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二日天一亮,绍光学堂中高伦孽杀学堂内学生,还意图谋害李老先生以遮盖此事的消息就传遍邻水,一时间,众人激愤不已,纷纷请愿严裁高伦,替那些无辜的孩子和李老先生讨回公道。
梦周坐在酒楼之中,翻看着那些递上来的请愿状,不禁讥笑出声。
“姑娘笑什么?”
梦周抬头看向对面的张旭久,点点手中纸,声音像掺了砂砾:“笑正义。”
一个时辰前,张旭久派人来接梦周,道是有事商议,还请梦周走一趟,鹤山原是不放心的,直到那侍卫松口鹤山和璟溶可同往不同议之时,鹤山才肯松口。
酒楼外车马喧嚣,张旭久目光从桌上的请愿状上转回到梦周身上,问道:“姑娘何处此言?”
“大人在邻水这几日过的怎么样?”
张旭久顿一顿,道:“忙于管事,日日如一。”
梦周合上那些请愿状道:“那可惜了,大人该上街走走。”
“今日如何,姑娘可有时间。”
梦周听见这话,笑笑道:“好说,只要大人别再拿茶叶抵功就好。”
邻水街道上,那座桥依旧不声不响的横跨在街道两侧。
梦周侧身闪过路上疯跑的那群孩子,道:“我那日来的时候和今日差不多,我记得,大人来的时候是下午吧。”
张旭久点点头。
梦周道:“那大人觉得,今日和那日的邻水比起来有何不同?”
“只是多了些告示罢了。”
“是啊,发生了这许多事,最后多的只是那几页纸罢了。”
张旭久忽的想起梦周一进门时,他问的那个问题,邻水事已定,他终究无力回天,既是这样,以后又该如何?
“张大人见过羊群吗?”
“小时候经常见。”
梦周缓步走上那座桥,道“有个人曾与我说过,羊群里只要找一只领头羊,其他就会乖顺的跟着走。张大人觉得,这里像不像你小时候见过的那片羊群。”
张旭久叹口气道:“姑娘说的我都明白,现下这也正是我烦恼之处,这只领头羊花了大工夫才走到今天,必然与各方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除,会使民心大乱,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除,日久必成大患。”
“啧,这么看张大人的世界还真是简单明白。”
张旭久弯起个笑道:“我倒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梦周往嘴里丢个果仁,漫不经心道:“你自己刚刚不都说出来了。”
张旭久皱起眉头,道:“姑娘是说,暂留其名,顺藤摸瓜,放长线钓大鱼。”
“欸,这果仁挺好吃,张大人尝尝吗?”
张旭久挠挠头,犹豫两瞬又点点头。他慎重的捡了两颗放进嘴里,刚嚼了两下,脸就皱成一团。
“苦吗?”
“恩。”
梦周看一眼张旭久还含着那颗果仁,转身边走边道:“若张大人吃不了这苦,就吐了吧,别勉强自己。”
“我可以。”
听见身后那个声音,梦周停下脚步转过身,桥上,张旭久举起手,像个做了错事被抓包,发誓努力改正绝不二犯的孩子一般,执拗道:“我吃得了。”
“我知道。”
“姑娘说什么?”
梦周把手里剩下的那颗果仁扔给张旭久,扬声道:“我说,张大人尝尝,这次的一定甜。”
“那姑娘这次想要什么?”
“攒着,将来一起问你要。”
“好。”
梦周转身挥挥手走下那座桥,笑意一点一点融进眼里。
天色微暗,三人才晃晃悠悠走回客栈,梦周前脚踏进客栈后脚就从角落里冲出个灰衣少年直向她而来,梦周一惊,一把捞住身边的璟溶。
“梦公子。”
听见这声,梦周从璟溶身后慢腾腾挪出半个身子,细瞅两眼才发现原是个熟人。她松开璟溶的胳膊,笑道:“原来是小空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吃了没有?正好我买了些小食,走,一起尝尝。”
进了房间,梦周边剥纸袋边笑道:“小空刚冲出来时,我还以为是我这两天太过招摇,才华外露,招了什么大人物要买凶杀人来的。”
鹤山轻嗤一声,道:“所以你就准备拿淮之兄做挡箭牌。”
“你还好意思说,今个要真有人杀我,你杵那活像个木凳子,收尸你都赶不上热乎。”
“为民除害,我拍手还来不及呢。”
梦周一脚蹬上凳子,挥挥手道:“你信不信大爷我今个就把你那双鸡爪给你剁了下菜。”
“你…”
鹤山还没说完,身后忽然嗵的一声,梦周回头就见小空垂首跪在地上,梦周身子一僵,默默收回脚,伏下身解释道:“我,我开玩笑的。”
“公子救小空一命,小空无以为报,只要公子吩咐,小空绝无二话。”
听了这话,鹤山默默收回手抄进袖子里,轻哼一声,“还挺会挑时间表忠心。”
梦周亦被小空这番话倒的摸不着头脑,只好伸手扶住他道:“地上凉,我这腰老这么勾着也挺酸,有什么事要不我们起来说?来,坐这说。”
待小空坐定,梦周倒杯热茶放小空面前道:“你刚说我救你一命是怎么回事,照理说,你的救命恩人不应该是那位刚来邻水不久的张大人吗?”
“我知道,若不是公子费心关照,从中周转,我早就死在绍光之内了,更别提今日还能有幸见到公子。”
梦周道:“那日之后,张差使常去院中?”
小空点点头道:“李老先生本已动了杀心,无奈张差使借着那晚高伦的话,以保护老师学生为由,加强了学堂的防守,每日亲自参点人数,这才使李老暂时无法下手。再后来,张大人亲临邻水,李老先生就更寻不到机会了。”
“那你可知,张大人是如何定了高伦的罪?”
小空道:“那晚,学堂内守卫撤走了大半,我以为是事情不得转圜,便想着趁他们放松警惕逃跑,哪知刚到院门口,就见张大人孤身进了李老先生的院子,我心下疑惑,就跟了上去。”
“你听见什么了?”
“我透过窗洞看见张大人先是给了李老先生一封信,李老先生看过后脸色大变,许久都未言一句,后来我隐隐约约听见张大人提起了什么替罪羊,罪罚牵连和审苑。等我再想听下去的时候,院外来人,我就躲了起来,直到第二日,传来高伦被官府带走审查的消息,我才敢出来。”
梦周问道;“那你可看见李老先生将那封信放在何处?”
“没有。”
听过小空的话,梦周顿时皱起眉头,如果按小空所说,那封信足以让李老退步求稳,那信中必然涉及到了李老的利益点,这个点的诱惑力或是安全度足以让他暂时放下绍光的那些不为人的交易,保有余力好东山再起。可下晌张旭久才同她讨论过李老这只领头羊该如何步步求稳,环环相引,扯出他身后那条线,怎的昨晚他就抛出一个这么大的鱼饵,这么做岂不是提前暴露了自己,甚至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梦周想着,扭头问向小空道:“对了,上次在院中高伦说的外镇高家看上你是怎么回事?”
小空攥紧手,压着声音道:“公子可还记得你那晚说过,能从绍光学堂出来的孩子都是出类拔萃这话。”
“记得。”
“我本应该也是大家口中的那一类人”
璟溶道:“可这也是你出逃的原因。”
小空点点头,梦周问道;“如果你被送去高家会怎么样?”
“幸运些,跟个好主人为他杀人谋权,待无用之时被当做替罪羊,担下所有罪责,一死了之。不幸的,就会成为下臣讨好上官的敬礼,送出去就再也见不到希望了。”
屋中一时沉默,梦周心中叹口气,握住小空攥的有些发白的手,“好了,既然你现在出来了,我们就不提这些事了。对了,我给你在隔壁开了间房,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待明日我再寻个时候带你出去多买两身衣服备下。”
“梦公子是要赶我走吗?”
“我倒是也想,可我前几日才答应人保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小空抬起头,苍白的唇轻动几下,却什么也没说。梦周拍拍小空的肩膀,笑笑道:“好了,去休息吧,这几日我们要做的事还多,你要是睡得晚了明早起不来,可别怪我不叫你。”
“好。”
夜黑月上,梦周替小空掖好被子走出房间,她一人走上高台,就见台上孤零零放坛酒。梦周寻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敲敲酒坛道:“出来吧。”
话一落,鹤山就从柱子后晃出来,慢悠悠道:“我还以为这几日你已经练得孤身饮酒排愁的本领了,现在看来若是没我,你指不定躲在那个角落里哭鼻子。”
“我也以为住牢里那些日子能让你学会说人话,现在看来倒是退化了。”
“心情不好?”
“难为你有这点眼力见。”
鹤山道:“刚怎么没继续问下去?”
“我又不是判官,非得将人翻个底朝天。”
“你以前可比判官还难缠,还记得邻居家那只鸡吗?人家只是想吃顿肉,你倒好生生让人蹲了半月的牢。”
梦周揉揉鼻子道:“我那叫路见不平,仗义出手,那时候明明大家都穷的叮当响,哪还有的肉吃,偏偏他家冒了肉香,不查他查谁。”
鹤山瞥一眼梦周道:“你那叫意难平,若是你去要汤时他肯给你一碗,想必下一次捡死鸡时,你跑的比他还快。”
“我那时候哪知道他是从路上捡的死鸡,我还以为他是从别乡偷的。”梦周说着放下酒坛道:“归根结底还不是他小气,我那时候也只是想和他讨一碗汤给…”梦周说着停住话头没再说下去。
“我知道,我那时候病了,你是给我讨的。”鹤山说着叹口气,“这个我也理解你,不过你说实话,后来邻乡恶霸家的那群鸡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听了这话,梦周瞬间像一个刺猬般竖起浑身尖刺,气恼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那真不是我。我那天是想去偷鸡来着,这不是无意间撞见恶霸他媳妇和人偷情,他们瞧见我瞧见他们,于是做贼心虚慌乱中撞进鸡圈,才生生吓飞了那一群鸡,我是真的无辜。”
“你看清和恶霸媳妇偷情的那个男子了?”
梦周瞬间缩回一团,抱起酒坛默默点点头,“是我们邻居的儿子。”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邻居托你的福被关了半月,出来也没找你麻烦的原因?”
“恩。”
忽的一阵沉默,鹤山幽幽出声;“我们刚刚正事谈到哪了?”
“还没开始。”
“……”
沉默两秒,鹤山轻声问道;“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我们带不了他。”
梦周喝口酒,轻声道:“我知道。”
“那你刚在屋中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至少现在我还不能丢下他。”
鹤山叹口气,站起身道:“那留下吧。天晚了,赶紧回去睡觉吧,脑子不够就别想那么多杂事,免得把自己套进去,走了。”
“鹤山。”
鹤山打个哈欠转身,“怎么了?”
梦周站起身来,弯起个笑:“谢谢你陪我,我就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买酒拿的谁的钱?”
鹤山道;“你的呀,就茶包里头的那个小袋子里。”
“我就知道,鹤山你大爷。”
嗵的一声,酒坛碎裂。酒色浸染廊后一片衣角。(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半解
第二日早间用饭时,气氛一度很微妙,桌上连碗筷相碰的声音都显得小心翼翼,为打破这古怪气氛,小空余光里偷偷瞄了鹤山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低低出声问道:“鹤山哥哥,你额头怎么了?”
筷子叮一声掉在桌上,鹤山抬头看一眼默默擦筷子的梦周,平淡无波道:“没什么,磕了一下而已。”
小空伸手指指鹤山额头上的伤口,道:“可你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梦周插话道:“额,那个,小空。”
“是,梦公子有什么交代。”
梦周擦擦嘴道:“那个,你不是要去买衣服吗?正好。”梦周说着掏出钱袋双手放在鹤山面前,乖巧道:“你也去看看,顺便开服药。”
梦周话一落,鹤山就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吓得梦周慌忙挡住脑袋,“我错了。”
“哼,不需要,小空,我们走!”鹤山说着转身出了客栈,梦周叹口气把钱袋塞在小空手里,推推他道:“去吧,跟紧些。”
待那两人出了客栈,梦周才舒口气安心坐下。
“小二。”
“来了,客官您要点什么?”
梦周点点桌子道:“再上两屉包子。”
“好咧。”
璟溶摩摩杯子道:“鹤山脑袋上的伤是你干的。”
梦周筷头一顿,看一眼璟溶道:“我说是意外你信么?”
“昨夜我听见外边高台上的声音了。”
梦周摊摊手道:“看吧,你不信。”
“来客官让一让啊,包子来喽。”
一股香气扑面,梦周拿起璟溶碗上的筷子递给他道:“赶紧吃吧,吃完好干活。”
“接下来去哪?”
“这地方你问我我可说不上来,毕竟那鬼地图只有你才能看懂。”
璟溶道:“你要去挖坟。”
“啧,你能不能别在我吃肉包子的时候说这个。”
“此事你同鹤山说了吗?”
梦周擦擦手道:“没,这事看起来就不好处理,既然他从一开始就不知,现在也没必要知道了。小二。”
“来了,客官您还要点什么?”
“打包带走,对了,我想问问你们这的铁匠铺在哪个方位。”
“东边第二条街上。”
临近正午,梦周拿着工具从铁匠铺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她抬头瞅一眼日头,扭头冲璟溶道:“看来我们要快些了,免得赶不上时候。”
璟溶不可置信道:“你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挖人家坟?”
“差不多,毕竟正午日头盛,邪不缠身。”
璟溶接过梦周手里的工具笑道:“你都干这事了,还怕这个。”
“以防万一嘛。”
日头高上,两人顺着地图上指示走到一处小山地,梦周四处环望几眼,疑惑道:“这地方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我们来过?”
“下山时曾经过此地。”
“怪不得。”梦周说着从怀中拿出个符放在璟溶手里,道:“收好了。”
璟溶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又是什么时候求的?”
“自己画的,不过你放心,我是照着书一笔一花画的,除了丑了点,其他没什么问题,挡灾辟邪该是有点用处的。”
“……”
片刻后,梦周撂下手里的工具靠在棵树上气喘吁吁道:“我不行了,这也埋的太深了些,藏金子都没见埋这么实在。”
“若真像张厚所说这尸体被蛊虫侵蚀过,那他们埋的深些,也情有可原。”
梦周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所有答案都在这具尸体里了,只要找着他,我们就有线索了。淮之兄,你果然深谋远虑,既然如此,那你接着挖吧。”
半个时辰过去,璟溶总算见着了棺材角,他看一眼在树下打盹的梦周,放下工具拍拍手,飞过一个帕子盖在梦周脸上,伸手从棺盖处用力一抬,尘土顿时受力而下,扬起阵灰尘。
璟溶轻轻一跃跳出棺材坑,走几步蹲在梦周身边,见她依旧歪着头睡的安然,心中无奈,她倒是心大。
半晌后,从帕子下透出个幽幽的声音,“你这是准备把我捂死是吗?”
璟溶伸手取下帕子塞回怀里,道:“你醒了。”
“再不醒,我就要亲自下去和他谈谈了,你挖的怎么样?”
“出来了。”
梦周一惊,“什么出来了?”
“棺材。”
梦周嘘口气,“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整,我还以为你把那尸体也挖上来了。”
“差不多。”
“什么意思?”
“我看过了,棺材并未封死。”
梦周往前走两步,看看棺材周围道:“也是,这尸体不比寻常尸体,说不好会有些什么,下棺那些人自是惜命,肯定不会……”梦周说着话头一顿。
“怎么了?”
梦周皱眉道:“如果照这么说的话,那那些人就没道理花这么大功夫挖一个这么深的坑,这岂不是自相矛盾。”梦周说着又在周围走几圈道:“还有,你不觉得这坑放这棺材大了些吗?
“如果是提前挖好,以备他用呢?”
“若真是这样,那我们脚下的秘密可就不止这一个了,来吧,就先从这位惨死的县令公子开始吧。”
不出半刻,那棺材就被推开条宽缝,随之传出股令人作呕的腐甜味道。
梦周只瞧了一眼棺中景象,心上就翻腾不已生怕吐出来,便忙爬出那坑。待她平复心情回头看去,璟溶仍旧站在棺边一动不动,连面色都未改。
半刻后,璟溶默默推上棺盖,在坑里又走了几圈后才出来,回头冲梦周道;“你往后站些,我把这坑填上。”
听见这话,梦周一言未发,只愣愣往后站去。待璟溶填好那坑,回头看去就见梦周蹲在树下缩成一团,像只可怜兮兮待领的小猫。他放下工具擦擦手走过去,蹲下身轻声道:“不舒服?”
“好像是有些。”
“我们回去吧。”
梦周轻声道:“他们还没来。”
璟溶无奈道:“我就知道你之前说的那些邪不缠身和符咒不过是搪塞我的。”
“你生气了?”
“不会。”
梦周解释道:“我这么大张旗鼓的做只是想看看他们暗里藏的那些交易到底是什么?”
璟溶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你来做这些事太过招摇危险,既然我们已经看到了我们想知道的东西,剩下的事就交给别人来做吧。”
“张旭久?”
“是,现在他来做这事最合适不过。”
梦周犹豫道:“可昨日你也听到小空说的话了,我…”
“你对他心有疑虑。”
“是。”
“这事交给他来办,说不定有些事的答案自然会出来。”
待梦周和璟溶回客栈时,已是太阳落山时分,两人回屋路上正巧碰见鹤山从他房里出来。
鹤山看一眼像只霜打茄子一般的梦周,终是开口懒懒问道:“你又去哪溜达了,一整天不见人影。”
“悬壶济世呗。”
鹤山翻个白眼,“鬼话连篇,看你这模样也没干什么正经事。”
“不然你直接问问你的救命恩人,看看我们干什么不正经的事了。”
鹤山目光测过璟溶,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
“三位客官,还麻烦您让让。”
“等等。”
听见声音,小二忙的停下脚步转身,“客官您说。”
梦周道:“打些热水分送到这两间房来。”
“好嘞,我这就去准备。”
片刻后,梦周坐在那浴桶之中,身子明明全浸在热水之中,可她却觉得周身愈发寒凉,仿佛是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层层雾气更是缭绕的她头也愈发昏胀。
梦周扯下屏风上衣服草草穿好,几步踉跄扑在床上,她拉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可还是挡不住那像是从骨子里往外透的寒气。门外似乎有鹤山和璟溶交谈的声音传来,渐渐变远。
璟溶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梦周裹得像只粽子一般默声缩在床里侧,他放下手里的粥几步上前,揽过梦周伸手探去,她额上竟是一片冷汗。
“酥儿。”
“冷。”梦周说着往璟溶怀里缩缩,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璟溶看着梦周苍白的脸色,眉头皱起,从山上起她就不对劲了,他该觉察到什么的,终是自己疏忽了。璟溶放下床幔,拿出怀里的玉哨,轻吹一声。不过几秒,窗口轻动,翻进一个黑影。
“公子。”
“去我屋中把银针和药包取来。”
“是。”
屋中火光一闪,那道黑影跪在床前低声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璟溶伸手拿过那个包袱,道:“我屋里柜中的东西交给余老,只告诉他,请他尽快,余老自会知我意。”
“是,属下告退。”
窗口被带上,璟溶撩开窗幔,摊开针包捡起一根银针轻轻在梦周指间一点,暗红的血珠瞬间凝在指间。
梦周似是感受到了疼痛,手微微一缩,唇间溢出一声轻哼。
璟溶松口气,还好不算太深。
第二日天明,梦周慢慢睁开眼,床边那个人影逐渐清晰。阳光斜斜洒在床头,照在床侧那双牵住的双手上。梦周忽然有些恍惚,她伸出手轻轻扫过璟溶的眉骨,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你呢?
见眼前人睫毛轻颤,梦周忙的缩回手,有些慌乱,“早。”她说完后,又瞄一眼璟溶的脸,正好撞进那双像蒙了一层水雾一样的眼。她忽的想起之前早上起床时,他也是这般模样,只怕是还没醒神。想到这,梦周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她慢慢抽出被璟溶握住的手,大大方方的看着那双眼,见那层水雾慢慢散开,梦周才扬起个笑,轻声又道一声:“早。”
“你醒了。”
“恩。”
门外几声扣响,鹤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
“梦周,你醒了吗?”
梦周身子一僵,瞬间翻身起床,慌乱道:“醒,醒了,你有什么事吗?”
“有位张大人遣人来送了封信,说是捎给你和淮之兄,我刚去瞧淮之兄不在房中,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不知道啊,那个,你稍等等,我穿个衣服就下去。”
门外鹤山声音渐远,“那我楼下等你。”
“好。”梦周应完后不由松口气,她转眼看见床边的璟溶,忙解释道:“我是怕鹤山误会才这么说的,你别介意啊。”
“恩。”
梦周看着璟溶寡寞的脸色,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你放心,今日还有之前那些事,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败坏你的清誉,挡你桃花的。你…”
“不劳烦你。”
梦周话头一顿,一脸迷茫。
“我自己来。”璟溶说着转身拉开门,冲小二吩咐了几句什么又折身回来静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点着桌角,目光流转在梦周身上。
梦周瞧着璟溶那副姿态,心里一跳,试探道:“你刚和小二说什么了?”
“没什么,帮你要了碗粥。”
梦周披上外衣道:“不必麻烦,鹤山还在楼下等我们。我刚都同他说了,一会便下去。”谁知她话音还未落,房门就被推开,鹤山冲进来的步子一顿,提眉看向桌边悠然的璟溶有些疑惑:“淮之兄?”
“你来了,坐。”
鹤山试探走两步,一眼就瞄见床边僵立着衣带半系的梦周。他又转过脑袋看一眼璟溶身上的衣服,默默后退一步,道:“我还是去楼下等着罢。”
“你等等。”梦周唰一下拉好衣带,走几步拦住鹤山,挠挠脑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咳,那个我有点饿,先下去了,不急,你们慢慢来。”鹤山说完风一样关门出屋。
梦周转身咬咬唇,伸手指向璟溶恨恨道:“你”
“我昨晚救了你。”
梦周叉腰气道:“我谢谢你。”
“不客气。”璟溶说着起身行至梦周身边,弯起个笑温柔道:“这才叫误会。”
梦周听着耳边那道声音,更觉被戏弄,“你,你。”
璟溶看着梦周那副模样,心下觉得可爱的当紧,眼里不由笑意更甚,他伸手顺顺梦周炸毛的头发,“不急,你慢慢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客栈楼下,小二像只陀螺似的周转在客人间,吵闹声哄的人头脑发胀。璟溶看向按揉眉角的梦周,轻声问道:“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不妨事。”
听见璟溶的话,小空探探身子看一眼梦周关切道:“梦公子你怎么了,我瞧你脸色不太好,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梦周还没接话,鹤山就一声轻咳,掰正小空的脑袋道:“小孩子家哪这么多话,吃你的包子。”
梦周白一眼鹤山,冲小空道:“放心,我没事,只是这清早店里人多吵得我头有些痛罢了。”
“啧,真是难得听见你说这种话。”
“怎么,昨天的药这么灵验,才一晚上脑袋就不疼了。”
鹤山哼一声,从怀里甩出一封信,转移话题道:“你这事什么时候能了,我们已经在这耽误的够久了。”
“快了,有了答案就走。”
“你这话可算敷衍,我怎知你这答案什么时候能出来。”
梦周合上信收回怀里,道:“快了,至多后日。”
用过早饭后,鹤山便借口昨日带小空买的衣服有些不合适,拉着小空出了客栈,梦周瞧着那二人摆远的步子,叹口气道:“鹤山这小子,指不定又瞒着我捣什么鬼呢。”
“若是不放心,我们跟上去看看?”
梦周道:“罢了,他不说自有他的理由,现下我们先解决了这封信再说。对了,你昨日什么时候给张旭久送的信。”
“客栈旁那个看风水的老人是张旭久的暗哨,想必我们昨日一离开,这消息就已经到那位张大人耳里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昨日所做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璟溶摇摇头,“未必。”
“确实,照他那日审赵勉的态度来看,他倒更像是那种白捡便宜,坐收渔翁之利之人。”梦周说着瞥见璟溶嘴边挂笑,提提眉梢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信上说了什么?”
梦周敲敲桌道:“提起这茬,我还真是不知如何说道。就我们昨日没干完那活,他找人替我们挖了个干净,结果下山遇到伏击,尸体被一把火烧了不说,连他派去的人也全都折在里面了,尸骨无存。按照常理,你觉得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璟溶一板一眼道:“此事蹊跷。”
梦周一乐,“你还挺上道,要我说,就照昨日他比我还嚣张那架势,不出事才怪,现在别说我,是个知道这事七八分的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给那李老先生打掩护了,还写信让我们去看,真是可笑,人证物证都被他砸的一干二净了,即便我们去了,还能凭空看出花来不成?”
璟溶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我倒要看看这比我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能凭空翻出什么浪来。”
街头上,吆喝声不绝于耳。小空碰碰鹤山的胳膊低声道:“哥哥,有人跟着我们。”
“还是昨天那些人?”
“是。”
鹤山道:“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我叫你拿的东西都拿全了吗?”
“恩,都准备妥了。”
“记住,我给你信号的时候再开。”
小空点点头,鹤山拉住小空转身匿进一个巷子里。身后脚步声愈来愈近,鹤山猛然扎住步子,身后声音也随之一停。鹤山给小空使个眼色,缓缓转身看向身后那些身着普通服饰的男人们。
空气一窒,其中一个男人袖口滑出把短刀。
鹤山忙的伸手一止,“等等,这位大哥,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若是谋财也不必下这么大阵仗,你说一声我给你就是。”
“你把那孩子交出来,放你一马。”
鹤山看一眼小空,指道:“他,他是我前几日从街上捡的,冒昧问一句各位,可是有什么不妥。”
“废话少说,交出来。”
“欸,这位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这么多人费力抓一个孩子,一看他就是个值钱货,还不允许我问两句怎的?”鹤山说着见打头那男人眉间不耐,慢悠悠道:“你也知道,我和这孩子毕竟也相处了几日,有些话我耳里还是过了一遍的。”
打头那男人冷笑一声道:“给你活路你不走,上赶着送死。”
“哎,你要这么说那送死的人可多了,你杀我一个可不管用。”
“你以为你身边那些人还能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吗?”
鹤山拍拍小空脑袋,仿佛听了个笑话段子般道:“看来你家主子还挺自信,怎么,昨晚梦里就把我们一网打尽了?”
“这些话,留着去给阎王说吧。”
那男人话音刚落,就见眼前落下一层白雾,他身后瞬间倒下人,他眉一拧屏息探手闯过,谁知眼前雾粉还未散尽,迎面就被扑上一层辣粉,直蛰的泪流。
先趁乱溜走等在巷头的小空,看见鹤山的身影喜上眉梢,“鹤山哥哥,你终于来了。”
“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快走,再晚一步我们就真要去见阎王了。”
梦周和璟溶正同张旭久在驿坊外亭中交谈,就见那日喊停她的那个卫兵领着鹤山和小空走近。
“大人。”
张旭久仿佛早已料到般挥挥手不紧不慢道:“再安排两间客房,下去吧。”
“是。”
“两位请坐。”
鹤山道:“尊卑有别,小人站着就好。”
张旭久笑道:“不必拘谨,你们既是这二位公子的朋友,就也是我张某的朋友,既是朋友,哪有一座一站的道理。”张旭久说着自倒两杯茶,抚袖道:“请。”
梦周道:“既然赵大人这么说了,鹤山、小空你们就坐吧,不要佛了大人的好意。”
“多谢大人。”
喝过一杯茶,张旭久打趣了些有的没的便被身边卫兵唤走,亭内外顿时少了许多压力。梦周看一眼撤走的卫兵,拍拍小空肩上的**道:“刚死里逃生?”
鹤山喝晃晃杯子道:“是,还好你做的那粉后劲够足。”
“你应该庆幸还好那位张大人深谋远虑才是。”
鹤山皱皱眉道:“什么意思?”
“就在你们进来前没多久,他才吩咐手下卫兵大敞府门迎你们。说说,发生何事了。”
鹤山大喝口茶道:“一伙贼人,从昨日便跟着我们,当时我没防备不敢多留,便绕了几圈甩开他们回了客栈,不过从今日情形看来,他们昨天应该是故意放走我们的。”
梦周道:“所以你今天冒死去试探套出什么话了?”
鹤山道:“看行事,那群人的主子当是个不大聪明之人。”
梦周笑笑,“怎么,他们一上来就要杀你。”
“没,他们说若我交出小空,就放我一马。可我瞧着那群人却是半点放过我的意思都没有。后来,我多试了两句,发现杀我们之人应是对我们平日里所接触的人事有一定了解,且现在这形势已经严重威胁到他的利益,只好先除了我们这群小喽啰,再谋后事。”
梦周道:“那你前面不大聪明这话从何得出?”
鹤山放停杯子道:“你想啊,这个人他能观察我们几天才下手,说明他不是直接参与你们那桩事的人,他不熟悉这事流程究竟到哪了,只好先观察观察这事关系自己多少再出手。等了几天之后,频频有坏消息传出,心中自然不安,只好命人出手,但这出手不是把我们捉回去仔细问询我们究竟知道多少,而是直接灭口,这说明什么?”
小空接口道:“说明只要杀了我们那个人就能置身事外。”
鹤山怕怕小空脑袋道:“聪明。
“还说明那人一定料理好了身后一切,只要杀了我们,没了证据,有赵勉挡罪,又有李老撑腰,他定能高忱无忧。”梦周说着脑中忽的闪过小空曾说过的那句话。
“小空,你上次说买你的那户人家何姓?”
“姓高,晋安城高家”
晚上,梦周躺在床上耳边又想起张旭久那番话。
“现下,即使我心知肚明这案子进展到这不过是探得冰山一角,可我却不能再继续打着官家的旗号往下查了,毕竟,这李老先生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如果往上一路查到京都哪位大人,甚至更上位者,到时候,不仅要搭上我全府的性命,说不定还会引起一场大乱,终究什么也平反不了。”
“你要放弃?”
“事态如此,仅凭我一人之力不过是螳臂挡车。”
梦周从床上一跃而起,烦躁的揉揉脑袋,心道,这张旭久一定是查到什么,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反遭威胁才会言出于此。京都,梦周脑海中又滑过那条长街,那些繁华底下又掩藏了多少阴暗呢?
院中又一次响起卫兵巡逻的脚步声,梦周侧身躲过,隐进一间屋中。
璟溶正借光翻阅卷宗就听门一声轻动,他轻声放好案卷躲进书架后,透过书缝就见一个黑影四处张望后停在案桌前。
璟溶皱皱眉,她还真是不得消停。
“这么多,这得翻到什么时候?早知道就把那个冤大头一起拖过来瞧瞧了。”
璟溶瞧着梦周手中哗哗翻过的卷宗,心中无奈。
“啊,在这呢,藏得还挺深。”梦周说着拈开一页细细瞧来,越看她眉头就皱地越紧,不对,这卷宗被人改过,若是真按张旭久白日里那一番言论,这卷宗可是抢手的宝贝,怎会就这样随便的夹在一堆杂乱中,怪不得这么重要的地方却无一人把守,原是早就算准了。看来,这卷假案宗是专为那些人准备的了。
梦周放回案卷,轻手轻脚出了房门。一路溜进条长廊。
长廊尽头,一间房内烛火明明。
梦周戳个洞往里看去,室内空无一人,只剩屋角熏香缭绕。她推开个门缝溜进去。案桌上几张墨纸杂乱的放着,梦周匆匆扫几眼全是几幅一模一样的梅花图。她翻遍了桌上和架上也不见有什么信函亦或是卷案,心困之际,就看见床角放着的一只小箱子,她快步走过去,掏出怀里的细丝轻旋几下,铁锁一弹箱子开启。哪知梦周还未来得及多看两眼,内室就响起一阵水声,梦周手一抖差点按翻了那只小箱,她咬咬牙心有不甘地锁上箱子,脚步声越来越近,梦周收拾妥帖一切已来不及溜走,只好侧身躲进屏风后。
梦周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得消停,一个脑袋两个大,照房中人这么折腾,今晚她是走不出这个门了。梦周正心急之时眼前忽的飘过个什么东西,她低眼一瞧,是张淡色帕子,上头绣着一株绽放的梅花,下头拿红线细绣着一个‘念’字。
“大人。”
“何事?”
“禀大人,驿坊西侧走水了。”
听见这话,屏风上的外衣被一把扯下。张旭久拉开门,道:“现在如何?”
“还好巡逻的士兵发现的早,火势已经控制住,只不过卷案室那边,还得请您走一趟。”
“我知道了,岑山,再派些人守院。”
“是,大人。”
屋中恢复平静,梦周本想再查探一番,心又怕不时院中守卫加强,怕是她插翅难逃,只得作罢。
回到他们四人院中,梦周刚推开门就被人一把拽进屋中。
“你去哪了?”
梦周看一眼鹤山道:“去散散心。”
“穿成这样散心,只怕人不知今夜放火闯进卷案室里的那群贼人里头有你。”
梦周脱下身上黑衣道:“你放心,有那些作掩护,他们找不到这。”
“衣服别放这,给我,我去处理了。”
“现在?”
鹤山道:“你刚从张旭久房里出来?”
“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闻不出,旁人只需一过就知你身上这味道是张大人常用的熏香味道。”
梦周找块布包好那些衣服道:“是我疏忽了,你回去吧,我去处理了就好。”
“指不定那张大人什么时候打着慰问的名头过来,你啊,还是安心把这余味去了才好,我先走,你麻利收拾干净。”鹤山说着揣着那包衣服走出房门。
鹤山前脚刚走,后脚房门就被敲响,梦周打开房门,就见小空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外,看见她脸上神色才缓下来。
“梦公子,你没事吧。”
梦周笑笑道:“没有啊,怎么了?”
“我刚被吵醒,见外头杂乱,想是出了什么事。有,有些担心,看见你们安好我就放心了。”
梦周摸摸小空的头,道:“放心,没什么事,对了,你刚说你们,你见过淮公子和鹤山了?”
小空点点头。梦周道:“你先回去睡吧,看外面架势应当不是什么大事,想是一会大人就来了,到时我问问就知道了,回去吧。”
“恩。”
梦周送走小空,才算闲下手来好好收拾了自己,她躺在床上脑中闪过刚刚在张旭久房中的小箱子里瞄见的那个荷包还有它底下放着的那封信,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小半个红色印章,看起来像是只被人印断的动物。
“梦公子。”
梦周听见这声音拽过衣服翻身下床,“岑侍卫。”
“梦公子,打扰了。”
“岑侍卫,我听着外面动静,可是出了什么事?”
“公子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大人已经解决了,只是大人放心不下,所以命我带人来看看几位公子是否安好。”
梦周道:“辛苦岑侍卫,你放心,我们几个倒是没什么事。”
“那便好,这几个守卫就留给梦公子守院,公子若有什么吩咐,随时差遣他们便好。”
“好,还请岑侍卫替我多谢你家大人。”
“在下告辞。”
“岑侍卫慢走。”
梦周阖门转身,见屋中站个人影,差点惊叫出声,缓下气来梦周才低声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我屋里做甚?”
“送药。”
“送药?”梦周一脸莫名,坐在桌旁道:“送什么药?”
璟溶掏出个瓷瓶道:“袖子卷起来。”
梦周一愣,笑道:“你狗鼻子啊,隔着这么远都能闻见血腥气。”见璟溶不做声,梦周一边卷起袖子一边好奇道:“刚刚岑侍卫就在我眼前都没发现我受伤,你怎么发现的?”
“我看见你了。”
梦周提提眉,想起小道上她为躲守卫被利石划伤时身后的异动,“所以,那把火是你放的,不对啊,那火烧在西侧,你若是在我身后,可是与那放火之地是相反方向。”
“那把火不是我放的,我只是瞧那群刺客进门颇为艰难,顺手帮他们开了西门而已。”
看着璟溶一脸坦然的模样,梦周一时无奈,复又问道:“你看见他们了?可有留意到什么?”
璟溶道:“三个黑衣大汉,行事粗莽,急于求成,听口音应是外地人。”
“听你说来,倒和白日里鹤山描述的那群人有几分相似。对了,你此趟出去可是因为张旭久白日里说的那番话。”
璟溶点点头道:“张旭久追查此事不过几天,其中利害尚未摸清,有些人就已经坐不住,想就此息事宁人,说明此事重大,牵连甚广,若真顺藤摸瓜摸出点什么,说不定动的可就不只是眼前那点利益了。”
“你的意思是,这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还记得那只蛊虫吗?”
梦周眉头紧皱,“你说,会不会有人在利用活人炼什么东西,而买卖那些孩子只是为了遮掩它所做的一个幌子罢了?”
璟溶轻轻卷下梦周的袖子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现在出了事,官家的目光都只紧盯在变卖孩子一事上,结了此事,这案子就算是官家给上头和百姓的交代。”
“那你此番出去可有探得什么?”
“在赵府封箱的东西里,有晋安城高家写给赵厚的亲笔信,通篇读来,只有买卖一事,但丝毫未提与蛊虫相关之事。”
梦周皱眉道:“如此看来,高家也只是那些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与其说是棋子,倒不如说是一个窝藏转移之地更为合适。”
“什么意思?”
璟溶道:“那封信里最后一句,是悉数上贡。”
“看来,要想知道高家的秘密,只得走一趟了。”梦周说着像想起什么般道:“对了,你之前可曾见过什么以动物为图印的章迹。”
璟溶思索几秒道:“若说这种章迹,京都里用的倒是颇多。”
“京都?这么想,张旭久旁敲侧击我们的那些话就有因可寻了。”
“那章迹你可还画的下来。”
梦周挠挠脑袋道:“画倒是画下来了,只是那图印只有小半个,而且我瞧着它似动物并不确定,就只能画成这模样了。”梦周瞧着璟溶看那副图震惊的模样,忙的补充道:“不过你放心,虽然我画成这样,但我心里已经牢牢记住了,若再见到,我定能一眼就识出。”
璟溶收好那副图,心叹口气道:“我知晓了,夜深了,你早些休息罢,说不好我们明日就要上路了。”
“好,那你也早些休息。”梦周说完后才反应过来,“对了,我刚都忘了问你,你怎么进来的,现下门口多了守卫,你若是从门出去,怕是会惹人嫌疑。”
“从窗户。”
梦周轻轻推开窗望去,她房中后窗正好对着璟溶屋中的侧窗,两相连接之处立着块大石,正好遮了前院守卫的视线。
梦周看着那道身影翻进房中,挠挠脑袋沉思几秒,关窗回床歇息。(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设计
第二日刚用过早饭,岑侍卫便来招呼梦周和璟溶往客室走一趟。
“张大人。”
“哦,二位公子来了,请坐。”
梦周坐下之际佛一眼张旭久桌上空出来的茶杯水迹,打笑道:“张大人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大约是昨晚没休息好罢了。”
梦周道:“听闻昨晚官坊进了贼人,张大人可还安好?”
张旭久摆摆手道:“我倒不妨事,现下,我只是担心这案子一日不结,那些人就一日贼心不死,迟早要出大祸。”
璟溶道:“那张大人昨晚可捉住那些贼人了?”
“拿是拿下了,只不过那些人都是些死士,见逃脱不得便都服毒自尽了。”
梦周看一眼璟溶,又收回目光附和道:“那倒是可惜了,我本想着张大人还可借此套出些什么消息,现在看来这线索又断了。”
张旭久犹豫道:“不过…”
“张大人有话直说。”
“经过探查,我发现那群人胸口处都有同样一个刺号‘州’。”
梦周道:“那张大人可查出这‘州’字何解?”
张旭久点点头道:“这‘州’字的刺号模样同水扬帮上旗号的字几乎一模一样。”
“水杨帮?”
“是,水杨帮是抚海商帮下设在京都西线的附帮,专为抚海商帮打理京都西线的商事,近三年水杨帮生意拓展了不少,发展势头迅猛,名声甚至一度大过自己的老东家。不过因此也招致老东家的不满,听说今年水杨帮和抚海商帮更是频频闹出不合,帮内纠纷不止。”
“照张大人这么说,这水杨帮应是商帮,怎会牵扯进这些事里?”
张旭久道:“水杨帮近两年发展势头迅猛,我想,其中少不了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张大人是说,现下牵扯的这一团乱麻里还有水杨帮的一份子?”
张旭久皱眉道:“不好说,不瞒二位,绍光之事前,我就曾派人暗查过水杨帮,无奈他们做事隐秘,使得我暗访之事频频受阻还折损了不少人,无奈之下只好收手。昨晚案卷室又遭贼人潜入,更让我心中不安。”
梦周点点头道:“这么看来,水杨帮确实有些嫌疑。那张大人可知,这水杨帮主掌院设在哪?”
“晋安城。”
梦周沉默两秒,饮口茶岔开话题道:“张大人行李收拾的怎么样了?”
“还未收拾。”
梦周扫一眼桌上的茶迹,道:“那看来张大人要快些收拾了。”
“梦公子何出此言?”
“既然事情已经敲定,张大人多留一日岂不多一份危险。”
张旭久看一眼桌上的茶杯,道:“梦公子所言极是,只是感叹,我真真要做那草木,只开一时就要落地成泥了。”
梦周笑道:“草木春开冬藏,又有谁能真正预测到这来年光景呢?若大人真想欣赏,只管作这冬藏之泥,春开之时草木随风,自有其命数。”
“若姑娘想破土而出并非易事。”
“世间万事若都易,岂不人人梦里游。”
张旭久笑道:“姑娘说的极是。”
梦周站起身拘个礼道:“这几日辛苦张大人了,既然这案子结了,那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今日便要启程往西去了。”
“姑娘且慢,这一路还不知有多少危险,张某心里也是不安的,不如张某派几个人护送你们出镇,过了城郊,我也放心些。”
梦周摆摆手道:“不必了,大人既要抽身还是干脆些好,再者,人多了反而引起注意,大人放心,我们几个虽没什么大本领,逃命的功夫倒是一顶一的好,总不会轻易叫人害了去。”
梦周一番话,倒是惹笑了张旭久,“如此,我就不说辞了,官坊外我为几位准备了些东西,到时姑娘去取便好。”
“那我就在此谢过张大人了,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午后,梦周一行人收拾了东西,走到官坊外才知张旭久口中准备的东西为何物。
鹤山拍拍门口的三匹马道:“这张大人倒是出手大方。”
一旁的岑山冲梦周道:“梦公子,这是我家大人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子笑纳。”
梦周接过钱袋,拍拍岑山的肩笑道:“替我谢过你家大人。”
岑山没想到梦周如此爽快便收下,愣怔一时复道:“是,岑山就不送了,几位公子保重。”
梦周把钱袋顺手塞给璟溶,登环上马道:“多谢,走了。”
官坊外,马蹄声渐远。
刚出镇口,梦周便见着一个男人抄着袖子靠在墙边晒太阳,那身影眼熟的紧。她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走过去,试探道:“张差使?”
那男人听见声音转过身放下手笑道:“梦公子,我可算等着你了。”
“看张差使的样子,这是升官了?”
“公子好眼力,不过,这不是重点,我今日来啊,就是想送送二位。”
梦周笑道:“没想到张大人还是个重义之人嘛。”
张厚挠挠脑袋,有些心虚地笑道:“倒也不是,毕竟我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二位公子也是出了力气的,若我不来,怎的也说不过去不是?”
“这话玄乎,那赵勉下任,从各方面来说接任他最好的人选便是你了。我们只是为民出力而已,提不上出力。”
张厚道:“于内,我参与了绍光一事,也算出了些力。于外,绍光一事风头正盛,最为危险之时,公子提点我抽身。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所以在下才能博得这各方面的支持,这其中,当然缺不得二位公子。不过梦公子放心,今日我说这些话,只是想摆明了实打实的谢谢二位,今日过后,这话绝不会再重提。”
“得,有张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张厚笑道:“等二位公子下次来,张某定请二位往最好的楼里吃酒。”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张大人,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别了张厚,梦周原以为往晋安城这一路坎坷,总归会遇上那么一两次劫道灭口的,行途间不免提心吊胆。可眼见临到晋安城,也无一丝异动,庆幸之余却也担心路不遇小灾必有大祸将至。
“鹤山,前面有个客栈,我们歇一晚再进镇吧。”
鹤山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扶下小空,冲梦周道:“也好,天色将晚,行了两日大家都累了,正好歇歇脚。你先进去吧,我和淮之兄把马牵进到马棚去。”
“得,我先进去瞧瞧,小空,走。”梦周说着提起包袱往里走去。
“客官,您几位,用饭还是住店呐?”
“四位,住店,开三间房。”
“好嘞,客官,这是您的牌号,二楼左边,退房时候您交给我就成。”
梦周刚收下牌号,身边就觉被一道黑影盖住,她侧眼扫过,就见两个身着紫红色短卦,头戴斗笠,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站在身侧。
小二见着那两人,脸上神色一变,扯着个僵笑道:“二位爷,您住店?”
“开间房。”
“是是是,二位爷,房间在二楼楼梯右手边,这是您的牌号。”
那两人接过牌号,未多言一句转身上楼。梦周这才看见那两人身后背着的弯刀。
“欸,小二,这两位爷是什么来头?”
那小二低声道:“这位公子,您还是别多问了,这知道的越多可就越危险。”
“啧,这我当然知道,我呀,是瞧着那二人不好惹,所以想提前问问你,免得冲撞了那二位,到时候,你这小店可经不起折腾。”
那小二闻言脸色一变,“也是,告诉你也好,免得像之前一样闹出人命来。”
“闹出人命?”
“那两人啊,是水杨帮的人,这水杨帮每月都会派两个人沿着西线往上查商运,今日本不是例行的日子,听说啊,这西线往上的商运出了问题,所以这日子才提前了,总之您啊,见着他们避开走就好,可千万别招惹他们。”
“西线往上出问题?你可知是在什么地方出了什么问题?”
小二甩甩手无奈道:“我说这位公子,这等事情小的也是听说,若小的真要知道的这般清楚,那里还有命站在这里。”
梦周点点头道:“也对,是我着急了些。啊,对了,那你刚说的出人命是怎么回事?”
“哎呦,我说这位公子,您就别问那么多了。”
“你不想说?那我问问别人就知道了。”
那小二一把拉住梦周欲哭无泪道:“您可紧着些吧,我这刚说完,您怎的一句都没听进去。”
梦周一脸无辜道:“我听进去了,刚不是你说的闹出人命吗?”
那小二叹口气道:“哎,实话和您说了吧,这水杨帮近两年发达之后,帮风越发骄横,帮里那些人啊,个顶个的大爷,平日里见着什么不顺心的,下起手来那可是比牢狱里那些人手段还狠。上回,店里客人多,只剩一间房,正好碰上一个外乡人和水杨帮两位大爷同时住店,虽说是这外乡人先到的,可架不住另外两人架势大啊,那外乡人死活不让,非得讲什么先来后到的道理。那两位爷本就不好惹,还碰上这么一个迂腐之人,自是怒火心头起,没打了两下,那外乡人就一命呜呼了,哎,说来也是命薄。”
“这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难道官府不管?”
那小二压着声音道:“怎么管?那水杨帮可是官府的财神爷,他们还能眼瞧着断了自己财路不成?”
梦周摇摇头叹息道:“哎,世风日下啊,那照大家这么说,水杨帮的势力和脉络可比官府还要大得多。”
“不瞒你说,这两年那水杨帮在晋安城啊,建了不少暗点,所以啊,但凡晋安城有点什么消息或说头,那都不用帮里人去查,这消息自己长着翅膀就飞过去了。”
梦周有些惊异道:“竟有这等事?这水杨帮不过两年便有如此发展,可是帮内有什么变动。”
“要说这变动最大的,恐怕就是水杨帮三年前上任的那位叫谢迟的新帮主了。他啊,是上任帮主的侄子,老帮主死了之后,他便受命接手水杨帮,那位主子可是位雷霆手段之人,不过半年就把帮内那些不安分的人整治的那是服服帖帖,后来,又做了不少大生意,这水杨帮啊,才有如今的势头。”
梦周疑惑道:“侄子?那位老帮主膝下无子吗?”
“怎么说,有倒是有,不过后来都离奇身亡了。至于这帮主之位怎么就到了这谢迟手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晓得呢?”
“这倒是古怪。”
小二接口道:“谁说不是呢,要我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了去了,所以我说啊,这世道知道得多不是什么好事。得,我知道的可都告诉您了,您啊,就避着些吧。”
梦周掏出块碎银子放在台上道:“多谢。”
小二麻利的拢过那碎银,脸上笑开,“您客气,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一会打些热水,送几个饭菜到屋里。”
“好嘞。”
梦周扬扬手,一转头就撞见角落里那三人幽幽的目光,她有些尴尬的碰碰鼻尖走过去道:“不好意思啊,我打听点事,一时忘了时辰。”
鹤山没好气道:“再聊聊,我看你能把人家底翻出来。”
梦周轻哼一声,将自己和小二那些话大致说了说后把房牌放桌上道:“房间订好了,二楼左边,一会小二送些热水和饭菜上去,你们用过早些歇息吧。”
梦周进了房间刚沐浴过后房门就被敲响,她拉开房门就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二端着饭菜笑道:“客官,您点的菜。”
梦周瞥一眼那小二的手,接过道:“那两间房的饭菜和热水可送到了?”
“照您的吩咐,都送到了。”
“行了,你下去吧。”
未过半刻,梦周筷子还没放下,门外就传来小空有些焦急的声音,她拉开房门见小空一脸急色,忙问道:“怎么了?”
“梦公子,不好了”小空说着话头一停,伸手拉住梦周的胳膊道:“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梦周推开房门就见鹤山半倒在床边,已然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她忙的冲过去扶起鹤山问向小空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们进了屋之后,小二就送了饭上来,鹤山哥哥见全是素菜,便叫我下去买碟牛肉上来,谁知我一进门,就见他倒在床边,怎么叫都没反应,我心里着急,便去找公子你来看看。”
梦周看一眼桌上半空的菜碟道:“平时比谁都反应快,特殊时候倒比谁都上赶着送死,小空,搭把手,先帮我把他扶上床。”
“哦哦,好。”
待梦周放好鹤山时,她额上已是出了一层细汗。小空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鹤山焦急道:“梦公子,鹤山哥哥定是吃了那些饭菜中毒了,这该如何是好?”
梦周伸手翻翻鹤山的眼,又捏捏他的脸道:“还好中毒不深,这样,你往后站站,我点几个穴位先把这毒控制住。”
小空听了,忙往后退去,他探头看去,就见梦周深吸一口气,在鹤山身上狠狠几掌下去。
“好了,小空,你过来。”
小空看一眼脸色愈发苍白的鹤山,将信将疑道:“梦公子,你确定这样可以抑住鹤山哥哥体内的毒?”
“自然,小空,你就在这守着,我去你淮之哥哥那讨几颗解药来给他服下。”
“恩,好。”
门唰一下被推开又阖上,带起一阵风,璟溶皱眉扯下架上衣服草草系好,抬眼就见屏风外站着的身影,他眼中瞬间消了凌厉。
“你怎么”璟溶话还未说完,就被梦周几步上来捂住了嘴,“嘘,小声些。”
见璟溶点点头,梦周才松开手,“有人在盯着我们。”
“是水杨帮?”
“或许吧。”梦周说着看一眼门外闪过的人影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场戏。”
“好。”
片刻后,梦周面带焦色的推开门,四下环顾一圈,脚步匆匆往鹤山房里走去。
谁知梦周刚一进门,就被人捂住了口鼻,不过几秒,便失去了意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绑匪
夜色中,两辆马车缓缓前行。
梦周迷迷糊糊中好似感觉靠在一片温软中,嘴里也不知被喂进个什么东西,化成丝丝甜意散在唇齿间。
意识渐渐清明,梦周缓缓睁开眼,她偏过头就见璟溶靠正坐在她身边阖目歇息。梦周挣挣身子坐直,用胳膊撞撞身边的璟溶,低声道:“醒醒。”见璟溶缓缓睁眼,梦周压着声音道:“我们走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
“鹤山和小空呢?”
璟溶道:“他们在后面车上。”
梦周偏头看了几看璟溶被捆在身后的手,挪挪位置道:“你侧过来些,把手给我。”一阵窸窣过后,绳子落地。梦周揉揉被捆的有些发红的手腕,倾身拨开帘子。
几秒后,梦周缩回手坐定道:“按着时间和马车行的方向,还有这颠簸程度,我们多是已经过了通城那条土路,到了晋安城了,不过我瞧着我们走的这条路隔着远处灯火,应该是绕城而行。”
梦周说着伸手掀开璟溶的袖子看一眼,拿起地上的绳子道:“你背过身来,我给你系松些。”
“好了。”梦周说着把剩下的尾绳放在璟溶的手里道:“把这个藏好了,若有什么紧急情况或有机会溜走,你便抽一下这根绳子,这结自然会松开。”
“那你呢?”
梦周笑笑把绳子摆个圈道:“你放心,我在这方面可是行家,一会我把手放进去,你替我抽一下身后这两根绳便可。”
“好。”
片刻后,马车停下。车内钻进个身材瘦小的男人,那男人看两眼梦周和鹤山冲车外道:“大哥,不用麻烦了。”
还没等梦周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她眼上就被蒙了一层黑布,肩胛处被重重一推。梦周脚一沾地就听一声轻响,紧接着脚腕处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一旁璟溶听见梦周的吸气声,皱眉碰碰她的手。
梦周低声道:“放心,没事儿。”
周围脚步声渐重,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把他们带进去,找几个人看着。”
“是。”
梦周忍着痛意,三弯五绕地被推搡进一间房里,门锁一落,梦周才算有口喘气的时间。
她刚动动脚,眼上的黑布就扯下,紧接着脚踝处被人轻轻握住,梦周本能往后一缩,待看清眼前人,她压着声音道:“你干什么?”
璟溶道:“你脚扭了。”
梦周抽开身后绳子道:“你怎么知道?”
“你刚走路的声音不对,先别动,我替你上药。”
“不是同你说了,遇着紧急情况再打开绳结吗?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璟溶握住梦周的脚踝一字一句道:“在我眼里,这就是紧急情况。”
梦周一愣,轻咳一声按住璟溶欲脱下鞋的手故作玩笑道:“你可想好了,我们村隔壁的婶婶可说了,哪个男人要是瞧了姑娘的脚便要娶那姑娘。”
璟溶看一眼梦周道:“你与我共枕那些日子怎不见你说这些?”
“那是事出有因,没得选择,现在你可有的选。”
璟溶掏出瓷瓶,不紧不慢道:“我并非书生,家居京都,世代从政,家底殷实…”
梦周听得满面迷茫,忙的伸手止住,“等等,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璟溶抬头看一眼梦周,轻轻脱下她的鞋袜,道:“自己想。”
脚腕处一阵清凉,梦周顺着月色看过去,璟溶半跪在地上,低头垂眸,面上一派温柔,梦周忽的好像心上漏跳一拍一样,连带着耳尖都有些发烫。她又想起刚刚两人的对话,心上更觉慌乱。
梦周撤开目光,低咳一声缩缩脚道:“那个,我现在好,好多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梦周刚穿好鞋,就听角落里一阵**。
鹤山卧在干草上,弹弹被捆住的脚,有气无力道:“我说,你们要是忙完了,能不能抽空帮我翻个面。”
鹤山刚说完,手脚上绳子就被解开,他动动酸疼的胳膊,爬起来看一眼替小空松绳的璟溶,走过去冲梦周低声道:“欸,你和淮之兄要是真成了,我们之前打赌的那顿饭能不能免了。”
梦周磨磨牙低声道:“你给我闭嘴。”
“啧,刚可是你先调戏淮之兄不成反被将了一军,现在拿我撒什么气。”
“看来我刚那几巴掌还是打轻了,该拍的你起不来身才对。”
鹤山轻哼一声,道:“说正经的,绑我们的可是你之前提到的水杨帮?”
梦周点点头道:“**不离十。”
鹤山叹口气道:“若真照你和小二之前聊得那些话,我们这回可算是跳进了火坑,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左右我们摆脱不了这帮人的围堵,还不如来个瓮中套。”
鹤山翻个白眼道:“你说的轻松,若是玩砸了,只怕到时候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梦周侧头看一眼给小空服药的璟溶招招手,道:“淮之兄,小空怎么样?”
“无碍,他只是被下了**而已,过几个时辰自然就醒了。”璟溶说着走过来碰碰梦周的脚,道:“倒是你,现下最好安生呆着,别动什么歪脑筋。”
鹤山道:“淮之兄说得对,这次,你就先乖乖呆着,免得到时候有机会溜你都跑不掉。”
梦周撇撇嘴道:“知道,知道。我现在就是想动这歪脑筋也得先出去不是?”
鹤山看一眼门外来回晃动的人影低声道:“你说,他们把我们抓来这,放这么久也不见动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这群人与之前在巷子里想杀我和小空还有驿坊里的那群杀手,是不是一伙的?”
梦周皱眉道:“我现在也说不清,可我总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鹤山道:“什么意思?”
梦周沉默两秒道:“怎么说呢,恩,就好比现在你手里有一张被拆的零落、满地残线的网,你想尽办法把这些一截一截的线编进去,可你越是想把这些线放进去,就越发现这线哪哪都接不上。我这么说,你明白我意思吗?”
鹤山琢磨几秒,抬头对上梦周诚挚的目光,咳嗽一声转开视线,道:“淮之兄,你怎么看?”
“既然这线编不进去,我们不妨彻底解了它,重新来过。”
梦周敲敲脑袋道:“若是这样,那就得从鹤山被抓进邻水牢狱说起。”
鹤山道:“你是说,我被抓进邻水牢狱是这一切的引子?”鹤山说着皱眉道:“可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一抓一大把,为何偏偏选了我们?”
“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梦周说着正了神色:“那个谋划这一切的人一定是熟悉我们之人。”
璟溶道:“他知道你与鹤山的关系,猜到你定不会袖手旁观,于是便借你救鹤山之手曝光绍光学堂的事。”
梦周点点头道:“是,这里面的那第一根断线就是那位伶儿姑娘。我之前以为她花这么大心思弯弯绕绕让我们卷在这桩事里,就是单纯为了解决绍光一事,可后来月满楼起火,她连夜出走让我觉这人的来头绝不简单,而伶儿这个月满楼花魁的名号不过是她用来隐藏真实身份的一个道具罢了。”梦周说着犹疑道:“更让我疑惑的是,那位伶儿姑娘言语间总让我有一种她认识我的错觉。更可怕的是,这种错觉我在张旭久身上也有过。”
鹤山一本正经地跟问道:“这种感觉你是不是在淮之兄身上也有过。”
梦周惊奇道:“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也有?”
“没,不过你这症状我掐指一算就能知道。”
梦周探探身子道:“怎么说?”
鹤山轻嗤一声道:“臆想症呗,你说说,但凡这世上长得俊俏些的哪个同你没关系?”
鹤山话还没落,身前就是一掌,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还好挨第二掌之前,璟溶一把拦住了梦周的手,鹤山顿时松口气。
“别闹了。”
梦周不可思议地看向璟溶,“你居然帮他?”
璟溶叹口气,无奈道:“你脚上还没好,牵动了伤怎么办?”
听了这话,鹤山那口松下的气一下憋在胸口,上下不得。那端,梦周挑挑眉道:“也是,今日就先放过你,等出了这破房子我再和你算账。对了,我刚说到哪了?”
“伶儿。”
梦周道:“对,若说伶儿奇怪,姑且算是她想让我们沿着绍光这条线揭开其他的事,但你不觉得张旭久更为可疑吗?”
璟溶点点头道:“确实,恐怕我们今日落在这里,这其中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你是怀疑那日官坊里的那群杀手?”梦周说着自答道:“不过那日确实有颇多疑点,张旭久说那群杀手被抓后就服毒自尽了,可到底我们从未见过那几人的尸体,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还有,你说那晚官坊里那几个杀手行事与刺杀鹤山和小空的那几人相似,可我今日细想来,水杨帮如此大的一个帮派,就算是收人钱财,替买主杀人,也不可能如此草率,还三番五次不得手,行事这般不谨慎,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吗?”
鹤山道:“那如果张旭久说谎呢?实际上,那晚那几人根本不是水杨帮的人,他这么说,不过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晋安城和水杨帮上罢了。”
梦周喃喃道:“晋安城、水杨帮。”
“你嘀咕什么呢?”
梦周一拍脑袋,压住兴奋道:“我知道哪可疑了?”
鹤山道:“那你倒是说啊。”
“高家。”梦周缓缓道:“按理说,张旭久要是真照着绍光学堂查下去,最不济也应该查到高家了。”
鹤山撇撇嘴道:“你这算哪门子发现,看那日我和小空进官坊的架势,就知道张旭久定已经沿着这条线查过了,不然他怎知我和小空有危险?”
“啧,我话还没说完呢,你都说了,张旭久定是查到高家了,若按正常步骤走,他作为绍光一案的主查官,这关注点怎么都该往高家上面落一落啊,就算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法继续这案子,可他当下也应该把我们往高家上引啊。可现在呢,我们进的可不是高家这条线。”
鹤山点点头道:“确实,那照你这么说,你之前提到的那位伶儿姑娘和张旭久想让我们走的就不是一条路了。这伶儿姑娘想让我们追着绍光走,张旭久却想我们追着水杨帮走。”
梦周烦躁的揉揉脑袋,思索两秒道:“但往上想想,若这水杨帮确实也和绍光脱不了干系呢。”
鹤山翻个白眼道:“说了半天还不如不说,瞎耽误工夫。”
璟溶伸手顺下梦周脑袋上的一撮炸毛轻声道:“既然现在他们先出手了绑了我们,那就说明他们或多或少与这件事有牵扯。加之,他们将我们绑来之后,并未急着拷问,而是命人严加看守,这就说明下命令绑我们的人并不急于套话或者是未想好下一步怎么做。所以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静待时机,随机应变。”
鹤山捡处干净地方躺下道:“我觉着淮之兄说的有理,事情究竟怎么样,以现在的状况,我们就算在这想破了脑袋也没用。还不如早些歇息养足精神,等明日门开之后,再探究竟。”
梦周叹口气靠在墙上道:“现下,也只能这样了。”梦周说着看一眼叠干草的璟溶道:“你做什么呢?”
“地上寒气重,多铺几层暖和些。”璟溶说着脱下外衣铺在草床上。
梦周点点头道:“也是,你毕竟身子弱些,还是多铺几层为好。”梦周话还未说完就被腾空抱起。她一惊压着声音道:“你干什么。”
璟溶道:“我刚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什么话?”
“我并非书生。”
“知道。”梦周眼胡乱瞟一眼璟溶,生怕他接着往后说。“我知道了,现在清楚的不得了,现,现在,你能放我下来了吧。”
璟溶看一眼眼神飘忽的梦周,心叹口气,俯身放她在草床上,柔声道:“早些歇息吧。”
夜色温柔,梦周躺在那汪冷凝香里,心忽的就像被荡起一般,摇摇晃晃,不知何往。(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宴局
第二日天还未亮,梦周就从梦中惊醒,门外那些守卫不知换了几批,依旧游荡在院里。她揉揉有些酸软的身子起身,踢踢一旁的鹤山道:“起来,别睡了。”
“他们来了吗?”
“还没。”
鹤山睡意朦胧道:“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啊,我再睡会。”
梦周咬咬牙道:“你倒是心大,昨晚是谁担心自己入了火坑要掉层皮来着,今天倒是不害怕了。”
鹤山翻个身背手道:“那你先替我捆上,我再躺会。”
“躺你大爷,起来,还绑什么绑,我们几个要是连这破绳子都解不开,还至于让他们三番五次失手。”
鹤山叹口气翻身起来,道:“也是,你说的有理,藏着掖着还不如大大方方。”他说着看一眼仍睡着的璟溶和小空,有些愤怒,“他们不是也还睡着么,怎的就我一人要受你这气。”
“这不是就要叫了。”梦周说着踢踢鹤山道:“你去叫小空,快去啊,看我做什么。”
梦周瞥一眼鹤山的背影,悄声蹲在璟溶身侧轻声试探道:“淮之兄,淮之兄。”
“恩。”
“那个,你,你醒了吗?”
“恩。”
半晌没动静,梦周俯下身子看看半迷蒙的璟溶,知他准是在缓神,说什么也是空话,索性坐在璟溶身侧,拿过他的外衣边揪上面的干草渣边等他清醒。
鹤山走过来道:“你不是唤淮之兄起来吗?他还没醒。”
梦周:“醒了,不过他有起床迷糊症,缓缓自然就醒了。”
鹤山笑道:“你倒是替他找了个好借口,这不就是孩子赖床时候的由头嘛,不过你怎么知道他还有这习惯。”
梦周随口应道:“害,我们都睡了那么多次了,这我还能不知道。”
空气一时静默,梦周忽的就觉得手里璟溶的外衣格外烫手,她咬咬唇恨不得拿盆冰水泼醒自己。
“那个,鹤山啊,你听我”
“你们醒了。”
梦周话说半截,扭头看向坐起的璟溶,有些尴尬地笑道:“啊,醒了,都醒了。对了,你的外衣,那个,昨晚谢谢了。”
璟溶牵起个笑,接过衣服温柔道:“无妨,辛苦你叫我起来了。”
“咳。”鹤山轻咳一声拉起梦周道:“那个,这些客气话不如等我们出去,你们再好好探讨一下?”
梦周甩甩手道:“你瞎说什么呢。”
梦周刚说完,房门就吱扭一声被推开,进来昨天那个瘦小的男子,他瞥一眼地上散落的绳子和黑布,又扫一眼屋中几人,仿若什么都未发生一般不惊不讶道:“当家的要见你们,随我来。”
梦周和璟溶递换个眼神,随步跟上。
走过一条小道,三弯五折梦周一行人才在一处闭着小门的院落停脚。梦周看看周围,几堵相连的灰墙,地上黄土一片,几从杂草长在一堆乱石间,唯有脚下踏过来的这条石子小路还算整洁有序。一看就是不常有人涉足的院落**。梦周又回想起刚刚走过来的那个小道,阴寒狭窄,并非日常所走之道。很明显这个当家的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可既然这是他的院子,又何必这样偷偷摸摸呢?
梦周正想着,院中忽的传来几声惨叫,梦周眉头一皱收了打量的目光。
那瘦小男子推开门道:“几位,请进。”
梦周随在璟溶身后进了院子,一抬头就见地上跪卧着一个半裸的男子,背上数十道鞭痕,血肉模糊。她眼一晃,心上忽的翻涌的厉害,忙低下头来。紧跟而上的鹤山见此也是眉头一皱,停下步子挡在小空面前。
“当家的,人来了。”
院中一个青衣男子转过身来,面上带着半个银色面罩,盯着院中几人看了几秒,扔下手中鞭子道:“拖下去喂狗吧。”
梦周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却发现眼前完全被璟溶遮挡住,只剩一片月牙白。
“来人,把这收拾了,给几位看茶”
一阵窸窣后,血肉和地面的摩擦声终于消失。
“几位请,外头凉,我们进屋说。”
梦周沉口气碰碰璟溶的衣角,低声道:“我无事,照他说的做。”
茶水的清香混着外面地上未干血迹的血腥味冲在一起,直引得小空心上不适,面色愈加苍白。
那青衣男子目光转一圈停在璟溶身上道:“几位刚来,可能还不适应,多待几日总会习惯的。对了,在下刘意,水杨帮二帮主,今日请各位来呢,是有些问题想和在座的各位探讨探讨。”
梦周:“探讨,恐怕二帮主这架势更像是威胁恐吓吧。”
刘意目光从璟溶身上挪开,转到梦周身上,停留几秒笑道:“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可是特温了茶等着几位,怎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威胁恐吓了。”
梦周目光扫过外面地上的血迹,面色冷淡,“你有话便直说,不必在这里废话兜圈子。”
刘意顺着梦周的目光瞧去,轻轻慢慢道:“哦,你误会了,这可不是什么威胁恐吓,那人啊,是个榆木疙瘩,我给过他机会弃暗投明,及时止损了,可他不听呐,所以,我只好送他去和他的家人团聚了。怎么,你瞧着像威胁恐吓?”刘意说着笑道:“还是你心中有秘密,自己对号入座了呢?”
“你。”梦周还没说完,就被璟溶按住了手,她偏头就见璟溶微不可见的摇摇头,她只好收了胸中那口未出完的气。
对面鹤山见状笑道:“我这兄弟平日里说话就没大没小,二当家的您别放在心上,我在这替她向您陪个不是,还请您见谅。”
“不妨事,你这兄弟真性情,说话爽快,我喜欢。怎会因此不快呢。”
鹤山听此面上一紧,复又笑道:“那是,二当家主着这么大的帮派,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和我那没见识的兄弟计较了。”
刘意听此话忽的身体一僵,眼里失了笑意。
鹤山看一眼对面人,接道:“只是不知二当家的找我们几个所谓何事啊?”
“不是什么大事。”刘意喝口茶道:“就是我水杨帮在邻水的生意出了些问题,所以想请几位问个情况而已。”
听见邻水二字,梦周忽的想起那小二同她提过水杨帮西线往上的商运出了问题一事,她闭闭眼,暗自埋怨,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昨晚怎么就没想起来提一嘴呢。
鹤山讶异道:“您在邻水的生意出了问题?”
“是。”
鹤山道:“二当家的,这您就为难我们兄弟几个了,我们今日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又怎能为您排疑解惑呢?”
“不急,指不定我们多聊几句你们就想起来了。”刘意说着看一眼屋中几个伺茶的丫鬟摆摆手道:“你们出去。”
门阖上,刘意道:“听说几位在邻水县绍光学堂一事上出了不少力。”
“是,为民除害。怎么,是我拦了二当家的什么生意?让二当家如此紧张的请我过来一叙。”
刘意听着梦周不卑不亢的语调笑道:“看来是刚刚一事让梦公子对我有成见了,既是这样,那在下向梦公子陪个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意道:“生意,自然是谈生意,听梦公子刚刚的意思,是对邻水近日发生的事了解颇多了,那在下就直说了,我水杨帮原来过邻水设了一条药材买卖线,一直运转的都很通畅,可自从绍光学堂这事一出之后,这线就不灵光了。”
鹤山道:“二帮主此话何意?”
“是这样,从东往西转运的药材中,有几味药呢,过邻水县的时候每每都是按时按量被各家药房采购的,这几年一直都是如此,可就在前几日,这几味药忽的就走不动了,甚至大量囤积在邻水,其中有一味高价药更是有时效,我们生意人,自然托不起这银子时间。”
鹤山不解道:“可这同绍光一事有何关系?”
刘意道:“我原本也未想到这上面,毕竟我走的是药材生意,同学堂是打不着边的,可是后来,我派人去探查才发现,这几位药的背后买主竟是同一个人。”
梦周皱皱眉头喃喃道:“难不成是绍光学堂的主事?”
“梦公子聪慧,一点就通,所以我说,多聊几句你总能想起来的。”
梦周冷笑一声道:“所以你找人绑了我们,想掩盖你参与此事的罪行?”
“啧,梦公子这话说的伤人,我这是在保护你们。我若是清楚此事,又怎会光明正大的摆席同你们探讨这些呢,我这么做,只是想弄清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已,日后,谁若是想拿这些药材说事,我水杨帮可承不起这罪。”
璟溶摩摩茶杯道:“清楚?所以二当家是怀疑帮中有人参与此事,从中作祟了?”
屋中一静,刘意打哈哈笑道:“公子说笑了,我对此事也是一头雾水,所以才请各位来了解探讨,就是为了弄清此事。”
璟溶道:“既然是了解探讨,何以用绑?至于二当家说的保护就更是让在下不解了。”
刘意叹口气道:“我道几位公子聪慧,自知瞒不过,便实话实说吧,我确实怀疑帮中有人在绍光一事中有所参与,想借此兴风作浪。我之所以用这种方式请各位来,是因为几位公子做了这般好事,难免会引得不诡之人心怀怨恨,伤害你们。所以我只好做了这个恶人,绑了你们前来,做戏给那些奸人看。一是保护你们,二是引蛇出洞。再者,几位对绍光学堂一事有所了解,又同邻水的大人们有些情面,若真查到我帮中有人于此相关,做这伤民伤国之事,我绝不会轻饶。只是希望这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连我水杨帮的整个名声。”
“没想到二当家是如此性情中人,心怀大义、智慧果敢、有谋有略,是在下读书少目光短浅,误解您了,在下向您陪个不是。”
梦周这话一出口,在座的几个人皆是一愣。
鹤山瞪梦周一眼,反应过来忙的接话道:“是啊,我就说是你误会二当家的了。你看,这不就都说明白了,多好。”
刘意摆摆手道:“不怪梦公子,是我做的有些过吓着你们了,出来吧。”刘意话音刚落,刚刚在院中那个裸着上身的男人便从帘后走了出来。
“言七见过几位公子。”
鹤山看着安然无恙的言七惊道:“这,这是?”
“言七,你先下去。”刘意说道:“现在我这院里还不知有没有那背叛之人,因此不得不做这出戏来给那些人看。”
“做戏?”梦周道:“既然二当家的想做戏得先参与啊,可二当家一身清白坦荡,怎么做这出戏啊。”梦周说着一拍手道:“哦,我知道了,卧底,凭二当家的身份和智慧只要您悄声潜入,再来个顺藤摸瓜,这事就成了。所以您今天这出戏算是悄声潜入,引蛇出洞,初探虚实啦。”
“不错。”
璟溶道:“只怕是现下二当家已有了进展。”
“是,我的确抓了一个从中作梗之人,只不过现下还无法确定他是否真与绍光一事有所牵连。”
梦周道:“这不急,既然二当家的有了进展那就是好消息,以您的智慧从他口中套点消息,想必不难。对了,二当家刚提过的那几位药材,可有单子名录。”
刘意道:“自然,几位公子请看。”
梦周接过侍从手中的单子,看道:“就只有这几味药材吗?”
“是。”
“怪不得。”梦周道:“看这几味药都是些普通药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即使药房里大量进药也实属正常。”
刘意叹口气道:“是啊,所以这几年来即使药房里这几味药材要的多,我也一直未留意过此事,只当是药房里需求而已。”
鹤山道:“那二当家的可曾找药师研究过这几位药材?”
“我是找过一些,可是无论是哪位药师,研究半晌也未有什么定论,所以,我对此也是颇感疑惑。实在是不明白一个小小的绍光学堂究竟要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此事二当家若是放心,不妨交给我看看。”
刘意道:“哦?没想到梦公子还是精通药理之人?”
梦周摆摆手笑道:“谈不上,我啊,略懂些皮毛,平日里配几幅药毒毒那些耗子啊,害虫什么的,还是挺上手的。”
鹤山清咳一声,瞪一眼梦周,冲刘意陪笑道:“我这弟弟顽劣,让二当家的见笑了。”
“不要紧,梦公子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已经很感激了。”刘意说着犹疑道:“只是这后面诸事。”
梦周拍拍胸脯,豪言道:“二当家放心,既然二当家如此诚心诚意,我又应了这药材一事,就不会半途而废,这忙我们自会帮到底。”
刘意起身道:“那我在此替水杨帮先谢过几位。等此事事了,我必重谢几位。”
梦周亦起身道:“二当家客气了,不过做戏就要做全套,这门一开,二当家的总要给外面人一个交代吧。”
“自然。”刘意说着和身边侍从使个眼色,“这些是我的心意,还望几位公子笑纳。”
梦周一愣,随笑着伸手道:“好说好说。”
门拉开,梦周冲刘意鞠个礼笑道:“那我就祝二当家心想事成了。”
“借公子吉言,之后还要多仰仗几位公子。”
梦周拍拍怀中的银票道:“二当家如此慷慨大方,提不上仰仗,我们几个能受二当家的款待,已经是得着大福气了。”
刘意笑笑道:“既然来了,几位公子不妨多住几日,来人,给几位公子安排客房,好生款待。”
“多谢二当家。”
房后,言七看见梦周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几步行至刘意身边道:“当家的,这几人来路尚未查清,您此时出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急?若我此时不好好翻翻咱们这大当家的底,往后的日子再想查可就难了。对了,你昨日说他还有几日回城?”
“至多五日。”
“五日,日子是短了些,不过不打紧,这些够他受着了。”
远处金光跃上枝头,映的一派欣欣向荣之象。(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桃花院
梦周一行人随着引路的瘦小男子穿过个花园,停在一处种着桃花的院落前。
“几位公子,这几日你们便在此歇息罢,若有什么需要,摇响院中铃铛,自会有人前来伺候。”
梦周抱拳道:“好,多谢这位小兄弟了。”
“公子客气。”
见那男子身影消失在转角,梦周立马拽住鹤山的胳膊道:“脚疼,扶我一下。”
小空见状立马紧张道:“梦公子,你怎么了?”
梦周:“没事,大约是昨天崴了脚还未好,今日又有些犯疼罢了。”
鹤山道:“我就说让你别撑着,这下好了,指不定这后几天你都要瘫在床上了。”
“啧,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梦周说着忽的感觉腰上一紧,身体瞬间失重,她忙的惊呼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璟溶紧紧手臂,沉声道:“别动。”他说着看一眼小空道:“开门。”
梦周一怂,拢住璟溶的脖子结巴解释道:“那个,我刚刚可能就是走多了有些不适,其实昨晚上了药之后我就好多了,现在脚真的不疼了,那个,你放我下来吧,若是让旁人见了不好。”
璟溶面不改色道:“旁人已经瞧见了。”
身后的鹤山轻咳一声,捉住继续跟着璟溶走的小空道:“往这边走,你去那凑什么热闹。”
小空执拗道:“可是梦公子受伤了,我得去瞧瞧。”
鹤山提住小空衣领边走远边道:“瞧什么瞧,你哪不想瞧,过来乖乖呆着。”
“哦。”
屋中,梦周看一眼半跪在身前的璟溶缩缩脚道:“那个,我真的好了,现在一点都不疼。”
璟溶看向梦周道:“是吗?”
梦周忙的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那你证明给我看看。”
“啧,你怎的还不相信。”梦周说着把鞋脱了,卷下足衣露出脚踝,道:“喏你看,好的差不多了吧。”
璟溶打开瓷药瓶不紧不慢道:“恩,是好的差不多了。”他说着握住梦周的脚踝轻轻按揉道:“只要你安分呆着,这药效到了,明后日便能好了。”
梦周脸一红道:“我是想安分,这不是情况不允许嘛。刚刚那种场合,自然是要拿出气势来的。”
“气势?”璟溶说着按按梦周伤处反问道:“什么气势?”
“啊啊,疼~”
璟溶气道:“你还知道疼。”
梦周打哈哈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嘛,我保证,今明两天绝对安生呆着。”她刚说完,院外忽的传来几声急呼。
“怎么了,外面怎么了?”
璟溶推推梦周往外探的脑袋,有些无奈:“坐好,小心摔下来,我出去看看。”
璟溶推开房门,就见院中站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小姑娘,一旁陪着个小丫鬟,两人正上蹿下跳的够着树上的风筝。
听见声响,那红衣小姑娘转身回头,见着立在檐下的璟溶,仿佛像被点了穴一般静止不动。几秒过后,那红衣小姑娘才反应过来,立马收了手脚,冲身边丫鬟使个眼色。
那小丫鬟收到主子的意思,立马点点头上前几步递出手中的细棍道:“这位公子,我们家小姐的风筝不小心落在您院里了,能不能麻烦您帮着取一下。”
璟溶接过棍子,翻拨几下,那风筝便随着桃花一并遥遥飘落。
那红衣小姑娘欠身道:“谢过这位公子。”
“无妨。”
那红衣小姐轻声道:“月儿,拿着风筝,我们走吧。”
“是,小姐。”
出了院门,那红衣小姑娘一下捂住心口靠在墙上,仿若被抽了筋骨一般。吓得那小丫鬟忙扔了手中的风筝,扶住她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怎么办,月儿,我现在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一样。”
“小姐,你,你不会又看上刚刚那位公子了吧。”
“什么叫又。”
那小丫鬟挠挠脑袋道:“可是小姐,你前几天不是还不吃不喝的说要嫁给东市那个书生吗?你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哎呀,和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现在就要去找哥哥好好打探一番。”
“二当家,敏儿小姐来了。”
听见这话,刘意忙的放下茶起身道:“就说我不在,出…”刘意话还未说完,眼里就闯进一片红色,他叹口气又坐下道:“算了,不用了。”
“哥哥~”
刘意抬头瞥一眼来人道:“你不是在房里不吃不喝死都要嫁给那个书生吗?怎么舍得出来了。”
“哎呀,人家这不是想开了吗?”
刘意轻哼一声道:“你这次倒是想开的挺快。”
陆敏儿叹口气道:“哎,不瞒哥哥说,这几日我也想了很多,思来想去,我觉的哥哥说得对,我与那书生确实门不当户不对,我骄纵惯了,若真嫁过去,必然是吃不得那苦的。到时候定过的不如意。”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刘意说着招招手,冲身边侍从道:“去,找个人知会那书生一声,就说沈敏儿放过他了,叫他不必每日躲着了。”
沈敏儿跺跺脚,气恼道:“哥,我和你说正经事呢。”
刘意押口茶敷衍道:“恩,你说,我听着呢。”
沈敏儿坐在刘意身侧悄声道:“哥,我和你打听个人呗。”
刘意一听这开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又开始了,又开始了,你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哥哥我不求你改,可你好得得有个缓冲期吧。我的大小姐,你让我消停消停吧。”
沈敏儿撒娇道:“哥哥,我就问两句,问完我就走,你听了之后再说嘛。”
“谁,这次又是谁?”
沈敏儿一下来了精神,“就是…”
“二当家的,人来了。”
刘意起身拍拍沈敏儿道:“哥哥有急事要处理,你这事等我回来说。”
“欸,欸哥,我等不及了。”
“你哪次不是这样,撒手。”
“这次真不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刘意转头看一圈,随手指个近身侍从道:“你陪小姐去看看。”
“是。”
沈敏儿顿时欢畅起来,冲刘意背影高喊道:“多谢二哥,我等你回来吃饭。”
“知道了。”
下晌,梦周正坐在桌前捣鼓那些药,就见鹤山神神秘秘的走进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药配的怎么样?”
梦周道:“和那些药师一样,没什么进展。”
鹤山瞥一眼那些药,凑在窗前提高声音道:“欸,你这屋窗边风景挺好啊,哟,那不是淮之兄嘛。”
“你一进屋就神神秘秘的,现在又阴阳怪调的,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鹤山惊奇道:“欸,他身边那小姑娘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别说,长得还挺好看。”
梦周放下手中药材道:“什么小姑娘?”
“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梦周起身蹦跶两下,靠在窗边看过去,就见璟溶和一个粉衣小姑娘坐在桌边不知在说些什么,惹得那小姑娘满脸娇羞。
鹤山余光瞄一眼梦周,慢悠悠道:“怪不得送饭的时候,有个小丫鬟向我打听淮之兄的喜好,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什么意思?”
“喏,就那小姑娘,上午风筝落这院里了,来过一趟。后来没过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搜集淮之兄的喜好,我当时还奇怪来着,现在看见这小姑娘我才明白,敢情这是对淮之兄一见钟情了呀。”
“你和人小丫鬟胡说什么了。”
鹤山摊摊手道:“没说什么啊,就是按照我平常的喜好随口说了说而已。”鹤山说着探身指向窗外道:“快看,那小姑娘走了。”
梦周扭头道:“走就走了,有什么好看的。”
“啧,问题是淮之兄也跟着出去了啊。”
梦周立马回头,“往哪走了。”
鹤山收回身子,慢悠悠道:“走就走了,有什么好注意的,你药配完了吗?”鹤山话刚落,脚上就是一下顿痛,“梦周你大爷。”
太阳落山,璟溶才提着盒糕点回来。瞧见院里的小空随手递给他问道:“小空,梦公子呢。”
“梦公子一下午都在屋里呆着研究那些草药,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璟溶看一眼梦周屋中的烛火道:“我知道了,去找你鹤山哥哥来。”
“好。”
“我回来了。”
听见璟溶的声音,梦周头也不抬拨拨手边那些草药敷衍的应一声。璟溶倒杯茶道:“听小空说你一下午都在研究这些药草。”
“恩。”
“看这么久,身子撑不住的,先歇歇吧。”
“不用。”
璟溶皱皱眉道:“你怎么了?”
梦周面无表情答道:“没事。”
“梦公子。”
听见这声,梦周抬头笑道:“小空来了啊,先坐那吧,我把这儿收拾收拾。”
“梦公子,这是刚刚淮之公子拿回来的糕点,你快来尝尝。”
梦周收拾药材的手一顿,“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鹤山丢一块糕点在嘴里,哼笑一声道:“不用理她,她今天下午吃的挺饱,不饿。”鹤山说着表情一变,“这什么饼!”
小空咬一口道:“桃花饼啊,鹤山哥哥你不喜欢吗?”
“我最讨厌的就是拿花作馅料的饼了,吃起来就不舒服。”
梦周哼一声道:“活该,又不是给你吃的。”她说着倒杯水给鹤山道:“吐外面院子去。”
小空道:“鹤山哥哥为什么不喜欢花饼啊。”
“他啊,谁知道呢,他好像天生排斥这些东西,那些拿花做食材,做糕点、入药的,他”梦周说着话突然一停。
璟溶道:“怎么了?”
“我知道了。”梦周说着抓住璟溶的衣袖兴奋道:“我知道这几味药材里差什么了。”
第二日,还不到晌午,沈敏儿就提着篮子进了桃苑。
“淮之公子。
听见沈敏儿那娇俏的声音,刺的梦周浑身一激灵。鹤山见着梦周那副模样,笑着丢个果子进嘴里道:“没想到这沈姑娘对淮之兄还挺上心。”他说着倚在窗边看戏边道:“你不过来瞧瞧。”
“你要是真好奇,就上外面好好瞧去,别在我屋里打扰我。”
“啧,人家两个人在那风花雪月,我过去算什么回事啊。”鹤山说着语气激动道:“哎呀,上手了,果然淮之兄顶着这样一张脸就是好说话,美色误人啊。”鹤山边说边转头道:“你说是不是啊,梦,欸,人呢?”
院外,璟溶正同沈敏儿说着话,就见余光里晃进一个人影。
“淮之公子,淮之公子。”
“恩?”
沈敏儿娇声道:“公子刚刚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璟溶看向在桃树下晃悠的梦周,牵起嘴角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苑里的桃花格外好看。”
“淮之公子喜欢桃花啊。”沈敏儿说着往璟溶身边歪歪身子喜道:“巧了,敏儿也喜欢桃花。”
璟溶转回目光道:“是吗?”
沈敏儿点点头道:“当然”
“依着二当家对敏儿姑娘的宠爱,若是你喜欢,想必你院中的桃花光景要比这儿更漂亮吧。”
沈敏儿叹口气道:“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可惜,我院里就只能栽些好养活的草,添添春意罢了。不过说来也奇怪,不光是我院里,连着周围几座院落都是这样,但过了这几座院子,这花便栽哪开哪,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沈敏儿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淮之公子,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璟溶笑笑道:“不会,敏儿姑娘善谈是好事。”
沈敏儿听见这话忽的就有些娇羞,“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呢,淮之公子,你人真好。”
沈敏儿话音还未落,就听侧边响起一声叫唤,紧接着眼前闪过璟溶急匆匆的身影。
“怎么走路也不当心些,伤着没有。”
梦周顺手扶上璟溶的胳膊,笑笑道:“没事,我这不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嘛。”
“先起来,慢些。”
梦周借着璟溶的力气起身,看向桌边的沈敏儿道:“这位就是沈姑娘吧。”
沈敏儿疑惑道:“你认识我?”
梦周摆摆手道:“害,就算之前不知,这两天光是听说,在下也能猜出个十之**了。”
沈敏儿:“此话何意?”
梦周跳两下坐在桌边笑道:“我啊,和淮之兄打小那是一起长大的,对他可是无所不知,那淮之兄这两天心思在哪,我这做兄弟的还能不知?”
璟溶瞥一眼梦周道:“是吗?我怎不知你还有这般本领。”
梦周:“啧,你这话说的,让人沈小姐听了还当是我唬人家呢,你说是吧,沈小姐?”
沈敏儿听了这话,微微一愣后,颊上瞬间飞上两团红晕。
梦周道:“对了,光顾着说话了,还没正式向沈小姐打个招呼呢,在下梦周。”
“小女沈敏儿见过梦周公子。”
梦周笑道:“沈姑娘客气了。”梦周说着目光扫过璟溶停在沈敏儿身上道:“沈姑娘果真如在下所听闻的一样容貌出众,气质绝伦,非一般女儿家所能相比。”
沈敏儿偷瞄一眼璟溶,垂首咬唇道:“梦周公子过誉了,敏儿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好。”
“有,自然有,沈姑娘这般娇俏可爱,想必这上门求亲的人都要将这水杨帮的门槛踩滥了吧。”
沈敏儿声音愈发低,“才没有呢。”
梦周叹口气道:“不过也是,如果在下有一个像沈姑娘这般的妹妹,作为哥哥肯定也舍不得将你轻易许给别人。”
沈敏儿接口道:“我哥哥才不会,尤其我二哥,他可是巴不得我嫁出去。至于我大哥,他常常在外边跑生意,我倒是也不常见,不过他对我也是好的。只是比不得我与二哥更亲近些。”
梦周倒杯茶道:“怪不得我们来这几日都不见大当家。”
沈敏儿道:“不过算算日子,我大哥他也快从舟安山回来了。”
梦周道:“是吗?若是有幸,说不定我们还能见上一面,领略领略这水杨帮大当家的风采。”
沈敏儿扳扳手指道:“快了,我大哥他处理完那边的帮派事务很快便回来了,到时候我带你们去见他。”
梦周抱拳道:“那就多谢沈姑娘了。”
“梦周公子不必客气,对了,光顾着说话我都忘了,我还做了些糕点带过来,二位公子尝尝。”沈敏儿说着打开盒子,拿出一盘糕点,小心翼翼递给璟溶道:“淮之公子你尝尝,好不好吃。”
“多谢。”
“不,不客气。”沈敏儿说着把盘子往梦周那边推推道:“梦周公子,你也吃。”
“恩,多谢。”梦周说着塞一块在嘴里,谁知那糕点又干又硬,中间还不知夹了什么奇怪东西,先是一涩,紧接着就是满嘴辣意。她忙的倒杯水想往下冲,约是喝的有些紧,一时竟呛了嗓。
璟溶扶住梦周替她顺顺气,无奈道:“你慢些,没人和你抢。”
一旁沈敏儿见了这情状,趁人不注意,默默伸手掐了块糕点塞进嘴里,表情登时一变。
梦周抚抚胸口直起身,摆摆手:“没事儿,我就是喝水呛着了而已。不好意思啊,沈姑娘,让你见笑了。”
“没事儿,没事儿。”沈敏儿说着站起身,麻利的把那盘糕点放进篮中道:“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对了,这糕点有些凉了,不大好吃,我还是先带回去吧,等明日我做些新鲜的再送来给二位公子品尝。”
沈敏儿说完转身走几步,又折回身来唰一下收走璟溶放在桌上还未动的那块糕点,心虚的笑道:“凉了,凉了不好吃,这个我就也带走了。”
“沈姑娘慢走。”
待沈敏儿走后,梦周那口气才算真正顺过来,“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手艺差,没想到人外人天外天,今天我算是长见识了。”
璟溶笑道:“有这么难吃吗?”
“你就庆幸我为你以身试毒吧,我要是知道那沈敏儿还有这么一手,打死我我也不来了。”
“这么说,你是专门来的。”
梦周碰碰鼻子道:“谁说我是专门过来的,我那是看你套不出什么话了,心里着急才过来的。”
璟溶道:“哦,原来如此。”
梦周清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问出什么了?”
璟溶从怀中掏出两张地图对比道:“这张地图是水杨帮地位全图,这张是我昨日路过之地集合所绘。”
梦周看过道:“你绘的这张图除了东、南两处缺失外,剩下倒是和原图没什么大的差别。怎么,这图是有什么问题吗?”
璟溶边说边指道:“沈敏儿今日和我提过,她院中种花不得,只能栽些好养的草而已,这种情况除了她院里,沿着这几座宅院走过来,都有此种情况。可沿着这半圆像外走,这种情况就不复存在了。”
“你是说,这半圆所笼起的地方有问题?”
璟溶点点头道:“不仅如此,结合你昨日所说,若配制那几位药草中缺失的很可能是我们在绍光学堂柴房里见过的那些花的话,那么这里就不得不让人起疑。”
梦周点点图纸道:“看来,这个地方是要好好探一探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花秘
是夜,月上梢头,梦周躺在那一方小床上,心中焦躁像是长了草一般扫荡在她的身体周围,搅得她浑身不得劲。
翻躺几际,梦周一骨碌从床上起身,想出去探探消息,脑中却又想起下晌璟溶同她的对话。
“这地方我们必须要去,而且越早弄清楚那块地方的秘密,对我们摸清局势越有利。”
璟溶:“是要去看。”
梦周敲敲桌子道:“宜早不宜迟。”
璟溶收好图纸道:“此事我会去查,你脚上有伤行动不便,在这里静候我消息便好。”
“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这伤无大碍,你放心,我此趟去绝不会拖你后腿。”
“是吗?我可记得你刚刚那一跤摔得实诚。”
梦周碰碰鼻尖眸暗道,总不能告诉直接告诉他,自己是因为瞧着他同那沈敏儿交谈甚欢,心中不耐才过来的吧。这话要是真说了,到时候别说是鹤山误会自己与璟溶有什么,就算是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这话像是什么图谋不轨之词。
“怎么不说话了?”
梦周打个哈哈笑道:“不是,我这不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这伤没好全,到时候万一出点什么纰漏,确实顾不得。”梦周说着犹疑道:“可是你一人去,我也确实是放心不下的,这该如何是好呢。”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投入,我都喊你们半天了。”
梦周回头就看见鹤山走近,她目光扫视几秒,忽的冲璟溶歪头笑道:“有了。”
鹤山迷惑道:“有什么了?”
梦周摇摇头站起身,亲热的拉住鹤山的胳膊道:“没什么,对了,你刚叫我们何事?”
“你看看时辰,这都正午了,自然是吃饭了。等等,你忽的笑这么奸诈做什么?莫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哪有,走走走,吃饭。”
梦周收回思绪,歪身摊在床上叹口气,现如今,就只能干等消息了。
一块斜坡上,鹤山蹲在块石头后,看一眼身边的璟溶道:“我就知道,中午看她那表情,也知没什么好事。”
“我还以为你早已习惯了。”
鹤山听璟溶这话心中一气,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却觉得璟溶说的也没错,他心中更堵,索性收腔闷声。
余光里,几盏灯飘在小道中,鹤山碰碰璟溶道:“人走了。”
两人绕过斜坡,借着月色看去坡下一片暗色荡漾,风吹来,一股甜香。
璟溶闻见这味道,脑海里闪过绍光学堂里闻见的那阵甜腻香气。
鹤山吸吸鼻子嗅了几下道:“我当是这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原是种了一方花。不过,这花的味道闻着怎的这般上头。”鹤山说着身子一斜倒在璟溶身侧。
“鹤山,鹤山。”
璟溶连唤几声,身边人也未有醒的迹象。
风时走时散,那阵香气若有若无地徘徊在身边,璟溶看一眼左侧提灯巡逻的几人,皱皱眉把鹤山带进一处隐蔽地方。
一声玉哨轻响穿风而过…
第二日天亮,梦周登时惊醒,绕院几圈也不见鹤山和璟溶身影,心上不由慌乱起来。谁知刚动了出院的心思,迎面就撞上沈敏儿。
沈敏儿看向梦周道:“梦公子这一大早的急急往外跑做什么?”
“哦,是沈姑娘啊,失敬失敬。”
“不妨事。”沈敏儿说着攥攥手里篮子垂首小声道:“梦公子,淮之公子起来了吗?”
“他啊,我还没往他房里去呢,不过,我起来之后没见他房里有什么动静,怎么了,你找他有急事吗,用不用我帮你去叫?”
“正合我意。”
“啊,你说什么?”
沈敏儿摆摆手往前走去,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既然淮之公子还未起来,我就不打扰了。”
梦周松口气道:“那好,等他醒了,我定帮你知会一声。”
“不用劳烦公子了,正好我闲来无事,坐这等他就是,梦周公子你也坐啊。”
梦周苦着脸挪两步坐下,摆出个笑,道:“敏儿小姐,不瞒你说,淮之兄吧,一向早上起得晚,你要是真在这等他,怕是要等许久。”
沈敏儿脸上笑愈发灿烂,“不打紧,不打紧,我昨日一见梦周公子就觉得和你投缘,同你说话也有趣极了,今日正好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梦周尴尬笑两声,挠挠脑袋,“是吗?那不知敏儿姑娘想同我聊什么?”
沈敏儿咬咬唇道:“就,就是聊聊你们呗。”
听见这话,梦周忽的想起昨日自己在沈敏儿面前说的对璟溶无所不知那话,顿时心中悔恨,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在梦周心不在焉的被问了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看见门口鹤山的衣角,梦周看一眼背着院门的沈敏儿,忙的冲门口的鹤山招手示意。
沈敏儿见着梦周动作,顿一下话头疑惑道:“梦周公子,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有只飞虫。”
沈敏儿四处扫几圈,道:“确实,这里花草多,虫子肯定也多,是我疏忽了,这样,我一会就叫人给你们挂些驱虫的药包来。”
“不用了,不用了,多谢沈姑娘。”
院中房门打开,沈敏儿偏身瞧去,眼睛一亮,“淮之公子。”
璟溶走几步,行至桌边道:“沈姑娘。”
听见这称呼,沈敏儿眼里光一暗,遂又笑着道:“淮之公子,这是我特意为你,为你们带的糕点,你尝尝。”
梦周一听这话,忙的倒杯茶占了自己面前那块地方。
“沈姑娘费心了。”
“不,不会。”
桌上一时无语,只剩下梦周吹茶的声音,璟溶尝一口糕点道:“沈姑娘前来可是有事?”
梦周一噎,瞟一眼有些无措的沈敏儿,翻个白眼道:“淮之兄,你都吃了人家姑娘的东西了,问这话合适吗?”
沈敏儿忙的转话道:“梦公子,你也尝尝啊。”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早上起得早,吃过了。”
“沈姑娘,既然你…”璟溶话还没说完,沈敏儿就猛地出声打断道:“淮之公子。”她说着平复声音委屈道:“你昨天还不是这么唤我的,怎么一晚上,你同我就这么生分了。”
梦周一脸莫名,生分不才是正常的吗?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要真是熟络了那才是怪事吧。
沈敏儿接着道:“你昨天还唤我敏儿,今日怎么就…”她说着眼底水光盈盈,目光流过梦周道:“更何况,昨天梦周公子还说公子你,你…”
照平常谁若是在梦周面前犯这扭扭捏捏、说两句留一句的毛病,她就是打也要把那后半句话打出来,可眼前,这沈姑娘一是她碰不得,二是她有些舍不得,更要命的是这眼前祸根还是自己引起来的,还怨不得旁人。
梦周有些无措的笑笑,偷偷拽拽璟溶的袖子,递个求救的眼神。璟溶见着梦周这幅模样,记忆里有根线好像忽然被扯动一般,拽的他心口一紧。
空气中一时静默,眼瞧着沈敏儿眼里那滴泪就要落在桌上,梦周愤愤松手,这小气鬼,不就是昨天用他套了几句话嘛。
“那个,沈姑娘。”
沈敏儿垂首没吱声,梦周接着试探道:“其实,不是淮之兄生分,是我们才刚刚见面嘛,总要有个熟悉的过程不是。”
沈敏儿点点头,梦周松一口气道:“沈姑娘这么好的姑娘,我们自然是很想同你交朋友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沈敏儿眼中泪瞬间消失:“那既然我们是朋友了,你们便唤我敏儿吧。”
梦周心虚地瞄一眼璟溶,默默端起茶杯,“好,好啊。”
听了这话,沈敏儿面上瞬间欣喜起来,“淮之哥哥,喝茶。”
“噗。”
梦周听见沈敏儿的称呼一时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去,惹得沈敏儿一声尖叫。
桌上茶壶和糕点盒也未遭幸免,梦周默默坐正身子擦擦嘴,沉默几秒,她试探开口道:“不然”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摁住了胳膊,梦周扭头看向璟溶。他按按眉角,有些头疼的模样轻声道:“你别说话了。”
“沈姑娘,梦周并非有意污了你的衣裳,还请见谅。”
沈敏儿掏出帕子擦擦衣服道:“无妨,一件衣裳而已,只不过我如果这么从桃苑出去,难免惹下人笑话,所以能不能借你的房间一用。”
“请便。”
“多谢。”
一声铃响,一个小丫鬟从门外走进。
鹤山瞧着院里热闹下去,沈敏儿的身影消失他才从房中走出,拍拍梦周肩膀打趣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怎么样?”
“闭嘴吧你。”
鹤山乐呵呵坐下道:“看来不怎么样。”
梦周道:“你还有功夫说我,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昨天是怎么回事,怎的一夜未归,我今早起来还以为你们叫人捉了去。”
鹤山道:“这事可长可短,就看你想怎么听了。”
“你说不说。”
“说———”鹤山神神秘秘倒:“昨晚啊,我和淮之兄躲过守卫沿着东边走过去,绕过一块斜坡就发现那里头,中了一大片花。”
梦周着急道:“然后呢?”
鹤山摊摊手,“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不是欠揍。”
璟溶解释道:“他中了那花的迷香,后面的事他确实不知。”
梦周皱皱眉道“迷香?”
璟溶点点头道:“那花香和我们在绍光学堂里闻见的那股甜腻香味十分相似,如无意外,你昨日说少的那味药材应该就是它了。”
鹤山插口道:“我就说我昨日闻过那股味道之后怎么忽然就失去了意识,原是这样。”他说着疑惑道:“可你怎么没事?”
“我身上带着清神的药。”
梦周补充道:“确实,我们淮之兄,那可是身上揣着半个药箱的人,这些小把戏怎么能难的倒他。那你之后可有什么发现?”
璟溶起身道:“东西在房里。”
进了屋,打开柜锁,梦周眼瞧见那朵连根带土被移回来的紫色小花啧啧称奇,“淮之兄,厉害啊,你是怎么做到既躲过守卫又带着鹤山这个油瓶,还能大黑夜里把它刨出来完好无损带回来的。”
身边人没接话,梦周直起腰期盼道:“你还找见什么了。”
璟溶指指那朵花旁边的黑色小药丸道:“还有这个,我见那些守卫并未有任何遮面之物却能在那些花周围巡查,跟过去就发现他们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服用这种药,用来抵御那些花的迷香。”
梦周拿起那颗药丸闻闻道:“没什么特别的,和绍光学堂那些孩子手腕上带的手环一样,只是里面掺了些清神的药而已。”
鹤山道:“这么看来,这水杨帮和绍光关系匪浅啊。不过,你们既然说在绍光曾闻见这种味道,那想必绍光里面一定藏有这种花了?可你们怎么像是从未见过一般。”
梦周道:“我们在绍光确实闻见过这种味道,不过它当时被混制成了药,我们自然是没见过它的真身喽。”梦周说着脑海里忽然闪过小空和阿愿的对话。
“小空,那里有花吗?”
“没有,那里没有。”
“等等,”梦周喊道。
鹤山被惊了一下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小空呢?”
“这几天都在屋里头看书呢。”
梦周道:“帮我叫他过来,这花,说不定他能给我们指点迷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花秘2
“梦周公子,淮之公子”
听见声音,梦周和璟溶从里屋走出来。
“小空,你来了。”梦周说着拍拍小空的脑袋笑道:“听说你这几天都在屋里看书,若不是鹤山说,我都不知你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小空低声道:“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帮不上几位公子什么忙,所以有读书的机会,就想着多长长见识,万一日后有能用的上我的地方呢。”
“说什么傻话呢,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了。”梦周说着指指璟溶道:“不过,你若是真喜欢读书,倒是可以时常请教请教你淮之哥哥。”梦周说着像想到什么一般憋笑了一下,学着沈敏儿的调调冲璟溶道:“是不是啊,淮之哥哥。”
璟溶正喝茶的手一顿,一旁鹤山听见梦周的声音,肩膀一瑟缩,冲道:“好好说话。”
梦周轻咳一声,摆正身子道:“开个玩笑嘛。”
“好啊。”璟溶放下杯子道:“反正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
小空疑惑道:“两个?”
梦周见璟溶目光扫向自己,忙的起身截住话道:“啧,你这孩子,听话老是抓不住重点,刚刚淮之公子都答教你读书了,你还不快谢谢人家。”
小空慌忙起身道:“是,是,公子愿指点小空,小空感激不尽。”
“无妨,待我们定下来,我送你去京都的学堂时,再谢我也不迟。”
梦周听了这话,比小空还激动,搬了凳子凑过来狗腿道:“真的啊。”
璟溶懒懒应一声。
梦周激动道:“那你能不能也帮我早京都谋个差事,我不怕累,银子多就可以。”
“咳”鹤山敲敲梦周肩膀道:“别说废话了,办正事。”
梦周一拍脑袋道:“哦对,差点忘了这茬,淮之兄,等我们忙完了这事儿,我们再聊啊。”
璟溶弯弯嘴角,柔声道:“好。”
“梦周公子,你们是有什么要紧事要问我吗?”
梦周正了神色道:“确实有,小空,你还记得绍光学堂里那一股甜腻的香味吗?”
小空皱皱眉头,“那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鹤山问道:“那你们闻着那味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那味道会导致人意识产生混乱,闻久了甚至会让人变得呆木。”小空直言道:“不过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鹤山道:“什么意思?”
“每个刚进绍光的学生,都会被分发一根手环佩戴在腕上。之后,对于那些乖乖听话的学生,先生每月初除了奖励新衣裳之外还会额外奖一根手环,而对于那些顽劣之人,则会取回其手环。刚开始,大家都不以为然,可后来,没了手环的那些人,先是意识不清,常做一些疯癫之事,后来慢慢地就像一个失了魂魄的木偶一般,整日不吃不睡,叫人看了就觉可怕。再后来,那些人就都离奇消失了。有了这些疑幻之事,学堂里就有人传那些人是因不听先生教导,心无良念,所以才招致了罪责,被吸了魂魄收走了命。”
梦周冷笑道:“还真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既操控了人心又为那些肮脏之事做了个天大的掩护。”
“是啊。”小空叹息道:“我也一度曾相信了这番言论,直到有一次我无意中撞见学堂里的那些守卫把意识不清的学生带进一件屋子里,给他们服下药之后,我才意识到其中蹊跷,后来我偷偷摘了那手环亲身尝试,才知这是一场天大的骗局。”
鹤山道:“你刚说喂药?那你后来可还看见什么了?”
“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但我知道那药同梦周公子在绍光学堂打破的那瓶一模一样。”
梦周道:“那你可知,那药里的甜腻香味从何而来?”
“是一种花,一种紫色的花。”小空情绪有些激动道:“我记得很清楚,那花阿愿曾经拿回来过一次,当时我还未意识到这一切是一场骗局,再加之日夜处在那味道之下,一株花的味道就更显得微不足道了。但那时候阿愿很喜欢那花,就把它栽在院里墙边,每日悉心照料着。我还记得,到后来我不止一次劝他拔了那花,别再每日花时间照料了。”
鹤山看一眼梦周道:“是你后来看出那花有什么问题了?”
小空点点头又摇摇头,犹疑道:“其实那时候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看见那花就觉心上不舒服而已。没种那花之前,墙边绿草丛生,可自从种了那花,它周边的植物就像被吸了魂一般,慢慢失去生机,直到变成一丛丛枯草。”
小空说着苦笑一声道:“直到撞破那些人的骗局,我才明白,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原来那时候我只是害怕而已。你以为漂亮脆弱的东西最终却是害你的利刃。就像阿愿当初那么喜欢那株花,后来却也是像那些枯草一样死在了它的脚下,变成了一滩滋养那个恶魔的骨血。”
梦周心疼地握住小空的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空抹抹眼角的水痕,挺着声音道:“公子放心,我没事,你若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梦周犹豫两秒道:“那你还记得阿愿他,从哪里拿回来的那株花吗?”
小空点点头道:“我记得,有一次那株花被同屋的学生踩坏了,阿愿心里不甘,还拉着我想要多捡几朵回来,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条路就在绍光学堂后面的一条小土巷子里。不过,我和阿愿最后一次去的时候,那条路已经被封死了。”
鹤山道:“这是条线索,不过我们现下被困在这里,确是有心无力啊。”
梦周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我今天就听了一个好消息,刚好派的上用场。”
小空好奇道:“梦周公子,是什么好消息?”
“后日高府设席,宴请周边官户客商,说不定我们想见的人就在里面。”
鹤山道:“你是说张厚,这消息是你从沈敏儿那听来的?”
梦周绞绞手,心虚道:“是她问起我喜欢什么,我随口说了一句喜欢热闹,我们就多聊了几句呗。”
鹤山嗤一声道:那沈敏儿与你说起话来,三句里头五句都是淮之兄,那顾得上谈你的喜好,只怕是你又赖给淮之兄了吧。”
“闭嘴吧你,就你会说话。”
屋里头顿时又是一阵吵闹,璟溶见小空脸上扫去听见高家的阴霾,心上一叹。
夜深,窗口两声轻扣,烛光一闪,屋中跃进一个黑影。
“公子。”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三七道:“属下跟踪了谢迟几天,发现他和一名男子私下联系颇多,经过探查,属下发现,那名男子正是伶儿手下的车夫。除此之外,属下还拦截到了一封刘意飞往京都的秘密传信。”
璟溶展开看来,思索几秒道:“谢迟和刘意的关系怎么样?”
“正如公子之前猜测一般,水杨帮的一大半权利掌握在刘意手中,但谢迟手中却握着水杨帮自西往东的一半运线,如果这线断了,那刘意手里的生意一半要砸在上面。所以这些年,刘意和谢迟两人表面上看来胜似亲兄弟,但暗里却都在想方设法打垮对方在帮中的势力。至于这名声,想必也是刘意为拆掉谢迟的一步慢棋了。”
“欲踩之必先捧之,这么长的计划,若没有人支持,依靠刘意一人的力量确实有些为难。”
“公子可否要查与刘意通信之人。”
璟溶摆摆手:“不必,他先放放。关于那个伶儿,你可有什么进展?”
三七垂首道:“恕属下无能,她,属下还未查清。”
璟溶皱皱眉头,沉思几瞬道:“至多半月,若是还没有进展,就传话给林谙,让他去查。”
三七一怔,垂首道:“是。”
“还有,去查查后日高府的宴席。”
“是”三七应完后又道:“公子,除了昨夜余老让属下转交给您的东西外,还有些属下怕弄坏就未交给您。”三七说着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张纸道:“这是小姐让属下转交给您的。”
璟溶慢慢展开,纸上画着两个小人,一旁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念字。他放缓了神情,道:“迟欢,他可有说什么?”
三七犹豫一瞬,微微摇头。
璟溶叹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
第二天下晌,鹤山推开房门就见梦周背坐在院中,脚边散了件藏蓝色衣衫,肩膀一耸一耸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你干嘛呢?”
一声大喊,惊的梦周心一抖,连带着手里的针错了位,中中扎在指间。
“嘶,你鬼叫什么,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鹤山一个跨步坐在凳上道:“你心虚什么,是又做什么亏心事了。”他说着碰碰梦周手里的那件外衫道:“对了,你不是去找沈敏儿商议明日高府宴席之事吗?这又是从哪来的,看着还挺眼熟。”
梦周叹口气蹭蹭手上的血,道:“别提了,沈敏儿昨天染了风寒,实在是动弹不得,我瞧着明日宴席她指定是去不了了。”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梦周抖抖手里衣服道:“靠自己呗。不过,我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水杨帮明日去高府送礼的人手,就顺便和他们聊了聊。”
鹤山又看一眼那衣服道:“还顺手拿了件衣服回来?”
“错,是两件,还有”梦周说着放下衣服,有些得意的笑笑道,“这个给你。”
鹤山无奈的出口气,抱着手里的酒坛道:“我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
鹤山瞧着梦周的笑,又想起以前每次他们那地方富商家里宴请客人的时候,梦周每每都能溜进去,自然地像是主人家似的,最后还能顺回来一整只烤鸡和一壶酒,现在想想,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其他好的方面不见她有长进,招摇撞骗,偷鸡摸狗这方面她倒是一路高歌,炉火纯青,简直无人能比。
想此,鹤山道:“你啊,还是收敛收敛吧。以前我们那是小地方,人傻钱多又热情,才方便你招摇撞骗,明日你去的地方可不比以前。”
“哎呀,你放心,我知道。”梦周说着四处转一眼道:“对了,淮之兄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下午你前脚出去,他后脚就跟出去了,我以为他去找你了。怎么,你没看见他?”
梦周摇摇头,“他走时候没和你说什么?”
“就说了一句不必担心,他很快就回来。”
“哦,那就行。”
鹤山道:“你这什么反应,你不担心啊。”
“有什么可担心的,这就这么大,大白天的他还能上哪去,再说,淮之兄的本事可比你我大,你别忘了,是谁救你出来的。”
提起这茬,鹤山来了兴趣,“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知不知道淮之兄到底什么来头?”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们如何相遇,又如何救你出来的了吗?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就不好奇他的真正身份?还有,他的目的?”
梦周道:“我们经历了这么多遭生死难关,他若是想说自然会说,再说了,你不是也没告诉他你的真实目的吗?”梦周说着把一个小袋子缝在衣服里,拢起衣服站起身道:“我们这一路,指不定走到哪就散了,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彼此之间没存什么坏心思,能帮衬一把就够了,知道那么清楚干什么。”
“你倒是看得开。”
“那是,等你办完了手里事,我们还不是要回家。我可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呢。”
“做梦。”鹤山说着话头一顿,“淮之兄。”
梦周随着鹤山的声音转过身,就见璟溶静静立在她身后,好像已经站了许久一般。
梦周抢过鹤山手里的酒,顺手把衣服塞在他怀里,笑的没心没肺,冲璟溶道:“淮之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来喝酒啊。”
“不了,你自己喝吧。”璟溶说完提起步子进了屋,连目光都未停留一下。
留下一脸莫名的梦周,“他怎么了,神神道道的,我是又哪惹着他了吗?”
鹤山拿过那小坛酒,嘟囔道:“还真是个呆瓜。”
“你嘟囔什么呢?”
“我说,淮之兄都回来了,你不去和他商议商议明日之事?喏,给你衣服。”(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高府
“淮之兄?”
“进来。”
梦周小心翼翼推开门,看见璟溶正斟茶,她忙的放下手里衣服,上前接过壶笑道:“我来我来,你坐。”
璟溶面色淡漠,“有事?”
“恩,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明天就是高府的宴席的吗?我来就是想和你说道说道这事。”
璟溶看一眼桌上的衣服道:“你明日想混进水杨帮送礼的队伍里进高府。”
“淮之兄果然聪明,我这还没说呢,就被你一眼看穿了。”
璟溶看一眼拍马屁的梦周饮口茶,道:“不必如此,互相帮衬而已。”
听了这话,梦周心上顿时忧愁起来,果然被他听见了。虽说她刚那话是说的薄情了些,可却是天大的事实啊。只是放在眼下,眼前这人又是个小气记仇的,难免听了她的话会着气。
想此,梦周打个哈哈道:“哎呀,淮之兄,我刚那是和鹤山说笑呢,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那你说要随我回京都那话呢?”
“啊,我什么时候,还,还说过。”看见璟溶的神色,梦周又觉着刚刚言语不妥惹了璟溶,现下是个弥补的好机会,她拍一下脑袋,顺着璟溶话道:“哦,我,我想起来了,我说过,是说过来着,到时候你这主人可要带我好好看看京都风光啊。”
璟溶轻嗤一声,“骗子,你根本没说过这话。”
梦周一怔,怒道:“你匡我。”
璟溶叹口气,“如此这般,你还要叫我不要当真吗?你说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梦周一下心虚起来,道:“这个,我们行走江湖嘛,难免如此。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以前和你说的那些话,我不敢打十分真心,但绝对在八分以上。至于以后,我再也不会拿这种事说笑了。”
璟溶看看梦周一副真诚模样,拉下她发誓的手,无奈道:“好了,我知道了。”
“你不生气啦。”
“你不是都答应我,会同我回京都了吗?我为何还要生气。”
梦周道:“你还想匡我,刚可是你亲口承认我没说那话。”
“我说的是你没说京都风光这话,可从未说过你说回京都一事是假。再者,你那日不是当着小空和鹤山兄的面,亲自和我说让我帮你在京都谋个银子多的差事吗?”
“那是个玩…”梦周说着忽的想起她前面说那话,猛地一咽。“咳,那什么,对,你说的都对。只是,若到时候我们真去了京都,淮之兄你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
璟溶端起杯子,嘴角轻弯,求之不得。
第二天宴席,梦周和璟溶两人混在水杨帮送礼的队伍中,成功溜进了高府。
梦周趁点礼的功夫拉着璟溶溜出院子,四处探过方向后,梦周寻一处僻静地道:“淮之兄,我去寻张厚把他引到后院客室,你先去高和的书房附近探探那里人手,待我办完手里事,我就去找你。”
“万事小心。”
“好。”
宴席上,礼客不断,梦周眼瞧着那一盒一盒捧进府的贺礼啧啧称奇,这过个满月就这样大张旗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神仙下凡,普度众生呢。
“邻水张大人贺。”
“张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请。”
张厚,“小高大人客气了,不敢不敢,您请。”
说来这高和原本是不把区区一个县里长官放在眼里的,奈何这张厚经手绍光学堂那事和高和带着关系,眼下他只好嘱咐儿子好好待着,生怕生出旁的错漏。
远处,梦周目光一路随着张厚身影停至桌旁。这张厚坐哪不好偏偏要挤在角落里,亏得她出门带了弹弓,不然今儿要想逮到他可是要费一番功夫。
树上几只飞鸟起起落落,不得消停,梦周撑着弹弓许久,才算等到机会。
张厚这端正寒暄着,邻桌忽的想起‘嘭’的一声,惊起桌边几人。张厚还未来得及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就被身边一个端酒的小丫鬟泼了一身酒水。
“大,大人赎罪。奴婢该死。”
张厚捞起那小丫鬟,往边里推一把道:“赶紧下去吧,别在这添乱。”
那小丫鬟唯唯诺诺走后,小高大人才留意这边情况,忙的抽身过来:“几位大人,这是怎么了?。”他说着看见桌上受伤的鸟,冲身边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带下去处理了。”
小高大人,“几位大人,你们没伤着吧。”
“我们倒是不妨事,只是这张大人好端端平白被泼了一身。”
张厚摆摆手道:“无妨,今个是小公子的满月,我啊,这也算是沾了小公子的福气,凑个洗礼的好兆头。”
小高公子听了这话,面上喜出,“借张大人吉言,不过,张大人这衣服还是要换换的,免得着了风寒,来人,引张大人去客室。”
“是。”
“张大人,您这边请。”
张厚沿路走着,正低头弹着袖上的茶叶,迎面就撞上个奴才。一旁小丫鬟见了忙的出声斥道:“你是哪家的奴才,怎么走路的,还不赶紧给张大人赔罪。”
“张大人,是奴才眼拙,还望您赎罪。”
听见这声音,张厚偏头看一眼那低头垂眸的奴才,眼中一惊,恢复神色道:“你怎么回事,走路也不仔细看着,做事仔细些,若是再犯,少不了你的板子。”
“是,谨遵大人教诲。”
张厚道:“行了,我还急着换衣裳,今日就不同你计较,下去吧。”
“是,奴才多谢大人。”
进了客室,张厚换衣服之时忽觉少了什么,摸摸身上奇怪道:“欸,我东西呢?”
小丫鬟忙道:“大人在找什么?”
“玉佩,一块青色雕花纹玉佩,刚还在身上呢,怎么不见了?”
“会不会刚刚走得急,掉在了路上?”
张厚一拍桌子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多找几个人去寻。”
“是,是,奴婢这就去,你们几个,快和我走。”
院中一时人走风静,张厚打开房门,探出身子看看周围,朝左侧招招手。
房门阖上,梦周行个礼道:“张大人”
“梦公子,不必多礼,你怎的在此?”
“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留在水杨帮的桃苑内,眼下时间有限,我就先捡要紧的,长话短说了。”
张厚道:“公子请讲。”
梦周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这个你收好,眼下我需要你回邻水后帮我秘密探查一个地方,具体的位置我绘在信里了。还有,邻水的几个药房也要劳烦你派人去查查。”
“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对了,公子今日来此找我说这事,可是这事情又有了什么新进展。”
梦周点点头道:“是,眼下是有了一些新线索,只不过有些事现在尚待调查,我还不敢妄下定论。对了,你那边有什么情况?”
“你们离开后,此案就以高伦虐杀学童定罪。张旭久张大人也率部离开回京复命了,至于李老先生自那以后就在也没有出现在邻水了,绍光学堂因为此事被查封至今,现下谁也进不得。”
“此案不是已经了了吗?那为何还要查封绍光。”
张厚道:“我只知这是上头下的命令,不过最近绍光学堂附近频频有人撞见邪物,又不知是谁传起那些邪物是被害死的学童回魂报仇的言论,所以最近那绍光附近几乎无人出没,十分荒凉。”
“是怕是有人刻意营造这种假象,好趁乱作祟。”
张厚沉默几秒道:“所以公子让我秘密探查的那个地方在绍光内。”
梦周道:“是,这件事事关重要,还请张大人一定要谨慎隐秘行事。”
“大人,您的玉佩找着了。”
听见外面声音,张厚皱皱眉头,放低声音道:“可需我送你出府。”
“不必,我还有事未做,你只当没见过我便好,千万别露了自己。”
张厚从怀里掏出半块印章道:“这是我传信之物,凭此传讯。”
“好。”
“公子先躲起来,我去引开门口侍婢。”张厚说着回身道:“保重。”
院外一阵骚动,梦周垂首窜过墙边,顺路遁走。
璟溶隐在高和院外,身边草动,璟溶看一眼三七道:“有什么发现?”
“只在高和卧房找到了一封空信封,我看着那信封上印章十分眼熟,便描了下来。”
璟溶接过看两眼,皱眉道:“你确定一样?”
“此图案特殊,时间虽短,但卑职绝不会画错。”三七说着拧眉道:“公子,有人来了。”
“你去吧。”
“是。”
草丛一阵扑簌,璟溶收好那副图,看向来人。
梦周勾着腰过来,“淮之兄。”
“你那边处理妥当了。”
梦周拍拍胸脯道:“自然,我出手你只管放心。”
璟溶勾唇笑笑,复又看向梦周背上鼓囊囊的包袱,皱眉道:“刚还未见这包袱,张厚给你的?”
梦周拽拽包袱,随意道:“哦这个啊,等回去你就知道了。对了,这边什么情况。”
“院外巡逻的守卫一队五个,从东北方向半个时辰一过。你来之前,那一队人刚往西走。”
“还挺赶巧。” 梦周说着拍拍璟溶的肩,“走,干活。”
梦周进了高和书房,翻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丧气地坐在桌上道:“这家伙,定是之前就把能灭的罪证都销毁了。”
“就高和而言,他房中越是干净,就越有问题。”
梦周扫一眼高和的桌子,“还志高德远呢,看着就假。”梦周说着摸摸桌角的砚台道:“白瞎了这么好的东西,等等。”
“怎么了?”
梦周跳下桌子,凑在那砚台跟前细细看一番,试探着伸手按两下又左右转转。身侧轰一声,辟出个小门。
“怎么样,厉不厉害。”
璟溶瞧着梦周得意的模样,有些无奈,“厉害,厉害的不得了,走吧,女侠。”
身后门微合,暗室里墙上烛台映得脚下路忽明忽暗,一片阴森之气。
梦周刚行了几步,脚下忽的踩空一节台阶,惊慌之下她不知摁到了墙上的什么,只见从侧前方射出几只利箭,闪着寒光直冲二人而来。身后石门一声闷响,彻底压死。
璟溶目光一凝,转身拢过梦周侧身躲避,利箭穿风而过,落在身后。
危险过后,梦周忙的上下打量璟溶一番,关切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无妨。”
梦周道:“是我大意了,连累你差点送命。”
“你没事就好。”
梦周一怔,别开目光道:“对了,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璟溶点点头,梦周忙的往上走几步,慌道,“不会是我触动了这里的机关,那暗室的门。”她说着伸手推推那道门,丧道:“果然锁住了。完了,完了,出身未捷身先死。”
璟溶瞧着梦周沮丧的模样,刚想安慰两句,就见梦周恨恨道:“还好我手疾早有准备。我就不信高和这家伙不进来,走,我倒要看看他的密室里放了什么宝贝。”
走过幽暗的台阶,一间稍明亮些的堂室呈在眼前。墙边放着两个落锁的箱子。
“高和这家伙,藏得还挺深。”梦周说着从怀里掏出几根长针,手法熟练地转锁。
“得手。”梦周说着打开箱子,拨一拨箱里东西,拿出几页纸塞给璟溶道:“这个字多,你看。这个图多,让我来研究研究。”
半晌过去,梦周叹口气放下手中图纸,瞄一眼璟溶,道:“怎么样,有什么有用的吗?”
“这些是高和同谢迟来往的信件。”
“谢迟?那不是水杨帮的大当家吗?”
璟溶点点那信道:“只从信上看并无不妥,两人只是谈论商运之事罢了。”
“若真是谈论商运,何必藏得这么隐秘。对了,你再看看这幅路线图,我瞧着总觉的熟悉。”
“这图所指,从邻水发往晋安,再从晋安落脚边城,后从南方所汇,直向京都附近。”
“你刚才说那高和同谢迟谈得是商运。如果结合这图来看,会不会就通了。”梦周起身道:“如果他们通篇所指的商运只是一个代词呢,至于真正运的是什么,就是另话了。”
璟溶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同你说过我从赵府封箱之中看到的那封信?”
“你是说悉数上贡?”
“是。”
梦周接过璟溶手里那张图纸道:“对了,你刚说这图上边城线是从南方所汇,那这南边是什么地方?”
“南洲,蛞屹族所居之地。”
梦周喃喃道:“蛞屹族,我好像在哪听过。”梦周一拍手道:“我想起来了,我从一个乞丐大叔那听过,他曾说过蛞屹族世代居于南洲,不出世不通外。擅长炼药,尤以延寿之药最为出名。后来,此事被临周国国君知晓,他便花重金请蛞屹族族长出世辅伺其旁。怎奈那族长誓守族规,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后来那临周国国君一怒之下,下令要将蛞屹族灭族。后来,听说是临周国一位大臣冒死上谏,才保住了蛞屹族最后一缕血脉。之后,这蛞屹族就靠着那一缕血脉发展至今。不过,有了这种教训,那蛞屹族自此就弃了医道改修他途了。说来也是可惜。”
梦周站起身疑惑道:“难道此事还和蛞屹族有关系?可是蛞屹族这一名号已经许多年未在江湖流传了。若我之前未曾听那前辈提起过,怕是一点也不知的。”
“确实,时隔多年,若此事真与蛞屹族有干系,怕就不是内忧这么简单了。”
“你的意思是蛞屹族和临周国有关系?”
“是。”见璟溶还想说些什么,梦周忙的伸手止住道:“停,别说了。”
“怎么了?”
梦周缓缓坐下道:“你说过,你家中世代从政?”
“恩。”
“官不大吧。”
璟溶挑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梦周拍拍他的肩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若是个大官,怎的也没这闲情逸致和这光阴同我耗着。知道你家中为什么世代从政,到你这一代还是一个京都小官吗?”
璟溶弯唇,饶有兴趣道:“不知,不如你告诉我为何?”
见璟溶没反驳,梦周底气更足,“你看,就像刚刚这种关乎国家的大事,你怎么能随便就告诉别人呢,万一有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此点,告你个胡言乱语的罪名,到时候,别说你这小官,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
“恩,有道理。”
“所以,后面的事你就不用告诉我了,这些东西你知道就行了,等回去你找到的实证再报上去也不迟。”
璟溶看向梦周,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万一真是个大官,此番就是来调查这些事呢?”
梦周一拍箱子,正义凛然道:“要真是这样,看你就知我国大员确实是做实事之人,不辞辛苦,便衣访查,忠君爱国,在下实为敬佩。若是有什么需要,那在下自当赴汤蹈火,忠君报国。”
璟溶轻笑出声,“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啧”梦周收了那架势,随意道:“正义之事是要做,只不过要先保命才能做事。你要是个小官,凭我们几个的力量,就算死在这,也不知有没有人收尸。所以不出面不露声暗中提供线索,方为上策。可若你是个大官就不一样了,你有能力能做的事为什么不去做。”
璟溶看着眼前人,忽的想起以前还只是他身边一个小丫鬟时候的苏清徽,那时就算她前路未知、势单力薄也一定要冒死救那些毫不相干之人。
就像年少的他一样。
可终究他们都还是因为这一腔孤勇浪费了彼此这么久的岁月。
“你怎么了?”
璟溶垂眸,“没什么,想起了一位故人而已。”
“哦”
“不过你刚说的那番话确实有理。”
梦周得意道:“那是,这可是我这么些年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
璟溶笑道:“若不是现在我们身处这样的环境里,我倒是能更信你几分。”
“咳,你也不用打趣我,我这人怕麻烦,可也不喜欢半途而废,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办?”
梦周说着心道,更何况,有人精心设计引我入局,我又怎能让她失望呢。
梦周说完后,堂室里一阵沉默。梦周长叹口气,扁扁嘴道:“你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璟溶看看她怀里的那个包袱,好奇道:“对了,你还未告诉我里面究竟是什么?”
梦周一层层解开道:“喏,有你想要的吗?”
璟溶有些震惊道:“你拿这么多糕点做什么。”
“习惯了。”
梦周说着从里面扒拉出一个小酒袋,道:“以前我和鹤山经常吃不饱,饿怕了呗,所以一有机会能蹭点吃的,首先想到的就是带回去藏起来,后来就成习惯了。”
梦周边说边看一眼璟溶道:“我知道我这习惯不好,但我以后肯定会改的。”她说着试探道:“你还吃吗?”
璟溶慢慢伸手接过那块糕点道:“你以前,过的很不好吗?”
“恩——,其实也没那么糟糕,至少鹤山还是很护着我的。我们两个日子虽然过的清贫了些,不过还算自在。”
“你和鹤山以前一直住在尧冲弯吗?”
梦周沉吟道:“刚开始的时候搬过几次家,后来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住在那了,
“你们为什么搬家?”
梦周沉默几秒,耸耸肩随意道:“不喜欢自然就搬喽。”梦周言罢补充道:“我啊,之前从山上摔下来大约是摔坏了脑子,所以有些事记不大清了,反正我能想起来的,就只是这四年间的日子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
梦周不知想起什么,忽的一乐,“不过,我刚醒的那段日子,老是能梦见一座模糊的大宅院,还有一个飘忽的人影,我记得,我还同鹤山说过这事,我说啊,说不定我上辈子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他呢,就是我身边那个小侍卫,上辈子恋我不得,于是便苦苦哀求老天爷能给他个机会,由于其心感天,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把我赐在他身边。要他好好珍惜我这个福星。”梦周说着撇撇嘴,“可惜每次我同他说这个的时候,他都一脸冷漠不耐,说我脑子是真的有毛病。还好那时候我懒得和他计较,若是现在,我定揍的他叫我爷爷。”
璟溶弯弯唇角,又问道:“你只有刚醒的时候,才会梦见那些吗?”
梦周道:“是啊,鹤山说那是伤后后遗症,后来慢慢才治好。”
梦周说完见璟溶不答话,只是眉头微皱。
梦周撞撞他的胳膊道:“你发什么呆呢?”
不撞还好,这一撞梦周才发现璟溶胳膊上隐隐泛出的血迹。她忙的拍掉手里的糕点渣,皱眉道:“你受伤了。”
“估计是刚刚蹭了一下,不打紧。”
“什么不打紧,你忘了,你上次胳膊上的伤就是不上心才好的那么慢。你身上带药了吗?”
璟溶伸手摸摸衣服里的药瓶,摇头道:“没有。”
梦周看一眼四周,道:“算了,我先给你包起来罢,至少能干净些。”梦周刚系好带子就听外面忽的传来暗门响动的声音,她扶起璟溶,扯起包裹躲进暗处。
脚步声靠近,停在箱子前,梦周微微偏头看去,只见一片紫色衣角。
剑声出鞘,一声轻呵,“出来。”
梦周咬咬唇,一步步挪出来,“出,这就出。”待梦周看清眼前人时,她一惊,“是你。”
盛岚动动剑,指向梦周身后,毫不客气道:“还有一个。”
梦周忙的挥挥手:“真没了,就我一个。”
她正说着身后响起璟溶的脚步声,梦周压声道:“谁让你出来的。”
璟溶捏捏梦周的手,行至她身前,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收剑。”
盛岚眼里闪过惊异,收回剑道:“呵,真是不枉江庭远费心来找我。”
梦周,“你,你们认识?”
盛岚仿若没听到梦周的话一般,打开那两个箱子,匆匆扫几眼后,不耐烦地阖上。
“你拿走了什么?”
梦周立即摊出手,以示清白:“东西都在那了,我可什么都没拿。”
盛岚四处敲打几下堂室的墙,最后瞥一眼梦周,抽身离开。
梦周松口气道:“这姑娘我真是怕了,行了,既然这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我们也赶紧出去吧。”
“好。”(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归家
屋漏偏逢连夜雨,梦周和璟溶刚出了暗室,就听院里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你过来。”
梦周哀叹一声,眼瞅着房门要被推开,璟溶一把拽过梦周的胳膊,藏在屏风后。
房门推开阖上,梦周透过缝隙看去,一个男一女走进。男的一身华服,体格健壮,一瞧就是主人家,再细瞧那男子年约五十左右,这般年纪又能如此光明正大进这里的,想必就只有高和了吧。他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样貌生的倒是不错。
梦周正瞧着,就见屋中那两人忽然抱在一起,梦周惊的眼一瞪。
那小丫鬟伸出手娇声道:“老爷~,夫人昨日又罚奴婢去洗衣,奴婢前日手上的伤还没好呢,昨日一沾水,愈发疼了。”
“来我看看。哎呦,小手都红了,这样,晚些时候我叫人给你送些药去,我保证上了药之后你的小手啊,定会恢复如初。”
“保证保证,老爷总是说这种话,老爷之前还保证过说,夫人以后再也不会找衡儿的麻烦了,可昨日她还不是当众羞辱衡儿。”
“哎呀,我那夫人就那不招人喜欢的脾性,你放心,总有一天我非休了她不可。”高和说着手不安分的游走在衡儿身上。
衡儿声音拖着娇音道,“老爷,你就会说这些哄衡儿。”
“怎么会呢,我可是心疼的你不得了,若不是我那夫人娘家还有点用处,我早就让她滚蛋了。”
房中一阵娇笑。
梦周攥攥拳轻声道:“这个混蛋。”
桌上纸笔被一扫而下,那张志高德远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不时,几件衣服随之而下。梦周当下转了目光,正对上璟溶的眼。她轻声道:“看什么看,不知道非礼勿视啊。”
璟溶一脸无辜,“是你一直在看。”
梦周竭力压着声音,面上微怒,“你血口喷人。”
“那你脸红什么。”
梦周一急,挥挥拳头,“我…”
她还没说完,忽然被璟溶捂住了耳朵。紧接着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隐约传过来。
梦周一怔,当下熄了气势,她只觉得耳尖飞快烧起来,连带着整个人像是蒸在热池里一般。
时间好像过的格外长,长到梦周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要双腿麻木失觉。
房里一阵窸窣后,地上衣服又被一件件捡起。
“衡儿乖,我晚上再去看你。”
“那老爷你可一定要来啊。”
“好,到时候,我定亲自去给你送药,走吧。”
房门阖上,璟溶才慢慢放下手,“他们走了。”
梦周点点头,有些艰难的起身,谁知她脚下一抖,一晃神连带着就扑向还未起身的璟溶。
璟溶一时被冲得猝不及防,两人便双双摔躺在地上。
梦周身子一僵,忙的反应过来,撑起身子道:“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璟溶坐起身一言未发,满面无辜地摸摸脑袋。提起的右胳膊上血迹又有渗出的迹象。
梦周忙道,“你没事吧。”
“疼。”
梦周有些歉疚道:“此地不宜久留,这样,等我们回去了,我再帮你细看好不好。”
“好。”
临走之际,地上一张纸被拦腰带起。
下晌,太阳快落山,鹤山才盼来那两个身影。
“你们怎么才回来,淮之兄这是怎么了?”
梦周看一眼身后道:“进去再说。”
进了屋,梦周扔件衣服在鹤山怀里道:“他胳膊受伤了,你帮他一把,我去换件衣服。”
“好。”
片刻后,梦周端着碗粥进来,问鹤山道:“怎么样,药上好了吗?”
“刚包好,你们这是怎么了?被发现了?”
梦周坐在床侧,搅搅那碗粥,有些歉疚道:“没,就是闯入高和书房暗室的时候,我一时不慎拖了后腿,才害淮之兄遭了罪。”
鹤山道:“那淮之兄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梦周一下紧张起来,问向璟溶道:“严重吗?是不是还是觉得不舒服。”
“还好,就是人多有些头晕。”璟溶说着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鹤山。
梦周站起身,推一把鹤山道:“行了,你先出去吧,这有我照顾就行。”
房门外,太阳已然落下,远处暮色一点一点漫上来。鹤山回头看一眼房门,缓步走开。
“来,小心烫。”
璟溶微微低头喝口粥,抬眼间,恍若昨日。
“怎么了?”
“和我回京都吧。”
梦周笑道:“你怎么又提起这事了,我不是说了,有机会了一定会去看看吗?”
“和我回家好不好。”
梦周心忽的一颤,手里粥差点倒在被子上。她没抬头,手里的勺子搅的叮叮作响:“好啊,若真到了京都,到时候我和鹤山一定去你那里做客。”
屋里一时沉默,璟溶叹口气,“我的话就这么难理解吗?”
“太晚了,你歇息吧。”
梦周说着站起身,放下碗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璟溶看一眼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阖目靠在床头,额角愈加窜痛。
“公子。”
璟溶睁眼看向立在床前的三七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属下已站了许久了。”三七犹疑道:“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你给江庭远带个口信回去,叫他最近多注意南洲蛞屹和临周国的动向,还有,管好他的人。”
“是。”
璟溶从怀里掏出三七绘的那个印章图递给他道:“把这个给她,叮嘱她万事小心。”
三七神色一慌,“真的是…”
“这场局里真真假假牵扯的太多,眼下敌暗我明,事态蔓延不得不防。你来何事?”
三七道:“属下今日出了高府,在附近发现了伶儿车夫的身影,属下一路跟过去,发现他进了间破旧院落,不久后,那名车夫孤身离开,直至傍晚,一个男人才从院中出来,属下跟过去,发现那人正是谢迟。”
璟溶道:“按沈敏儿所说,他现在应该在边城才是,眼下他回了晋安城却行事遮掩,其中必有动作,跟着他。”
“是。”
三七说着看一眼房门道:“公子,都这么久了,苏姑娘她还是不愿意回去?”
璟溶闭闭眼,刚和缓下去的额角又开始窜痛,“出去吧。”
“是。”
夜半,梦周噩梦中惊醒,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她按按胸口,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梦见那片火光和那个高台了,跳下去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
屋中闪过一个黑影,梦周立即警觉的抽出枕下短刀背在身后。
她刚下床走至桌边,耳侧就闪过一阵凉风,紧接着冰冷的匕首就贴在她的脖颈上。
“别出声。”
“好。”听见那个声音,梦周不知怎的反而心里一安,她把手里短刀放在桌上道:“这位姑娘,有什么话不如我们坐下聊。”
“东西呢?”
梦周反问,“什么东西?”
“你后来从高和书房地上捡走的那张纸。”
梦周微微侧身道:“你想要那个早说嘛,拿,我这就给你拿,那你能不能先把刀收了。”
那道寒意撤去,身后被人推搡一把,“快点。”
“好好好,你厉害你说了算。”梦周从床边翻几翻,找出那张纸递给盛岚道:“喏,给你。”
“你看过了。”
梦周扯出个笑,小心翼翼道:“这个,黑子白纸,我呢,又恰巧认识那么几个字,你觉着呢?”
“你还没拿到李守递犯案的把柄。”
梦周一愣,看眼前人这架势,她差点都以为自己是这姑娘手下的小喽啰。
“这个,眼下这人一手遮邻水,我呢,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抓捕罪犯这种事,姑娘应该问衙门才对。”
盛岚抽出短刀,直指梦周,“少在这里同我打哑谜,有还是没有。”
“没有,他跑了。”梦周默默挪挪脚,快速道:“我们离开邻水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所以我知道的说不定还没有姑娘你多呢,你就放过我吧。”
“废物。”
梦周不可置信,“…我!?”
“怎么,难道不是吗?”盛岚说着收刀往前走一步,嘲讽道:“我以为他心心念念要找是什么人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啊?”梦周一脸莫名,“这位姑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同你这个呆瓜多说一句话我都觉的不可思议。”
盛岚说着上下打量一眼梦周道:“一无是处。”
梦周怒起,“欸,你这人要东西就要东西,干嘛骂人。”
“实话实说罢了。”盛岚收好那张纸,瞥一眼梦周,跳窗而走。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梦周喝了几杯凉水,在屋中走了几圈才消下火气。她坐在桌边。耳边又想起盛岚那句心心念念寻找之人。梦周嘟囔道:“那姑娘说的‘他’到底是谁,找我又是怎么回事?”
梦周细细想来,看今日暗室里那架势,这紫衣姑娘和淮之肯定是旧相识,但现在二人之间好像有什么矛盾不可调节,再加上那姑娘在暗室里看见她与淮之在一起时的奇怪表现,这事儿古怪。还有,淮之今天也很奇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故人’、‘心心念念之人’,不知怎的,梦周脑海里这两个词就像是一张网一样兜头罩下。
电光火石间,梦周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跃而起,“我知道了,定是我长得像淮之兄的某个心上人,现在又同他一起出入办事,而那紫衣姑娘之前同淮之曾有段情缘,但爱而不得后对淮之因爱生恨。所以现在见了我才心中不忿,连带着殃及池鱼。”
梦周说着慢慢坐下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今日忽然要我同他回家,肯定是那紫衣姑娘武力高强,他不敢直接拒绝,所以想拿我当借口顶包。”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亏得我还心绪不宁想着明日怎么见他,他居然想拿我当替罪羊,混蛋。”
“你大半夜不睡觉吵吵什么呢。”鹤山话还没说完,眼前房门就被猛地推开,鹤山迷蒙中就看见一身火气的梦周,他一下惊醒,结巴道:“你,你,你怎么了?”
“你走不走。”
“走走走,您歇着,小的立马走。”
第二天,鹤山正同璟溶说着话,房门唰一下被推开,鹤山余光瞥一眼来人,咽咽口水道:“淮之兄,你保重。”
他说完拔腿就走,哪知身前唰一下伸出只胳膊拦住他。
梦周瞥一眼鹤山,轻幽幽道:“着什么急,你们不是聊得挺好吗?”
鹤山叹口气,默默坐在桌边。
梦周拿过桌上的药瓶和纱布,坐在床侧,轻轻缓缓道:“醒了。”
“听说你昨晚心情不好。”
璟溶一句话一出,鹤山瞬间欲哭无泪,亏得他还提前来叮嘱璟溶千万不要提及此事,他倒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果不其然,梦周手里的纱布一断两截。
梦周风轻云淡道:“哦,做了个噩梦而已。”
“你梦见什么了。”
梦周面上虽一片乌云遮日,手上动作却还是轻柔的,鹤山见此心中倒也安定不少。
“梦见个紫衣姑娘,拿着把刀问你明明爱过她,为什么不娶她。”
璟溶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呢?”
梦周抬眼瞥一眼璟溶道:“然后你拉过你身边一个姑娘说,你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鹤山奇怪道:“这梦里都没你,怎么就成了你的噩梦了。”
梦周冷哼一声,接着道:“后来,你细看这个姑娘却发现她根本就不是你心爱之人,只是长得像你恋慕之人罢了。然后,你为了自己逃命,就一把把她推在了那紫衣姑娘的刀尖上。”
听完梦周一席话,璟溶像是忍不住般轻笑出声。
梦周攥紧拳头,站起身道:“你笑什么笑。”
璟溶又想起昨晚梦周在屋里的念叨,不知怎的愈发觉得好笑,“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比你上次写在话本里的那个故事要好。”
一旁鹤山见坐在床上笑的眉眼欢畅的璟溶,和床边周身怒气可见增长梦周,哀叹口气,忙提脚开溜。
梦周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咬牙道:“是吗?”
“恩。”璟溶乖巧的点点头,“是啊,需不需要我帮你写下来。”
梦周又想起昨晚的推测,伸出手气道:“你…”
她话还未说完,手就被璟溶握住猛地一拉,梦周顺势半坐在璟溶怀里。
璟溶柔声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你先放开!”
“我受伤了,你若是想像揍鹤山那般揍我,我躲不掉,自然要拉着你。”
梦周气道:“我要真想揍你,昨晚我就来了。”她说着停顿一秒道:“你是不是装的,哪有受伤的人有这么大力气。”
璟溶坦荡荡道:“我害怕,自然力气大。”
璟溶正说着,房门被人推开,小空拿着本书,慌慌忙忙冲进来道:“梦公子,你们可千万别。”话音和随后奔进来的鹤山一同戛然而止。
眼前,梦周正坐在璟溶腿上,双手相牵,姿势极为亲昵。
鹤山猛地捂住小空的眼睛,结巴道:“说,说了不让你进来,你这孩子,还不赶紧走。”
房门被关紧,梦周闭闭眼叹口气,无力道:“放开。”
璟溶挑挑眉,松开手。
梦周重新坐在床侧,耷着肩许久不出声,心情很低落的模样。
“想什么呢?”
梦周很忧伤道:“我在想,编个什么故事才能让小空信服。”
璟溶轻笑一声,“那你可得好好想想。”
梦周唰一下看向璟溶道:“罪魁祸首。”
璟溶耸耸肩,道:“我说给你听,你想先听哪个?”
“你和那紫衣姑娘认识?”
“恩,不过她和我就只是几面之缘而已,她昨日说的那个江庭远才是她要拿刀质问之人。”
梦周道:“你和那位江公子什么关系?”
“朋友。”
“你有个心爱之人长得像我?”
璟溶沉思一秒,抬头道:“我只想带你回家。”
“咳”梦周平白呛一下,移开目光道:“所以,她恨你那个朋友,连带着就瞧你不顺眼。”
璟溶道:“大约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费心思找李守递?”
“她昨天来找你,就是为了问此事?”
梦周点点头,“是,我昨天临走时在高和的书房捡到一张纸,上面记着一月前被从绍光带出来的三个孩子,那张纸上的最后的署名是李守递。我回来之后本想同你说,结果我换了衣服之后去要了碗粥便给忘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璟溶皱皱眉道:“我倒是不知道,她和李守递有什么瓜葛。”
“反正我瞧着她昨日那架势,这仇似乎挺深。”梦周说完后,晃晃脚长叹口气道:“真是麻烦。”
“淮之哥哥~”
听见沈敏儿的声音,梦周浑身一瑟缩,“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位主。”
梦周说着回头看向璟溶,道,摊手道:“怎么办?”
“我头疼。”璟溶说着躺下拉好被子,面上一派真诚却藏不住眼里的笑意,“辛苦你了。”
梦周翻个白眼,掖掖被角起身,边走边嘟囔道:“真是欠你的。”
房门拉开,梦周弯起嘴角道:“原来是沈小姐啊,好久不见,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对了,淮之哥哥呢?”
“他啊,昨天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实在没法和沈小姐打招呼了,还望沈小姐见谅。”
沈敏儿焦急道:“淮之哥哥生病了,那我去看看。”
“使不得,使不得,沈小姐。”
沈敏儿不满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不是我不想让沈小姐进去,实在是因为沈小姐你大病初愈,身体本就虚弱,若现下进去,万一再被传染,岂不是得不偿失,又要在床上白躺几天。到时候就算淮之兄好了,小姐你也出不来不是。再者,若是帮主知晓你因此生病,很可能会责怪与淮之兄,这你也不想看到吧。”
沈敏儿垂眸思索两秒道:“你说的有理,不过既然我来了,就不能白来。这样,一会我就叫人送几幅伤寒药过来,再添几床被子。对了,淮之哥哥若还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写下来派人送来给我,我着人来添置。”
“那我就替淮之兄谢过沈小姐了。”
沈敏儿踮踮脚看一眼房中,叹口气道:“那我走了,梦公子,你可要好好照顾淮之哥哥啊。”
“好好好,你放心。”
沈敏儿走后,梦周长出口气坐在院中石桌旁。
鹤山笑道:“一晚不见,你胡扯的功夫又精进不少。”
梦周有些无力,“谁叫我欠他的呢,对了,小空呢?”
“屋里疗伤呢。”鹤山说着凑近梦周道:“我说,当着孩子你俩能不能收敛点。”
“我看是应该收了你这只造谣鬼才对。”
梦周说着,起身往小空屋里走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传信
“小空?”
小空放下书起身道:“梦公子。”
梦周坐在案桌边随意问道:“看的什么书?”
“一本古籍。”
梦周挑挑眉道:“你能看得懂?”
小空摇摇头道:“一知半解,这里面有许多字词和制法我都不大理解。”
“制法?”梦周问答:“这是本古籍食谱?”
小空沉默两秒,轻轻否认道:“不是,是制药的方法。”
“哦。”梦周碰碰鼻尖,有些尴尬,“你要是不懂,可以去问问你淮之哥哥嘛,他学识渊博,肯定能指点你一二。”
小孔垂下头,捏捏衣角低声道:“我原本是要去问的。”
梦周又想起刚刚那一幕,绞绞手迟疑半晌缓缓道:“那个,小空啊,其实刚刚…”
“梦公子。”
“恩?”
小空抬起头真诚道:“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公子放心,你对我有恩,我绝不会出去乱说的。”
梦周张张嘴,有些徒然的放下手,“算了,等有机会了再同你说吧。你。”
“梦公子,我能不能请教你个问题?”
梦周点头,小空接道:“梦公子,你知不知道培元控灵是什么意思啊。”
“培元控灵?”梦周拿起那书问道:“是这书上写的?”
“恩,这书上说,很久以前,在西南地域有一种巫蛊术,可培元控灵。可是,我研究了许久,也不知这究竟是何意。”
“巫蛊术。”梦周忽然想起张厚提起的那只蛊虫。
“小空,除了这本书,你可还在其他地方见过此类记载。”
小空拉开身后隔间,露出一整面墙的书。“还有这两本,不过它们更为晦涩,我实在难以理解,就未在研读了。”
梦周拿起那几本书,摸摸小空的头道:“这些书暂借我一用。”
“好。”
鹤山在院里喝茶的功夫就见梦周风一样冲出小空房间,又风一样冲进淮之房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捣了马蜂窝似的。
“淮之,淮之。”
“怎么了?”
梦周把书递给璟溶道:“你看看这个。”
璟溶伸手接过,细细看来,眉头轻蹙,“你从哪拿的这书?”
“就在小空和鹤山的房里,这书是小空刚刚研读之时,同我说起巫蛊之术控灵一话,我忽然想起之前张厚同我们提起那只蛊虫,你说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璟溶道:“此书有方,巫蛊师收幼虫以人血养之,待长成后入药予人服,先充沛其血气,后重塑培元,终得以控灵。”
梦周挠挠脑袋,犹疑道:“所以,这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一种邪术,写的正是如何通过一只蛊虫控制一个人。”璟溶解释道:“先用人血培养一只蛊虫,待时机合适时再用它入药。这药服下后人刚开始会气血、体力充盈,慢慢地随着蛊虫适应人体后,它就会反噬人的精气,成为宿主。而之后,控制这只蛊虫的身后人就会成为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梦周惊道:“那这岂不是培养傀儡。对了,这书上有没有说如果蛊虫制药控灵失败会怎样?”
“并未。”
梦周回忆道:“从致人迷幻的花,到那些惨死在绍光学堂里的人,吞食人精血的蛊虫,再到如今我们偶然得知的这邪术,这之间必有什么联系。”
“你真的觉得这书是偶然?”
梦周回过头,鹤山靠在门框上,手里还端着杯茶,一派悠闲。
梦周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鹤山走几步在桌边坐定,“我和小空房中那面书墙想必你刚刚见过了吧。”
“恩。”
“那面书墙里的医书众多,小空却偏偏选了几本这么晦涩难懂的书,你不觉得奇怪吗?”鹤山指指那些书道:“我试过了,无论我想拿那面书墙里的哪本书,这几本书一定会有其中一本掉下来。”
梦周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想让我们发现这些。”梦周沉吟道:“我们现下住的这个地方是刘意安排的,会不会是他的手笔?”
鹤山道:“我也怀疑过,所以我昨日去了刘意的住处,又顺便去了趟南苑谢迟的住处,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见没人搭话,鹤山叹口气道:“是刘意身边的言七,他先后出现这两个地方,随后他去见了个男人,还给了那男人一封信。”
梦周道:“你可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
鹤山摇摇头,“那男人带着顶笠帽,帽檐压得很低,我只能瞧见他的下巴。”
梦周还准备问什么,院外忽的传来一声高喊,“请问梦公子在吗?”
梦周有些无奈,踢一脚鹤山道:“走吧,拿东西。”
“奴婢见过二位公子,梦公子,奴婢是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月儿 。特奉小姐的意思来为诸位公子添些东西。”
梦周笑道:“辛苦月儿姑娘。”
“公子严重了。”月儿说着挥挥手道:“你们几个把这些东西分放在几位公子房里。”
众人散开,月儿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掏出封信,低声道:“还望梦公子将这封信转交给淮之公子。”
“啊,哦好,一定一定。”
月儿微微欠身,退开一步,“有劳梦公子。”
“月儿姑娘。”鹤山不知从哪窜出来,看着院中人进进出出好奇道:“你们小姐院里平时就侍奉这么多人吗?”
月儿道:“小姐院里人是多些,不过近身伺候的也就奴婢和阿图。”月儿说着见院中众人已放置妥,欠身道:“二位公子,东西都置备妥了,奴婢告退。”
梦周揣着那封信朝璟溶房里边走边问道:“你刚刚问那个做甚?”
“那里头有个人,我瞧着像我昨天看见的那个男人。”
“你不是没看见他的脸吗?”
鹤山道:“我是没看见,不过我昨日清楚地看见那人接信封时,左手包着白布,系的极丑,和今天去你屋里放东西的那个男人手上包的几乎一样,而且身形和感觉也很相近。”
“怪不得我瞧你贼眉鼠眼的在我屋周围转圈,原来是为这个。”
鹤山翻个白眼,“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听到了,我这不在思考吗?这样,我一会儿去一趟沈敏儿院里探探。”
“你又想拿淮之兄当借口?”
梦周弹弹手里的信道:“不用找,我要去的理由充分的不得了。”
璟溶屋里,梦周晃晃手里的信道“喏,沈敏儿给你的信。”
见璟溶不接,梦周努努嘴,“拿着呀。”
璟溶环臂反问,“你真想要我看?”
梦周抬抬那封信道:“恩,我还等着拿你的回信去给沈敏儿呢?给,你先看着,我去给你备笔墨。”
片刻后,梦周拿着那封信被璟溶推出房间,她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挥挥拳头心里很不忿,这人简直小肚鸡肠,过河拆桥。
“小姐,梦公子来了。”
“快请。”沈敏儿说着放下纱布冲身边人道:“阿图,你先等等,我一会再给你包扎。”
梦周:“沈小姐。”
“梦公子来了,快请坐,月儿,斟茶。”
梦周坐下时,瞥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道:“那是?”
沈敏儿顺着梦周视线看去,随口道:“哦,你说阿图啊,他是大哥专门派来保护我的,跟在我身边很久了,怎么了?”
“哦,我就是进来时看见沈小姐在为阿图包扎伤口,我以为…”
沈敏儿忙地摆手道:“梦公子你可别误会,阿图和月儿一样都是我身边陪伴我很久很久的人,他们待我很好,所以我从没把他们当做是仆人,在我心里,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更何况,阿图手上的伤是因为前天为救我才伤的,我更不可能坐视不理了。”
梦周笑道:“不会,对了,沈小姐刚才说阿图是为救你才受伤,你可有受伤?”
沈敏儿道:“哎,这事说来也奇怪,前日我从桃苑回来路上,碰见一只疯猫,直冲我而来,还好阿图一把抓住了它,不然我非叫它咬掉脖子。我呀,小时候就被疯猫咬过,留下了阴影,所以那天回去之后,我心悸了许久才惶惶入睡,再加上不知哪个丫鬟开了后窗没关,让我吹了半夜风,害的我第二天就染了风寒。”沈敏儿可惜道:“就因为这病,害我不能带你们去高府宴会。”
梦周道:“这都不要紧,关键是沈小姐无大碍就好,对了。”梦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轻声道:“这个给沈小姐。”
沈敏儿眼中一亮:“是淮之哥哥叫你给我的,辛苦梦公子了。”
梦周笑笑,碰碰鼻尖心道,我确实是辛苦,来信是我拆我念,回信是我一笔一划苦心写的。可怜我一番好意,最后还被人赶出房门。梦周想着心虚的看一眼沈敏儿心道,她可千万别看出什么端倪才好。
“淮之哥哥是不是病的很重?”
梦周回想了一下璟溶推她出房门的力度,点点头道:“反正这两天是起不来身了。”
“怪不得。”沈敏儿摸摸那封信,有些心疼道:“这封信虽然短短几字,但他一定写的很吃力。”
听了这话,梦周一口茶呛住,差点没别过去,原来字写的难看还能有这么一番说辞。
“梦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梦周接过月儿递过来的帕子,拭拭嘴角道:“多谢,沈姑娘真是善解人意。”
沈敏儿悉心收好那封信,又用帕子包起来才交给身边月儿道:“你帮我收起来,记得千万别折了。”
“是,小姐。”
梦周看着沈敏儿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愧疚,沈敏儿为人真诚坦荡,在看她刚刚的收信的样子应该是真的心悦淮之,可是他们却编了一个又一个谎来骗眼前这个姑娘。
“敏儿姑娘。”
沈敏儿转过头道:“怎么了?”
梦周犹豫两瞬道:“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院中风动,吹落一阵茶香,沈敏儿笑的眉眼弯弯,“我知道啊,我遇见过的那些人都这么说。”
月儿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见沈敏儿孤身一人坐在桌前发呆。
“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进屋吧,你把阿图叫来吧。”沈敏儿揉揉眼睛道:“他的伤口还没换药。”
“是。”
庭院里,几丛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回来了。”鹤山碰碰梦周肩道:“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你去问的怎么样了?”
梦周长舒口气,收回心思道:“我打听清楚了,你说的那个男人叫阿图,是谢迟派在沈敏儿身边保护她的,跟着沈敏儿很久了。”
鹤山道:“言七是刘意身边的人,至于这阿图虽在沈敏儿身边,但应该是谢迟的人,根据我打听来的消息,这刘意和谢迟关系并不融洽,按理说,各为其主,他们两个应该没有什么要秘密见面的理由吧,除非,这两人其实是为一人办事。”
梦周敲敲桌子,道:“鹤山,照沈敏儿所说,谢迟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五日。”(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重局
夜色浓重,一阵马蹄声回响在空旷的街道上。
门口守着的男人迎上前,“二当家。”
刘意翻身下马,边走边道:“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按照您的安排,他们已看到了那几封信。这几日邻水县的新上任的张大人,正在暗中调查邻水的几个药房。”
“调查出什么结果了?”
“已经怀疑到阿图的身上了。”
刘意皱眉道:“怀疑?我已经给了他这么多时间和线索,到了现在还只是怀疑,呵,真是没用。去,再给那张大人送些礼,记着,动作小些。”
“是。”
“他们几个最近有没有什么其他动静?”
那男人道:“敏儿小姐最近往桃苑里走的紧,今日梦周还往小姐院里去了一趟。”
刘意问道:“她没事跑桃苑去做什么?”
“听说是为了见那个叫淮之的公子。”
刘意不可思议的笑一声道:“怪不得那日跑来和我闹,原是有了新目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长了千里眼,凡是长得好看些的,她就没有看不见的。整日疯疯癫癫没正形,行了,不提她了。最近你把晋安到邻水的商运线盯紧些,免得这块肥肉还没捂热就叫人毁了。”
“是。”
“对了,我听说前两天舟安山那边起灾了。”
“是。”
刘意停下脚步,看看头顶弯月,像把含笑的弯刀架在天上,仿佛来块云抖一抖它就能掉下来。
刘意扯扯嘴角,“还真是老天爷都在助我。”
桃苑里,难得的清闲,窗外清风卷着桃花香气,打在窗玖上。
璟溶撑着手就这么看着院中那个发呆的人影。风起风落,带起那一缕发带晃晃悠悠。
“梦周。”鹤山打着招呼,看见窗边璟溶的身影挥挥手,“淮之兄。”
梦周回头看去,就见璟溶已经压着步子走近。她倒杯水放在璟溶左手边,顺口问道:“今日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梦周点点头,冲鹤山道:“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刘意回来了。”鹤山说着点点桌子,“给我也倒杯水。”
梦周没好气道:“你又不是没手,自己倒。”
鹤山轻哼一声,嘟囔道:“重色轻友,区别对待。”
梦周,“你说什么?”
鹤山耸耸肩,“没什么,你知道刘意这些天去哪了吗?”
梦周道:“我这几天转悠的时候,倒是听见几个下人说了几句,听说是去京都了,怎么了?”
鹤山道:“那呀,只是一部分,听说刘意最近跑了晋安到邻水一带的几个商运分点。还派人去了京都,和抚海商帮的几位主事见了面。”
璟溶道:“听说商运分点一直是谢迟负责。”
鹤山点点头道:“是啊,听说这刘意和谢迟暗里一直较着劲,刘意近日频频出现在谢迟负责的地段上,又派人和老东家见了面。你们说,他是不是想趁谢迟不在帮内的时候,做点什么。”
“若真是这样,此次确实是个好机会。”
听着璟溶和鹤山一唱一和,梦周一脸茫然,“等等,你们这些听说都是从哪听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鹤山啧啧两声,很是得意,“你啊,还是不够努力。”他话音刚落,一支利箭穿空,钉在廊柱上,几声嗡鸣之后回归平静。
梦周起身转头看去,只见墙头扫过一片紫色衣角。
“什么情况。”鹤山说着见梦周伸手就要拿那支箭阻止道:“小心些。”
“放心,不打紧。”梦周说着取下那只箭上的卷纸。
鹤山疑道:“你认识那人?”
梦周思索两秒道:“算是吧,是个脾气不大好的朋友。”
璟溶道:“信上说什么了?”
梦周摊开信,信打头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字,加急转交。
梦周不知张厚派人送给她的信怎么被盛岚截去,不过盛岚也算可靠之人,消息安全到了就好。
她想着摸摸左下角的印章痕迹道:“是张厚那边来的消息。我之前拖他帮忙查邻水几个药房和小空说的那个地方,大约是有进展了。”
鹤山道:“给我看看,啧,若真按张厚查的这个结果走,这风向可是对谢迟不利啊。”
梦周敲敲桌子道:“确实,药房老板的供词指向他的手下,绍光后那条密道连接他负责的商运点,高府还留有他和高和的来往信件,这些可没那么好脱罪。”
鹤山恍然道:“那这么看,刘意这几天在谢迟的地盘上转悠,不是收集罪证就是收买人心要策反他的那些手下喽。对了,还有谢迟在外的那些名声,你们想,越是危险的事情越赚钱,如果这事被捅出去,不用煽动,那老百姓也肯定以为这谢迟是为财行恶,到时候他可是生名两失啊。”
“这么大的动静,传不到谢迟耳边吗?”
梦周道:“淮之兄说的没错,这问题我也很奇怪。按理说谢迟人虽在外,可他与刘意搏了这么久,怎么说帮内也该有自己的耳目,可现在,他确是半点要反驳的架势都没有,奇怪,很奇怪。”
鹤山忽惊道:“你们看,着火了,沈敏儿的院子是不是在那边!?”
梦周和璟溶转过身,就见身后一片浓浓烟雾。
梦周唰一下起身,“我去看看。”
“欸,你…”鹤山话还未完,梦周就已经风一样奔出了桃苑。
鹤山叹口气,“算了,由她去吧。”
忽然,院中猛地窜起片长风,卷着一地落花流向东边。
鹤山瞧着那景,忽的像想到什么一般,扭头看向璟溶:“不好,那片花田。”
待璟溶和鹤山到的时候,火势早已不可控,风卷着火将花田燃成一片红映天,形势一片混乱。
璟溶是在沈敏儿院外的一个角落里找见梦周的,她蹲在台阶边上,束发歪斜,披着件红色外衣,手上还沾了不少黑灰,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没有受伤?”
梦周抬起头,璟溶半跪在她身前,神情温柔,那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一般。
梦周摇摇头,刚想拿手蹭蹭脸,就被璟溶一把止住。他掏出个帕子边擦梦周脸上的灰边道:“又被人骗了。”
“你怎么知道?!”
璟溶心叹口气,“但你对那个骗你之人心存愧疚,所以没处发脾气,正自我检讨。”
梦周叹口气,很惆怅的模样,“说老实话,你在京都那官不怎么挣钱吧,所以才把看人猜事这种副业发展的这么好。要不我给你银子,你顺便再帮我看看明年我能不能时来运转,大发横财怎么样?”
“过奖了,不过你若是真想看,我倒是可以给你算算。”
“梦周!你在这干什么呢?你这一身又是什么情况?你不会趁乱谋财被人打出来了吧。”
听见鹤山那一惊一乍的声音,梦周很头疼,“闭嘴。”
“梦公子。”听见这声音,梦周唰一下站起身看向身侧,“月儿姑娘。”
月儿攥紧手中盒子,挣扎了几瞬,终还是开口道:“刚刚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赔礼。”
月儿说着把手中盒子递给梦周道:“这是小姐给你的。”
梦周犹疑道:“那个,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带句话。”
“不能。”月儿说完后,一改之前道歉的态度,翻个白眼扭头就走,一番变化看的鹤山啧啧称奇。
鹤山调侃道:“你挺厉害呀梦周,我们就晚到这么一会儿,你又作什么妖了。嘶疼,你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
“你该,还不赶紧走。”梦周说着转身看一眼被烧得七零八落的沈敏儿的院落,心叹口气。
半刻前,梦周冲着火光奔过来的时候,沈敏儿院里已经乱做一锅粥。慌乱的人群里,梦周被人一把推撞在一个人身上,她转过身正好和月儿打个照面。
“月儿姑娘,沈姑娘呢,她可还好?”
“姑娘她。”月儿说着忽然顿住话头。
梦周着急道:“她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姑娘去哪了?”
“可你不是沈姑娘的身边人吗?”梦周说着放缓语气,“你好好想想这时候她最可能在哪或者去哪?”
月儿结巴道:“我,我知道了,姑娘要么是去堂室,要么就是回卧房拿那封信了。”
听见那封信,梦周心猛地一沉,“这样,你带人去堂室,我去卧房找找。”梦周说完脱下外衣沾了水往沈敏儿卧房冲去。
月儿看着那个奔走的身影,半晌没动脚,直到身边一个小厮跑过来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来,匆匆往外走。
“月儿。”沈敏儿喘着气,一把拉住月儿道:“你没事吧。”
“小姐,你回来了。”月儿说着声带哭腔,“还好你刚刚出去了。”
沈敏儿笑道:“怕什么,我就是在里面也能平平安安走出来。”她说着看一眼院里情况,冲身边小厮道:“你去叫他们都出来吧,里面太危险了,这火势大,靠我们这些人手根本不够。”
“是。”
沈敏儿说着冲阿图道:“你去知会我二哥一声,就说借他的守卫队用用。”
见院里人纷纷往外撤,月儿终于忍不住道:“小姐,还,还有人在里面。”
“什么意思?”
月儿咬咬唇道:“是梦周公子,我告诉他,小姐你可能在卧房。”
沈敏儿气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一会出来再收拾你。”她说完提起身边水桶浇在身上,冲进院里。
“小姐,小姐。”
“月儿姑娘,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我们进去就好。”院外几个小厮说完也提着水桶冲进去。
“梦周,梦周!”
梦周勉力睁开眼,“咳咳,沈,沈小姐,你怎么?”
沈敏儿气道:“你是不是疯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还不快和我出去。”她刚说完,顶上落下根柱子。
梦周目光一凝,一把扯过沈敏儿往后坠去,两人落地相撞的那一瞬间,沈敏儿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表情凝固,“你,你是。”
愣怔过后,沈敏儿瞬间起身,“这笔账,等出去之后我再同你算。起来!”
沈敏儿带着梦周一出了院子,就愤愤撒开了手。月儿见此忙的伸手为沈敏儿披上外衣,低声试探道:“小姐。”
沈敏儿站在原地攥攥手,她身边小厮立马往后退几步。几秒沉默后,沈敏儿有些烦躁地扯下身上衣服,扔在梦周身上,目光都未多停留一秒,语气里极力压着愤怒,“我们走。”
想到最后的场景,梦周就不住叹气,她想过或许沈敏儿会知晓自己的女儿身,却没想到她会以这种不堪回首的方式知晓。梦周挠挠脑袋,有些烦闷,明明是身边这人的桃花债,怎么到最后报应全算在了自己头上,真是天道好轮回,次次都是她。
上午沈敏儿院里才糟了火灾,临晚谢迟就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大哥,你不是还有几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谢迟扫两圈沈敏儿,沉声道:“听说你今天为救人冲进火海里去了。”
此话一出,沈敏儿立即乖巧道:“没有没有,绝没有。”
“还撒谎!你以为我不在就不知道你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吗?”
“大哥,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不不,绝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谢迟没接话,目光犀利直盯着沈敏儿,过了半晌,就在沈敏儿以为此事翻篇的时候,谢迟缓缓开口道:“桃苑里的那个淮之又是怎么回事?”
沈敏儿心里咯噔一下,小声道:“没,没怎么回事啊,他是二哥请回来的朋友,我就是替二哥招待招待而已。”
“招待?我看你是想把他招进门才对。”
“我是想,也得人家愿意啊。”
谢迟皱皱眉,道:“你嘀咕什么呢?说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沈敏儿摇摇手,又立马站好道:“没有没有。”
谢迟咬牙道:“他才来这几天,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来历,来这什么目的,有没有害你的心思,就往上瞎凑热闹。”
谢迟说着缓缓语气道;“我让你练得那套剑法,还有那本书你都看完了吗?”
“没,还没。”
“什么!”谢迟一巴掌拍在桌子,气得不轻,“好,真是好,来人!”
“大当家的。”
谢迟,“把她给我关进暗室里去好好反省。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大当家,这。”
“带走!”
第二天天刚明,梦周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迷迷糊糊拉开门就见鹤山一脸急切,“别睡了,官府的人来抓人了。”
梦周暮的惊醒,“抓人,抓谁?”
“还能有谁。谢迟。”
谢迟没回来前,他这院里清冷的像是无人居住似的,谁知他这前脚一回来,后脚这院中就如此热闹。
梦周和鹤山猫在石后,眼瞧着高和一步步走至谢迟跟前。
“高大人好阵仗,不知谢某是哪里得罪高大人了。”
高和道:“既然谢帮主问了,那本官就告诉你,本官接到一封匿名信,有人举报你私做违法生意。”
“证据呢?”
“证据自然是有,你跟我回了府衙便一清二楚。”
高和扯个笑,解下身侧佩剑递给身边守卫,冲高和道:“既然高大人这么说了,那我便去看看。”
谢迟这番话说的风轻云淡,不像是去府衙倒更像是去酒楼吃酒。
高和也是一怔,算算院里的人,他带了有二十多号人就为拿下谢迟,现下谢迟这番态度,倒显得这些人多余又占地方。
高和清清嗓子,“来人,带走。”
鹤山看着谢迟潇洒而去的背影,震惊不已,“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你还想看这里血溅三尺不成。”梦周说着拍拍鹤山的肩道:“走了。”
中午,太阳格外热烈,明亮的像夏日一般。
“二当家。”
“怎么样,那边什么消息?”
言七道:“高大人已经将大当家下狱了。”
刘意道:“这么快,谢迟没说什么?”
“高大人传过来的消息说,大当家对那些罪证不承认却也不否认,只是沉默以待。”
“不对。”刘意皱眉道:“按照谢迟的性子,他绝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言七,你去传信给高和,叫他一定要抓紧时间坐实谢迟这些罪证,还有,再去找几个人去盯着晋邻线上那几个主事,这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是。”
牢里,高和看着谢迟那一副无知无畏,安然自得的样子心里就窝火。
“我说谢帮主,这白纸黑字的证据都摆在这了,我劝你啊,还是早些认罪免得吃苦头。”
“不急,高大人,你的东西还没到,再等等。”
高和一拍桌子道:“谢迟,你少在这和我耗时间,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招也得招。”
“大人,大人。”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那小兵趴在高和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高和当时皱了脸,“这不是胡闹吗?”他说着看一眼谢迟道:“等本官回来再收拾你。”
高和还没踏进后院,就听见他的大娘子那高昂的声音一阵一阵的钻着耳朵发疼。
“大娘子,你这又是在胡闹什么?”
王流瑛讥笑道:“做什么,当然是降妖魔、除鬼祟。”
高和看一眼地上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衡儿,又是头疼又是心疼,“大娘子,有什么话你等我回来再说也不迟,做什么闹得这么难看,你也不怕叫这些下人看了笑话。”
“难看,你都不觉得难看,我还顾忌什么。”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流瑛道:“青天白日这个小浪蹄子就敢上你的床,真要是到了晚上,你怕是要叫她吸干了精气吧。”
王流瑛这话说的直白,高和脸上顿时一阵青白,怒道:“你还胡说什么呢,我刚刚从府衙回来,哪里见得她。”
“你的意思是我血口喷人了,我告诉你,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还犯不上为了这么一个贱人浪费功夫。”王流瑛说着俯身一把抓住衡儿道:“你自己说还是我叫人来帮你说!”
衡儿护着胸前被微微扯开的衣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老爷,没有,我没有。”
看见衡儿的动作,王流瑛气笑道:“贱人还想立牌坊,果真不要脸。”她说完狠狠一巴掌打在衡儿本就红肿的脸上。
衡儿身子一歪,一封信从怀里掉下来。王流瑛眼一提,唰一下收走那封信,“呵,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写了什么不要脸的东西。”她说着拆开一看,越看手越抖,“高和,你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眼光。”
“王流瑛,你最好适可而止!”
王流瑛把那封信砸在高和脸上,冷笑一声,“好,这回我就听你的,适可而止,绝不再插手你们之事,你最好也记着今天,千万忍住别来求我。我们走!”
“这个疯婆娘,明日就休了你。”高和骂着捡起那封信看来,越看脸色越黑。终于他转向衡儿怒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指使你的。”
“老爷老爷,衡儿不知道,衡儿真的不知道,是有人给了衡儿这封信,他说有了这封信老爷就能如愿以偿的休了大娘子,我才,我才。”事到临头,衡儿慌不择言。
“你给我住嘴,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来人,把她给我带进牢狱。”
谢迟睁开眼的时候,就见高和黑着脸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狱卒拖着昏迷的衡儿。
高和沉脸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迟抬眼看看那封信,笑一声道:“这里面不都写的清清楚楚,高大人不识字?”
高和咬牙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是。”谢迟很坦然,“你和我的书信,我自然清楚。”
“胡说,我什么时候写过这些。”
“就在你和刘意谈条件,你多要了那一份利的时候,这信自然就出来了。”
高和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不止这些,说到这,我就再提醒提醒高大人,你猜猜若是我死了,下一个轮到谁了呢?”
凌晨,高和从噩梦中惊醒。斩首台上明明是谢迟伏罪认法,可落下来的人头确是他自己的。谢迟那句话就像一根刺扎在高和心上,搅得他没一时是安分的。
“来人。”
“大人。”
高和擦擦额上的汗道:“去问问那个贱人说什么了?”
“属下本想等大人醒了,再同大人提及此事的,衡儿,她她死了。”
“什么?!怎么回事。”
“狱卒早上巡查的时候,就发现衡儿她毒已发身亡了。”
高和怒道:“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他说着套上衣服往牢狱里去。
狱里,高和看着地上青紫的衡儿,皱皱眉道:“带走。”
“高大人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高和走至谢迟牢房门前,道:“我警告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挑拨是非。”
谢迟扬声道:“高大人,衡儿可是陷害我们的关键人物,她若死了对你我可没什么好处。”
“就算这样,你以为你逃得了你那些罪名吗?”
谢迟换个舒服的姿势道:“看来高大人现在是愿意坐下来同我好好谈谈我的那些罪名了。”
高和把那些罪状扔在地上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辩解。”
“不用我说,自然会有人来告诉你。”
桃苑里,一只飞箭穿空。
梦周看完后,满面凝重。
鹤山道:“怎么了?你怎么这幅表情,出了什么事?”
“我得去一趟府衙。”
璟溶,“我和你去。”
梦周抬头看一眼璟溶道:“也好,有你我也放心些,鹤山,照顾好自己和小空。”
“欸,欸你们。”鹤山无语道:“你们倒是知会我一声什么事啊。”
府衙里,高和看着手里的东西许久道:“这些。”
“高大人,这些证据还不足以让您下令抓捕刘二当家吗?”
高和犹疑道:“虽说这信说的有头有尾,可此案重大,本官还是需要些时间核实的。”
“自然,我们一介草民能为大人分忧已是荣幸,至于最后结果如何,还是要大人定夺裁决的。”梦周道:“既如此,草民告退,若大人有任何有疑问之处,草民必当力。”
出了府衙,璟溶想起刚刚梦周恭敬守礼的模样,道:“我还以为,你刚刚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揍他吗?”梦周说着伸出手里被团的皱巴巴的帕子道:“你别说,我当时差点就忍不住了。”
璟溶拿起梦周手里的帕子,展顺道:“那可真是辛苦它了。”他说着顺顺梦周头顶上一缕炸毛笑道:“也辛苦你了。”
梦周生个懒腰,“这事儿终于要告一段落了,等水杨帮的事了了,鹤山终于能去边城瞧瞧了。”
“你们要去边城?”
“恩,”梦周点点头道:“我记得,你不是也要去边城吗?”
“你们是去边城寻亲吗?”
梦周犹疑两秒道:“应该是吧,鹤山要去边城找个亲人。你呢,你去边城做什么?”
“寻亲。”
“这么巧,你也寻亲。看来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嘛。”
天边云卷云舒,璟溶忽的就有些恍惚。
“是啊,有缘自会相见。”(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定局
“大人,大人!”
听见衙役催魂一般的声音,高和烦躁的扔下手里的公文道:“又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说!”
“官府门外聚集了一批老百姓,高喊着说是要为谢迟鸣冤。”
高和站起身怒道:“胡扯,就凭他谢迟在晋安的名声,有哪个愿意为他出面,这定又是他使得诡计。你找些人把那些人驱散了,谁若是不听劝,按扰公处置。”
那衙役苦这脸道:“大人,难就难在这些人并非是晋安百姓,他们都是从舟安山而来,不仅如此,其中带头闹事的男子更是拿着请愿书和诉状,他们说,若是大人不详查此事,草草定了谢迟的罪,他们,他们就一层一层往上告到京都去,到时候自有人裁决。”
“一群野民!”高和在屋中急转两圈,又疑道:“这舟山的百姓怎么会来为谢迟请愿呢?”
“回大人,属下问过了,几天前舟安山闹了灾,是谢迟掏腰包,尽人力协助当地官府赈灾,这才使此事由危转安。”
外面动静越来越大,高和恨恨拍下桌子道:“你去告诉刘意此事,让他想办法压下去。”
“是。”
水杨帮里,刘意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就算他谢迟真的掏钱出力,这几十号人从舟安山进了我晋安城,底下暗点怎会一点消息都不知。”刘意说着眉目一凝,除非,这暗点早已被人撤换。
想及此,刘意青筋暴起,极力压下怒气,好你个谢迟,竟将这颗种子埋在我身边这么久。
“言七。”
房门推开,刘意瞥一眼言七,道:“把晋安几个暗点的负责人带来。”
“是。”
那个身影远去,刘意招招手,一个小厮上前,“你去跟着他,还有,找些人把那些暗点负责人的妻儿秘密带到城郊去。”
“是。”
桃苑里,鹤山进门时候,梦周正捣鼓一堆中药。
鹤山奇道:“我出门时就见你在捣鼓这些,这么久了,你干什么呢?”
“药粉用完了,我重新制些。”
“你哪来的这些东西?看着挺名贵的。”
梦周拍掉鹤山的手,道:“别动,还能哪来的,就沈姑娘送给淮之的那些药呗。”
鹤山哼一声,“你可真会物尽其用。”
“情况打探的怎么样?”
“声势愈发浩大了。”
梦周奇怪道:“不是说高和已经亲自出面承诺,会详细调查此事了吗?”
“这事啊,有趣就有趣在这。”
梦周放下手里药材道:“愿闻其详。”
鹤山道:“正如你说,高和确实出面给那些人承诺了,他们也都消停些暂时散去了。可万万没想到那群人刚走,就来了十几个老人家在府门口击鼓为谢迟鸣冤。”
“这又是哪出?”
“你可还记得你之前在晋安城外的客店里逼问那小二,关于水杨帮帮众打死一个青年之事?”
梦周咳一声道:“有话直接说。”
“那十几个老人家之中就有那个青年的娘,听说那个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自他儿子死了之后,她就无人依靠,日子一日比一日难熬。”
梦周试探道:“难不成是谢迟帮了她?”
“没错,只不过这几年来谢迟并未亲自出现,是派了身边近卫暗中接济这些人,现在谢迟进了牢狱,他身边近卫便向这些孤寡老人道出实情,才有了现在这让人意想不到的局面。”
“谢迟这是要打翻刘意这些年为他树的恶名声啊。”梦周说着敲敲桌子道:“若是我没猜错,下一步,怕是这谢迟就要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了。”
府衙里,高和头都要叫这些老人叫破,平日里一个个瞧着弱不禁风,到了这时候倒是架势十足。
“大人。”
高和:“又有何事?”
那衙役在高和耳边嘀咕一嘴,高和瞬间皱起眉头:“这时候他二人来干什么?”
“说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向大人禀告。”
高和叹口气,“看着府衙外的那些人,别生什么变故。”
“是。”
高和从侧门一出来,院中两人瞬间就跪在高和面前诉道:“求求大人,救救草民主子吧。”
“发生何事了?”
其中一人道:“今早,刘二当家先是强行带走了主子,后来又派人带走了主子的妻儿,草民当时出门采办并未在院里,后路上听闻此事,心中惊慌不已,便来向大人求救。”
高和看向另一人道:“难不成你家主子也被带走了。”
那人迫切道:“眼下不止是草民二人的主子,所有水杨帮暗点的主子全都被刘二当家扣押了。”那人说着哭诉道:“大人,你可要救救主子啊,他当时是被刘二当家威胁才写了诉状,谁知现下刘二当家反悔,要,要杀人灭口啊。”
高和听了心中一噔,“这这。”
“求求大人,求求大人,救救主子吧。”
高和心烦的甩开那二人,下了决定一般道:“我自会派人,你二人带路先行找到那些被刘意扣押的妇孺。至于刘意,我亲自去。”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下晌,水杨帮客室里,刘意倒杯茶放在高和面前,道:“听闻高大人事务繁忙,今天怎么有空上我这来。”
“刘二当家,有些事你是不是做的太过着急了。”
刘意看一眼高和道:“我不是已经帮大人摆平那些野民了吗?至于那十几个老弱病残,不成气候,高大人不用放在心上。到时候拿些银钱这事自然就了无声息了。”
高和皱眉道:“那那几个暗点的人是怎么回事?”
“这是水杨帮的家务事,就不劳高大人费心了。”
高和重重放下杯子道:“家务事!什么样的家务事让你大动干戈的…”
“大人。”
衙役在高和耳边轻语几句,高和面上表情一变。
“刘二当家,原来你说的摆平解决之法就是杀人灭口。”
刘意皱眉道:“高大人何出此言。”
高和站起身道:“刘二当家同我回衙门就一清二楚了。”
水杨帮暗点几人的翻供,邻水县赵厚遣人送来的调查凭据,越来越多的百姓施压,再加之谢迟之前同他说的那番话,让高和不得不下押刘意以息众怒。
牢里常年不见天日,阴冷潮湿,各种气味混杂,让人一踏进去便觉身上生起了一层寒意。
“进去。”
听见这声,谢迟睁开眼,正对上刘意愤恨的眼。
“谢迟。”刘意咬牙说着妄图冲开狱卒扑向谢迟那扇牢门。
“老实点,进去。”那两个狱卒说着狠狠一脚踹在刘意腿骨上。刘意一声闷哼倒在地上。
狱卒逐渐走远,刘意才缓缓起身,看向一派安然的谢迟。
“刘二当家,许久不见。”
刘意忍痛道:“我倒是小看了你。”
“是你高估了自己。”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现在还不是和我一样同在这牢狱之中。”
谢迟笑笑道:“确实,不过为了等你,倒也是值了。”
刘意表情一变,稳住心神道:“说到等,你当年还真是受了不少胯下之辱,这么快就忘了。”
谢迟沉声缓缓道:“怎么会呢, 我日日夜夜都记着。”
他说着又恢复轻慢的模样道:“所以,为了让你的罪孽少些,下辈子还能有机会看看这人世,我可替你做了不少善事。”
听此,刘意又想起那些舟安山百姓和那十几个老弱妇孺,还有昨日莫名惨死的那两个请愿的舟安山百姓,他沉声道:“那两个人,是你杀的。”
谢迟反问,“那只猫,还有敏儿院里那场火,是你下令做的。”
牢中一时沉默,两人皆无声。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谢迟慢慢起身负手而立,隔着栏柱冷眼看着刘意。
牢狱奉承道:“谢大帮主,让您受累了,您请。”
“谢迟!”刘意挣扎起身,“是不是,回答我。”
“是。”谢迟说着讥讽的笑一声,“又怎样呢?”
人走,声静,许久刘意轻声道,可惜了,平手而已。
“大哥。”沈敏儿扑进谢迟怀里,轻声道:“回来就好。”
“还是这么不懂规矩,青天白日,你一个姑娘家要多注意些。”
沈敏儿放开手,蹭蹭眼睛道;“好,听大哥的。”她说着看一眼府衙大门,几次启唇都未言半字。
谢迟没出声,就这么静静等着。
半晌后,沈敏儿收回目光,提起个笑道:“大哥,我们回家吧。”
谢迟松开攥紧的手,揉揉沈敏儿脑袋,扬声道:“好,回家。”
回了水杨帮,谢迟一番洗漱出来后就见沈敏儿坐在饭桌前,怔怔地盯着那一桌菜,像是呆坐了许久一般。
“怎么没回去?”
“啊。”沈敏儿猛然回神,扯出个笑道:“好不容易大哥回来了,我就想和大哥一起吃顿饭。”
谢迟坐定,拿起筷子道:“心里有事?”
“没,没有。”
谢迟看一眼沈敏儿,道:“说吧,什么事?”见沈敏儿迟迟不语,谢迟主动道:“想为你二哥求情。”
“不是的。”沈敏儿摆摆手,复又轻声道:“我都知道了,是二哥他,他不顾我们家人情谊先伤害了大哥。”
沈敏儿叹口气道:“我原是知道二哥这些年做错了很多事,可我一直以为我的不说破和大哥你的忍让能让二哥回头。可是现今,他却越发变本加厉,竟然想把你送上…”
“算了,事到如今这些事就让它过去吧,来,吃饭。”
沈敏儿拿起筷子又放下,咬咬唇下定决心道:“大哥,我还有一事。”
“说。”
“我知道,二哥他此番确实罪不可恕,可是他手下那些人里,并非全是有罪之人,所以,大哥能不能,减轻些处罚。”
谢迟擦擦嘴,沉默几秒道:“那些人,我会看着办的。”
沈敏儿起身,急喊道:“大哥,我都听见了,你说要让阿图去处理,处理是什么意思,我在水杨帮这么些年还能不知道吗?”
“你急什么?”谢迟皱眉道:“以后若你嫁人了,遇事也要这般不成体统,大喊大叫吗?”
谢迟说着冲外面叫道:“阿图,进来。”
“当家的。”
“给小姐说说,我让你处理什么?”
阿图看看沈敏儿道:“大当家的吩咐我给二当家手下那些人结了三个月的工钱,将他们逐出水杨帮自谋生路。”
沈敏儿缓缓坐下道:“是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呢。”谢迟说着起身道:“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大哥,你别生气啊,我,我就是一时心急而已,我绝没有其他意思。”
谢迟没回声,但也没急着走,沈敏儿咽咽口水,狠下心道:“大哥,我明天能不能去看看二哥,我保证,就只是去看看。”
谢迟佛下沈敏儿的手,叹口气道:“去吧,毕竟他也照看了你几年。”
“谢谢大哥。”沈敏儿脸上终于有了笑,“饭我就不吃了,大哥你吃吧。”她说完转身往外跑去。
“大当家,小姐那边需不需要属下跟着。”
“不用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刘意手下那些人都找回来了吗?”
阿图道:“是,都找回来了。”
“找个丫鬟看着小姐,等她出去的时候,把那些人也送出去吧。”
“是,大当家,那账房那边。”
谢迟看一眼阿图,讥笑一声道:“小姐糊涂,你也糊涂了。”
阿图身子一震,垂首道:“是,属下明白了。”
“送远些。”
外头涌上来的暗云,一层一层吞没周围光景。
“处理干净。”
“是。”
第二日,刘意正发怔之际就闻见一阵熟悉香味,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就见牢门外沈敏儿一身粉衣,青丝上斜插一根玉簪,脸上也好似细心装扮过,颇有几分大户人家的娇贵小姐模样。不似平常一身红衣,不做半点装扮,提着把剑满处晃悠。
刘意苦涩道:“你怎么来了?”
沈敏儿蹲下身,从盒中拿出一个个小碟子道:“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吗?”
刘意忽的想起那天那句随口的应承,鼻尖发酸,“这里不好,你快些回去吧。”
沈敏儿仿佛没听见般,放好菜也不顾牢中地上肮脏,提提裙子直接席地而坐。
“二哥,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夹给你。算了,你尝尝这个吧,这个最费工夫了,怎么样,好吃吗?”
“…你手怎么了?”
沈敏儿一下篡住手,挥挥胳膊无所谓道:“没什么,就是练剑的时候刮了一下而已。”
刘意道:“你呀,就算穿了这身衣服有什么用呢?一说话动作还不是原形毕露。”
沈敏儿张开胳膊,笑笑道:“那二哥说我今天穿这身好看吗?”
刘意毫不迟疑,“好看,很好看。”
“这是去年生辰时候二哥送给我的,还有这簪子,也是你出去办差时候给我带的,我去典当行问过,值不少银子呢。”沈敏儿说着眼里笑容消散,放缓声音道:“二哥,下个月就是我生辰了。”
刘意垂首,极力压着苦涩道:“你回去吧。”
“二哥,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
沈敏儿缓缓起身,“我还以为,我们是一家人。”
“不是。”
“你说什么?”
刘意道:“我从来没把你们当做是家人,你也好,谢迟也好,如果今天站在外面的是我…”
“是你怎样?”沈敏儿苦笑一声道:“二哥你还总让我少看那些爱恨情仇的话本,现在你也要充冤大头,让我好过吗?”
沈敏儿说着叹口气道:“我知道,二哥对我好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刘意一怔,那些什么野猫和火是我下令做的的谎言,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二哥。”沈敏儿说着跪在地上,端起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敏儿,你。”
“二哥,谢谢你这么些年对敏儿的费心教导。”沈敏儿蹭蹭眼睛,就像平日里和他撒娇那般笑的眉眼弯弯:“你放心,虽然那些不识抬举的臭男人总拿我很好,我以后一定会遇见更合适的人这样的言辞来搪塞敷衍我,但他们说的也不算废话,敏儿日后定会找个好郎君把自己嫁出去,然后一辈子幸福的。”
刘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也笑道:“好。”
“二哥,那我走了。”
刘意垂下手,声音低到尘埃里。
“好。”
牢狱外,外面太阳高悬,刺的眼生疼。
第八十七章 确有一事,非你不可
水杨帮事了,梦周一行人才算真正和谢迟见了面。
“谢大帮主。”
谢迟:“诸位不必客气,请坐。这次谢某能洗清嫌疑平安出来,多亏诸位帮忙,来,我敬诸位一杯。”
梦周道:“谢大帮主客气了。”
谢迟挥挥手,小厮端上个盖着红布的盘子。
“我知诸位辛苦,这是谢某的一点心意,还望几位公子莫嫌弃。”
鹤山伸手掀开个角,瞬间瞪大眼睛,碰碰梦周胳膊,低声惊喜道:“黄金,这次是黄金。”
“闭嘴!”
谢迟笑笑没说话,梦周道:“谢帮主,梦周有几个问题可否请帮主一解。”
“请讲。”
“谢帮主可知绍光与刘意之间的交易。”
“知,但不清。”
梦周:“高大人可否同谢帮主提起过你与他之间通信一事?”
谢迟:“提起,但并非是我所写。”
梦周拿出之前的那几本书,“那谢帮主可知这几本书从何而来?”
谢迟翻翻,摇摇头道:“不知,我从未见过。”
谢迟说着翻过书撕开尾页道:“我们水杨帮里的书都有专人负责,且书后尾页有夹层,这书没有,应该不是水杨帮里的书,不知你是从哪得的这书。”
“哦,偶然拾得的。”梦周说的很坦然。
谢迟没在追问,梦周看一眼桌上黄金,拍拍道:“这个我们就不收了。”
“这怎么能行。”
梦周:“没事儿,多大点事啊,谢帮主不用放在心上,那个,黄金就不用了,你给我们些碎银就好。”
这话说的一气呵成,谢迟一愣,笑道:“既然梦周公子说了,那我自当从命。”
谢迟走后,梦周问向璟溶道:“淮之兄,这事你怎么看?”
“不可全信。”
“我也觉着,看谢迟收拾刘意的手段,若不是知己知彼,又怎能做到一环扣一环,万无一失呢?可惜现在水杨帮事情都了了,我们也没什么时间深挖了。”
鹤山道:“你还想怎么挖,你别忘了,我出来是寻亲的可不是来陪你破案的。”
梦周塌塌肩,“我知道啦,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等中午吃过饭我们就走。”
“梦公子。”
梦周看看来人道:“怎么了?”
小厮道:“梦公子,我们家小姐请您过去说话。”
梦周一怔,起身拍拍鹤山道:“你先收着,我聊两句就回来。”
“哎哎,我这…,啧,真是只疯兔子。”
璟溶,“…”
到了中午还不见梦周身影,鹤山边收拾包袱边骂道:“我就知这家伙不靠谱,为了偷懒恨不得同人把天聊破。”
“鹤山。”
鹤山转身道:“淮之兄你来了,坐。”
璟溶没动作,问道:“她回来了吗?”
“还没,她这会应该正聊的热闹呢。”
璟溶:“我去看看。”
“欸,你不用…,这都什么毛病啊,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空,“鹤山哥哥你说什么呢?”
“哦,没什么,你行李都收好了吗?”
“恩。”
“行,等他们回来,我们就能离开这破地方喽。“
自沈敏儿院里被烧后,她就移居到了西苑暂住,加之这两天事情繁多,她心情低落也没什么心思外出疯跑。所以当她在园中发呆擦剑时,乍一看见璟溶出现在门口时,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姑娘。”
此话一出,沈敏儿才知是真,她忙的起身把剑藏在身后,顺头发的时候她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悲叹口气慢悠悠坐回凳上,道:“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梦周她没来沈姑娘院里?”
“你自己不都说了,再说,我也没找她的必要了。”
璟溶压着声音道:“有一个右手刻刀疤的小厮早上来桃苑,自话奉姑娘意思请梦周一叙。”
“怎么可能,我院里压根没这个…”
沈敏儿说着窜起身,“你刚说右手刻刀疤!”
璟溶忽的喉咙有些发紧。
“是什么人?”
沈敏儿攥攥手,皱眉道:“是我二哥的身边的死卫,可是我昨日明明看见他被阿图带走了。”
沈敏儿说着拿起剑冲一旁喊道:“月儿,去我大哥那把阿图找回来,就说我在后西门等他。”
半刻后,璟溶、鹤山、沈敏儿还有阿图在后西门汇合。
沈敏儿指指地上血迹道:“能从水杨帮避开守卫出去的就只有这一条路了,刚刚阿图说那人受伤了,现在他还带着一个人跑不远的,我们顺着血迹找过去,一定能找到他们。”
鹤山:“我们走。”
梦周边走边看四周越来越陌生的景象,心中不安逐渐扩大。
现在他们身处这荒郊野岭,虽说身前这个男人受了伤,可毕竟他是习武之人,若是他起了杀心,她这条小命今天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想及此,梦周往后拽拽那根相连绑着她的绳子,见身前那男人回头,梦周忙的晃晃脑袋呜呜出声。
嘴里布子被抽掉,梦周喘几口气,小心翼翼道:“这位大哥,不知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能不能明示,我也好赔罪啊。”
那男人没说话,扔下手中布子,扭头扯着绳子往前走去,梦周被豋的猝不及防,手腕一阵磨疼。
“这位大哥,我们之间若真是有仇,你大可以明讲嘛,说不定就是误会一场呢。”
“这样,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聊。”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无缘无故绑我吧。”
“总不会是因为顺手吧。”
“这位大哥,你别不说话啊,你就算要杀我,也得告诉我个理由吧,不然真到了黄泉之下,那你我总有相见的时候,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是邻居,那时候,你说多尴尬呀。”
“哎,我说…”
梦周正说着那个男人忽然刹住脚步,梦周小声道:“怎,怎么了?”
那男人转身死盯住梦周,眼神狠厉。
梦周心里慌乱,完了完了,他不会要在这杀人灭口吧。
梦周环顾一眼四周心里更加悲怆,鹤山早就说过她心里一慌就嘴不停这毛病迟早要害了自己,现下看来一点都不假。
“死到临头,还这么多话。”
“好,我闭嘴,我闭嘴。”
那男人攥攥拳头,一步步上前。
梦周看一眼身后树林欲哭无泪。
她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被树枝绊了脚跌倒在地,那男人蹲下身,伸手抓起梦周衣角,猛力撕开。。
梦周用力推向那男人胳膊上的伤口处,奋力道:“我告诉你,你要杀就杀,别整这些没用的,我…”
梦周话还没说完,就被扯下来的布条塞住了嘴。
那男人顺手又从梦周的衣角扯个条子扎住伤口,抬眼之间,他定住动作看向梦周。
几秒后,他冷笑一声,伸手夺过梦周手里的药瓶,扔向身后。
“还有吗?”
梦周慢慢摇摇头。
男人拎起梦周面无表情道:“最好是这样,我这可从什么不杀女人的规矩,听清楚了吗?”
“嗯嗯嗯”
“走。”
血迹在一片树林消失,阿图四处找一圈道:“小姐,还是没有。”
沈敏儿:“脚印呢,脚印总有吧?”
阿图:“脚印从这开始就分向好几处方向。”
鹤山:“怎么会呢?你们不是说逃脱的只有一人吗?”
沈敏儿着急道:“阿图,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你说啊!”
阿图别过眼道:“估计是前些天放走的那几个刘意的手下回来了。”
鹤山惊道:“什么!?”
“那就分开找。”
璟溶沉声道:“总会找到的。”
“好。”
转眼间,太阳西斜,男人总算肯在一间破屋子里停下脚。
进了屋子,梦周才发现这屋中还有三个男人,那三人见了他起身,道:“你怎么这么慢,这就是那个女人,模样生的不错嘛。”
“你最好别碰,出了问题就没什么用了。”
最先说话的那个独眼男子应道:“我知道,用不着你教我。”
他说完像是出气一般把梦周推在草垛上,讥笑道:“那你就好好呆着吧。”
没过半刻,那独眼男子起身不耐烦道:“怎么还没来,你不会抓了个废物来吧。”
男人没接话,那独眼男子走到梦周身边一把扯下梦周嘴里布条道:“欸,你叫什么来着?”
一片沉默,那独眼男子拨拨梦周被撕开的衣角。
“有些人说着不让我们碰,自己倒是下手挺快。”
一个高个男子出声道:“现在这时候就别说这些了。”
“怎么,你害怕啊。”
那独眼男子说着上手拔下梦周的发簪道:“现在这时候怎么就不能说这些了,你说是吧,小美人。”
梦周咬咬唇没说话,攥紧被绑住的手用力打向他的独眼。
啪一声清响,梦周脸上瞬间红起一片。
“你个小贱人,给脸不要脸。”
他说着把那根发簪扔进草垛里,伸手拉开梦周衣带。
“滚开。”
“我看你还能倔到什么时候。”
那独眼男子说着还想进一步,胳膊被抓住,“有人来了。”
“正好,等会一起弄死你们。”
房门推开,独眼率先而出,看见璟溶,他啐一口道:“我当是来了什么人坏大爷我的好事,原来是个公子哥。”
听见此,璟溶眼神瞬间凝结。
“她在里面。”
“没错,正给大爷我暖床,哈哈哈哈。”
独眼笑声还未完,手中剑就被轻而易举的夺走,他脖颈一凉,顿时血花四溅。
独眼倒下,璟溶才看见屋里的梦周。
见眼前状况,男人神色一变,扯起梦周丢给那高个男子道:“看住她。”
说完便和另一人上前迎战。
七八招下来,男人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一旁,血喷涌而出洒在他身上,他却连看一眼同伴的时间都没有。
璟溶划剑挡过男人攻势,翻转剑身直指他心口。
一声闷响,那男人跪倒在地,吐出口鲜血。
璟溶抽出剑,转向屋内。
那高个男子瞬间开始慌乱。
“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璟溶像是疯魔一般,双眼通红,不听不顾,提着手里剑一步步走近。
高个男人愈发慌乱 ,甚至连手中剑都开始发抖,梦周趁此机会右倾身避开剑身手肘击向那男人的腹部。
高个男人惨叫一声手中剑落地,璟溶飞身上前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血顺势而下,瞬间染红一片草垛,梦周捡起地上剑割断绳子,慢慢转身看向璟溶,他周身寒厉,垂首立在两步之遥外,手里长剑滴答汇成一道血痕慢慢流动。
梦周忽然好像比刚才还心悸,她慢慢向前轻握住璟溶的手,颤抖着声音道:“淮之。”
听见梦周的声音,璟溶好像回了魂一般,他抬眼看向眼前人。
不过一瞬,璟溶眼里阴寒散去。
长剑落地,璟溶一把拥住梦周,周身微微颤抖,声音里像是回荡在长长宫道里的一颗石子一样孤寂悲伤。
“我错了,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不要那些了,我放手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梦周肩上几点凉意,她微微一怔,试探着伸手拢住璟溶,虽有些无措,可她还是慢慢点点头,“好。”
太阳落山,梦周看向身边人叹口气,这地方她本就不熟悉,现下天色昏暗,再加上唯一一个识路些的还不知怎的疯魔了,只知道跟在她身后死也不撒手。
现在可好,两人越走越偏,只能到这山洞里对月惆怅,也不知鹤山那边怎么样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们啊。
梦周长叹口气,侧头看一眼璟溶,扯扯身上披着的外衣开口打破沉默,“那个,你冷不冷。”
璟溶摇摇头,伸手碰碰梦周的脸道:“是不是很疼。”
“没事,这都是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璟溶掏出瓷瓶,倒几滴在手里揉化,轻轻抹在梦周脸上。
“如果疼就告诉我。”
“恩,好,好。”
梦周目光闪躲,有些不安的绞绞手,不知是不是晚上天凉,璟溶指间好像也染上一层寒意,一点一滴融在她脸上那片肿疼之上。
“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手腕也受伤了。”
梦周看一眼手腕,拉拉袖子道:“没事,就是绳子磨了几下而已。”
见璟溶又不说话,梦周忙解释道:“我真没事,你放心,这种小伤我以前处理的多了,缓几天结痂落痂就好了,在重些的伤抹点草药也就过去了。你要是真不放心,那我便听你的,上药,上药就好。”
梦周说到最后,语气里全是顺从和试探,璟溶攥攥手,收了眼底的情绪,抬头道:“你不方便,我来吧。”
“好。”
听此,梦周立刻乖巧的伸手。
一时无声,璟溶放下药瓶轻声道:“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要说没有确实违心,但我保证我那时绝不是害怕,现在心里也没有任何对你不满或歧意。”
璟溶拢拢梦周身上衣服,道:“我知道,你不必紧张。”
“那就好。”
梦周说着叹口气,“倒也不是我紧张,只是我以前刚醒过来的时候经常神经兮兮的,有时候一个人呆着呆着就会突然间像是不受控制般的发疯,但清醒的时候我却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直到后来我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里才知道原来我心里还住着个疯子。”
梦周说着有些无奈,“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一直住在尧冲弯,我同你提起过我和鹤山曾经搬过几次家。”
“恩,你不喜欢那里。”
梦周笑笑道:“是,我确实不喜欢那里,没人会想生活在一个天天被人戳脊梁骨冷嘲热讽的地方的。”
梦周说着看一眼手,歪头道,“更重要的是,我那时候脾气非常不好,鹤山怕我忍不住失手杀了人,到时候我就真成个蹲大牢的疯子了。”
“后来呢?”
“后来,鹤山为了医治我,花光了仅存的那点家产,还欠了很多债。我记得,那段时间是他最难的时候,他出门做工时为了防止我发病,就只能把我绑在家里,等他一身疲倦提着药回来的时候,还得伺候我这个脾气不好的大爷。有一次我闹得狠惹急了鹤山,他当时气得差点和我同归于尽。不过也许正是那一次,我忽然良心发现,之后就很少再闹了,直到现在我能坐在这里,平静无波的和你说这些话。”
梦周说着直直看向璟溶道:“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坦白自己的过去,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心魔,那只是心里未结的遗憾和痴念,不是错。”
“恩,”
见璟溶放松些,梦周心中才长出口气。
“现在不应该是你安慰我这个受了惊吓的人嘛,怎么就成了我开导你了。”
璟溶弯唇,忽然伸手抱住梦周,摸摸她的头,轻声道:“那好,换我安慰你。”
梦周身子一僵,拍一下璟溶道:“你这不叫安慰,叫占便宜,撒手。”
璟溶轻笑一声松开。
气氛终于回归正常,梦周晃晃脚,道:“我以前还以为你不会武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她说着兴奋地摇摇淮之的胳膊,道:“淮之兄,今天地利人和、时候正好,不如我们就在此处拜个兄弟,日后彼此关照怎么样?”
“……”
“你觉得不行啊。也是,我们两个称兄道弟确实奇怪。不然这样,你还缺不缺妹妹,要不我们认个兄妹怎么样?”
“……”
“也不行?那这样,我呢,不会什么武功,你刚好又如此厉害。不如你收我做徒弟怎么样?师父,师父总可以吧。”
璟溶继续沉默。
梦周很为难,“这样也不行啊,恩,要不这样…”
“师父。”
“啊?”
璟溶揉揉眉角叹口气,无力道:“别说了,我教你。”
“害,你早说嘛,不过我这人有一说一,别人对我的情谊,我定会相报,所以,你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你。”
璟溶弯唇。
“确有一事,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