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章
苏清徽从破庙里醒来的时候,正赶上天放晴,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像被突的扼住了喉咙般戛然而止。
她慢慢伸开麻木冰凉的手脚,扶着一旁低矮残破的土石起身,整了潮湿凌乱的衣衫,伸手从外衫上扯下一块被划破的碎布,摘下镯子和坠链仔仔细细的包好揣进里衫里这才上路。
傍晚时分,愈加清冷,苏清徽走了许久才望见远处有户人家,欣喜之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临近屋舍她忽的顿住脚步,藏身在一棵大树后挖了个浅坑,把首饰包稳妥的放好后,又脱掉外衫留一身素衣,顺手捏几把湿土抹在身上这才走向茅屋。
开门的是个魁梧的汉子,晃神的功夫便听见那男人身后一道温柔的声线,“阿听,是英莫回来了吗”话毕便见一个蓝衣女子出现在门旁,看见清徽时她微的一顿,转身向那唤作阿听得男子柔柔说道:“阿听,给这姑娘倒杯水吧”
待阿听走后那女子才轻声问道:“姑娘可是遇了什么麻烦”“不瞒姐姐,小女家中突遭变故,现下无旁人可依,幸的城中有一远房亲戚可投靠,只是这天色已晚,城门已闭,小女子孤身一人无处可依,望姐姐宅心,收留小女一晚,明日一早我便离开,绝不烦扰姐姐。”
听罢,那女子犹豫了两瞬轻叹口气终是说道:“天色已晚,怕是你也别无去处,先进来吧”进门之后苏清徽才发现这屋虽小,倒也是五脏俱全的。
女主人进屋后取了副碗筷放在清徽面前,倒是也不嫌弃她一身污泥,便坐在了她身旁说道:“姑娘路途劳顿,想必必是辛苦极了,寒舍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几道小菜,姑娘先吃了压压惊吧”。
苏清徽忙摆摆手,有些局促道:“蒙姐姐不嫌弃白苏,能收留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又怎会有如此想法。”“白苏”那女子顿了一下说道:“那我便唤你一声苏儿可好。”
苏清徽虽惊诧于她的熟捻却也微微点了点头,女子便笑着说道:”今日英莫不回来,倒是来了苏儿,左右一补倒也是齐全了。”“快些吃吧,饭菜都凉了”那名唤作阿听的男子忽的开口道。“对对,吃吧”那女子忙应承着说。
饭后,那女子找来一身布衣放在清徽手上说道:“家中没什么适身的衣服,倒是舍弟年龄与你相仿,这是之前为他做的新衣服还未来得及穿,如今正是派上用场。
”苏清徽仔细接过,复了她又笑着点点清徽说道:“瞧你这一身污泥,洗澡水已经备好了,去洗洗吧。”苏清徽有些羞曷的点点头,谢过之后便起身准备沐浴,:“对了,我叫岭瑟。”她又笑着补充道:“你唤我一声岭姐姐便好。”
经此多少年之后,苏清徽每每想起这一幕,这个人,都会想起那一室烛火映衬着她眼角那一颗红泪痣和那一脸温柔。耳畔犹想起那绵长的语调,你唤我一声岭姐姐便好。还有她转身应承的那一声“好。”
隔日清晨,苏清徽收拾了岭瑟为她准备的吃食和几个银钱便往城里去了,临走之际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把镯子放在了门前又揖了三揖便启程了。(未完待续)
第一章 入府
越是临近城门,那阵阵繁华声就越清晰,叫卖声,车马声,礼炮声…..这种纷杂热闹是苏清徽过去这十几年所少知的,呵,她甚至以为自己就要守着那一方小小的苏家别院一直到老。
想到这,苏清徽不由得叹口气,原来总觉着那院子又小又偏,自前日那一把火之后,现下却是连个栖身之所都没了,不过这火,来的倒是蹊跷。
进城后她找了家客店开了间房,匆匆吃了口馒头便倒在床上好好歇了一觉。等她起身回过神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光影绰绰,她摸索着点起烛灯,坐在圆桌前脑中不由得浮现前日的那场火。
巳时随身伺候的嬷嬷称家中有事需回去一趟,平日里苏清徽随性惯了,也不当是什么大事便应允了,眼见是酉时也不见嬷嬷身影,她当是事情紧急耽搁了时辰便想着小憩一会儿,睡梦中忽觉一阵干呛,她翻身起来,看见屋外一片火光,忙沾湿了外衣取了从后门跑出来,原想救救火,可转眼之间火势越来越大,阵阵浓烟逼得她不得不连连往后撤。
春日里晚间还有些凉意,苏清徽想是也无处可去,不得不在临近的破庙里委屈了一晚。后来想起嬷嬷说起若是她不在身旁,有什么急事应承不来便找安州苏府,自会有人接应,便沿着一路找过来行至此。
第二天一早,苏清徽便四处打听来到苏府,凭着那坠链倒是不耗多少时力便进了府。
管家将她一路带到西苑,交给一个管事麽样的人低声说道:“是二爷与苏孟氏的女儿清徽小姐,将人先安顿在醒园,过后再禀告老爷,看此事当如何处理。”
那人应承下便带着她住进了醒园,临走时虚虚应承几句,安排了个手脚伶俐的小姑娘伺候着,便推辞府中事务繁忙急急走开了。
苏清徽在这醒园一连住了几天倒也是清静如水,无人打扰,虽有些寂寞冷清,不过却是遂了她的意。她明白这十几年她虽顶着苏姓,却一直在别苑住着无人问津就早已说明了她身份卑微,许是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秘,现下能在这偌大的苏府中能相安无事的活着已是不易极了。
想到此她转身问道:“西月,前个儿我让你知告林管事的事,有回信了吗?”“回小姐,管事说嬷嬷这几天患了风寒怕是伺候不了小姐了,吩咐西月好生照顾小姐,若是小姐有什么需要,知会西月便好。”“恩,知晓了,替我谢过林管家,回房吧。”“是,小姐。”西月诺诺的应道。
这几天,苏清徽足不出户,将西月细细询问一番,大抵也是知晓了苏家的背景。
苏家老太爷苏承是安州刺史,膝下有三子一女,长子苏端和长女苏时照乃正妻苏常氏所出,其中苏端娶有一妻两妾膝下育有一子两女。正居南苑,而苏时照品行惠良,容貌清丽被许配与许家二少爷育有一女,二子苏崇出于妾苏冯氏现今娶有一妻,三子苏吉则出于妾苏杭氏,至今还未娶。
而他的父亲便是苏二爷苏崇,母亲则是苏孟氏。“你可曾见过….父亲”苏清徽有些艰涩的开口问道。“老爷啊,”西月凝神想了想开口说“奴婢只是远远望过几眼,不过,”她顿了顿又说道“听闻老爷平日里多喜静,多半时间都在西苑里研究些花鸟鱼虫呀,养些奇珍异草啊….”西月还在眉飞色舞的说着那些异花异草,一旁的苏清徽却以早已神游天外。
“小姐,小姐,”苏清徽眉头轻皱了皱,不耐的翻了个身蒙上了被子,那声音却一直在耳边不停地回响,唰,苏清徽拉开被子,起身坐在床上怒视着那个始作俑者“说,何事。”许是刚起床的缘故,声音听起来不由得有些沙哑低沉。
“小,小姐,奴婢,奴婢看你这几日精神不大好,想着老爷园里来了一批奇花异草,小姐若是…..”西月眼瞅着这下小姐不止是精神不大好,连脸色都不怎么好时,声音也不由得慢慢消了音。
“若是怎样,若是我不想呢”扑通一声,西月忙跪在地上,满脸惶恐的说道“奴婢该死,扰了小姐清梦,奴婢自愿领罚打扫后院。”说着还一边伸手把床幔放下体贴的说道“这太阳当头的,奴婢无事,可别晒着了小姐”
哎,苏清徽不可见闻的哀叹一声,这丫头怕是生怕自己不知道早已过了起床梳洗的时辰。罢了,这几日每日都在这醒园里荒荒度日,倒是难为西月这喜闹的丫头了。
“起来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梳妆台,“闲来无事,去看看也好。”正好,她也想见见那位十几年来素未谋面的父亲。“是,小姐。”西月压着惊喜的声线,忙不迭的从地上起身着手起来。
苏清徽和西月行至苏崇所在的的懰落园时,正巧碰上一对人喧喧闹闹的从小径前迎面而来,“小姐,是维让公子和维言小姐”西月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苏清徽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原是苏承长子苏端之子。说话的功夫人群已到面前,苏清徽忙连步退让,只见打头那俊俏小姐已从面前经过,却又端端停下,转身睨着苏清徽说道“这西苑我来了许多趟,怎瞧着你十分眼生。”
“小女子清徽见过姐姐。”清徽低声行礼说道,这时维言身边的嬷嬷上前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她露出了恍然鄙夷的神色,复抬眼冷笑着说道:“你倒是会攀关系,这在外十几年大家礼仪没学会,这市井之气倒是一分不少。”
说着这厢西月已气愤不过,苏清徽按住西月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姐姐说的是,今日一见便知姐姐风采是我所不能企及的,日后清徽必定好好向姐姐学习这一眼识人的大家之道。”
苏维言一听便知苏清徽在暗暗讽刺,正欲说教一番,这时身旁的华服公子睨了一眼苏清徽缓缓说道:“维言,快到时辰了。”“啊,若不是哥哥你提醒,又要错过了。”苏维言说罢复又狠盯着苏清徽说道:“来日方长。”便甩甩袖子疾步走向前去。
待他们走远,西月便气愤的说道:“那维言小姐仗着大老爷的宠爱便娇扬跋扈,谁也不放在眼里,今日无端害小姐白白受气,幸好有维让公子,不然谁知又要出什么岔子。”
苏清徽看着西月一脸气愤的模样凝声道:“这端倒是有”看着西月一脸懵懂,她慢慢说道:“怎么,不是你说瞧我近日精神不济。”西月霎时明白小姐在调侃早时她的话,慌张接道:“是,是啊,这,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日小姐以见了维言小姐,他日便能避则避,免得维言小姐又找什么借口欺负小姐。”
她看着西月极力辩解的模样故作愁绪的说道:“是要好好避避。”“那”西月瞧着苏清徽的脸色迟疑道:“小姐,我们回醒园?”“你不是想看看这奇花异草么吗?走吧。”“啊”西月不解的喊道“小姐不是也说要避避吗,这怎么….”苏清徽看着西月疑惑的样子慢慢叹口气,却又轻笑着说道:“你都说了她今日这番作为是依仗着大老爷的宠爱,我总要去看看我能依仗什么吧。”(未完待续)
第二章 游园
苏清徽还未至门口便听见连连的惊叹声,等她踏至懰落园时才忽的明白为何,纵使这些年她在外生活,见识了不少种类的花草,却依旧心悦惊奇于这里的庞大复杂,这里仿佛一个真实的自然境域,近借碧秋湖,仰借鹤君山,叠山理水,栽植花木,虽由人作,却宛若天开。
观望之时,身旁的西月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颤声说道“小姐,是老爷。”苏清徽微微侧身便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精神矍铄的青衣男子。
两目相接时,她看着他的眼里没有阔别十几年,今日初见的疑惑、迷蒙、惊喜,只是一片了然,坦坦荡荡的了然,仿佛这十几年光景她从未离开过。
想及此,苏清徽默默低眼,哑声行礼说道:“女儿清徽见过父亲。”头顶安安静静,只有风过枝叶的声音,和着她有些微紧的呼吸,在苏清徽甚至都以为他是不是未听到时。
头顶突然响起低沉的一声“起来吧”苏清徽依言起身倒是没错过苏维言眼中的那一抹得意,:“叔父,原来这是清徽妹妹啊。”“怎么,维言何时见过清徽?”苏崇转身问道。“啊,是今个儿我来看望叔父时,在院外瞧见清徽妹妹,还未来得及问询,妹妹便错身走开了,我后个还疑惑是哪院不懂规矩的丫鬟呢。”
“西月”苏崇有些威严的声音响起,“清徽不识人知礼,你也不知么。”西月惶恐的跪下“回老爷,奴婢该死,可,可,是…..”“父亲”苏清徽清声打断西月说道“清徽知错了,还望维言姐姐大人有大量,清徽自领罚。”
她说完苏崇倒是一怔,一旁的苏维让笑着开口释局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拘礼,日后自然就熟捻起来了 ”“哈哈,是了是了,维让这话在理,只是这礼得树,管事”“是,老爷”一旁的林管事接声说道。“去西苑找个嬷嬷,好好教教小姐礼仪。”
说罢苏崇又朝着苏清徽补充道“禁足十日好好反思,去办吧”,“是”管事得了令便起身告退。一旁苏维让开口提议道:“既是如此,叔父,那我们继续这满园风光?”苏崇应声说好,也不顾身后得意洋洋的苏维言和面无表情的苏清徽,两人便缓步向前走去。
苏清徽再回到醒园已是午时时分,“咳”她打断一旁喋喋不休抱怨的西月,无奈的说道“西月,我渴了”“哦,是,小姐”西月一边说着一边手脚伶俐的为她倒茶,“小姐,今日明明不是你的错”“是与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可是,今日小姐受委屈了,还为奴婢…”呵,她轻笑一声说道“我本就不是这深闺大院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旁人多说两句又有关系呢,再者,你这话痨的性子,若我今日不阻止,你怕是要把这几日的琐事都说尽了。”
“不是的,小姐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着呢。”西月轻声反驳着说,眼圈已然有些微红。
苏清徽一时有些懵怔,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清徽小姐”苏清徽转身,看见林管事正站在两米开外请示,“林管事”她起身应道。
“清徽小姐,老爷遣小的来送这留瑾”她目光一转便看见林管事手中捧着的那一株花,神情微微一滞,“西月”“是,小姐”说着西月上前收下那留瑾。
“劳烦林管事跑这一趟,清徽很欢喜,在此谢过父亲”“小姐不必多礼这是奴才分内之职”“对了,”林管事补充道“老爷吩咐,小姐刚来府上,想必一切都不大熟悉,若是小姐觉得西月一人伺候不得力,嬷嬷明日就来伺候小姐起居。”“不必了,”苏清徽缓了缓口气说道:“替我谢谢父亲的心意,清徽记下了”“是,奴才必定转达,奴才告退”“管事慢走”
“小姐,这花真好看,只是这名字怎的未听过”“恩”苏清徽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望着这珠花默默出神,是啊,既来之,欲留之,必谨之。今日是她越界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醉酒
自那日过后,苏崇差了个嬷嬷来,草草教了她些礼仪外就别无它说,待嬷嬷走后,她就又回归了之前平静如水的日子,仿佛前几天的插曲只是一场梦境一般,无人相扰亦无人相烦。
“西月,这几日外面可是有什么事。”“回小姐,西月听说过几日四皇子就要来啦,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为迎接四皇子忙的焦头烂额呢。”“四皇子怎会突然来府中”
“不是突然,四皇子每年都会来苏府探望老太爷”“恩?”她示意西月继续说“小姐,你忘啦,四皇子幼时就被送出宫由老太爷抚养,直到6岁时才被送回宫中,所以四皇子感恩太爷,每年都会来探望的。”
西月一脸真挚,仿佛她忘了四皇子这号人物是多么罪过的事,苏清徽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我怎会知晓,你何时说过这事?”西月一副被冤枉的模样道:“小姐~,前些日子那下午晌奴婢说遍了四皇子的风姿绰约,小姐竟是一句也未听得。”
她脑中似是浮想起了那日西月那口干舌燥,手舞足蹈和这几日心中放着这般“大事”不得倾诉郁郁的模样,不由得低低的笑出声。
是夜,月挂半梢,知了蝉鸣互相交错,偶尔有些许人影匆匆走过。
“小姐”西月低声说道:“要不算了吧,现下小姐你正禁足,要是被老爷知道又要责罚了,早知就不说了,我”“嘘”苏清徽低声轻斥道:“怎么,父亲是说禁足这苏府还是这安城.”
她低声躲过前方一对府兵又接着看了西月一眼低声安抚道:“跟着就好”。
自从前日西月说了那府中迎宾之事,她就嘱咐西月暗暗留意园外动向,直至西月回来,说道那坛坛美酒时她才心动。
以前在别苑识的一个怪和尚,不时会带些美酒来与她谈天说地,有时她也会趁嬷嬷不注意,偷溜出来品上两口,如今这许久不喝,竟有些想念那味道。
这方想着出来拿上一坛解解馋,哪知西月这小丫头畏前畏后,早知还不如将她留在那园中。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那柱香,侧身对西月说道:“西月,去”西月咬咬牙,轻轻起身往前跑去,直至前方一阵喧闹时,她才快速起身拔下头上的发簪疾步行至对面的酒窖,迎着光几下开锁,闪身进去……
“小姐,小姐”暗影处传来几声微弱的呼喊,苏清徽目光一扫,便看到西月那小丫头鬼鬼祟祟的身影。她轻笑一声,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抛过去,不一会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小姐你回来就好”西月跑到她面前如释重负。她看着西月一脸释然的模样不禁调笑着说道:“怎么做贼似的”西月听了这话眉头轻轻一拧嘟嘴说道:“小姐怎的老喜欢倒打一耙”
苏清徽听着便嘴角一弯,西月瞧着她的欣然的模样,也不由随着笑着开口;“小姐,今日可真是难得,你不知道那几个府兵被那几只猫惊着缠了一身,还以为中邪了呢,却不知是他们压住了那吃食,可是被扑慌了手脚….”
西月在一旁连连说道。她看着手中的美酒,微微一笑不予置词,是难得,想是为了得到这酒,她这三天不仅要记得府兵巡逻,交接的时辰、路线,做陷阱,还要费心饿养那几只野猫。不过,索性是得到了她想要的,倒是不亏。只是,这酒喝着怎的这般上头……
苏清徽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昨晚一定是被鬼压床了,不仅头痛欲裂,全身无力,脚踝还隐隐作痛。
她起身环视一周,不见西月身影,开口叫道:“西月,西月…..” 而等西月听见苏清徽沙哑短促的喊声急急推门进来的时候,西月觉得,可能大祸将至了。
她颤声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你酒醒了吗?”苏清徽抬眸撇了西月一眼哑声暗暗威胁的说道:“你觉得呢”复了又蹙眉开口道:“站那么远做什么,倒杯水过来”“是,小姐”西月说着慢吞吞的倒茶端杯蹭过来,伸手递给她。
苏清徽接过茶杯也无心琢磨她这奇怪的举动,漱了漱口开口问道:“西月,昨晚我…”“小姐,您之前说无事喝两口的时候”西月顿了顿似是整理了一下措辞认真的补充道:“酒品怎么样?”
她拧了拧眉头,十分之不喜欢西月的这个表情,她总觉得西月一正经起来就没什么好事,所以她不耐烦的开口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喝醉过”说完又觉得好像脑中闪过什么,又问道“酒品,我喝醉了?”
西月不回话只是望着她,一脸愤恨了然的表情,苏清徽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便巴巴转移话题问道:“我刚起身的时候怎么觉着脚有些不爽利?”
西月望着她叹口气从头说道:“昨夜,小姐你不知怎的在奴婢说话的功夫间就喝了半坛酒,奴婢看您有些醉了想着扶您回屋,结果您板正正的说您可是千杯不醉,还拉奴婢共饮还,还说要给奴婢舞剑,奴婢争不过,就想着四下也无人就依了您,结果..结果”
苏清徽深吸一口气,勉力说道:“结果怎么了”西月一脸崇拜神秘秘的说道:“是四皇子”她轻咳一声,打断西月这莫名的小女儿姿态,“哦,”西月又接着啧啧说道:“结果小姐你硬是拦下了四皇子,说是朋友一场不能不捧场,最后还硬塞给了四皇子一个物件”“什么物件”她身体一震急急的问道“不知道啊”西月一脸迷茫的回道。
她伸手一摸,是苏崇在她刚进府时送的那块璞玉,其他不重要,只是她把那玉的价格都问好,准备好好倒手一番了,现下却是人才两空了。
她欲哭无泪的说道:“你怎的也不拦着我”西月忙摆摆手说道;“小姐,连四皇子身边的侍卫都烂不住您,更何况奴婢一个弱女子。”
她哀叹一声复又撑着最后一口气指指脚踝问道:“那这脚”“哦,是小姐您推让四皇子收下物件时扭伤的,不过不要紧,奴婢已经为您上药了,想是过两日就消肿了。”啊,苏清徽哀嚎一声倒在床上,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果然没错。(未完待续)
第四章 问礼
苏清徽正在醒园闭目养伤的时候,管事差人来说苏崇解了她的禁足,让她明日准时整理赴宴,她心下一盘算,想是那苏维让在苏崇面前提了这事儿,便再无多想。
到宴时她早起沐浴,描妆一番便随着西月去了东苑主堂,因她身份低微又无人引荐,只好坐在最后偏居一隅,放眼望去,一片人影晃动。
她早时又一番折腾,不由的陷入一片困顿迷蒙之中,直到西月匆匆进来知会她时,她才强打起精神迷蒙的说道:“做什么去了”西月低声应道:“回小姐,柳儿有些事,让我替她值会夜。”
“小姐,”西月低声兴奋的说道:“刚奴婢进来的时候瞧见四皇子像是望了小姐一眼呢”
她哂笑道:“这觥筹交错的,难为你这眼力了”西月急急辩解道:“小姐,你别不信,就凭你昨日那一鸣惊人….”说着她看着苏清徽瞬间清醒,凌厉的眼神,也知言多必失这道理,便默默住了嘴,气氛忽的就有些微妙。
宴毕,苏崇遣林管事叫住正欲溜走的苏清徽,吩咐把她带到东院别厅,苏清徽路上还纳闷是何事,待进了别厅望见这一屋人,才知是认礼来了。
苏崇带她穿过游廊叫一女管事引她进了屋,喧喧闹闹的人群忽的安静了一瞬复又轻声交谈起来,只见屋内一个生的举止娴雅、体态丰盈身着一身青色襦裙的女子笑着开口道:“这不是二爷身边的女管事,怎的忽的到这内室来”
身旁的管事躬身回道:“茗筠见过老太太,各位夫人、小姐,因是内室,二爷不便相入,便由我引清徽姑娘来请安,姑娘前些日子刚回府,二爷想着今日逢巧便让她来给贵人们认个礼。”
茗筠说完便一一向苏清徽介绍这屋中众人,“这是老太太 ” 苏清徽这旁听着便知这女子是苏端之妻苏刘氏,依言低头行礼。
又向着一个身材和中,俊眼修眉的女子行礼说道:“这是华夫人”苏清徽略略抬眼,原来是苏端之妻苏常氏。
复了又向一个削肩细腰的女子行礼说道:“这是时照小姐 ”“不必多礼”一道清丽微凉的声音响起。
苏清徽顺着声音瞧去,撞见那双暗沉的眸子和凉薄的神色一怔,不知怎的,她脑中忽的想起那句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一行礼问候过后,苏清徽从那屋子里出来时,不由长嘘口气,抬手扇了扇耳鬓。
转过几个廊角,周边愈发清净,苏崇轻轻扣了扇门低声说道:“父亲,儿子苏崇求见。”“进来”随着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门吱呀一声打开。
苏清徽随着苏崇进门,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顿,不由她探头望去便听苏崇低声行礼说道:“臣苏崇拜见四皇子殿下,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叨扰,望殿下恕罪 ” 四皇子,苏清徽抬眼望去便看见一个十六七岁身着暗色绣金华服, 眉目清远,气度疏离的少年斜依在软椅上,听见话声只是佛了一眼凉凉说道:“无妨,起来吧”。
坐在一旁的苏承开口道:“何事”苏崇退步露出苏清徽说道:“儿子带着小女清徽来向父亲行礼,清徽还不快向殿下和祖父行礼。”“是”苏清徽闻言向前一步清声道:“小女清徽拜见殿下,见过祖父。”一旁的四皇子依旧一动不动,倒是她的祖父苏承闻言受了礼便让她起身了。
说着便摆摆手,苏崇便拉着她施礼退下了,临走时,苏清徽听见苏承问道:“殿下对这晚宴可还满意。”关门的那一瞬她看到他目光及她缓声说道:“清奇独立,过之不忘。”(未完待续)
第五章 戏弄
隔天苏清徽在偏园闲走,撞见穿的花里胡哨走过来的苏维言时,她觉得昨晚被刺激的头脑又开始隐隐作痛。
“清徽见过姐姐”“呵,你倒是好兴致。”
苏维言说着随手拈起朵野花抬头向苏清徽俏笑着说:“你瞧,这野花总是想向牡丹一般争艳,不过,可惜了”说完便轻轻丢在地上,碾过朝着苏清徽又近了一步。
苏清徽看着她眼中的挑衅和得意微微弯唇回道“ 姐姐说的没错,这花四季常开,遍地扎根自是比不过这牡丹华贵,不过,这牡丹花娇命薄,姐姐可要好好欣赏。”
说完她瞧见转角出现个人影,不顾苏维言瞬间变化的脸色,径直朝前低头弯腰行礼:“参见四殿下。”“参见四殿下”苏维言忙忙收起脸色,转身娇语道。
未闻人声,苏维言抬头望去,哪里有殿下的声影,只是殿下身边的侍卫而已,但碍于这人是四皇子的亲卫,便压着脾气勉力笑着说道:“原来是常侍卫。”“常安见过三小姐,五小姐。”
“原来是常侍卫,是清徽失礼了”“分明是常侍卫,你竟…”“对了”苏清徽眯眼乖笑,打断苏维言着朝常侍卫说道:“巧了父亲还说让林管家请你走一趟。”说完便直直看着他。
他被苏清徽笑的一阵发毛,只好向苏维言辞礼朝着苏清徽躬身说道:“请”苏清徽向苏维言略一施礼,便施施然的朝转角走去,听到身后苏维言略显愤怒远去的脚步声,不由轻笑出声。
还未等她收住嘴角的笑,便听见声身旁人低声说道:“殿下”。她暮的一僵,抬眼就看见四方亭下,堪堪冷眼瞧着她的璟溶。
果然,她默默哀叹一声报应来的太快,却还是收起心虚朗声说道:“见过四殿下”。
璟溶瞧着她故作乖巧的身影一言未发,抬起脚毫不停留的从她身边走过,长袍从苏清徽身旁扫过的时候她觉得他刚肯定瞧见了一切,就借个名头而已,呵,倒是挺记仇,不过,她又瞧了眼璟溶 ,今儿这身月牙白长衫望着倒是比昨日那身顺眼多了。
“小姐”一旁的西月望着她疑惑道:“老爷刚没说过要见常侍卫啊”她瞧着西月迷蒙的样子点点她的脑袋狡黠的笑道:“我什么时候说现下请他去了。”
另一边坐在塌席上品茶的璟溶望着跪在他身前的常安嗤笑道:“你什么时候连这点小把戏也看不出来了。”“殿下,卑职…”
璟溶放下手中的茶盏打断他敛目问道:“叫你去查的事怎么样了。” 常安闻言轻轻拧了下眉头,上前递给他一封留信:欲除其幼首,留产之后用。(未完待续)
第六章 因缘
苏清徽在醒园乘凉时,瞧见西月一路咕咕囔囔走过来,便压了口茶扫了她一眼说道:“嘀咕什么呢。”
“回小姐,奴婢刚在院外遇见个孩子,说是林嬷嬷的孙子,纠缠着要求见小姐。”“林嬷嬷?”苏清徽肃的起身,紧盯着西月连声问道:“多大的孩子,什么模样,还说什么了”西月瞧她急声厉色,便知这事紧急忙回道:“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生的倒是俊俏,不过就是这额间有道暗红胎记….”是了,苏清徽从椅上起身急声说道:“带路。”
她在苏家别苑住的那些年月,不知怎的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换个嬷嬷来伺候,而林嬷嬷是其中育她时间最长,也是待她最亲如骨肉一般的人,林嬷嬷走后,她也曾私下找人打听过她的境况,却一直杳无音信。
今日…想着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真是看见那少年时,苏清徽一愣,忽的就想起,林嬷嬷说起这孩子时的满心疼爱与欢喜。
那孩子看见她已是满眼泪水,连连磕头:“小昭见过小姐,小姐,救救我哥哥吧。”
晚上,苏清徽躺在床上,白日里阿昭的泪眼乞求,西月声声劝阻,在这暗夜中似乎越发清晰。
小姐,即使你找老爷,老爷也不会出手相助的,既是进了这苏府大门,就是这深宅里不闻窗外事的闺阁小姐,您要做的只能是知书识礼,您要等的也是能是这未来夫婿,至于院外的那些人事,不该是小姐见的,帮的。
呵,她苦涩一笑,不该,这世上不该的事何其多。
第二晚,苏清徽趁西月熟睡,从醒园外墙翻过,一路跟随在院外等候的小昭到了一处破旧的住宅。
未进门便闻见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推开门才看见薄薄的床板上躺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放眼望去家徒四壁,阿昭搬过一个矮凳,拿袖子仔细擦过之后放在苏清徽身后,搓搓手局促的说到:“小姐,您请”“怎么不早来找我”苏清徽有些哽咽。
阿昭望着她微红的眼圈愣了愣,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方盒递给她,苦笑道:“阿婆她一直都很记挂小姐”
所以即使病入膏肓,家徒四壁也不愿打扰她一分。苏清徽打开那方盒,盒中全是她小时的物件,一件件被保存的一如往昔,这香囊,是她生辰时嬷嬷熬夜,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看着想着不由心潮涌动…
自那日后,苏清徽想尽一切办法暗中筹钱救阿昭的哥哥,直到苏崇怒气冲冲拿着当单药方,命人搜查她的屋子时,她忽的觉得可笑又可悲,只是偿还恩情却被人污成是变卖家财,药养情郎的不贞之人。
苏崇额声声质问还在耳边,她忽的觉得心中郁结成气,碰的一声跪在地上清声说道:“父亲,女儿从未做有辱家门之事,他只是女儿在外时的一位故友,如今朋友有难,怎能袖手旁观。”
一旁的华氏啐了一口,尖声讥笑道:“这高墙大院都拦不住五小姐朋友遍天下。”苏清徽闻言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怎的允许男子广交结友,却不许女子多言半句。”“放肆”苏崇一时气急怒声喊道,几声鞭下,苏清徽藕色裙摆上已是几道血印。
殿下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房外西月拼命磕头乞求,过了许久门忽的打开,常安叹口气“带路吧”“是是”西月抹抹眼泪,便疾步向醒园走去。
“殿下”一声问礼惊的醒园内一众人等忙低头行礼。
苏清徽抬头望去,只见璟溶 一身月牙长袍,闲闲而至。
恍惚间一道凉薄的声音响起:“怎么,听闻我明日回京,大人要为我血践”虽是一道轻询,却似千斤压在苏崇背上“臣不敢,臣正处理家事,惊扰了殿下,臣罪该万死,来人,将小姐先带回闺房,此人押进柴房,严加看管。”
“是”说话间两个家丁上前,架起小昭的哥哥走进后院。
苏清徽招开上前来搀扶的丫鬟,忍痛说道:“不烦动手,我自己走”强撑着站起身,抬眼便撞进那一片墨色中,他只站在那,不言不动,风卷起月牙长袍,血腥中忽的阵阵冷香,转瞬即逝,与她这一身血污,满面狼狈仿佛两个世界。
“小姐,请”房门即合之时,苏清徽遥遥望去,那道白色的背影清冷又孤寂。
中院里,苏维言斜斜偎在苏维楚腿边,嗫嚅道:“姐姐,我只是想小惩一下她,今日是不是过分了”“维言,你记着小打小闹只会降低身份,落人口舌,若是想无后顾无忧,就该做的彻底一点。”
“可是,我向姐姐抱怨,只是想让姐姐给她个教训,以后不再在我面前张扬,可这样的罪名会不会要,要”“要什么”苏维楚轻轻拂过苏维言的发梢,语气凉薄:“命么”
话未落地,苏维言惊的起身,一时语结:“姐姐,我,我们去找父亲说清楚,就说”“就说什么”苏维楚抬起苏维言因慌张无措而失色的脸,直视这她微湿的双眸蛊惑般的说道:“难道你要去向父亲说该这一切不堪都是我们做的,然后担下这恶名”
苏维楚握住苏维言微凉的手,温柔道:“姐姐都是为你啊,她有那样的娘,又在外呆了这许久,无礼无德,再者我双腿有疾、行动不便,自是不能时时护你周全,你又这般单纯,有这样的姊妹和你在一起,姐姐怎么放心的下,不如去了这祸根。”
苏维言眉眼轻动,软声哽道:“是我让姐姐费心了”苏维楚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弯腰怀抱她柔声安慰道:“怎么会呢,你一直在帮姐姐啊”(未完待续)
第七章 缘起
是夜,常安推门进室沉声说道:“殿下,都处理好了” 璟溶端坐在书案前,执手起墨,听闻只淡淡一应。
醒园内,苏清徽听着门外丫鬟和侍卫低声交谈,不一会便又恢复了安静。
门忽的被打开,西月闪身进来,苏清徽看见她惊异出声:“西月,你怎么” 西月急急打开盒盖,拿出外衣满面焦色:“来不及解释了,小姐,走吧,车马我已经找好了,只要离了城,不管此事真假,苏家都不会为此大张旗鼓的找人,相反会竭力压下,这样小姐总得保全一命”
“不,既然有人煞费苦心的想要置我于死地,不管我去哪都逃不脱”“可小姐,你也不能任由他们处置啊”“西月”苏清徽忍痛起身,深深的看着西月,一字一句的说道:“西月,还有一条路,我想搏一搏。”
“殿下,”常安轻声道:“人来了。” 璟溶闻言丝毫不停手中笔墨:“让她等着”“是”
苏清徽在门外已等了有一刻钟,脑中不断的回想那侍卫的话,若是真的,那阿昭的哥哥明日便会被乱棍打死,阿昭现下也不知被押在哪里,背了这污名,她也难逃一死。
想到这她不由哀声道“常侍卫,求您再通报一声,清徽真的有急事”
“什么急事”璟溶推开门,低头晲着她道:“是要听自身难保的苏小姐,如何为他人谋出路么”“四殿下”苏清徽不顾他口中的讽刺,恳求道:“清徽求殿下出手。”
一片沉默后,苏清徽定定直视这他冷清淡漠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多份筹码的交易,四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她在赌,赌他深夜出现在偏僻的醒园,赌他今日出手干预这事,必是有因可询。
“希望不是桩赔本买卖”身后苏清徽听闻这话,终是一阵松气。这才撑着疼缓缓起身,一路躲闪溜回醒园,侧身进房门的那一刻,房中一道暗影闪过。
“殿下”房中, 一个剑眉星目的黑衣女子低声回禀道:“属下探查过,这五小姐房中的确没什么可疑之处,倒是白日苏崇在她身上留下的这一身伤,看似严重却丝毫未伤筋骨,还有苏清徽身边的丫头西月,似乎和已故的苏孟氏有些关系。” 璟溶听罢眸光一暗:“他倒是做的一手好局。”说着递给声旁的黑衣女子吩咐道:“远黛,稍给苏崇。”
西苑,苏崇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西月,厉声说道:“这才几日,竟是连主子都不识了。”
“大人”一个老家丁不知伏在苏崇耳边说了什么 ,他冷声吩咐下人把西月带下去,那老人这才伸手递给他一封信。
苏崇看了之后颓然的坐在椅上,怪不得,怪不得这阿昭能从这遥远的临乡,毫无声息的来到安州找到清徽,清清楚楚的拿捏住她的弱点。倒是少不了这四皇子的推波助澜。只是,苏崇眼中一暗,他又知道多少呢?
回房后,苏清徽一夜未眠,第二日天还未亮,便有人传来消息。
她屏息展开纸条,直到看到事以皆全时,才长须口气,还未等她回神,门便被大力撞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冲进来纽压着她出了院子。
膝盖狠狠砸在地上,她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躺在院中,她想起身却是徒劳无功,几乎是跪爬过去,颤抖着拿袖子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污渍血迹,直到手边传来微弱的热气,苏清徽才呜咽出声,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抬起头看到周围那些丑恶的,不耻的嘴脸的时候,她突然就清醒了,有心成人,无心,何以称人。
她挥开押解她的家丁,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才勉强支撑着身体起身。
缓缓走出苏府后门,投身于湖的那一刻,透过层层血幕,身体里的那一颗小小的药丸仿佛一把利剑,刺的她心脏钝痛。
岸上,苏崇脑中忽的响起四皇子凉薄的声音,苏大人一心想保住的也是我想得到的,既是如此,岂不是两全齐美。
他轻轻闭眼叹息,这一遭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夜中苏府内,烛烛灯火下,朱钗摆,独留一声轻笑。
苏清徽是在一阵颠簸疼痛中睁开眼的,待清醒时,她微微侧身,嘶哑着声音问向常安“他们呢”“已派人送出城了,不必担心”“那便好”
说完斜过头,才看见后侧的璟溶,微微一怔颔首道“小女多谢殿下救命之恩”璟溶望着她一身素衣,许久才轻应一声,转头吩咐道:“停车”
车马外,苏清徽听着他的声音,心里忽的像有了依托,这般想着却又觉有些荒唐。
斜过身靠在窗边,细细听着他的声音,直到阵阵马蹄声响起,她才撩开车帘,那道身影已远。
眼前也早已不是她所见过的地界,只剩一片黄尘央央。帘外常安瞧着她一副迷蒙,仔细劝慰道:“姑娘好生歇着吧,若是有事,只管吩咐”她回过神低回一声“多谢”
驿站里,常远犹豫道:“公子,不如今晚在此地歇息一晚,您身体要紧”他还未说完,璟溶便是一阵轻咳,“无妨,”说着便翻身上马。
常远看着只是叹息,原是三日的路程,因这苏家小姐迟迟未醒,今日才好转,便生生拖了五日才行至一半。若是不等,罢了,公子的心思,自是他们所不能妄测的。
“殿下回府”“恭迎殿下回府”璟溶解下长袍递给常远,脚步未停直身回房,“管事,照着单子吩咐医馆备几幅药,还有,”璟溶复又转身,蹙眉叮嘱常远:“若有人来访,就推掉。”“是”,说罢便转身向内院走去。
央涑园“殿下”常安吞吐道:“自从前天回府后,听丫鬟说这些天,她不出门也不说话,是不是因这事受不住了” 璟溶轻晲他一眼“呵,受不住,你倒是低估她了”
的确,璟溶所料不错,苏清徽这几天的确在心中暗暗琢磨了一番,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漏着蹊跷和…迫不及待。
她总觉得,有人想要的只是她死,而这其中牵连的其他人,不过是这局里的一把棋而已,苏维言固然讨厌她至极,可以她的头脑和胆量不会是这事的主谋。
她突然想起在出事前几日,苏维言见了她只是轻嘁,不复之前的咄咄逼人,现下想来,她很有可能知晓其中点滴。
或许正是有人打着苏维言的幌子,来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可是,事有因果,这因又在哪呢?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有人大费周章的掩盖。
常安走进偏院的时候,苏清徽正毫无女子模样,大大咧咧的蹲在地上晨洗,他心中默念,公子果然一言击中,这女人…..
正出神之际,忽的脚上一阵凉意。
他愕然回神,苏清徽正拿个水盆,一脸倨傲的瞧着他:“淮王府果然好教导,偷窥这种事也能做的理直气壮,面不改色。”
常安躲开地上那一摊水渍,看着苏清徽微湿的衣领、澄亮的目光,忽的面上一红,语气也变得有些絮乱:“休要胡言乱语,快些收拾,殿下要见你。”
一路上,苏清徽瞧着常安那一副愤愤的模样,不由低笑一声。身前人似是感觉到一般,步速不由放快了些,像是迫不及待要甩掉她一般。
“殿下”她礼毕之后抬眼望去, 璟溶一身青色薄料衣衫,墨色长发松松绾起,斜倚在软塌之上,手持一书看的入神。
一旁跪着的粉衣侍女正轻手轻脚的施茶,他闻言轻扣了扣桌角,常安便轻声阖门退下了,临走之际,看见苏清徽正朝他挤眉弄眼,他忽的就觉得有些好笑。“咳”常安听了这声轻咳,肩膀轻缩一下,默默出了门。
临晚,苏清徽慢慢踱回房,瘫坐在偏院石凳上,轻轻揉着小腿,低垂的脸庞掩映在秀发之下看不清神色。
“殿下,如此身份不清之人放在殿下身边,卑职只怕,会对殿下不利”璟溶目光透过常远盯着房外那一丛绿植薄唇轻启:“得失利害,从来都是相生相克。”(未完待续)
第八章 首伺
第二日,苏清徽早早便垂身立在璟溶房外,正混沌之际,身旁的俏丽少女微微欠身“到时辰了”。
她轻声走进房中,璟溶不复往日的锦衣华服,只是简单着着白色单衣,墨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许是刚醒的缘故,眼里还有些许的迷蒙。
苏清徽乍的瞧见他如此近人的模样,倒是一怔,还未等她着眼细瞧的时候,耳边忽的一阵风,她回身看去,璟溶已是目光清明,端坐在桌前。
她不由多想,快步走到身后,深吸了口气,松了松手,才动作起来,束好发后她转了转发麻的脚,倾身拨开木盘里的青色流云簪,捡起一根白玉簪斜插在发髻之上。
静候片刻,璟溶从座塌上起身,瞧了她一眼低声说道:“过来”,苏清徽闻言默默进了几步,还未等她站定,头顶一晃,等她一脸莫名的抬头的时候,鼻尖只略过一阵冷凝香和耳边冷清的话语:“跟上。”
莫名其妙,自从昨日她被带到房中后,那一整天她都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在他身后,看他饮茶、写文、描画、看书…甚至连歇息她都要在一旁屏息候着。
直至晚上她出了园,身旁近身服侍他的侍女才温声问她:“姑娘,你都记下了吗?”那时她精神正是不济,只是胡乱的点点头,那侍女见她点头便笑着吩咐:“姑娘果然聪明,那以后殿下的生活起居劳姑娘挂心”说完就施施然走了。
等苏清徽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剩她孤身一人和头上一轮清月。“哎”想到这,她就不由一声长叹。
身边忽的传来一阵轻笑,她顺着望过去,身前站着个紫衣公子,眉眼明明,意气风发,正笑意宴宴的瞧着她。
苏清徽看着这人和善,便也回了个笑,谁知那人看着她笑顿了下却是笑的更深远了,这下苏清徽不敢接了。
那少年敛了笑意转向璟溶道:“看来,殿下身边这小丫头,倒是对您的贤名微有颇词”挑事精,苏清徽暗暗诽谤道,奉承是你,担责却要我来。
“殿下”苏清徽跪在廊下,颇有一副诉冤之势:“”“好了,起来吧”璟溶说着抬起手递给那少年一柄竹筏,唤道“庭远”
轻风徐徐,璟溶抬起的衣袖扫过苏清徽的鼻尖,阿嚏。
那名唤庭远的少年接竹筏的手微微一顿,讪笑道“殿下,事已皆全,庭远告辞”说着便脚不离地的疾步走开。
身后的常安见状,默默的后退一步,廊下就只剩尴尬摸着鼻尖的苏清徽和僵立的璟溶。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清徽侧眼瞧着他一动不动,想是着了气,立下就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化解一下当前紧张的气氛。于是她慢慢抬起衣袖试探的说道:“要不你也打回来。”
她觉得,这可能是她现下跪在院子里受罚的重要原因之一。烈日当头,她抬起的手臂越发酸痛。
一旁常安端着一盒锦食路过,苏清徽闻见那一阵香气,抬声问道:“常侍卫,今个膳房做了什么好吃的。”常安听见她的问话,古怪的瞧了她一眼没回话,走进璟溶房中。
房中正椅窗看书的璟溶,只听见门外苏清徽摇头晃脑的念道:世态炎凉,世态炎凉。眉眼一松。
第二日 ,璟溶放下文书,费神的揉揉额头,回眼便看见桌上早起苏清徽恭恭敬敬递上来的那一封认错书,他迟疑了一方还是捡起拆开。
纸上言辞之恳切甚至让他觉得,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呈殿下,先之,奴婢不该在旁人称赞殿下时唉声叹气,让旁人误以为殿下严苛挑剔。次,奴婢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认为,殿下会因奴婢的一个无意之举,而劳心动气,妄测殿下。 》
璟溶瞧着纸上那一滩墨迹,甚至都能想象,烛光下苏清徽抓耳挠腮的样子,不用翻页,他都知道准没写什么正经的东西。
果然,他摊开另一页纸上赫然写着;虽昨日滴水未进也不该在受罚时觊觎殿下的膳食….。
他揉揉眉头不忍看下去,合上那两页薄纸,起身望见院子里,坐在屋檐下和常安谈笑的苏清徽,脑中又不由想起,昨日她对着常安和庭远笑意飞扬的那张脸庞。呵,对着旁人倒是笑的没心没肺,肆意飞扬,唯到了他这救命恩人前倒是满腹幽怨。
等苏清徽和常安畅聊一番,起身才发现,璟溶早不知踪影,她倒是也乐个自在,寻个借口便溜出了央涑园。
来了这许多天,她倒是从未仔细瞧过这淮王府,正顺着今个得空,微风和煦,便沿路走到这荷花池。
苏清徽正拨弄着手边这一株荷花,忽听见身后一阵低声交谈:“不能再少了,明日这个时辰你来拿东西。”说着声音的主人便从假山后走出来,恰是和苏清徽撞个满怀。
那少女惊呼一声,从袖口里飘出块绢布,苏清徽俯身拾起,停了几秒轻手抖了抖尘土才递还给她。
那少女神色一僵,回身冲身旁的圆脸丫鬟挥挥手,待那身影消失在荷花池边时,苏清徽才垂下眉目牵起嘴角轻声说道:“在淮王府内买卖交易”她话还未说完,那少女就横眉怒眼道:“你知道什么”
“知道”苏清徽停了声线拈起少女手中的绢布“它值多少就够了”那少女看着眼前的轻笑的苏清徽,强撑镇定的问道:“你想怎样?”苏清徽瞧着她袖子里轻握的秀拳,并未接话,从袖中拿出银两放在那少女手中,那少女微微一愣....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苏清徽身形一歪,靠在冷津津的石块上,拿起绢布的手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这帕子上的绣花……..
秀明山上,常远看着自从皇宫里出来就一言不发的璟溶 ,张嘴欲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道清瘦的身影堪堪停在涯边,常远心叹,这一片山野何其明媚又何其荒芜。
是夜,苏清徽站在央涑园外,手中紧紧攥着那一方绢布,看着房中那一室烛火,心中思绪翻涌。
许久,室内陷入一片暗灭,她终是松了松手,转身一步一步走出那道紫红色的大门…..。
屋内,璟溶坐在塌前,执笔写书,可手下纸业已是一片墨迹,却也丝毫未动,耳边响起那道威严的声音“淮儿可知,沈大人近日如何。”如何,呵,他轻笑一声,放下笔撑在身后,手搭上眉骨,遮住那双清眸,弯起的嘴角温柔又冷漠。
第二日晌午苏清徽走进院里时,正瞧见个侍女端着茶水,几步走到她身前笑笑说道:“给我就好”“是”苏清徽接过茶盘推开门,轻声走到桌前屈腿跪下,余光瞥了眼燃香。
璟溶听见动静,抬起眼,便看见苏清徽提起茶壶微微倾斜的手,“常安”苏清徽倒茶的手一顿。
听见吩咐的常安推门而入,“殿下”“昨日那几本书放回书阁了吗?”常安听见这话,瞧了一眼背影僵直的苏清徽,恭声回道:“还未”“拿给她”“是”
苏清徽闻言心中一松,放下手中物件,跟着常安出门,门轻声阖上的那一瞬间,璟溶看着眼前那缕茶烟,眉头一蹙,她倒是狠的了心.若是他无意出声,这滚水便落在那手上.
苏清徽放下书,来不及歇息,便从小道几番绕路,瞧见昨日那少女的时候,她轻舒口气。
“给你”那少女塞在她手中就要走,“等等”“等我也等了,东西也给你了,你还想怎样”那少女转身眉眼间都是不耐。
“没什么”苏清徽费力一笑,我只是想知道绣这花样的人罢了。”“无可奉告,”“是么”苏清徽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说道:“那,去管事那里,是不是就能一清二楚。”
“哈,你威胁我”你知道的,苏清徽粲然一笑,贴近她的耳边说道:“若是威胁你,我就不会浪费昨日的大好机会,等到今日,我们同在一条船上的时候,自寻死路。”说着苏清徽掏出银两,放在她手中,略带蛊惑的说道:“你费尽心思,冒着风险想要得到的,如今已经在你手里了,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那少女的双眼渐渐变得迷蒙,轻声开口…
古铜树下,风扬过,一阵迷迷香气。
常安在院门口守门时,远远的便瞧见苏清徽从廊檐下走过,“怎么送本书这么久?”苏清徽听着他抱怨的声音,心中暗暗嗤了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
“哦,我迷路了。”“这一道到底的地方也能迷路,那你挺厉害。”常安说完,就看见苏清徽原本风轻云淡的表情忽的笑开了:“这高手如云的淮王府能留下。”说着她踮起脚尖,伸手拍拍常安的肩头诚挚的说:“你也不错。”
屋内,常远看着那道立身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身影,低声开口道:“殿下”,璟溶听见话音似是回了神,轻轻蹙了下眉头,转身走回桌前,拿起桌旁的银针,轻轻拨了拨常远放在桌上的粉渣。
“城外安排的如何”“回殿下,一切安排妥当。”他闻言放下手中的银针,卷起那包粉渣递给常远,复又拿起桌上的帕子拭了拭手“交给扶真先生请他辨识”常远听见一怔:“殿下明知道这个人和她之间必有关系”“那就请君入瓮”(未完待续)
第九章 盘算
自是昨日,从那少女口中得知那绣花的来源之时,苏清徽就一直辗转反侧,绞尽脑汁的思考,如何正正当当的出府。
以致她早时服侍璟溶时,都有些浑浑噩噩,在她打翻了一杯茶,摔碎了一只瓷瓶之后,璟溶终是忍无可忍的将她赶出房门。
前脚踏出房门,后脚常安就靠在墙角,抱着剑咧着一口白牙冲她幸灾乐祸的笑,苏清徽瞧了他一眼,伸手打了个哈欠,从他身旁若无其事的走开了,他刚还奇怪,这丫头今天怎么如此乖顺,下一秒就抱着脚龇牙咧嘴的叫起来,他就知道。
这一方苏清徽从房里出来,看见侍女端着点心,忽的心生一计。
她疾步走到膳房,顺了顺气,摆上一副乖巧的笑容,凑到专奉璟溶饮食的嬷嬷跟前“其嬷嬷”,那嬷嬷平日里也是见过苏清徽几回,这姑娘年龄虽小,可却是模样水灵,手脚伶俐。她见了不免心中欣喜。
听见苏清徽声音,她擦了擦手笑着说道:“今儿是怎么了,不在主子跟前候着,倒是跑这儿来了”苏清徽看着嬷嬷,轻轻叹了口气,面加愁色:“嬷嬷您也知道,殿下近来似是胃口不佳,我想着去府外找些新奇的小食,或是能”
嬷嬷瞧着苏清徽愁苦的小脸,拍拍她的肩膀:“难为你有心,我清楚了,中晌有间歇,倒是可以出去一趟”苏清徽压下内心的欣喜,弯着嘴角乖巧的说道:“那我候着嬷嬷。”“哎”
从膳房出来的时候,苏清徽伸了个懒腰,叹出口长气,顿时觉得今日阳光明媚,神清气爽。忽略了墙后一道愈发复杂的视线。
璟溶刚走到窗前,就瞧见常远在院子里左右徘徊的身影。
拉开门问道“何事”常远抬眼瞧了几瞧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道:“今日她去了膳房寻其嬷嬷”复又蹙着眉头,几度张口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正僵持之际,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常远轻舒口气,躬身立在一旁。“殿下,老奴来给您请安了”“嬷嬷不必多礼”说着璟溶走下台阶轻扶一把。
其嬷嬷顺起身,细细瞧了他一番,眉带愁色的说道:“老奴瞧着殿下近日清寡了不少,这是急在心里,知是不能为殿下分忧,若是殿下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下来,可别熬坏了身子。”
他看着其嬷嬷一脸忧色,终是不好佛了她的意,便随口说了几个小食,其嬷嬷听了这才高兴起来连连应声说好。
临走她复又说道:“殿下身边的姑娘真是有心了,有她伺候着,老奴也能宽宽心”待嬷嬷走后,他才明白了常远吞吞吐吐的原因,呵,为了出府她倒是不留余力,如今连他也要算计一番了。
苏清徽等到中晌也不见嬷嬷声影,倒是等来了一脸高声莫测的常安,叫她去殿下房里一趟。
走在路上,常安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早时撞见心不在焉的常远,稀奇问了两句才知,之前苏清徽狗腿的去找了其嬷嬷。
常远说起她那一连串的话语表情,总觉得那里不对,他听着一拍手:“她越乖巧,越要出事”常远听罢就要去找其嬷嬷细细问问,在他的极力劝慰之下常远总算作罢。耳边又响起常远狐疑的声音,你不是要伺机报复她吧。
苏清徽这一路走来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她刚跪下,上方就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听说我最近食欲不佳”
苏清徽肩膀微微一抖,她怎么就忘了,嬷嬷若是做什么,怎会不请示他,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心里虽是百转千回,但抬头是已是一脸平静,平声说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着人去准备”璟溶坐在上方低眸看着她挺直的脊梁,清亮的眼眸,轻笑一声:“既是你的疏忽,那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吧”
进了膳房,看见那一堆堆食材,又想起房中那一声轻笑,苏清徽伸手扶额,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菜全部上齐,已是天色将晚,璟溶坐在桌前,瞧着这一桌五颜六色和欲言又止的膳房丫鬟,拿起筷子的手有些犹疑。
苏清徽看着莫名有些气愤,她半条命都豁出去了,他现在这挑挑拣拣是怎么回事。
许是感受到身旁这火气,璟溶便勉为其难的拨了几点,终是放下筷子命人撤下去,起身回了房。
待璟溶走后,苏清徽捡起筷子尝了尝,神色一变,刚要反应,余光瞧见常安走近,便起了捉弄的心思,轻叹一声放下筷子,“怎么了这是”“想到殿下近日忧思到饭食都不得,忽的就没了胃口”
常安听见这话,嗤笑着捡起一块圆饼,扔进嘴里,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心了’说着忽的觉得嘴中一阵酸涩,忙忙吐出,苏清徽瞧着他的模样大笑出声。
璟溶走到回廊见身后没了影,折回途中便看见她正捉弄常安,这边苏清徽瞧着常安的泛绿的脸色,正笑的不能自已,转身就看见一抹暗色声影立在廊下,眼神幽幽。她瞬间背上一凉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的整了整头发,轻咳了一声走了过去。
许是刚刚乍一瞧见璟溶收的太猛,这端的竟打起嗝来,怎的也压不住。傍晚月色静谧,愈发显得她声声突兀,难堪不已,平日里不觉这路漫长,今日怎的这般遥遥。
璟溶听着身后那道断断续续、恼怒的声音,眉眼轻动,脚步越放越缓。
回了房,未等片刻,侍女便轻扣房门,端着糕点茶水进来,苏清徽瞧他压了口茶便推开,试探的问道“不合公子的胃口”“太甜”说完便起身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刚坐下,透过屏风便瞧见她像只没了束缚的小狐狸似的,盘腿坐在软垫上,下巴倚在桌上,拿起糕点嗅嗅轻咬一下,突的眼神放光满满一口咬下去,嘴角一弯。
苏清徽吃的满口掉渣的时候心中不由感叹,今日她做的饭菜,像四殿下口味这么挑剔的人还能得以下咽,可见,皇家修养果然不一般。
苏清徽收拾妥帖回到院中,就瞧见那晚交接给她侍奉殿下任务的姑娘,正捧着盒子笑意宴宴的瞧着她,“姑娘回来啦,这是明日出府要穿的衣服,明早姑娘拾掇拾掇侯着就行,不必去殿下房中了”她低头接过还没来的及问声,这姑娘就已经拧身走远了,独留苏清徽孤影凄凄。(未完待续)
第十章 出府
赶早,常安跟在璟溶从院里出来时,瞧见树下站着个身着**束裙的窈窕淑女,正凸自琢磨这背影有些熟悉,就见她突的回了身,风扬过身后的长发轻轻飘在肩头,笑的明眸皓齿,璟溶乍瞧见这番小女儿姿态,倒是微微一怔。
“哎,刚傻乐什么呢”跟在璟溶身后的苏清徽正想着事,忙的被常安这么一撞,顿时什么思绪都没了,她抬头瞥了眼前面,只是眯眼冲常安弯唇一笑,看见她这笑,常安顿时一阵凉意。
马车停在一座府邸前,进府时,她抬头瞧见门上悬挂的府牌上偌大的两个大字:沈府,微微晃眼。
比起淮王府的清净雅致,这沈府就显得富丽热闹多了,沈家大人大约是听闻了璟溶将至的消息,早早的就在门口候着,备下了酒水躬身请侯。
苏清徽向来对这些你来我往官场之道不感兴趣,便寻了个间缝溜了出去,不过到底是在别处院落,也只能在四周走走。
百无聊赖之际,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她拨开眼前的藤蔓,向前望去,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眉目清秀的少女,正站在秋千上迎风起荡,相比起她的肆意快乐,底下的奴仆可谓是胆战心惊,一个个愁眉苦脸不住的劝着。
她瞧见这一幕倒是触景生情,从前在别苑时,她也曾像那秋千上的少女一样,肆意张扬过,那时嬷嬷倒不像这些奴仆般聒噪,只是坐在石桌旁,边编线边笑眼瞧她…..
璟溶从房里出来,摆退了身旁的奴仆,沿路走过来时,正瞧见苏清徽站在藤蔓下,目光朝着一个方向直直的瞧去,背影很是萧瑟。。
常安街上,一片喧闹,璟溶掀开帘,低声吩咐常安:“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其他人先行回府”说着伸出手,弹了一下苏清徽扎在头顶的小鬓,“她留下”。
等到只剩苏清徽和他时,璟溶瞧见她不满的扶了扶头上的簪子,连声音都不由染了些许笑意:“走吧”。常安瞧着两人的背影愤愤不平,什么时候殿下办要事,要带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片子了。
苏清徽看着眼前的光影迷离、人声沸顶,倒是弥补了她这些天被困在府中,还有那些费心事的孤寂和挫败。
许是久不见热闹,他低眉敛目望去的时候,正迎上苏清徽发亮的眸子,像是湖间一点月,水光清透。
微微转神的功夫,就看见她手中提着一盒糕点,嘴角还沾着刚刚试吃的碎屑,挣着身子探手点着里头的小食,眼瞧着她身子歪歪斜斜,璟溶上前一步,手扶在桌板撑在她身侧。
苏清徽用尽全力探了几探才够着,缩身回来的时候,看见璟溶木着脸垂臂站在一侧,她斜晲了一眼,明明一伸手就拿得到,倒是站在这白看热闹。
璟溶微微蹙了下眉头,夜晚明明凉风意意,刚刚胳膊上的温软和热度仿佛褪不去似的,阵阵发麻。
苏清徽瞧见以为被看穿了心思,忙摆正了神色:“公子,”她刚出声,璟溶就毫不留情面穿身走过,苏清徽合了口,磨磨牙转身跟上。
许是今晚月色正好,街上人也愈来愈多,前方一群孩童嬉闹,苏清徽提着糕点盒连声哎哎避让。抬眼瞧去,璟溶正站在几丈开外冷眼旁观。
忽的,苏清徽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人还真是,哪家小姐要是瞧上他,这心理得多强硬。
若她要是知道,这遭殃的前一秒还在替别人忧心思虑,怕是要讥笑出声。
璟溶看着她站在湖边发怔,额角就隐隐窜痛,果然…
桥上正站着瞧风景的少年郎,忽的感觉身侧一轻,耳边一阵风声夹杂着剑出鞘的嗡鸣声,反应过来时,身旁拔剑之人以抬脚向前走去。
“还不起来”苏清徽听见这清冷的声线,暮的回了神志,扶着一旁的树干站稳身子,璟溶伸手拔下插在树上的剑,转身递给身后的少年郎。
“冒昧一借,多谢阁下”那少年瞧着眼前这人,虽是道谢,脸上神色却丝毫未变,衣着气度不凡,想是身份尊贵,也不多加纠缠,道声无妨便离去了。
几步外,一个男人坐在地上,揉着腿骨骂骂咧咧,苏清徽低眼一瞟,看见地上那块石子心下了然。
刚刚她许是愣怔了,抬眼便瞧见人群拥挤,一个男人被推嚷着就冲她而来,刚想闪身,哪知身后无路,眼见着要坠入湖中,耳边一阵风声,身后一道气力抵住腰身,稳住了她的身形,扑面而来的男人却忽的像是被人挡了一道似的歪身扑在地上。
人群散去,苏清徽跟在璟溶身后,默默的揉揉背后,不知是不是刚刚闪了腰,现下总觉着有些不爽利。正摸着,忽的手一顿,几下摸索之后,嘶啦一声。
她欲哭无泪,定是刚刚被剑蹭破了衣裳,当时一个小口,现下让她这一番折腾,可算是彻底毁了。
璟溶走着,余光一扫,身旁哪还见人影。
他折身走几步,才在一个角落里瞧见苏清徽,像只壁虎似的贴在墙上。
“怎么不走”
“那个,我,我脚疼,站一会”沉默之后,她举起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好吧,我实话实说,我衣裳破了,实在没法走”
苏清徽见璟溶拧眉立马接口:“公子,这回真不怪我,还不是你着急”
“干我何事”
“你着急走啊,我也着急啊,钱差点都没付清,我这不就追你而来了”
“说重点”
“喏,然后你就一剑破了我的衣裳”
“哎呦,哎呦,真是作孽”两人一愣,转角里走出个老乞丐。“我说这位公子,瞧着你衣冠楚楚,怎么这二吊子钱都不舍得出”
苏清徽有些懵,这位大爷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她挠挠头:“这位老伯,你可能有些误会,我说的”
“不必多说,我都知道”老乞丐上前一步:“这种事我见多了,姑娘啊,听我一句劝,人生在世啊,还是命重要。”说着塞给她几文钱,摇头晃脑,一路长叹的远去。
苏清徽捧着那几文钱,很是迷惑。
片刻后,两人站在楼前,她噗嗤一声笑。
“你还笑得出来”她当然笑的出来,比起被人误会是入了烟尘之地的女子,他这被人说成流连青楼,得了便宜还不肯付钱的吝啬之徒,岂不是更可怜?
更何况,他这般雅正之人,只怕是连那门匾都未曾细瞧一眼。
苏清徽又朝那角落里看一眼,这两处相连,旁边又辟了条小巷,刚刚那老乞丐,定以为她是从那后门追出来讨钱的。
这般想着,苏清徽又觉,毕竟身边这人刚刚救了她一遭,又替她遮了破衣,眼下自己一时不慎,就叫人冤枉了他去,着实是有些可恶,是该好好赔个礼的。
苏清徽刚开口唤了声公子,就见璟溶回头佛她一眼,面色不虞的冲她伸出手…
“不长记性”苏清徽退后一步,拂拂鼻尖,有些尴尬。身后几个醉酒的男子踉跄着步子冲过去,一路污言秽语。
“你刚想说什么”“哦”苏清徽抬头:“我就是想”说着一顿,耷拉着眉,一脸欲哭无泪:“想问问公子,这衣裳挺贵吧”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璟溶慢慢低头,衣上豁然印着两片油渍。他按按眉头:“你”
“我真不是故意的,事出突然,我刚以为公子要揍我来的,所以才”
“闭嘴”
行至王府门口,苏清徽才忽的想起来她在市上买的糕点,脚步一顿垮了神色。
她命悬一线都护它个囫囵,没成想它倒是不知好歹,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的眼前出现那几盒小食。
苏清徽抬头望去, 璟溶正神色倨傲的捻着那一根红线,见她伸手来接,松了手扔回到她怀中。尽管月色迷蒙,眼前这少年一身冷意,面色不虞,她依旧心上一暖。
回了房,放下小盒,苏清徽摊开纸页,提起笔,烛火下,纸上街角轮廓渐渐清晰。(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任务
转眼时月一晃而过,天儿也愈发的冷了起来,苏清徽拢了拢围领,抄着手一气儿跑到央涑园门口,连路上遇见几个丫头向她行礼,她都只是敷衍几下。
像往常一样沏茶,熏香,身后门吱呀一声,一阵凉气袭来,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殿下”璟溶低低的应了一声,脱了外衣递给她。
璟溶喝茶的功夫,苏清徽才瞧见这大寒天里,他也只是着着身暗色薄衣,不似她,层层厚衣都抵不住这寒气。
下晌,常远前脚形色匆匆的进了里屋,璟溶后脚就出了屋,苏清徽抬眼看去的时候,只瞧见他风起的衣角。
她拾起散落在桌上的纸页,离开时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去,无奈的叹口气。
常安正在院中练剑,侧眼就看见苏清徽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常安”他收起剑“怎么了”“殿下呢”
“殿下”常安本存了捉弄的心思,待说出口却变成了全盘托出。
他看着苏清徽跑远的身影,眼前她冻红的鼻尖和湿漉漉的眼睛挥之不去。
璟溶正交代着事,忽的看见远处一个红色的声影跳来跳去,他顿了顿止了声音,江庭远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微一凝神,“殿下,”“长话短说”
遣下庭远,他在亭下停了几秒,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常远“殿下”“你先回去”常远应声,抬头就看见璟溶大步向远处那个红色的身影走去。
苏清徽抱着披风跺了跺寒麻的脚,正搓着手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瞧见来人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璟溶垂眸,一双微红的手正细心的系着衣带,许是寒冷,还带着微微的颤抖,耳边忽的就响起,早时路上几个奴婢说起她畏寒的样子,瞧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里一软。
石子小路上,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隔天,苏清徽清晨起身,看见床边的冬衣时微微的一怔,忽的想起昨日璟溶在路上,嘲笑她像个粽子似的恶劣样子,她伸手拿过衣裳抱在怀里,满足的蹭了蹭。
暖泉里阵阵雾气弥漫,璟溶提起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脑中又想起昨日庭远说的话:殿下,国师有意扶持三皇子登大殿,除此之外北安一带的来路,似乎和苏府苏崇有些联系。
即使庭远不说他也清楚,若只是平日里那些银两怎够三皇子挥霍,收买人心,笼络朝臣,发展势力,不论哪一项,需要的都是源源不断的后续力量,扶持,呵,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只是,他垂眸,苏崇、成绾?苏清徽
苏清徽备好茶点,却迟迟不见璟溶身影,正暗自疑惑,鼻尖传来一阵暗香,她抬起头,璟溶正倚在屏风边沿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碰上她的目光也丝毫未动半分。
苏清徽心一飘,警铃大作,这厮,不会早上才送她新衣,现下就后悔了吧,她不自然的伸手,拢了拢今早刚上身的新衣服,璟溶瞧着她动作,心中一嗤。许是苏清徽也觉有些小家气,只好干咳出声。
苏清徽和常安坐在桌边两两相望不由哀叹出声,她就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占的便宜。常安看着苏清徽乍亮的眼神,心生期翼。“有办法了”她站起身拍拍手未言半句,崔然一笑。“恩,走吧”
酒楼里,常安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苏清徽,神色复杂,“小二”苏清徽扬声道“来喽,客官,您还要点什么”常安谢绝声还未出,就见苏清徽伸手冲他扬了扬下巴,他面色冷淡的递上银子,“再包几个饼子”“好嘞”
“办法呢”苏清徽瞧着常安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轻笑一声,“诺,来了”,常安顺着她的目光瞧去,酒楼下两匹烈马低声嘶鸣。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地平线上,似是临近冬日,天色在夜间显得凄清暗浓,苏清徽拴好马匹走进洞中。
常安看着跳动的火光中,苏清徽忽明忽暗的脸庞,想起刚刚她熟练的生火手法,蓦的开口:“今日倒是重新见识了你一番”,苏清徽压压嘴角,起身拨了拨柴火,伸手扔给他一包东西,“早些休息”说完便转身走向墙角和衣睡下,他打开纸包,看着手中的几张薄饼,扯了扯嘴角默默无言。
到达灵壤已是傍晚时分,许是天冷地寒,晚上更显得静谧,扣扣,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进来”常安进门眉眼一吊,“怎么坐那”
苏清徽纵身跳下窗沿拍拍手:“风景好”说着压了口茶:“走吧”“去哪”苏清徽拿起包裹眉眼弯弯“送礼”
常安伸手按按眉头,叹了口气,此趟前来,是为调查刘其训私兵之事,他不明白,无论能力与否,这事怎的都不该她插手,一想起殿下许苏清徽调遣他之事,他就觉得后背凉意岑岑。
正是如此,两个时辰前,苏清徽让他在灵壤进口监守粮车,即使他不甘愿也依旧听命行事。
常安余光瞥见苏清徽专注的盯着山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你 ”话还未说完,就见她利落的收起插在土坡上的风向标,拿出火匣子。
他忽的想起,这两日每每他进门时,客栈窗沿上,苏清徽手中随风而定的向标,他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粮仓。
他豁然起身,抓住苏清徽的手腕,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厉色“不行”苏清徽眉目一拧:“放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一乡人性命全交付在这粮仓上,烧了粮仓,势必会引起大乱”
乱,常安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话头一顿,苏清徽趁他分神之际,伸脚踢向他的腿骨,拿起包裹转身飞奔。
常安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飞奔救火的百姓,心中无言。
回府路上许是凝了心结,两人一路无言,终是在停歇时起了分执,苏清徽看着不吃不喝,闷声不响的常安忽的一阵烦躁。
她拿出口粮放在石头上,转身走开时,身后一道嘶哑的声线:“你吃得下吗”苏清徽蓦然回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利用他们来做引火线”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你,吃的下吗”苏清徽看着常安讥讽的神色,忽的就像心里粹了水,窒息无力。
她转了目光,低头扯了扯嘴角,再开口一身凉薄:“若是说教,大可不必,怎么,你要期盼着一个死人心存善念,普度众生”说完也不管身后人作何表情,转身上马。
火苗在夜风下,一阵挣扎终是徒得一缕青烟,许久,常安看着眼前出现的身影,苦笑一声:“怎么,被发现了”
远黛坐在石阶上,眼前浮现出苏清徽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和清冷的语调“前面就是皇城了,不必相送,之后事宜辛苦姑娘了”她叹了口气:“从未瞒住过,哪来的发现”“什么意思”“这苏家小姐似乎对药理颇有造诣”
常安闻言点头,远黛因身体缘故,常年服药,这久了自然带了些许药味,常人是显难闻出,若是行家就令当别论了。
远黛看着常安一副颓样,徐徐开口道:“就如她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你也不知她为了此事耗费了什么,因此很难感同身受”常安讥笑开口:“我倒是不知她做这事也耗费了一番心血。”
“常安”远黛语气一領:“你也跟了殿下几年,怎的还学不会用心看事,这般浮躁孩子气,心气竟还不如女子,我也无时间多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容不得这般拖延 ,若是看不清别人,就好好想想自己”说完拿起佩剑厉声说道:“跟我走”(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身份
粮仓被烧,后期补给的空缺,刘其的蛮力镇压,似乎成了点燃民怨的引子,纸包不住火,私自征兵的消息不胫而走,朝中大臣纷纷上谏要求严查此事。
公元561年,刘其因谋反罪被打入牢狱。
延光殿内沈左隆,林谙俯身跪在殿中,砰的一声,一地碎屑里,身旁的奴仆跪在地上声音发颤:“皇上息怒”“下去”“是”老太监撑了几撑身子才站起来,忙迈着打颤的步子走出去,原本沉肃的气氛,随着门咿呀一声阖上,愈加压抑。
几声布料摩擦的声音,声声像是鼓锤一般,打在沈左隆的心里,“沈大人不是说万无一失”说着声音的主人微微弯腰侧耳轻言细语:“现在呢”沈左隆佝偻的身躯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愈加僵硬。
“殿下,臣此前并未收到任何有关灵壤暴乱的消息,军营之事向来都是刘大人掌管,臣不敢越权过问啊”
“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林谙看着眼前暴怒的小皇帝,和被踢翻在地的沈左隆,开口道:“陛下,刘其自是鲁莽行事,臣与沈大人有失察之责,臣罪该万死,但皇上,这事来的蹊跷,必是有人从中作梗,当务之急是查清事情以防后患”
沈左隆伏在地上,微微打颤,眼前的少年面容稚嫩,但眉宇之间早已盈满倨傲狠厉,语气更是阴凉薄厉“呵,自是国师的走狗,去,给朕好好查查朕的好弟弟,还有”他转身捏住沈左隆的肩头“近日沈大人最好伶俐些,管好手底下的狗”“是,是,臣领旨。
出了延光殿,风过肩头,沈左隆才发觉背后已是一片汗湿,身后一阵脚步声,他回身向眼前人施礼:“多谢林大人”“不敢”林谙伸手扶起沈左隆,“沈大人,这寒天数月里不宜久留,望沈大人多保重”沈左隆看着林谙远去的身影,低声叹了口。
自打苏清徽回府这几日,有时遇见常安还未来得及出声,后者往往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对她避之不及,直到今日同院的一个小丫鬟,满脸歉意的塞给她一个药瓶才知,前日常侍卫托那小丫鬟转交给她,事一忙竟是今日才到她手中。
苏清徽进屋撩开袖子,细嫩的胳膊上赫然一道烧伤的印记,经过几天时间伤口已经结痂,她转了转手中的瓶子忽的笑开:“怪不得见我就跑。”原来是都知道了啊。
下晌,几日不见的璟溶,风尘仆仆归来,苏清徽看着身旁站立难安的常安,嘴角一弯,也就只有现下能定住他了。
璟溶一走,苏清徽就把手中的托盘塞在常安怀里,假意甩甩胳膊:“好重啊”“你,你的胳膊”“恩,端久了有点麻”“不是,药”常安声音转低:”那丫头没给你吗”“给了”
常安想问她,为什么不知告他一声,可看着她坦然的神情,忽的就不知怎么开口。
苏清徽瞧着他窘迫的样子,隐住笑意开口道:“我啊,在等药效,显然这药,比它的主人有效知趣儿多了”常安抬头看见她眼里的戏谑的笑意,忽的这几日的不安浮躁一扫而光。
“姑娘”苏清徽转身就见远黛正招呼她,“走啦”她说着拍了拍常安的肩膀,转身进了屋。
“殿下”“起来吧”短暂的静寂之后,璟溶缓缓开口:“应你诺,想要什么”苏清徽听闻这话,那日的回忆重上心头,。
起初璟溶提起这件事交给她去办的时候,她怀疑过也不解过,可反来一想,即使没有她,也是一如既往的进行,早就布好的局,定准的向,她的出现不过是石子试水,若终究要探,不如借此摸摸底。
想及此她轻轻吐了口气,抬眼直视他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一个身份”,璟溶眼中光芒一闪,放下手中的笔:“好”
苏清徽倒是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自处,恰时门外远黛出声:“殿下“进来”远黛放下托盘经过案桌时,目光微微一顿。
出了房门,远黛招呼一旁的常远“你前几日是不是去了青玉阁”“恩,殿下要赶制个物件,怎么了”“没事”说着,远黛回身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
璟溶绕过案桌坐在桌前,低头打开锦盒点点桌角:“坐下”迟迟不见人影,他抬头皱皱眉头:“怎么,还要我请你,卷起来”苏清徽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慢慢伸出手,拨开袖子。
璟溶垂眸扫过眼前的伤疤,拿起伤药:“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乐善好施”说完抬头瞥了苏清徽一眼,她尴尬的摸摸鼻子,捏住裙摆闷声不答。
那日放火后本万无一失,哪知侧面木栏倚塌,眼见着就要砸向角落里的一个孩子,村民都奔走救火,根本看不见,她只好出手相救,才落下伤疤。
想及此,她试探的问道:“殿下,那些百姓他们现在。。”“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你甩出的这颗烫手山芋”“咳咳”
看见她微红的耳尖,心虚的左顾右盼的目光,不由想起那日远黛传信给他时的无奈,当日他就知道,这丫头必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是想试探一番,却引起了暴动。
刘其从未真心考虑,要安置这批失了劳力的妇孺,反之,时机一到,私兵价值得以利用,她们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乱可以博一出路,守就只能等死,这一乱把灵壤百姓至于风口浪尖却也得一出路。
这世间万事,一半是有所激有所逼而成的。只是,她倒是会找下家,想到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给自己找的麻烦,他就心头一梗。“嘶,疼,疼”“给我忍着”“哦”
风过窗玖,墨迹渐干,卷起一阵细辥。
隔早醒来,苏清徽翻身下床撩开床幔,抬起头,一个粉衣少女正俏生生的站在地中央,她惊喘一声抚抚胸口。
还未出声,就见那少女开口道“念蓉伺候酥儿姑娘洗漱”说着就要上前,苏清徽忙伸出手制止:“等等”说着揽好衣服下床。
细细询问才知,原是昨日她向说的身份一事,“那这和我之前做的有什么区别”“恩”念蓉看着一脸惊疑的苏清徽,连忙辩解道:“不一样的,殿下新赐了姑娘名字,还做了生名牌,以后姑娘地位可不比以往了。”
苏清徽丧气的爬在桌上“转来转去还是逃不过侍婢”“姑娘怎么能这么想呢,这贴身掌事,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报复”苏清徽从凳上一跃而起,拍着桌子怒气冲冲的喊道:“报复,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酥儿姑娘”“酥儿姑娘”这一路走来苏清徽简直饱受折磨,她到底是得了多大的恩惠,这一个两个羡慕、嫉妒的眼神真是让她怀疑自我。
好不容易进了央涑园,耳根才清净些,她正准备进屋,却鬼指神差般停下脚。
她悄无声息的走进,目光一怔,往日常见璟溶静若画中人,倒从未见过这一面。
早听说过璟溶武艺精湛,自成一派,风骨昂然,今日一看,虽说她没看出什么门道,倒也如诗如画,甚是养眼。
转瞬之间璟溶已收了剑走来,“殿下”“恩”璟溶随口一应。苏清徽抬眼看去,许是刚耗费了气力,他周身还蕴着一层温气, 唇色红润,眉眼不似往常冷硬,多了几分柔和,眸光也温柔了许多,她看着眼前人忽的心好像被扯了一下 。
“酥儿”她正心思涣散,下意识的应声“恩” 璟溶弯弯唇角,眼里水光更甚,伸手递给她一个府牌转身离去,常安路过时拍拍她的肩膀:“有福啊,殿下几回风采能被你撞上”
许久,苏清徽艰难的握住手中的府牌,她在干什么,她居然答应了,承认了,缴械投降了,啊,她锤形顿足,居然用计。
她愤愤不平的举起手中的府牌,忽的像发现什么似的,细细看去,日光下道道细纹轻闪。这小气鬼置个牌子还是残次品。(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沈府1
林荫夹道,两匹骏马飞驰,“吁”“殿下,前面就是都城了”“是啊”墨色的长襟翻飞,接话的少年眉间带有倦色,目光深深。“殿下,要先面见圣上吗”“不”那少年一拉缰绳豁然一笑:“先回家”
“六,六殿下”“看,早说了,翻墙进来就没有这么麻烦”那少年瞧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奴婢们,不正经的说道,身旁人看着他一脸坦然无害,心中白眼阵阵,真是,啊。
“好了,起来吧”说着一把揽过身边人的肩膀,露齿一笑:“走,阿汛,是时候瞧瞧正主了”“殿下”阿汛一脸无奈。“知道啦,真是”说着撒开手大步上前。
门被毫无征兆的推开,苏清徽斟茶的手微微一晃,站起身目光所及,一个十四五的少年,外表清秀,眸光清透,她目光下移看见腰间佩玉倾身请道:“殿下”
那少年收回打量的目光,挥挥手坐在桌前,支着下巴一字未语,只是瞧着苏清徽斟茶。
“殿下请用”见眼前人不动分毫,苏清徽也就着进茶的姿势一动不动,风打着窗玖声声砺砺,直到门前一阵脚步声传来,那少年才急切的站起身“哥”。
璟溶乍一看见房中的人身形一顿,不确定般出声:“璟昇”被唤作璟昇的少年声音艰涩,眼眶微红,几步上前,张开双臂。
苏清徽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璟溶目不斜视,绕过眼前凸自感动的少年,拿走她手中迟迟未有人接的热茶,这,苏清徽放下手默默蹭蹭裙摆,“你先下去”“是”经过那少年时她心虚的瞄了一眼,后者正吊着眼角瞧着她。
门被阖上,璟昇坐在椅上,抱臂瞧着他嘴角含笑,璟溶无视他这幅没正行的样子,开口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不然怎么知道你金屋藏娇”
璟溶放下披风转身瞥了他一眼:“怎么,不见见新主”璟昇嘲讽一笑:“呵,怕是还没面见,光是听见我回来的消息就够他头疼的了”“这么说,在外面这几年又长本事了”璟昇眉目一挑接口道:“是啊,够送他个新春礼物了。”
在淮王府用过膳,璟昇回府梳洗过后,才进宫面圣。
“臣弟见过皇上”“快快起来,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拘谨,赐坐”璟昇听闻这话心中一嗤,面上却还是一派恭敬。
“你我这有三年多没见了吧”“是”“这时间一转都这么快了”说着连连咳嗽几声,璟昇起身上前“皇上”,璟禄摆摆手“不要紧,染了些风寒罢了”“今日天气多变,皇上要保重龙体。”
璟禄淡笑出声:“这几年璟昇果然长大了不少,懂得体谅人了,”几番攀谈终以身体抱恙结束,出了宫门,两人心思各异、
“刘益”“陛下”一个老奴倾身上前“去告诉林谙,璟昇回来了,让他好心留意”“是”璟禄双拳紧握,眼中锋芒渐盛,回来倒是时候,呵,真不枉兄弟情深。
宫外,璟昇深深看了一眼暗红的宫墙,驾马远去。
“大人,宫中来信”林谙停下手中活,站起身抖抖身上的木屑,伸手接过“沈家最近有什么动静”“回大人,一如往常”“继续盯着,还有”他烧掉手中的信纸,“派人跟着六皇子,再找几个人守住淮王府,有任何异动及时回报。”“是”“先下去”
林谙进了房门,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跪在地上“大人”“叫你调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回大人,国师最近正加派人手,暗中联络商贾,似有收私囊之意” 林谙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还有,灵壤那件事,的确是出自四殿下之手”
他听了眉间一挑:“四皇子做事一向沉稳,此次却如此大张旗鼓,其中必有猫腻,查出来是谁经手得了吗?”那黑衣人顿了顿看向他,犹疑的说道:“是远黛”“不”他皱着眉头:“他手下的人做事一向谨慎,不会留下后患”说着转身盯着升腾的熏香哑了声线:“去查查最近他身边添了什么新人”“是”
苏清徽进了房门,就瞧见昨日那少年郎,正得适的歪躺在椅中,瞧见她进来只是转了转目光,她放下茶盏正准备走开,就听见他忽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苏清徽还未来得及接口,一道冷清的声线就闯入耳中:“你什么时候走”,璟昇从椅子上懒懒起身,叹息道:“一如既往的没人性”苏清徽听着这话心中一晒。
紧接着就觉得头上一沉,余光里,身旁这人像是没了骨头一般,支着手肘搭在她脑袋上,她抬眼就瞧见璟溶停了手中的笔,反手捏在手中目光扫向他们,顿时心中警铃大作,闪身在旁。
璟昇看着胸前的墨迹和地上的毛笔,目光流转在一旁无辜的苏清徽和一脸淡漠的璟溶之间,瞥了瞥嘴角嗤口气,酸溜溜的拍了拍手:“啧啧,心有灵犀,厉害厉害”
说着弹弹衣袍,伸了个懒腰,大出口气说道“睡醒了,说正事”话毕看了一眼苏清徽,她正准备自觉的退让,璟溶就出声拦住了她的脚步,“过来”璟昇看着眼前坦然的两人,话到嘴边堵了几堵。
许是看他欲言又止太辛苦,璟溶出声解围“沈府”,璟昇默默点点头,“找到方法了”他知无须再避讳什么,变压下心中那些四起的情绪说道:“沈左隆最近**静了,无处下手,不过。”说着眼神一挑,歪歪嘴角,:”他的儿子最近倒是活跃的很。”
宫扬街上,人声鼎沸,一辆马车在古玩斋停下,店老板弓腰,请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华服公子,堆笑说道:“沈公子,您可来对时候了,这店里刚进了一批宝贝,还请您给看看,这边请,这边请”说着一众人等进了门。
遣下旁人,进了里室,走过重重门道,一个管事麽样的人在前等候,见到来人,躬身请到:“公子今日赏什么”“璞玉”说罢,走上阶梯,推开石门,一个偌大的赌场显现在眼前。
转过廊厅,管事推开房门,“公子,这边请”房间内除了一把摇椅、一张桌子和角落里一扇屏风外别无它物,空荡而冷清,沈疏走进房中转身进了屏风里,再出来时宽衣敞袍,墨发披肩,窝坐在摇椅中。
一旁的侍女拨开眼前的纱帘,挂起牌子。折身跪在他身旁,柔声说道:“公子,请下注”碰碰几声,侍女看着盘中的筹码,睁大了双眼,声音微微颤抖:“公子,这”
上方一道嘶哑而疲惫的声线打断了她的疑惑:“做好你该做的”“是”那侍女起身挂牌,楼下一片哗然。
“上头什么来头,下这么大的注”另一个男人接口道:“管他什么来头,来来来,跟不跟”说罢又陷入一片争赌之中。
片刻后,楼下一片欢腾,沈疏看着眼前欣喜恭贺的侍女,一扫倦意,起身拿起筹码扔在地上:“加”说着走到窗边静静看着开局。
转眼日落西山,沈疏换了衣衫,整齐发髻踏出房门。车马声渐渐远去。
转交处,一高一低的身影出现在另一条街道,苏清徽看着身后的赌坊,啧啧称奇:“皇城里果然不一样,物里有物,地里有地。”常安暗暗翻了个白眼,出声提醒道:“再不走,人都没影了。”
夜色里,苏清徽瞄一眼蹲在她对面的常安,轻声说道:“常安啊,六皇子平日里怎么样”常安闻言神色一惧:“你又想做什么,六皇子可不是好担待的。”
她看着常安一脸警惕万分无奈,她只是随口一问,以防以后有什么不到之处,这般警惕倒是叫她有些难堪,正准备解释,就见常安忽的神色严肃,不一会儿转角里就出现了沈疏的身影。
沈疏踏进房门扫了一眼案桌,压下心中的阴郁开口道:“母亲”房中的女人看见他一扫愁容,眉目舒展:“疏儿啊,今天怎么提前来了,嬷嬷,把这些菜都撤下去重上一份”
“不用了,再上副碗筷”说着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沈氏忙忙开口“那怎么行呢,这些太清淡了些,我”话还未说完就被沈疏粗声打断:“既然母亲能吃的下,儿子自然要看看,到底这粗茶淡饭是哪点吸引了母亲”
沈氏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弦外之音,轻轻叹了口气宽慰到:“粗茶淡饭也好,山珍海味也好,终究只是穿肠之物,”沈疏听闻这话一嗤:“母亲当真事事都能做到,像这般一样看得开吗?”沈氏放缓了语气,劝慰道:“疏儿,人各有命,天意难违啊”
“够了”沈疏重重摔下筷子:“母亲不必把您那套理论束缚在我身上,母亲的选择,从来都不是我未来要走的路”“疏儿”沈氏按住他的手急急出声:“母亲知道你的心,我只是怕你走岔了路”
沈疏看着沈氏殷切的眼神缓了缓脸色,沉了口气说道:“我有分寸,儿子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说着放下银子转身离开。
沈氏站在檐下,望着黑沉的天色迟迟未动,“夫人”嬷嬷苍老的声音响起“外头风大,进去吧。”沈氏似是回过神一般凸自念到:“是啊,要起风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沈府2
苏清徽回到淮王府,躺在床上许久却迟迟未眠,耳边响起关于沈疏的消息,他虽贵为沈公之子,但其母身份低微,全凭过往曾救过沈左隆一命才入府为妾,加之沈府正室娘子产下一女后身体孱弱,许多年后才又有一幼子,由之,这小少爷便甚得宠惜,因此他们母子在沈府的日子自是不大好过的。
而沈疏虽气性颇高,不甘一直屈居人下,但大势所致,就这么一直忍耐的活着,因此只要有机会翻身,想必他一定不会放手。
夜里,苏清徽忽的从梦中惊醒,缓缓起身才发现背后一片凉薄,窗外月色映在白瓷壶上 ,惨淡冰冷,她伸手蒙住眼睛,就像梦里那个少女无望的眼和冰冷的尸体。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来传,要她去明湖亭候着,远远就瞧见亭中对弈的两人,她放轻了脚步站在亭外,等两人收了棋这才上前。
“殿下,六殿下”璟昇未出声只是扬扬手,复了又侧眼瞧了她一眼:“昨儿不是还身手利落,今个儿怎么瞧着无精打采的”
一旁的璟溶抬眼看去,苏清徽低眼正好对上他打量的眼神,忽的一下转开目光,掩手轻咳。
“对了”璟昇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她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说吧,”苏清徽几步走到桌前,伸手拨开杂乱的棋子,不顾一旁璟昇僵住的表情,拿起一颗黑棋放在正中央说道。
“沈疏,常年压制形成巨大的精神压力,加之其自身不甘落后的气性,还有对天命的极度反感,一定程度支配了他的行动,但也由于这种压制使其有时会情绪过重,不能当断其断, 所以只有涉及到切身利益,才会参与其中。”说着又拿起一颗黑棋放在旁边“沈氏,是个趋利避害,审夺世事的高手。”
“正室”一旁迟迟未发声的璟昇缓了表情,坐直身体拈起一颗白棋放下接口说道:“心性敏感,性格高傲,偏信佛教。”
说完看向苏清徽眼神发亮,她点点桌角:“所以”指着棋盘上排列的棋子一字一句的说道:“宿命,嫉妒中间隔着个和事佬,只要”说着她轻轻一拨,眉眼轻佻,弯起嘴角:“拿掉她,有所激必有所反。”
一旁的璟昇透过眼前这个眉眼清亮,意气风发的少女,仿佛看到了记忆里那个明媚皓齿的少女,忽的苦涩一笑,真真是离人无语月无声。
风佛过,茶波粼粼,终究了无痕。
自那天亭中谈话后,璟昇对苏清徽的态度,也如冬日破冰般日渐消融,她想起最后璟昇脸上的苦涩、无奈和望向她的目光,心中一动,或许就如早前她看见阿昭一般,想起了心心念念,牵肠挂肚之人吧。
“姐姐”一旁的念蓉轻轻出声,“恩?怎么了”念蓉看着脸色苍白倦怠的苏清徽,担忧的说道:“姐姐这两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瞧着气色不大好。”
苏清徽闻言一怔,嘴角一牵:“无碍,只是这两日没休息好罢了”“姐姐总是这般对自己不上心,这天气愈来愈寒,万不防着就招了寒。。。”
苏清徽看着念蓉一边数落她,一边像个陀螺似的,在屋里倒姜茶,加火炉,淡笑出声:“好啦,我知道了,西月你总是这样大惊小怪。”说完念蓉忙转的身影忽的一下顿住,慢慢转身盯着苏清徽一言不发,屋中一下陷入凝固,只有屋中的火炉还挣扎着发出呲呲响声。
“怎么了”念蓉听着苏清徽浑然不觉的语气,低低出声:“姐姐,西月是谁啊”
苏清徽的身形一下僵住,西月,这个只有在深夜里才能见光的名字,忽的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她惨然一笑:“原来我曾经恨过的那些路终究要自己走一遍。”
院里,璟昇看着眼前迟迟不动的身影,出声提醒道:” 哥,现在已经明确那丫头的确和韶沄有关系,所以你的试探是不是该结束了”“试探”一旁的庭远疑惑出声。
“是啊”璟昇嘴上虽回着庭远的话,眼神却一直盯着眼前一言不发的人,轻飘飘的说道:“不然你以为,四殿下是有心磨砺她的意志,再培养出个远黛么?”
“所以呢?”璟溶放下手中的信纸,抬起淡漠的双眼开口:“你的试探什么时候结束?”璟昇直直看着璟溶的双眼,仿佛确定了其中别无它念,环起双臂,轻笑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说着拿起一页纸,“我查过了,那个人手下的那一笔银资,实际来自苏崇名下,然由沈左隆负责督查京城各商,但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剩下的一部分极其分散隐秘,如果想要汇聚,就需要耗费更大的时间精力和资金,或许这也是他迟迟不动手的原因”
说着顿了一下:“而这笔来源于各个商业基点的银资,虽经手苏崇但其真正的主人,是成洛。”“成洛”庭远的眉头一皱:“可她不是早就殒身”“所以”璟昇透过窗沿看着走过来的苏清徽,哑了声线:“她的女儿来了”
苏清徽走进屋中,就觉得周身的气氛有些紧张,她放下茶盘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的璟昇就出手拦住了她:“等等,昨日都分析完了今日是不是该给个办法了”
苏清徽敛了眉目垂首说道:“殿下人中龙凤,清徽不敢僭越”璟昇微微一愣,垂眼看着书下露出的符角,眉头轻挑。
礼光寺内,沈刘氏跪在铺垫上虔心求佛,“施主”“大师”沈氏朝着来人合掌欠身递上签牌。
静修接过神色肃穆,沈刘氏走进一步柔声问道:“大师,可是有什么不妥”静修略略凝思:“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沈刘氏闻言脚步一阵虚浮勉力问道:“可有破解之法”静修望着她的眼睛定声说道:“安内可御雨,平外可抵风。”
“夫人,夫人”沈刘氏蓦然回神看向一旁的丫鬟,“老爷回来了”“恩,”刘氏慵懒出声:“扶我起来”
“哦,对了”刘氏停下梳妆的手说道:“把房里预备的汤端来”“是”
“老爷”“进来”沈左隆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几步跨到刘氏面前接过汤碗责怪道:“近日来不是身体不适,怎还随意走动,药都吃了么”
刘氏听了嘴角含笑,神情愈加温柔:“都好的差不多了,辛劳老爷这几日如此繁忙,心中还记挂着妾身的病”说着微微低头,神色苦涩:“都怪这身子骨不争气,帮衬不了老爷还总的频频让人费心”
沈左隆伸手扶住刘氏的肩头,语气温柔:“这个家多亏了你,已经很好了。”刘氏轻笑一声,眉目舒展,柔柔出声:“对了,这是我特意嘱咐厨房做的粥,你尝尝。”
刘氏看着大口喝粥的沈左隆,伸手斟了杯茶满眼心疼,忽的房门声轻响。
房中的男人行了礼神色严肃,刘氏适时的站起身来收了碗筷,叮嘱了几句走出房门,还未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疾步声响起,刘氏转头望去,眼中就撞进沈左隆关切的脸:“晚上风大,披上,早些休息”说完又疾步走回屋中。
刘氏捏着披风,望着沈左隆离开的方向,迟迟未动,纵使身旁寒风凛凛,披风下却暖意阵阵,一旁的丫鬟出声道:“夫人,该回去了”刘氏转身缓缓走了两步忽的停下脚步,拉紧披风折身走回,眉眼间满是坚定。
“老爷,最近的事态不容小觑,国师已经出手干预我们手下的商流,皇上那边也压力重重”沈左隆重重叹气:“唇亡齿寒啊,”“还有”男人眉间轻蹙:“府中最近也不大太平”沈左隆眉目一紧低哑出声:“沈疏”“是”。
风声划过,沈左隆轻拨开窗玖,盯着那一抹消失的身形眸色深沉。
“老爷,眼下多事之秋,仅靠我们一方之力怕是要吃亏啊”“拿个由头先送小少爷去刘府,再找个人跟着夫人”“是”
早朝刚下,各路官员相互攀谈着走出广华殿,沈左隆远远便瞧见府中小厮候在阶下,几番言语告辞后疾步走去,“老爷,府中”沈左隆眼目一扫抬手制止低声说道:“出去说。”
身后璟昇看着沈左隆急急远去的背影,凝视着才跃金光的天色,对负手而立的璟溶轻声说道:“太阳要下山了”
沈左隆坐在床前,拨开刘氏脸上的青丝,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的说道:“前日不是说都好些了,今儿怎么” 说着止了话头转头对身边掌事的丫鬟说道:“大夫呢,来看过了吗,怎么说”
“回老爷,来过了,只说是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调理,”还未等丫鬟说完,沈左隆怒声响起:“这个庸医,调理这许多年也不见起色,展明,拿着牌令去宫中请方御医”
刘氏伸手扯住沈左隆的衣袖,虚弱出声:“老爷,不必大费周章,旧疾难去本,想是前几日风寒还未过,修养几日就好了。”说着咳嗽声不断,帕上血色渐浓,屋中顿时一片慌乱。
沈左隆看着昏睡的刘氏,和诊断许久一言不发的方御医心急如焚,过了许久,御医才缓缓起身。
门外,沈左隆轻声问道:“方御医,如何”“沈大人”御医试探开口:“夫人可是多年前染过场大疾,此后身体便多沾染风寒”“是”御医眉头紧蹙:“府中可有懂药理之人”沈左隆神色僵硬,御医叹口气说道:“大疾是祸根,日久必成祸啊”
“住手,住手,你们干什么”府丁推开身前护主的嬷嬷,粗声喊道:“让开”沈吴氏伸手拉过竭力的嬷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任凭府丁在屋中翻找,嬷嬷急了声音:“夫人,这平白无故”说着看见吴氏清漠的双眼和苍白的颊色消了声,瞬间红了眼眶,她们啊,就像这院中的草叶,树欲静而风不止。
“夫人”刘氏撑着身体起身虚弱的问道:“怎么样了”一旁的嬷嬷放好背枕倾身回道:“夫人放宽心,都处理好了”“那便好,那便好”说着拨开鬓间散落的一缕青丝:“ 嬷嬷,把那把铜镜拿来”
接过铜镜,她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的开口:“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是该老了。”一旁嬷嬷仔细压好被角缓缓说到“夫人说哪里话,老爷如此疼惜您,有这恩爱在,这日子啊就永远都像姑娘光景般,生气儿着呐。”
刘氏仿佛想起什么般一声轻笑,语气悠长:“想那时,我刚认识老爷时,他还不似现在这般官运亨通。说来好笑,我们不过是偶然见过一面,我心里却像扎了根似的,总是无端的想着念着,即使知道他迎妻生子,依旧放不下,为了见他一面,不惜放下女儿家颜面,央求父亲提点他一把,不过他总归是有才华的,进了官有了功绩,我才敢去求父亲。”
说着一阵轻咳,眸光一变“可惜,事不如愿,我知他有妻,却不知当是情谊深重,他们有情,有儿承欢膝下,我什么都没有。”
说着语气变得狠厉:“孩子,是我作为妻子唯一能牵住夫君心的东西,可惜了,是个女孩,我娘家家景雄厚又怎样,终究不能替我过日子,光景长了,谁知道会怎样呢。我不敢想,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留住他,就算用利益,留住他就好,留住这日子才有盼头,我费尽心思让她担上这谋害主母的罪名,即使老爷护她,迫于压力也不会像往日那般待她了。”
刘氏忽的凄惨一笑:“用一身病痛换来夫君长久在侧,日子久了我都辨不清虚实了,眼看着老爷越走越高,说不定,连他也辨不清了”
嬷嬷听着她凄厉的笑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面上一片担忧,柔声宽慰道:“夫人,你累了,歇歇吧”刘氏仿若回了神般叫到:“不,现在她的孩子大了,欺我青儿年幼,就想夺权上位 ,妄想,妄想!”
“沈公子,请”沈疏接过掌柜递来的账本随手翻阅着,不知怎的心中却一直惴惴不安,直到小厮满头是汗的冲进房中,沈疏心中忽的一坠:“何事”出口才发现声音像被撕裂一般。“府中出事了。二夫人她。”小厮化还未说完,就见沈疏已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儿子沈疏求见父亲,儿子沈疏求见父亲”沈疏跪在院中,嘶声竭力,一声声像是铁锤般砸在地上,管事瞧着隐忍不发的沈左隆,心中不忍,推开房门走到沈疏面前宽解道:“少爷回去吧,木已成舟,任凭是谁都回天无力啊”“父亲”沈疏高声开口,声音微微发颤:“我们母子从来安分守己,从不逾越奢求什么,只希望父亲能秉公处理。”
“够了”沈左隆大力推开门,走到沈疏面前,面带怒气冷笑道:“好一个安分守己,你们母子倒是会挑时候,怎么,我还没死,你母亲就想着为你铺路,我告诉你,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们来做主,滚回去”
身旁侍卫拉扯着上前,沈疏抬头望去,刺眼的阳光打在沈左隆的脸上,他看不清他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也从来看不清他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