斤计较的。”
又有弟子说道：“倒是这位师弟，屡劝不改，应该吃些责罚，以儆效尤。”
“师弟言之有理，不然今天来个师妹取了这个，明天来个师弟取了那个，我们旁门的弟子还要不要修行了？我们文宗广开山门，弟子遍布天下，若是尽出些鸡鸣狗盗之辈，他日如何在道野之中立足？”
这几个旁门弟子，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越说越过分，听得楚天明都笑出了声来。
见楚天明笑，廖立顿时指着楚天明的鼻子喝道：“放肆，你这师弟，真是越来越不将我们文宗的规矩放在眼里了！今天我就请木灵清师姐作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师弟，以正我们文宗风气！”
不等木灵清开口，楚天明反而是拍起了手来，他也懒得去做口舌之争，直接笑道：“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也是十分罕见了。也罢，什么目无尊长也好，什么不将文宗的风气放在眼里也好，这些名头我照单全收。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我都接下了。”
“好好好，师弟果然有胆魄！木灵清师姐，你可是听到了他的狂言，可不怪我们以多欺少了！”廖立冷笑一声，旋即摆开架势，向着其余几人喝道，“上！”
这几个旁门子弟闻言，纷纷目露凶芒，周身气源大开，他们之中，最差的也是开了三个气源的人，而廖立更是开启了四个气源。
一个四源修士，那已经是具备了跨入引炉境的资格了，就算是放眼道野，那也是一个能在年轻一辈中下游里混得不错的人，但在这里，却仅仅只是‘赵越’的一个小弟。
面对旁门子弟的围攻，楚天明明明毫无修为，但却面如止水，似乎面对的根本不是启源境的修士，而是一些不入眼的蚊虫。
木灵清见楚天明这副姿态，就知道这些旁门子弟包围小银的事情，是真的惹恼了楚天明，便不再去出言阻拦。
同时她也十分好奇，这个神秘兮兮的大师兄，以一副毫无修为的凡人之躯，如何化解这几个启源境弟子的围攻。
她完全没有出手的打算，一个能够将她拉扯出恐怖图卷的人，再平凡都不能小觑。要知道如果换成文宗掌门或者是几位峰主，就算能够救出被困于图卷之中的弟子，也没办法做得像楚天明这样轻松，更别提直接从蟒状飓风下救人了。
木灵清睁大了秀目，她要看看楚天明这个大师兄究竟有什么奇特的手段，究竟具不具备那等成为“文宗正统首席大师兄”的实力。
“唰！”
还不等木灵清集中注意力看向战场，一道人影便从她的面前掠过，像是炮弹一样射出了书阁，飞出了琴峰，向着云海之下落去。
“啊——”
惨叫声由近及远，拖着长长的惨烈音调，消失在了云层之下。
木灵清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你刚刚做了什么？”一道充满了惊惧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语气，陡然响起。
廖立满脸不解地盯着楚天明，他是场内唯一一个看出了些许端倪的人。
就在几个呼吸之前，他身边的一个弟子出拳轰向了楚天明，可是拳头还没有碰到楚天明，整个人就化作了流光被轰飞了出去，然后径直射出了书阁，落到了琴峰之外的云海之间，生死不知。
反观楚天明，依旧是一脸淡漠地站在原地。
其他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的旁门弟子愣了一下就缓过了神来，再度攻向了楚天明，唯独廖立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于是隐隐地退缩了一些。
“啊！”
“啊！”
“啊！”
……
只听一连串的惨叫声，那些攻向楚天明的旁门子弟，无一不是化作了炮弹反射出了书阁，冲出了琴峰。
“救命啊——”
“不要啊——”
一道道悲惨透顶的嚎叫声，从云层之下传来，令得廖立的脊背上一次又一次地腾起森冷的寒意。
“你干了什么？妖术！你一定是在使用妖术！”廖立望向楚天明的目光充满了恐惧，那声音在此刻不由地颤抖了起来。
“你要是想这么理解，就这么理解吧。”楚天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个眼神，就让廖立如至冰窖，“我还准备讨教讨教你的文宗规矩呢，怎么不动了？”
廖立退缩了几步，消瘦又有些发白的脸上充满了恐惧，然后他从这些恐惧之中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忙是干笑着赔礼道：“呵、呵呵……师弟这就说笑了，哪有什么规矩，只是师兄与你说笑的，你不要当真，千万不要当真……呵呵、呵呵……”
他一边退缩，一边快速地思考着怎么脱身，可楚天明却向他一步步走来。
“我可没有说笑，他们都下去了，你留在这里，可就不合规矩了。”楚天明说着，伸手抓了过去。
“师弟，得饶人处且饶人，此时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廖立连连求饶。
廖立前一刻还嚣张无比，颠倒黑白，这一刻却疯狂地退缩求饶。这种厚颜无耻的样子，就连一旁的木灵清都暗自皱眉，有些看不下去了。
文宗有这种人，真是够丢脸的，不过还好，这不是他们文宗正统的弟子。
廖立惊恐地后退，竭力想要逃脱，可是奈何他再怎么疯狂地催动五个气源聚纳灵气，都无法让他的身法变得更快。楚天明那一只朴素的手掌，就像是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利一样，一掌抓来，时空定格，似乎可以摘星摄月。
任廖立将身法催动到极致，楚天明的手掌还是轻而准确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接着，廖立只觉得整个世界的力量都在这一刻加持在了楚天明的手上，楚天明轻轻一抛，他的整个视野就扭曲了起来。
耳边，风声呼啸。
背后，劲风猎猎。
一个刹那的失神，他就看到了正在远去的书阁和琴峰，很快他的眼前就剩下了一片茫茫的云海。
他感觉到他在下坠。
但他无能为力，这是唯有云舟才能够飞上来的文宗七神峰，以他区区启源境的修为，根本无法自救。
留给他的，唯有死路一条。
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简短而凄厉的惨叫声。
“啊——”
书阁之内。
楚天明轻轻地拍了拍手，随手将几个旁门弟子丢下琴峰，对他而言，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小银来到楚天明的身边，垂着脑袋，微敛的眼帘中充满了歉意。
她怯怯地说道：“公子，小银给您添麻烦了……”
楚天明揉了揉她的脑袋，淡淡地说道：“有什么麻烦的，下次再有人这样，不用忍让，直接往死里打。打不过，还有我，我楚天明的仆人，苍天都欺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