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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岁岁今欢     凤簪叹txt下载     凤簪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有喜

    璟煜离开韶华宫的第三天,魏晚舟便派人来请,苏清徽未见魏晚舟前心中至少还有些底,可当她迈进钟粹宫碰到坐上那个人的眼神时,苏清徽忽的觉得,她之前预估的底数或许不该是魏家,而只是魏晚舟这个人。

    苏清徽错开目光垂首道:“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坐上人未发声,她就只得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终于苏清徽身体打颤之际,魏晚舟才淡淡出声:“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

    “舒妃病了,敬妃妹妹去永春宫探望了吗?”

    苏清徽道:“臣妾走过两趟,只是舒妃姐姐现下需静养,妹妹便不好相扰。”

    “是么”魏晚舟拨拨茶盖,漫不经心道:“那真是可惜了,妹妹一定很遗憾吧。”

    苏清徽心知,魏晚舟之所以这般冷嘲热讽,不过是知道了她在宫道上同贺祁儿说的那些话。可是她不明白,按照她所知道的,魏晚舟和她该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这副问审的姿态是怎么回事?

    坐上人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挥挥手屏退宫人。

    中殿里,璟煜正头疼廷戒司错案一事,心中烦躁,赵浦又在门外叫魂似的试探。璟煜怒上心头大喝道:“滚进来。”

    “皇、皇上,是敬妃娘娘。”

    “她又怎么了。”

    赵浦颤颤巍巍道:“敬妃娘娘在钟粹宫里受了惊吓,昏、昏过去了。”

    璟煜手一顿,抬头不确定般又问一遍:“你确定消息没传错,是敬妃不是贵妃?”

    赵浦吞吞口水,恭声道:“皇上,没错的,太医已经到钟粹宫里了。”

    “蠢货,怎么不早说。”

    赵浦看一眼那个风一样的背影,擦擦头上的汗,心里委屈,这大门紧闭,他也要有机会说不是,还真是伴君如伴虎,他叹口气,只得忙不迭的又跟上。

    璟煜到了钟粹宫,周围洋洋散散围了一圈人,他瞧见跪在门口的安嫔,心下一跳。

    “皇上”“皇上”

    璟煜虚扶一把魏晚舟顺势坐在床边,看向苏清徽,关切道:“爱妃这是怎么了。”

    苏清徽手一抖,扯出个笑:“没什么,没防着滑了一下而已,不要紧。”

    璟煜转向太医道:“方太医,敬妃怎么样,可伤到哪了。”

    “皇上,娘娘是受了惊吓,臣开几服安神的方子便可。”方御医说着面上有些犹豫。

    璟煜看一眼屋中众人:“你们先下去。”

    “方御医刚刚可是还有什么话想和朕说。”

    方御医伏跪在地上,声带喜悦:“恭喜皇上,敬妃娘娘有喜了。”

    “什么!”两声重叠,方御医一时有些心慌。

    苏清徽伸出胳膊,一脸不可置信:“你再诊一次,不可能。”

    方御医欲哭无泪:“微臣,微臣再诊千百次,这结果还是一样啊。”

    璟煜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恢复神色,拉回苏清徽的手,道:“朕去了韶华宫那么多趟,有什么不可能的。”

    方御医试探道:“皇上,那微臣这就下去给娘娘写方子。”

    “去吧。”

    门阖上,苏清徽抽回手,冷脸道:“你又想做什么?”

    璟煜觉得有些好笑:“这话该朕问你才对吧,你又对朕的贵妃说了些什么,她才同意帮你演这出戏,断了安嫔的路。”

    “我说的是孩子。”

    “孩子?”璟煜挑挑眉:“那就更应该问你自己了,哦,或许还有一个人。”

    苏清徽眉头轻拧。

    璟煜又道:“怎么,想不起来,还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哈,这可有意思了。”

    看着床上人眉间浮起怒意,璟煜施施然的站起身自斟一杯茶,遥杯笑道:“恭喜。”

    当苏清徽被抱出宫门坐上软轿的那一刻,她才知道璟煜那声带着嘲讽的恭喜是什么意思。

    看着钟粹宫门下的魏晚舟,苏清徽就知道,刚刚所做的一切都变得徒劳无功,甚至还可能适得其反。

    钟粹宫内,魏晚舟一把扯下苏清徽刚刚躺过的被单,似是不够泄愤,连带着桌上杯盏一应扫落在地。

    “娘娘”

    “滚出去”

    门阖上,魏晚舟滑落在地上,耳边又响起刚刚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

    “不知娘娘找臣妾来所谓何事?”

    “闲聊罢了,敬妃这么紧张做什么。”

    苏清徽轻笑一声:“不是臣妾紧张,是娘娘多虑了。”

    魏晚舟撇茶的手一顿,笑道:“哦,不如你说说,我多虑了什么?”

    “娘娘身在高位,有多少人嫉妒,可却无一人敢动娘娘,您觉得是为什么呢?”

    魏晚舟道:“宫外再好,终究远水不解近火,这一点,敬妃这几日不是也体会良多吗?”

    苏清徽道:“这么说,娘娘是只顾眼下渴,不顾远处火了?”

    “什么意思?”

    “娘娘是个明白人,我也不想兜圈子了。娘娘想甩开魏家,仅凭一人之力在这宫里立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想娘娘之所以到现在都犹豫不决就是因为这个吧。显而易见,娘娘身后的势力是您的优势也是您的劣势,若成,您觉得那个人会因娘娘的衷心,留一个曾有异心之族在身边吗?到时候,娘娘您可就是那个铲除魏家最好的借口了。”

    “若我只想保全我自己呢?”

    苏清徽扬扬眉:“若娘娘决意如此,当然有大把的方法供娘娘选择,可您说,皇后娘娘当初,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呢?”

    收回神思,魏晚舟看着那一地狼藉,心里恨意四起,好一个审时度势,明里暗里。这一套虚情假意,她还真是用的顺心顺手。

    苏清徽扭头看一眼越来越远的钟粹宫,咬咬唇,这下玩脱手了,她还想着再不济也能让魏晚舟暂时收心定神,至少这半月不出来捣乱就好。现在看来,魏晚舟不联起手来弄死自己都不错了。

    “怎么,爱妃这是在悔不当初,折身自省吗?”

    苏清徽侧头看去,璟煜还是那一副看戏的姿态,眼里掩不住的笑意。

    “手放开。”

    “嘘,这可是在外面,你若是犯了错,可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苏清徽咬咬牙乖乖靠在轿椅上,任由璟煜轻搂着。

    璟煜笑意加深,吩咐道:“赵浦,转道去御花园。”

    苏清徽走在石子路上瞥一眼璟煜,旁边人一副悠然自乐,尽享美景的模样。她捏捏手,这临冬天里,风意萧瑟,到处枯枝碎叶,这人莫不是发疯才拉着她一趟趟乐此不疲的走。

    她正想着,身旁人停下脚步。她收步看去,面前立着半截枯死的木桩。

    “你知道,为了养这棵树花了我多久的时间吗?”

    苏清徽没出声,身边人又道:“八年,整整八年的时间,呵,可惜,八年之心血倒下也不过一瞬之间。”

    “所以圣上是准备和我讲这棵树的故事了,可惜,我没兴趣知道。”

    璟煜幽幽道:“这不是棵树,是座坟。”

    一阵阴风吹过,苏清徽挪挪脚,道:“你不必这么吓唬我。”

    “呵,走吧。”

    夜晚将至,苏清徽如约到访。

    曦容斟杯茶放在她面前道:“我说过了,无要紧的事不要到这里来。”

    “这一趟,我必须要来。”

    “何事?”

    苏清徽挽起袖子,蹙眉道:“把脉。”

    片刻后,苏清徽坐在椅中,像个失魂之人。

    曦容沉声道:“怎么回事,那个人,他强迫你了?”

    苏清徽摇摇头,曦容站起身,提了语调:“念儿,你疯了不成,现在,你真打算一尸两命,全部砸在这宫里不成。”

    “不是他的。”

    “你说什么?”

    苏清徽捏捏裙边,小声重复:“我说,孩子,不是那个人的。”

    屋中霎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曦容捏捏额角,缓缓坐回椅中,问道:“他知道吗?”

    苏清徽忽然心里来气,那个始作俑者知不知道她不知道,今天她才知道才是关键。

    曦容看她脸上怒意四起,也不知所谓何事,只问道:“那,需要我知会他一声吗?”

    “不必”说着苏清徽缓了声音:“那个人得了这么好的把柄,不出后日,这消息便会满天飞了。”

    屋外风卷残叶,曦容试探道:“刚诊脉时,你的脉象可不光光是喜脉这么简单,你吃什么了。”

    苏清徽心里腾地一下,她整日都满心疑虑的要解这脉象之谜,竟忘了自己身体里那毒还未解尽。

    “这孩子保不住的。”

    “你什么意思?”

    “必要时候,弃了吧。”

    曦容忽的满身凉意,声音里像粹了冰一样:“对你来说,你自己和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是不是都是这么不值一提。姜念儿。你不顾惜自己,所以理所当然的连这个孩子活下来的权利都剥夺了吗?”

    苏清徽闭闭眼,她知道曦容这么生气,无非是想起了她过世的母亲,那个拼死也要产下她的柔弱女子。

    想及此,苏清徽轻声道“我知道你气我,可想必你刚也瞧出来了。我体内余毒未解,有今朝无明日的,我拿什么保证呢,再说,即使我侥幸撑到那一天,谁知道,这个孩子来这世上是福是祸?我不想他一出生就每日被苦痛缠身,还要强忍活着。”

    曦容放轻声音:“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愿试试。”

    “我试过了,连师父也是,无解的。”

    “我还没试。”

    苏清徽抬起头,曦容恢复那副对她冷冷淡淡的模样:“知道这毒吗?”苏清徽点点头。

    “写下来给我。”

    俄顷,曦容转身收起纸道:“你现在不能没底数的折腾了,过几天,我会给你送个知底人过去,你留在身边做个照应。”

    苏清徽笑笑“恩”

    “还有,贺家暂时稳住了,你不需要在她们身上费心思了,防着就可。若可以,最好能求的太后庇佑,毕竟内宫里,殿下再部署,也不能面面俱到,时时护着你。”

    “好”

    “最近,会有个小石子试试水,你不用多打听,安心养病就好。”身后没有回应,曦容转身,苏清徽眸光澄澈,眼含笑意,他仿佛又看见那个孩子叫他小叔伯的模样。心头酸涩,扭过头沉声道:“事弄清楚了就回去,无事别来找我了。”

    苏清徽起身也不管曦容看不看得见,倾身道:“念儿知道了,念儿,回去了”

    屋外夜色越来越重,仿佛积云压顶般。曦容看一眼那张单子,眉头轻拧。(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怨结

    晚上,苏清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思来想去都不对,忽然她的目光定在梳妆台上。

    对了,她就说,花了一月功夫做给璟溶的簪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她找遍院里也寻不见。这么一想,不就是那天才丢的吗?

    还有,她就说那天起来,怎么浑身都不舒服,她还以为又是自己醉酒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才闭口不谈,连远黛都不敢问。这么一看,做了坏事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苏清徽翻身起床,再一细想,他做了这么不体面的事,占了便宜还欺负她年少不知事,居然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苏清徽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是桩赔本买卖,若是她能出去,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骗子。

    第二天,苏清徽本不打算出门的,但一听见许绾进宫的消息,想着近来发生诸多事,两人许久未见,再有这样的机会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便想碰碰运气见一面她。

    苏清徽出了宫门,临到池边,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再一细看,才瞧清楚是许绾。她强压下心中欣喜,刚想上去说两句,就见从棵大树后出来个人影,伸手毫无留情的推搡了许绾一把,若不是以书牢牢抓住她,差几步就跌进那冰水里。

    苏清徽心头横火瞬起,甩开采薇的手,哪还有刚刚虚弱的样子,两三步上前,看清是谁之后,毫不迟疑的抬起手。

    一声脆响,贺祁儿瞪大双眼,不敢置信:“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声音近乎尖厉。

    苏清徽甩甩手,无视贺祁儿冲采薇道:“手疼”

    “那奴婢来。”

    话一出口,苏清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又转瞬恢复平静。

    又是一声响,贺祁儿被打的歪了方向,捂着脸颤声:“你,你”

    苏清徽侧耳和采薇低语两声,上前一步,漫不经心道:“怎么样,舒妃现在清醒了吗?”

    “你平白无故这样羞辱我,圣上不会放过你的。”

    “圣上当然不会放过我,毕竟,我有的,你可没有。再说,你动手打的可是六王妃,孰轻孰重你掂量了吗?”

    贺祁儿颤抖着手指着苏清徽:“她冒犯我在先,我动手情有可原,你别以为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目中无人,你别忘了,宫里瞬息万变,以后的路还长着那。”

    “冒犯?笑话,你有哪点可成为谈资的。哦,还是舒妃想起自己的伤心往事了,不过,我提醒舒妃一句,祸从口出,妄议诅咒皇子,可是死罪,看来舒妃是不介意多这一条罪状了。”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贺祁儿稳住身子,面色苍白。

    苏清徽冷笑一声凑近贺祁儿耳边,轻声道:“还有,我提醒你,手脚放干净,有些人有些事不该你碰的,看都别看。”

    苏清徽说着退开一步,看一眼贺祁儿变化莫测的脸,温柔道:“舒妃姐姐,我会和圣上说说,今晚去看望姐姐的。”

    “不必了。”贺祁儿抚着红肿的脸,狠狠看一眼苏清徽,哼笑道:“你多福,还是趁着光阴自己多享几天吧。”

    贺祁儿走后,许绾才敢出声:“酥,敬妃娘娘,你不必为了我大动肝火的。”

    苏清徽瞥一眼身旁人,更觉来气。正欲说教许绾两句,耳旁采薇轻声提醒,道:“娘娘,太医来了,奴婢带王妃去瞧瞧。”

    苏清徽止了话意:“去吧。”

    片刻后,确认无事,苏清徽才挥挥手让采薇带太医下去,那方太医蒙着黑布摸了半晌,才颤颤巍巍站起身走远。

    许绾想伸出牵住苏清徽的手终是垂下,守着那方礼缓声问道:“娘娘,今日可安好。”

    身边那株树下,稀稀落落撒着几片枯叶,风一卷晃晃悠悠荡在水面上,许绾的裙角亦被风吹得翩然翻起,愈发显得弱质纤纤,苏清徽垂下眼看去,那双素手绞着手里的一方素帕,揉松开又揉紧。

    苏清徽眼里忽的一阵酸涩,她一直以为自己真的认命,只为尽力求个心安,可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这里像个牢笼,而她就像只表面从服,可内心却抵死挣扎抗拒的雀鸟。

    苏清徽心中苦笑一声,藏好心思抬起头,碰碰那素帕:“这条旧了,等下次我再做一条给你。”

    那被折皱的帕子,一下舒展开来,许绾眼里终于有了笑意:“好”

    苏清徽也释然了表情,伸手摸摸许绾的肚子:“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

    “我很好,不必担心。”

    苏清徽舒口气:“那就好,对了,你怎么在这,是来看六殿下的额娘吗?”

    许绾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轻声道:“你肚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就,就孩子呗,好了,不提了,这里也不宜久留,我送你出去吧。”

    刚出了御花园,苏清徽就瞧见站在廊下的那两个人,脚步一退。

    “敬妃娘娘”

    “六殿下”

    璟昇说着接过许绾道:“夫人去哪了,可是迷路了,你衣服怎么了?可磕着哪了。”

    “无事,只是扫了一下,不打紧的。”

    苏清徽余光偷偷瞄一眼,那个人依旧倔强的站在廊下,目光直视前方,半分未动。

    苏清徽瞬间由心虚转为愤怒,若说她是个骗子,三番五次哄了他,可他又何尝不是个骗子,真论轻重,也是她吃亏。现在却好像他丢了清白似的。真是叫人火大。

    “娘娘,该走了。”

    苏清徽忽然惊醒,收回步子。她忘了,在这里,他们该是这样的,不相语亦不相见才是最好。想及此她忽然有些难过,连说一句回去都觉无力。

    璟昇看见那个身影远去,叹口气道:“兄长,都走到这了,为什么不肯道一句安好。”

    “不必”

    璟煜伸手揪住璟溶的衣袖,嗤笑道“呵,那你今个怎么不穿你那身乌鸦黑了。”

    “放手”

    许绾轻轻拽一下璟昇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走吧,人都走了,兄长还站着干什么,看风景啊。”

    璟昇刚说完,那人连余光都未扫一下,提起步子走远,璟昇磨磨牙:“就他这坏脾气,要我是酥儿,我也走。”

    许绾眉间落下几分责怪:“背后不得妄议他人。”

    “好,夫人放心,绝对改,来,我扶着你,走吧。”

    再说苏清徽出了那一遭,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待晃晃悠悠转回宫里时,已是中晌。

    她一踏进院里,就见温云亦乖乖正正的坐在冷石凳上,一副待领的可伶模样,苏清徽有些无奈的走过去,碰碰温云亦的肩:“天这么凉,怎么不进去等。”

    温云亦站起身来,无措道:“不妨事的,敬妃娘娘还未回来,我若进去倒是失礼了。”

    苏清徽笑笑牵过温云亦的手,道:“我这宫里啊,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下次你来了,直接进去便可,或是提前支个侍婢来告诉我一声,自会等着你的,来,拿着,先捂捂手。”

    “我只是怕来的多了,敬妃娘娘厌烦。”

    苏清徽喝口水道:“那你有地方去?”

    “没有。”

    苏清徽扬起个笑:“那不就得了,你都来了这么多趟了,怎还的这般生疏。”她说着拿起个小玩意递给温云亦道:“喏,这个给你。”

    “这是?”

    苏清徽啧一声:“笨,拿过来。”她说着随手一转,那竹蜻蜓旋着转上屋顶,又当一声落在软垫上。

    温云亦探身捡过,眉间忧虑一扫而光,眼里像藏了万千烟火霎时间倾涌而出一般,连带着声音都愈加娇俏:“真是妙极了,敬妃娘娘是从哪得的这新奇玩意。”

    “你真没见过?”

    温云亦摇摇头,苏清徽登时面上一片沉痛惋惜之色:“这么看来还真是可怜,不过,跟着我可有的新奇玩意可玩,过来,给你瞧瞧我的宝贝。”

    一旁采薇见苏清徽大大咧咧支起的腿,轻咳一声,低语道:“娘娘注意仪态。”

    苏清徽看一眼对面欲言又止的温云亦,挠挠脑袋收回脚。

    俄顷,盒子弹开,温云亦像个打开新世界好奇不已的孩子般捧着不撒手。

    “这些都是娘娘做的?”

    “恩,漂亮吧。”

    温云亦抬起头,笑的一双月牙眼:“之前听人说娘娘手工活粗糙,亦儿不信,今日一见娘娘手艺,就知听得那些话都是谣传。”

    苏清徽挑挑眉,她来这宫里数日,不过在自己宫里动了动针线解个乏闷,怎么就多了这些闲言碎语。

    苏清徽道:“宫里那些话有一分理都要传出十分的气势,更何况里头还有两分看戏七分嫉妒,不变味才怪。”

    温云亦点点头道:“是啊,就只凭皇上身上那小穗子就说姐姐手艺不好,着实不公平。”

    “小穗子?”

    “恩”温云亦伸手比划一下:“就是几根单线抽出来的那个,她们总说道,可我觉着挺有意思,姐姐见过吗?”

    这端,苏清徽正喝着茶,乍听见这话,一下呛了水。

    采薇忙上前递个帕子衬在苏清徽嘴边,一旁温云亦有些慌乱的放下盒子,道:“可是亦儿说了什么话引得娘娘生气了。”

    苏清辉摆摆手,喘口气道:“不妨事,是我喝的有些急了,对了,你刚说那东西,皇上一直带着。”

    “恩,可不是,听说还惹得太后一番打趣儿呢。连臣子都瞧见都说笑是哪位娘娘的手艺,这么得皇上赏惜。”

    苏清徽瞧着温云亦那左右变换模仿的小表情,也不顾自己才是那个被议论的话题人物,揶揄道:“你姐姐不是不让你听这些,你倒是一桩一件打听的清楚。我瞧着,这各中细节都快赶上那说书人了。”

    温云亦绞绞手,露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苏清辉也不忍接着打笑,只指指那盒子,道:“若是喜欢,便捡几个回去,我闲来再做就是。”

    话落,温云亦拨出个小毽子,欣喜道:“没想到娘娘这里还有这个,我也只是孩童时闹过几回,没承想居然还能在见。”

    “这有什么,你要是想玩,左右在这院里踢踢也不妨事。”

    温云亦眼中光芒忽盛,转瞬又暗下去,低声道:“罢了,能摸摸我已经很知足了。”

    苏清徽最是瞧不得温云亦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她站起身拿过那毽子,试探道:“那我若是玩了,你可别跟来。”

    说罢苏清辉转过门,余光探去,那身影犹豫两瞬终究还是跟上来,苏清辉嘴脸扬起,还真是孩子心性。

    院里,温云亦数看着那上下翻飞的毽子,直拍手叫好,声声惊呼引的一群侍俾围观。

    采薇吩咐小厨房的功夫,就见院里围了一圈人,当是苏清辉又捅了什么篓子,心下一惊忙赶上去,待看清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采薇僵着脸上去,拿过毽子,厉声斥道:“主子胡闹,你们也跟着添乱不是,若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就等着去廷戒司过活吧。”

    听见那三个字,几个小侍婢吓的浑身哆嗦,连连乞求:“采薇姐姐,我们知错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苏清辉无奈的扯扯眼角,揪住采薇的袖子,道:“没那么严重,是我不让她们拦的,我这就站在原地动几下手脚,又不危险,只当是走动罢了。”

    采薇拉过袖子,正色道:“您是主子,奴婢们是仆,仆护主,是天分,不分时候情况。即是错了,就该罚。”

    “好好好,你说的对,那,就罚她们去扫院子,扫不干净不许吃饭。”苏清辉说着看向那些跪着的小侍女眨眨眼,虎着声音道:“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呢。”

    “啊,是是,奴婢们这就去。”

    那几个身影忙不迭的跑远,一旁采薇叹口气,若在这样叫她纵容下去,还不翻了天。

    苏清徽扭头就见温云亦扫在她和采薇之间飘忽不定、心虚的目光,嘴脸一弯,拉过温云亦道:“走吧,我替你回忆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奖个礼物给我。”

    温云亦一怔:“可我,我什么都没准备,明日,明日我定带来给娘娘可好?”

    “不用明日”苏清辉说着得意道:“今日啊,就可以。”

    璟煜路过韶华宫时,忽闻的一阵琴音,初如清泉潺潺,又添几处雨落竹林,起一丝心旷神怡。后繁音渐增,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

    璟煜一时听得入了迷,一旁赵浦是个察言观色的,抽了空试探道:“皇上可要进去瞧瞧敬妃娘娘。”

    璟煜嗤道:“你真以为这琴是她弹的不成。”

    赵浦一愣,璟煜道:“她那双手怕是还没挨琴,这弦就要自行了断,免受这趟罪。”

    噗嗤一声笑,撞见璟煜扫过来的眼风,赵浦忙收了势。

    璟煜轻哼一声,道:“告诉敬事房,今个儿记央霞宫里的档。”

    “是,奴才这就办。”(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引子

    下晌,温云亦自接了晚上侍寝的令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虽说之前也见过几次,可每次都是在央霞宫里,总还熟悉些,这趟要走福宁殿,自是心上惶恐,连带着温云箐也紧张起来,不住的嘱咐了许多。

    晚上,温云亦躺在龙床上,看着顶上一片明黄阵阵眩晕。

    门外脚步声渐近,声声落地像只无形的手,一寸一寸夺着她的呼吸。

    门阖上,那段脚步声停在温云亦面前,沉默许久。

    温云亦闭着眼拼命压下心里的不安,忽的脸上一凉,耳边响起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起来吧,把这个穿上。”

    温云亦睁开眼,那个身影已经折回案前,只留一片衣角。温云亦摊开那衣服,微微一愣。

    稍倾,璟煜看着那个站定的少女,微微侧头,似是不满意般。他四下扫一眼拿过个面纱起身系在温云亦脸上,只留一双如小鹿般惊慌颤抖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璟煜又回瞧两眼,才淡淡勾起个笑。指指温云亦身后的古琴,轻声道:“给朕弹一曲罢。”

    温云亦一时琢磨不透眼前这个人的心思,只得一步步照做,琴声又响起,刚走了几声,璟煜就蹙蹙眉头扬起手示意温云亦停下:“不是这首,换。”

    又换了几曲,璟煜才算满意。

    一曲毕,璟煜起身倚在窗前看着天外明月,忽然道:“齐妃这手琴技学了多久。”

    “臣妾愚笨,苦练了八年之久才得进步。”

    “是吗?”璟煜声音缥缈,似叹息:“都这么久了。”

    他说着转身看见温云亦迷茫的眼神,忽的笑意弥漫:“罢了,回去歇息吧,赵浦。”

    门外立刻应一声。

    “着人送齐妃回去。”璟煜说着抽过斗篷盖在温云亦身上:“回去慢些。”

    门开,温云亦转头,那个明黄的身影倚在窗前,一如既往的孤寂。

    第二日,苏清徽听了温云亦说道这事,心上惊奇,只想着这璟煜莫不是鬼上身才做了这么一出。

    两人在御花园走了几圈,苏清徽又转回之前那一处木桩,再想起温云亦与她说昨晚那事和之前璟煜说的八年树木,更觉奇怪,绕了几圈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忽的温云亦指着木桩底处,惊奇道:“敬妃娘娘你看,这好像刻了什么字。”

    苏清徽嗖一下蹲下身,又仿佛想起什么,缓了姿势瞧去。倒腾半天才模糊看出个栎字。

    “敬妃娘娘,这是什么字啊?”

    “你都不知道,我更别说了。”

    “对不起。”

    温云亦话头接的理所当然,顺势极了,苏清徽一时语塞,瞥一眼还在苦苦识字的温云亦,只好尴尬咳嗽一声。

    “齐妃娘娘。”

    温云亦站起身,看向身后。

    这一声好像给了苏清徽感觉,灵光一闪,她摸着那个字有些激动:“我认出来了,这不是……”她说着止了话音。

    温云亦转回身:“敬妃娘娘认出来了,什么字?”

    苏清徽站起身,错开眼神,道:“没,刚看错了,仔细一瞧好像又不是,对了,可是慧妃娘娘找你。”

    “是”

    “那你快些回去吧,免得你姐姐担心。”

    “好,那亦儿先走一步。”

    温云亦走后,苏清徽又瞥一眼那木桩,心中更觉疑虑重重。

    转道回宫,苏清徽前脚进了韶华宫,后脚就被里面的鸡飞狗跳所震惊。她退出来看了好几眼宫牌,才确定没走错。

    “采薇,去问问,怎么了这是,出趟门遭贼了不成。”

    “是,主子”

    片刻后,苏清徽坐在椅上,稀奇道:“你说,我这些衣服有问题。”

    “是,娘娘,是奴婢的过错,今日才察觉出来,娘娘,您怀着身孕,那些衣服还是别碰的好。”

    苏清徽默默收回手,看向那个苍衣女子:“察觉?所以你找出来是谁动的手脚了。”

    “是,奴婢今日就是带着这个婢子来向您领罚的。”

    苏清徽站起身走到那个小丫头身边:“是你动的手脚。”

    “娘娘,娘娘饶命,是、是宁嫔让奴婢这么做的。”

    苏清徽挑挑眉,她这还没说两句,这侍婢倒是不打自招的快。再说宁嫔?苏清徽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什么时候还得罪了这一号人。

    她想着就要提脚走回椅中,裙角忽的被人一扯,苏清徽一个踉跄,辛好那苍衣女子瞬间伸手接住她的身形。

    耳边一声若有若无的主子。苏清徽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侧趴在那女子身上,重重倒地。

    眼神交换后,苏清徽忽的想起曦容说的知底人,瞬间心领神会,捂着肚子叫出声。

    采薇冲过来向院里侍婢,呵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太医,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带下去。”

    “哎呦,采薇,疼,不行了,哎呦喂。”

    采薇焦急道:“娘娘,您再忍忍,太医马上就来了,伶儿,快去,和赵公公也说一声。”

    “是”

    “娘娘,奴婢以前也是伺候人的,若是您信奴婢,奴婢先帮娘娘看看可否。”

    采薇坚决道:“不行,娘娘身娇体贵,可是你随便看的。”

    苏清徽虚弱出声:“采薇,让她看看罢,我真的撑不住了。”说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中殿里,璟煜捏着手里的奏折,面色不虞:“王坷一个小官怎么会牵扯出这么多人,教陈司是干什么吃的。”

    李植道:“回皇上,王珂人微言轻本不足为惧,可偏偏摊上廷戒司新上任的副官,邢洲,那人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脑筋,暗地里顺藤摸瓜,搜集了不少证据。甚至,还列了个名单。”

    “名单?所以,现下送上来的这些奏折不是什么为民请愿,惩治贪官,而是为自保?”

    李植咬咬牙,沉声道:“是”

    璟煜冷笑一声:“好,好,他还真是下得了手,看来这个人也没什么留的必要了。”

    “皇上、皇上”

    璟煜砸下奏折厉声冲门外道:“滚”

    赵浦欲哭无泪,这敬妃怎么每次这么会挑时候,次次他都要提着半个脑袋传话,赵浦挠挠脑袋,这,若是真滚了,万一敬妃出了事,他可怎么担待的起啊。想及此,他壮着胆子,一口气道:“皇上,是、是敬妃娘娘的事,韶华宫派人来说,娘娘受了惊,伤,伤了身子。”

    门被拉开,赵浦忙退一步咽口口水。

    “是吗?又受了惊。”

    赵浦不敢抬眼,只得应着。

    璟煜磨磨牙,他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一样会找麻烦:“李植,你先去处理手边事。”

    “是”

    片刻后,璟煜进了韶华宫,瞧着和上次大同小异的场景,心中烦躁,出声道:“方太医,怎么样?”

    方御医瞧着璟煜的脸色,当以为是心急怒气所致,颤巍应声:“回圣上,娘娘这胎,算是稳住了,可之后,万万不能再受惊吓了。”

    “朕知道了,下去罢。”

    苏清徽适时的睁开眼,看见那一屋子人,叹口气,又要演戏了。

    “皇上~”

    璟煜警惕的转过头,看见苏清徽的眼神,迟疑道:“敬妃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清徽挣扎两下,璟煜伸手扶起她。

    “刚刚臣妾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璟煜沉默两秒道:“敬妃夸张了。”

    苏清徽心嗤,平日不是爱妃、爱妃不离口吗?今日怎么不接着演了。

    苏清徽掐一把胳膊,眼泪汪汪:“皇上这么说,是不把臣妾和孩子放在心上了,可怜我的孩子,还未出世,就要日日提心吊胆的数日子。”

    “朕没有。”

    “那皇上昨日答应臣妾的那一个愿望,今日还作不作数了。”璟煜怔然,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当着众人也不好拂面子,只得顺着她道:“那敬妃想要什么?”

    苏清徽看向那苍衣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继礼司女司洹睇。”

    “啊,还是个女官,皇上,臣妾还想与您讨她呢。”

    璟煜目光幽深,提起嘴角道:“她可不行,朕刚听说了,这投毒之事,她可还没撇清。”

    苏清徽咬咬唇;“可是皇上不是教臣妾,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更何况她将功补过,救了臣妾两命,臣妾不能当未发生过啊。”

    “谋害皇子可不是一句错能盖过的。”

    苏清徽正色道:“对,皇上说的是,采薇,那个婢女你可一定要好好审,我与宁嫔无冤无仇,可不能单凭几句口头之词,就叫她随意陷害旁人。还有你,一介女司叫人玩弄鼓掌之间,也该罚。”

    “敬妃还真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苏清徽正色道:“臣妾细想了,皇上说的对,谋害皇子是重罪,是该明明白白才好。”明明白白那四个字说的极重。

    璟煜盯着床上人,恭顺模样之下眼里却充满的嗤笑讥讽。

    “好,朕必替爱妃讨个公道,采薇,带她下去领罚,你们也出去。”

    门阖上,苏清徽侧身躲开那个怀抱。

    璟煜冷笑一声:“怎么,戏台都没撤,你就演不下去了。”

    “皇上不也是,戏台还没搭,就变了角。”

    璟煜伸手扯过苏清徽,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是吗?那你觉得你还有命看完这出戏吗?”

    璟煜狠了心,像泄愤一般手里越收越紧,那张脸由白转红,他甚至觉得只要他再用半分力,就能把她捏的支离破碎。

    可是,即使命悬一线,她狼狈、垂危,那双眼里却无半分求饶,只是目光澄澄,映出那个狰狞的他。

    璟煜脑里忽的闪过另一双眼,手上失了力。

    苏清徽得了喘息,像条脱水的鱼靠在床边。

    璟煜站起身睨着她道:“这一次,是给你的警告,下次,你还有没有命这么和朕说话可就不好说了。”

    屋中恢复安静,苏清徽捂着肚子慢慢下床,踉跄几步拿出药化在水里,忍住心里翻起的潮意,一口气饮进。窗外难得的好天气,可她却像坠在冰里一样,浑身发寒。(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行宫

    那份冤案名单,像块沾了霉运的石子,谁遇见都要狠狠踢一脚,碰上做贼心虚的,自是用了比别人多十倍的力气踢出去,可往往这一做,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伤人又伤己。

    淮王府,江庭远看着坐上那人,沉声道:“殿下,邢洲这人认死理,即使我去了三番五次,旁敲侧击也没问出个什么。”

    “王珂呢,也未见到。”

    “是,那邢洲每日就差时时和王珂待在一起,生怕着了别人道,毁尸灭迹。”

    璟溶道:“既然他不肯,那你就再给他递几根线。”

    江庭远道:“殿下是想让他们前徒倒戈、再以乱搏出。”

    璟溶轻轻颔首,站起身道:“关西最近怎么样,璟愿可来信了。”

    “魏朔炎说,五殿下信里虽未明说,可字里行间却是希望魏将军走一趟的。”

    “那璟愿呢,可还好?”

    江庭远看一眼璟溶的神色,轻声道:“殿下不必担心,五殿下身体安康,只是离宫太久,有些念家罢了。”

    璟溶心叹一声,当年若不是大哥阻拦,远出守关的本该是他。这么多年,是他亏欠这个弟弟了。

    “殿下”

    璟溶收神道:“对了,贺家和沈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贺家在宫里的那两个妃子失了势力,暂时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贺家也只是个观望的态度 罢了。至于沈家,沈疏这人倒是识时务,懂得分寸。”

    璟溶犹豫许久才出声:“她呢,是不是受到迁怒了。”

    “没有,宫里人捎话,道一切安好。”

    “是吗?”

    江庭远看着那双墨色暗涌的眼,稳住心神,声音坚决道:“是,一切安好”

    “庭远,你知道,这个人对我意味着什么吧。”

    “是”

    “有些事有一无二。”

    “臣,明白”

    “去吧”

    帘下铃又开始轻摇,晃个不停,璟溶缓了神色,放柔眼神。这铃还真是随主人,有说不完的话啊。

    苏清徽迷迷糊糊间,身旁似是有个人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一直悉心照顾着。待她恢复意识,外面天早已黑透了。

    苏清徽侧眼看去,洹睇正跪在一边洗着帕子。她伸出手拍拍洹睇:“姑姑别做了。”

    洹睇放好盆,探身摸摸苏清徽的额头道:“娘娘烧退了,稍等片刻,奴婢去取些水和淡粥来。”

    门一开一关,洹睇扶起苏清徽轻声道:“来,先吃了补补力气。”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可受伤了。”

    “不打紧,奴婢受惯了,好的差不多了。”

    苏清徽道:“怎么不多休息几天,我这不要紧,采薇先照应着我就好。”

    洹睇叹口气:“娘娘都睡了两天了,奴婢和采薇心里着急,缓不得的。”

    苏清徽怔然,都两天了吗?

    “朝中这几日怎么样?”

    “一团乱麻,圣上正忙着解决政事,所以近日娘娘可以好好休息些了。”

    苏清徽点点头,怪不得那日璟煜一反常态,原来是那颗石子溅出水花,妨着他了啊。

    “对了,姑姑那日说的宁嫔是怎么回事?”

    洹睇皱皱眉,又想起那个搅局的宁嫔,道:“那个人娘娘不必放在心上,殿下自有安排。”

    苏清徽沉默几秒,轻声道:“所以,姑姑也是他送来我身边的。”

    洹睇顺顺苏清徽耳边的碎发,柔声道:“姑娘放心吧,洹睇会好好守着姑娘的。”就当,是她还上半辈子欠那个人的债吧。

    没过几日,许是璟煜手边杂事处理妥当,再来韶华宫时,仿若前几日不过梦一场,又恢复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洹睇候在门外,扫一眼一旁缩头缩脑的赵浦,心中厌烦,别开目光看向远处。

    屋里,火炉烘的正暖,璟煜喝口茶道:“明日朕要出宫一趟,你收拾了东西一道去。”

    “是”

    “洹睇不用跟着了”

    “是”

    璟煜瞥一眼垂眸只知应声的苏清徽,皱皱眉头:“明日也收拾一番,不知道的以为朕这后宫遭难了似的。”

    苏清徽终于抬眼,眼里流出一分不耐:“是”

    璟煜之前觉得苏清徽那他说一句顶十句的模样让人着气,哪知今日才知这木偶模样才更让人厌烦。

    璟煜想着站起身,甩甩袖子,走几步抽过苏清徽压在案上的编绳:“明日早些,若敢让朕等着,你以后都不用出这韶华宫了。”

    苏清徽磨磨牙,盯着璟煜手里的编绳,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压回去。璟煜瞧见苏清徽那副受气憋屈的模样,面上忽的多了分得意,推开门连带着声音都愉悦不少:“赵浦,回殿。”

    “是,皇上”

    第二日,璟煜扫了四处都没见苏清徽的影子,眉间刚浮起怒意,赵浦立刻轻声道:“皇上,娘娘们都准备妥当了,天寒,下人怕敬妃娘娘适应不来,就备了小厢伺候着。”

    璟煜收了怒气,缓声道:“朕知道了,叫人多放些厚毯在齐妃车上。”

    “是”

    璟煜登上马车,又嘱咐道:“敬妃呢,叫她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

    赵浦侍候璟煜妥当,一溜烟的冲向韶华宫的方向,刚走了几步,转角就出来个大红色身影,一身喜庆,晃得赵浦眼皮一跳。

    “哎呦,敬妃娘娘,您可算来了,快些吧,就等着您呐。”

    “急什么,我可不得收拾一番。”

    赵浦欲哭无泪,照您这收拾法,还不如不收拾呢

    果然,苏清徽一掀帘子,马车内就传出璟煜见了鬼的声音:“你这收拾的什么东西。”

    马车外,赵浦一哆嗦,寒天里起了一身汗。

    “赵浦”

    “欸,奴才在”

    “去,重拿两件衣服来,再取个帕子。”

    “是”

    片刻后,马车终于缓缓起步。

    璟煜伸脚踢踢苏清徽那件红斗篷,嫌弃道:“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件这么丑的衣服。”

    苏清徽面无表情的抬眼,璟煜不忍直视般别开目光,扔给她一条帕子:“算了,你先把脸擦干净,免得朕晚上做噩梦。”

    那张帕子被揉来揉去,不过片刻,就被染得一片杂红。

    璟煜看不下去,伸手扒拉过苏清徽,夺过帕子:“过来,琴棋书画样样不上道,连擦个脸都叫人费心思。”

    马车忽的一顿,苏清徽一下戳在璟煜的胸膛上。

    车内一声怒吼:“赵浦!”

    “皇上息怒,这路滑,马车打了个片,奴才该死,这就叫人处理。”

    苏清徽扶着脑袋起身,就见璟煜捂着胸口,脸上一阵青红交加。缓了几缓,才慢慢睁开眼。

    咬着牙关恨恨道:“叫你收拾,谁叫你戳这么一头簪子了。”

    苏清徽忽的明白怎么回事,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璟煜的脸色登时变得更难看了。

    “停车”

    “滚出去”

    赵浦还未从上一波惊吓中缓过来,乍听见这两声,又是一阵目眩。回头见苏清徽言捧着衣服笑晏晏的从马车上下来,立马苦了脸,这祖宗,还真是不得消停。

    “赵公公,辛苦辛苦。”

    “不不不,敬妃娘娘,还是辛苦您快些走吧,奴才可担不起了。”

    赵浦说着扶着苏清徽上了后面一趟马车,央求道:“娘娘您请,这行宫不远了,您可别再添乱了。”

    “行宫?”

    赵浦自觉失言,立马住了嘴,打个哈哈,吩咐车夫继续。

    车里,苏清徽卸了身上首饰,晃晃肩,这百般重怪累人的,真不知那些妃嫔是怎么每日顶着这些四处晃悠还无事生非的。

    又过了两个时辰,马车才悠悠停下。

    车外采薇低低唤道:“娘娘,到地方了。”

    车内没声音,采薇一惊扯开帘子,看见那个窝在斗篷里熟睡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娘娘,娘娘。”

    苏清徽迷蒙的睁开眼,在一阵晕乎中下了马车。冷风一吹才暮的清醒。

    “采薇,这就是行宫了。”

    “是”

    苏清徽扭头看去,行宫下马车没个尽头。她疑惑道:“后面不是只有涟妃和齐妃,怎么多了这么多车马。”

    “回娘娘,这趟还来了各位殿下和大人,加上女眷,人自是多的。”

    苏清徽收紧手,那他,是不是也来了。

    正想着,手上一暖,苏清徽侧目就见璟煜似笑非笑的脸:“爱妃想什么呢?”

    苏清徽皱皱眉,心上有了不好的预感,目光越过眼前人,遥遥定在远处。

    璟煜看出了苏清徽的心不在焉,随着目光瞧去,就见那一道立在远处的玄色身影。

    他嗤笑一声,靠近苏清徽,语带玩味:“怎么样,朕送你的这个礼物喜不喜欢。”

    苏清徽挣挣手,璟煜反倒攥的越来越紧。

    一步步靠近,苏清徽心上五味杂陈。

    “皇上”

    “皇上”

    那道清冷的声线夹在众声之中,转瞬即逝。

    璟煜低头瞥一眼异常安静的苏清徽,勾起嘴角,伸手理理她的毛领,动作语气爱怜味十足。

    “爱妃怕冷,外面天凉,我们进去说话。”

    苏清徽抬头碰上那道玩弄的目光,压下情绪低声道:“是,多谢皇上体谅。”

    一时沉默,也无动作。赵浦目光流窜在三人之间,愈加头大。

    幸亏璟昇出声调节道:“既然敬妃娘娘怕冷,那不如赵公公先行带路。”

    赵浦畏畏缩缩看一眼璟煜,得到首肯才舒口气:“好好,是奴才疏忽了,皇上您这边请。”

    苏清徽以为行宫里该像正宫里那般富丽堂皇,不想一进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似乎与四王府还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布置简单又不失雅致风格。

    众人站定,赵浦道:“皇上,这晚宴还有些时候,奴才就斗胆先安排了卧房,房中备下了茶点,供各位主子暂且休息片刻。”

    璟煜道:“既是如此,就这么办。”他说着又道:“此趟本就是迎冬初宴,朕不想太过拘谨,才选了这行宫举宴,众爱卿不必拘束,随性些便好。”

    “是,多谢圣上。”

    “赵浦,着人安排下去罢”

    “是,皇上”

    人群散去,璟煜按按有些抽疼的眉头。

    赵浦道:“皇上,您累了半天了,奴才扶您下去歇息吧。”

    “齐妃呢?”

    “在迎春苑候着。”

    “叫她过来。”

    “是。”(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行宫

    苏清徽随着个侍婢进了卧房梳洗一番,胸中气闷,便由采薇引着四处走走。穿廊过桥,兜兜转转已是不辨方向,

    采薇停了步子,有些犹豫:“娘娘,你在此稍等,奴婢去探探前面可还有路。”

    “好,小心些。”

    等了许久,也不见采薇身影,苏清徽只得四处探着瞧瞧,正看着手腕忽的被人扯住,她一哆嗦回头看见是个小丫头,才放下心来。

    “你是哪位娘娘的丫头。”

    苏清徽看一眼自己的着装,一身素衣,只头上一只木簪松松挽着发,也不怪叫人误会了去。她蹲下身扶住那个小丫头,笑道:“那你又是哪个院里的呀。”

    “你迷路了吗?”

    “你怎么知道。”

    那小丫头露出一副神气的模样:“知道这里的人都不会走这条路的。”

    “为什么?”

    “哼,我为什么告诉你,你只说,想不想出去。”

    苏清徽点点头:“那你可否等等,我有个朋友还在里面,我们一起走。”

    “里面?那你那朋友说不定比你还出来的快呢,走吧,我先带你出去。”

    苏清徽边走边道:“你刚说,她比我出来的快是什么意思?”

    那小丫头眉间不耐:“你怎么话这么多,还想不想出去了。”

    苏清徽有些无奈,这小妮子个头小小,脾气倒还挺大。

    片刻后,那小丫头指指前面那条路,道:“喏,到了,你顺着就能出去了。”

    苏清徽有些狐疑:“你确定,我刚来的时候可没走过这条路。”

    “哎呦,你动动脑子,这里四通八达,哪还不能到了,还非得一条路走到底啊。”

    苏清徽哭笑不得:“好好,我知道了。”她说着看见那小丫头伸出的手,微微一愣,明白那孩子的意思后,她商量道:“这样行不行,我先欠着,一会补给你。”

    “穷鬼”那孩子说着瞪她一眼,飞快的跑远。

    独留苏清徽一人在原地哭笑不得。她转过身看向那条小路,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奈何这里也没有其他路,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穿过一片枯叶林,眼前出现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苏清徽试探着扣扣门,无人应声,她绕了两圈,确定没有路才知是被那小丫头骗了。心下无奈。

    推开院门,一地萧瑟,好像荒废了许久。苏清徽绕过前院,正准备往后院去,身后门吱呀一声,她忙的藏在柱后。

    “出来吧。”

    苏清徽瘪瘪嘴,耷拉着脑袋走出来。

    肩上一热,她微微垂眸,就见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绕过一个结,稳稳的拢好那件斗篷。

    周围只剩漂浮着的冷气,一丝丝打在她的眼上,仿若要冻出泪来。

    璟溶松开手,目光上移,眼里的她好像消瘦了不少,衬的那双眼睛更加楚楚可怜。璟溶心叹一声,终是不忍说半字重话。

    “怎么在这?”

    苏清徽绞绞手,总不好说是上山终遇虎,时隔多年,反叫个小丫头给骗了吧。

    “叫人骗了?”

    苏清徽不可置信的抬起眼,她有这么明显?

    璟溶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走吧。”

    苏清徽弱弱的应一声,默默的跟在璟溶身后,片刻后,璟溶推开间屋子,苏清徽环顾四望,这间屋子好像常有人收拾一般,整洁非常。隐约间空气中还停着丝清香。

    苏清徽跟着璟溶进了内屋,就见他在一副画像前跪下去,恭敬非常。 苏清徽抬眼看去,那画像上女子青丝四散,温婉的笑着,眉眼间与璟溶有三分相似。

    璟溶磕了头起身就见身边跪着的苏清徽,放柔了眼神。

    “你知道这是谁吗?”

    苏清徽摇摇头,她只是瞧着璟溶跪了,总觉自己只是站着不大恭敬,便跟着行个礼。

    “我是不是多事了,我这就”

    璟溶伸手按住欲起身的苏清徽,眉眼微垂,轻声道:“不,她看见你会很高兴的。”

    苏清徽一怔,再看一眼那画像,依旧伊人独立,顾盼目兮。

    她重新端正了姿势,规规矩矩的行了三个礼。

    一旁璟溶的目光越发如水如雾。

    出了那方小院,两人一路相顾无言,到了折廊,苏清徽伸手解下斗篷递还给璟溶,咬咬唇未道一句转身离开。

    “苏清徽”

    她收住步子,脚上仿若有千斤重,不得动弹。

    “我很害怕”

    “也,很想你”

    风吹过,廊下铃轻摇,叮叮当当不停歇。

    没了那斗篷遮挡,周围的冷气好像一下全部涌了过来,渗的她浑身发凉。

    苏清徽狠狠掐着手,才压下那股转身扑进他怀里的冲动,提起步子,一步一步转过折廊,苏清徽冲进屋子阖上门,才敢任由眼泪汹涌。

    这么多天,即使再难再苦,她也不愿示人软弱,凸自强撑一副傲然的模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惶恐、不安。可今天只消他几个字就轻易打破了她的伪装,让她这般委屈。

    宴上,璟溶看向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眼神寥落。

    台中琴师执手抚琴,乐音四扬,璟煜侧头问向赵浦:“敬妃人呢?”

    “回皇上,采薇来说敬妃娘娘下晌受了凉,怕是起不了身了。”

    璟煜冷哼一声:“是吗?那朕可得去瞧瞧。”

    璟煜正说着,台下琴音一断。

    场中暮的一静。

    “皇上恕罪,民女惶恐。”

    璟煜蹙蹙眉头。

    赵浦忙的尖着声音道:“徒扰了皇上的兴致,还不下去。”赵浦说着转过头,勾着腰道:“皇上,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换了人来。”

    “下不为例。”

    “是是。”

    一旁赵存忽的起身,道:“皇上,微臣有一人选不知可否一推。”

    “说”

    “容臣买个关子,皇上听了便知。”赵存说着拍拍手,一个蒙面少女抱着琴缓缓上前:“小女见过皇上。”

    她说着铺开位置,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手荑缓转青葱指,琴弦颤动,曲若清风四拂面。

    璟煜押口茶扫过赵存试探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凉意。

    一曲毕,众人惊叹,璟煜摩摩杯口,甩个冷淡的眼神。

    “齐妃,你来。”

    温云亦像受到惊吓一般,抖一下肩,才缓缓起身。

    走到那女子面前,温温柔柔道:“得罪了。”

    那女子咬咬唇,不甘心的让开。

    温云亦理理裙角坐在位上,随手弹拨几下,几个破碎的音流出。周边开始交头接耳。

    温云亦丝毫不受打扰,抬手重调了琴弦。

    俄顷,一声单音响起,孤零零的散开,又是一双叠音连起,由低入高。温云亦摆开手,琴音倾泻,婉转不失气力,如水石激碰,又如雨落竹林。柔刚两相和。转音手法更是精妙。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连绵的琴音如旱地久逢甘霖般,让人从内到外舒畅不已。

    曲毕,璟煜脸上有了笑意,转向赵存道:“赵大人,不知你这惊喜和这段琴音相比,谁输谁赢?”

    赵存唰一下起身,脸上难堪极了:“回皇上,齐妃娘娘琴技有如天人,微臣不敢越矩。”

    “是吗?那赵大人可要下心思好好练练,免得还要朕出手帮你调音。”

    “是是”

    璟煜转向温云亦道:“齐妃今日有功,朕有赏,过来坐下。”

    温云亦扭头看一眼温云箐,后者转转目光催她上去。温云亦咬咬唇,慢腾腾的挪过去。

    一时底下人交换了眼神,不敢再吱声。

    气氛陷入微妙,赵浦堆起个笑,道:“皇上,后面还有乐礼司特意为您备下的曲子,您看”

    “摆上来瞧瞧。”

    “是”

    赵浦拍拍手,几个乐女晃着银铃甩着水袖进来,个个轻肢曼舞,场上又活跃起来,璟煜看一眼坐下那个人,依旧毫无兴致,面前酒菜半口未动。

    “皇上”

    璟煜转头,温云亦似有些害怕,闪躲着目光道:“臣妾听说敬妃娘娘病了,可严重?”

    “不妨事,过不了多久就能活蹦乱跳了。”

    温云亦道:“敬妃娘娘身子弱,皇上还是派个太医看看吧。”

    璟煜挑挑眉:“你这是在要求朕?”

    “亦儿不敢,亦儿,只是担心敬妃娘娘罢了。”

    “你还真是三句不离敬妃。”

    温云亦垂下头:“敬妃娘娘对臣妾好,臣妾是真心欢喜娘娘的。”

    璟煜一时沉默,忽的想起宫里那些不像话的流言,面色一下难看起来。

    即使人不在,这坐下坐上可哪也少不了她的影子,一个个的给人添堵。璟煜松开拢着温云亦的手。

    “朕乏了,众爱卿尽兴。”

    “是,恭送皇上。”

    璟煜走后,璟昇一下凑在璟溶身边,悄声道:“兄长,那边来信了。”

    璟溶终于变化了神色:“你先出去,我随后到。”

    没一会儿,璟昇就等到了那个身影。

    “兄长,王珂死了。”

    璟溶拧起眉头:“那邢洲那边可有出什么差错。”

    “信里来传,前几日,邢洲的老母亲忽然病重,那人必是摸透了邢洲孝顺至极,趁着他回乡的空隙,找人封了王珂的口。邢洲知道后大怒,连夜折返回了廷戒司,只是审遍了廷戒司小吏也没得出个结果。”

    璟溶道:“可查了赵家。”

    璟昇道:“看今个赵焕那自跳的架势,是要好好查查。”

    “璟昇,你暗中牵个线给邢洲,别叫他发现了。”

    璟昇无奈道:“是,兄长,我这次绝不会犯上次的错了,这邢洲还真是块硬骨头,我哪知,帮他他也要反咬我一口,还好我两袖清风,不然非叫他翻出个滔天大浪来。”

    “他能查到你,说明此人的才干远超我们的想象,既是人才,就不可错过。”

    “那自然”璟昇说着停了话头,忽觉不对:“等等,我怎么觉得兄长对邢洲翻查我一事早有感觉呢。”

    “邢洲能力虽强,但也过于谨慎,若不让他知此知彼,往后可不好走。”

    璟昇气不打一处来:“兄长还真是高瞻远瞩,卖的一手好人情。”

    璟溶拍拍璟昇的肩头,放松语气:“待回去自会补偿你。”

    “别,我可不需要,你俩这种话我可听得多了。”璟昇说着自觉失言,轻咳一声转回话题:“对了,他在这节骨眼上来行宫办迎冬宴,准打着什么花腔,我已经安排了人死守京城,若是有什么消息也不至于落在人后。兄长你也要上心些,别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

    璟溶点点头,未做他语。

    殿中依旧鼓乐齐响,时不时有人进出,璟昇生个懒腰看向那处,提步走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祸根

    苏清徽梦醒之间睁开眼,就看见屋中坐着个暗影,惊叫一声坐起身。

    看清是璟煜,苏清徽抚抚胸口平静下来,这人不知怎的,晚上没事儿就像梦游似的来她屋里走一圈,待吓的她毫无睡意后,自己倒是心满意足的回去酣然大睡。

    “这么晚了,皇上不歇息,来这做什么?”

    “你是朕的妃子,朕在这有什么问题。”

    苏清徽翻个白眼,准又是被谁在宴上刺了一通,专门跑她这来找茬。

    “你倒是睡得安稳。”

    苏清徽稳住心绪,咬牙道:“这半夜三更,臣妾再不安稳也该睡着了。”

    璟煜看她一眼,起身扯下衣服扔在苏清徽怀里:“穿衣服起来。”

    片刻后,苏清徽裹着斗篷瑟瑟站在一处高地上,瞥一眼身旁人,一件单衣被风吹的鼓鼓胀胀。

    “好看吗?”

    苏清徽看一眼黑黝黝的大地,抖着声音道:“太黑了,看不见。”

    “抬头”

    苏清徽闻言抬起头,临冬天里,大地虽一片萧瑟,天上倒是热闹,星星点点的铺了一层又一层。

    所以这大半夜出来吹风,就是为了赏星。苏清徽内心无奈,还没张口,就听身旁人叹口气,语气很幽怨:“罢了,朕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苏清徽发誓,要是她现在手里有把刀,现在肯定已经红刃落地。

    后来折腾了半晚上,导致苏清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不仅昏昏欲睡,似乎还染了些风寒,说话做事间头昏脑胀。

    耳边似有千万只蜜蜂嗡嗡作响,苏清徽无力的碰碰采薇。

    “外面干什么呢,这么吵。”

    “主子您歇着,待奴婢去瞧瞧。”

    片刻后,采薇回来道:“回主子,似乎是赵家的二小姐和周家的小姐吵起来了。”

    苏清徽睁开眼:“还真是不消停,我没记错的话这两人昨天就拌过几句嘴吧。”

    “是,奴婢听着好像还是因为昨天那块玉佩的牵扯出来的事。”

    “无聊至极”

    苏清徽本不想予以理会,无奈外面声音越来越大,她终于耐不住心中怒意。

    “呦呵,这两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是在自家府里娇贵惯了,上哪都当是自家后院呢?”

    采薇一把拉住欲冲出去的苏清徽,道:“娘娘,您就别出去了,昨个带您出去我就心惊了一天,今儿您就别理会这些杂事了,交给奴婢处理吧。”

    苏清徽瞥了采薇一眼:“你刚出去肯定说道她们了吧,哪个听了?这些个小丫头那可是看人下菜碟的好手,我今儿不出去,她们非掀了这场子不可。”

    苏清徽说着拍拍采薇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又不是炮仗,走哪点哪,还是知道分寸的,再说,你不是跟着我呢吗?”

    俄顷,苏清徽出了屋,那阵争吵声愈发激的她脑子疼。苏清徽揉揉眉头,她今个若不说停,照这两人的架势能从白日吵到黑夜,连带着把祖宗三代都要拿出来攀比一番。

    苏清徽站在台阶上,无奈的挥挥手:“别吵了.”

    话一落就淹没在人头里,根本无人理会。

    苏清徽磨磨牙,扭头看见一个木棍,弯腰抄起,狠狠敲在柱子上:“闭嘴”

    霎时间院中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采薇看着拎着棍子叉腰站在台上的苏清徽,眉间一跳。开始了,又开始了。

    “见过敬妃娘娘。”

    苏清徽把棍子递给采薇,走到赵周二人面前,道:“你们两个,刚又争什么呢?”

    只见一个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身罩着件粉色软毛斗篷的女子躬身请礼,言语间神色间满是委屈,叫人听了便心生爱怜。

    “臣女周婕儿见过娘娘,回娘娘,婕儿昨天不小心碰了一下赵家姐姐的玉佩,婕儿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事后也和赵姐姐赔礼道歉了,可赵家姐姐今天依旧不依不饶,还,还辱骂臣女。”

    赵沐兰瞪起眼睛,道:“她胡说,根本不是,昨天她就冷嘲热讽,今日又故意给臣女使绊子。”

    周婕儿泫然若泣:“婕儿没有,是赵家姐姐磕裂了臣女的玉佩,臣女只是心疼说了两句,并无冒犯之意啊。”

    “就是你,信口雌黄。”

    苏清徽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终于知道璟煜那阴晴不定的心思是从哪来的,这只两个就够她头疼的了,更别提璟煜那一后宫的‘鹦鹉’。

    眼瞅着那两人又有渐起的趋势,苏清徽咬咬牙,怒喝一声:“闭嘴,一个两个都这么爱指手画脚又能说会道的,怎么不去堵水坝呢,搁这给我吆五喝六的。”

    苏清辉说着瞥一眼偷偷摸摸掩手的的赵沐兰,道:“藏什么藏,拿出来!”

    赵沐兰狠狠瞪了周婕儿一眼,不情不愿的拿出玉佩递给苏清徽,那旁周婕儿也知躲不过,抹抹眼泪解下玉佩。

    苏清徽掂掂手里的玉佩,转向周婕儿漫不经心道:“你这块玉佩确实精致,弄坏的确可惜了。”

    周婕儿眼里闪过得意,柔声道:“回娘娘,这块玉佩选的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光可鉴人,质地硬密,无任何受沁,温润如初,这块更是名匠出手耗费心力打造的,上面的花纹走路设计巧妙,玉色纯净无瑕,晶莹润泽。娘娘若喜欢,婕儿立刻着人再制一块送给娘娘。”

    “是吗?有心了。”

    苏清徽说着转向赵沐兰,不咸不淡,道:“那你呢?”

    赵沐兰一怔,咬咬牙不甘落后,道:“娘娘若看得上,臣女明日就选了比这好千万倍的一律亲手奉上。”

    苏清徽仿佛想起什么般,扯起个讥讽的笑,转身走回台阶,拍拍手道:“好,好极了,我都不知道两位小姐这般大手笔,连我这宫中人都自愧不如。”

    周婕儿脸色一变,还未来不及补救就看见那块玉佩被狠狠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她抬起头,台阶上那人一身肃然,面有怒意。

    “去年难民涌京,百姓流离,你们无动于衷,今年河水泛滥,死伤无数又不见你们出过几分,今日一个个倒是走了福运,明玉珠宝说拿就拿,看来我倒是要向赵周两家大人好好讨教一番这福运何来了?”

    此话一出,连赵沐兰那粗神经的都吓得失了脸色,忙跪在地上求饶:“娘娘恕罪,臣女们知错了。”

    “知错,你们哪敢有错,刚一个个不是还伶牙俐齿,要解释给我听吗?现在给你们机会,说!”

    两端婢女见这阵仗走向,终于慌了神,伏下身子哀求道:“敬妃娘娘,是奴婢们的错,望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姐们吧。”

    苏清徽面无表情转过身,不愿再看一眼,语气冷淡,字字掷地;“既然知错,那就好好在这自省,谁敢再言一句,同罪处置。”

    院里终于恢复久违的平静,采薇处理妥当从外面回来,看见立在窗外的苏清徽,叹口气给她披上件衣服。

    “娘娘何必置气呢,那些官宦人家一向如此,即使娘娘花心思说了,能听进去的又有几人呢?”

    苏清徽垂下头不语,许久才揉揉眼睛,释然般扯起个笑:“是我矫情了,最近不知怎的好像多愁善感了许多,连带着想起了许多故人。”

    采薇看着苏清徽微红的眼眶,忽的不知如何开口。

    这边风波刚下,那边便有人来传苏清徽去望宸殿里用膳。

    采薇担忧道:“定是有人传了风声出去,主子可要小心些回话,能让就让,免得惹皇上动怒。”

    苏清徽顺手递给采薇个暖手,安慰的笑笑:“放心,我知道,你穿厚些,外面凉。”

    片刻后,苏清徽走进望宸殿,璟煜坐在软卧上,看见她来了,只是斜斜瞥一眼。

    “臣妾见过皇上。”

    “你们先下去。”

    门阖上,屋中只剩他们二人,璟煜慢慢走近坐在桌旁,点点桌角:“坐”

    一桌盛宴,比苏清徽在宫里半月加起来还要丰盛,她轻轻嗤鼻,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怎么不吃?”

    “没胃口”

    璟煜道:“这可是朕专为你准备的,来,这鱼无刺,尝尝。”

    苏清徽笑笑,夹起个菜包肉:“那皇上尝尝这个,这看起来是素,实际上可别有洞天。”

    一番沉默,璟煜放下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皇上不应该问臣妾,该问问赵周二位大人才对。”

    璟煜道:“后宫不得干政,你更是不该,这一点无需朕来提醒你吧。”

    “官场灰白,无一可定,可若有人破了这律,为君着置之不理,迟早奸佞四起,良臣无立足之地。这一点也不需要臣妾来提醒皇上吧。”

    “你知道什么,敢在朕这里大放厥词。”

    “看来皇上不仅治国无方,连记性也不好,当年那些人的丑事还需要我一桩桩说出来,徒扫颜面吗?”

    璟煜讥讽道:“孰黑孰白,你们又有何资格评判。”

    苏清徽嗤笑一声:“事到如今,你真的以为评判的是我们吗?世人皆有眼,得失利害,尽归心底。不是不做,时候未到罢了。”

    饭菜应声落地。

    璟煜怒吼道:“你还真以为朕奈何你们不得了吗?”

    “呵,看来皇上还真是顺耳话听惯了,竟连半句忠言都听不得。”

    “滚出去”

    苏清徽推开门,院里不知何时零零散散立了几个人影。她仿若无事般整整裙摆,提步下了台阶。

    “四殿下,六殿下”

    苏清徽说着勾起个笑看向璟溶身后那人,慢条斯理道:“赵大人,好久不见。”

    赵存愣了神,一时竟有些记不得何时见过眼前这个人。

    苏清徽忽的一声轻笑,一旁璟溶不可见微的皱皱眉。

    “那赵大人,我们,后会有期。”

    青天白日,赵存听着那轻轻慢慢的调子,忽的出了一身薄汗。

    采薇扶着苏清徽出了望宸殿,才敢出声道:“娘娘,奴婢不是嘱咐您了,您怎的还一意孤行,惹皇上生气。”

    “我只是怕他一条路走到黑,伤人又伤己。”

    采薇忽的一怔。

    远处暗云翻滚,天色尽灰。(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惊险

    晚上,苏清徽躺在床上,以往那些记忆就像跑马灯般一幕幕放过,被人像破布一样、浑身是血的丢在乱葬岗的念蓉;失了心智、含恨而死的涣儿;那一屋魂无所归的姑娘;还有那些无辜惨死、不得瞑目的少女仿若都围在她身边一样,面色苍白、哭声凄厉。

    苏清徽掀开被子坐起身,心头闷得仿佛喘不上来气,连带着肚子都隐隐作痛,她穿好外衣推开门,一股冷气打在身上,瞬间降了不少烦闷。

    走了两圈回来,苏清徽刚准备进院子就见一个黑影提剑闪进屋内,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不消片刻,那黑影就折身出屋,四处张望,眼瞧着他要找到这边,苏清徽心头连着几抖,轻手轻脚的脱下斗篷,沿着墙角遁入行道。

    出了大门,苏清徽看一眼门两侧被放倒的守兵,跺跺脚,恨铁不成钢。

    身后人似已察觉到了她的踪迹,回去藏身无望,她又势单力薄,求助无门,只好恨恨咽口气,沿着宫道一路跑远。

    穿过小道,苏清徽忽的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晃晃悠悠的提着壶酒,顿时热泪盈眶。

    这边璟昇正摇着步子,胳膊忽的被人拉住,顿时一惊。扭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更是吓得语无伦次,手一松,酒哐的一声砸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苏清徽庆幸还未下,听见那一声,又徒添一阵无力。

    “是人是鬼!”

    “我”

    璟昇站直身子,不确定般:“酥儿?”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苏清徽眉目一凌,正色道:“话不多说,先跑为上,往哪走。”

    “过来”

    片刻后,璟昇带着苏清徽鬼鬼祟祟的溜进清风苑。

    “兄长”

    “这么晚了,你”璟溶说着话头一顿,扔下书疾步走过来,厉声道:“怎么回事,谁让你带她来的。”

    璟昇提高声音,满腹委屈:“又怪我,这是我路上捡的。”

    璟溶这才注意到苏清徽发间散乱,身上披着不合时宜的外袍。他开窗四下环顾一眼,关紧门窗,拉过苏清徽到暖炉边,出声道:“怎么回事?你可伤到哪了?”

    苏清徽摇摇头,肚子有些微微抽疼。她缓口气道:“有人想害我。”

    璟溶还未来得及说话,璟煜就凑过来坐下:“仔细说说。”

    苏清徽眉头微拧:“具体的我也不知,夜黑云重,那人又一身黑衣,我没看清是什么人。也想不出来是谁。”

    璟昇点点头:“前半句我很认同,若刚路上她不出声我也认不出来。”璟昇说着又转向苏清徽道:“可这后半句就不对了吧,你怎么能想不出来,今个下午,你不是还耀武扬威处罚了两个世家小姐吗?”

    苏清徽撇撇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璟昇”

    一声轻斥,璟昇撇撇嘴,举手投降:“好,说正事,那人我已经叫阿汛去追了,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传来。”

    苏清徽身上终于有了暖意,肚子似乎也舒服了些,脱下外袍递给璟昇:“多谢。”

    璟昇伸手接过,忽的目光一顿:“等等,你那个是哪来的。”

    苏清徽低头摘下那枚玉佩:“啊,这是今日从赵沐兰那里收来的,我看着贵重非常,想是她的什么传家宝,就先收起来了。”

    璟昇挑挑眉:“你还挺识货,还算挑的准。”

    苏清徽一脸疑惑的抬头,还未说话,就听璟溶出声问道:“怎么,这玉有何不妥。”

    璟昇晃晃手里那块玉:“玉无不妥,只是这人不对。”

    苏清徽面有不解:“什么意思?”

    璟昇道:“这玉是藩国进贡上来的,送进宫时太后一块,我额娘一块,你说呢?”

    苏清徽震惊道:“贡品不是各自有详细定数,怎会随意抽拿,更何况这玉既然贵重如此,赵家就更不可能这般明目张胆的给了赵沐兰。”

    “这话就要好好问问我们的刘大人了。至于赵沐兰在谁的怂恿刺激下偷得的这块玉,随后消息又像风一样的传到皇上耳中,那就要问问我们的周小姐了。”

    璟溶看向一脸迷茫的苏清徽,轻声解释道:“这趟贡品是刘家负责的。而周家一向和刘家不对付,现今赵家又挡了周家的路。加之刘赵两家私交甚秘。周家有了这个机会一网打尽,自然不会放过。”

    璟昇拍拍手:“现在一切都有因可寻了,所以说啊,这有些东西还是少碰为好,你说是不是啊,碎玉姑娘。”

    苏清徽扬起眉:“你从刚刚就话里有话,什么意思,外面又传我什么了。”

    璟昇噗一声笑出来,语带玩味:“没,不用传,我看的一清二楚。是不是,兄长。”

    苏清徽心里咯噔一声,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下午那番模样,搓着手咬咬唇脸上滑过悔恨。

    璟溶看见苏清徽侧过头绞手的模样,心也慢慢放下来,眼里无奈。若不是亲眼看见,他都不知她教训人的模样也那般独立清奇,令人叹服。

    只是,璟溶又看一眼苏清徽,她依旧缩着身子,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下午她和璟煜那番言语像一颗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想起往事,时时惹的他心慌害怕。

    那端璟昇没看出璟溶心中复杂,只是看着苏清徽那副羞曷的模样,想起下午温云亦找不到璟煜便唤他们去劝架的着急模样,戏谑道:“某人在宫外整日担惊受怕,今日一见,心安了吧。”璟昇说着碰碰苏清徽:“欸,你今个儿挺厉害啊,上怼天下怼地,顺手还搅得璟煜宫中不得安宁,流言四起。璟煜能留你活到今日,真是稀奇。”

    “闭嘴”

    璟昇听着耳边那整齐划一的声音,提提眉毛:“呵,我还不稀得管呢?”

    窗外一阵笃笃声,璟昇站起身生个懒腰,语气慵懒:“干活喽。”

    第二日,采薇收拾了床铺出来就见苏清徽三五层的裹着,静坐在院中,一动不动。采薇走上前拿个热袋放在苏清徽怀里,奇怪道:“冷天里的,娘娘不上屋里暖和着,怎么在这受冷。”

    “不急,我啊,等个人,不然还得辛苦他费力差人往我屋里去了。”

    采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道:“娘娘也别待太久了,你身子弱,容易受寒。”她正说着,院外走过几个小丫鬟,其中一个探着脑袋往院里瞧过来,对上苏清徽笑意盈盈的眼神,忙的缩了脑袋加快脚步。

    苏清徽轻笑一声,果然和璟昇说的相差无几,她拍拍衣裙起身,道:“行了,走吧。回屋里暖暖手脚。对了今日皇上可有什么安排?”

    “奴婢正想和娘娘说这事,皇上派人来传话了,说是今日下午要去趟南庙为民祈福。”

    苏清徽慢腾腾的扭过头,艰难的问道:“我不会也要去吧。”

    “按理说,娘娘是要去的,只不过娘娘若是身体不舒服,也不必走完全程的,候在山腰上就好,祈福这事,心诚则灵。”

    苏清徽立马接嘴道:“既然这样,我在这也能心诚,还必灵。”

    采薇无奈道:“娘娘,皇上都要亲自上庙,您作为妃子怎可心存惰意,不恭不顺。叫旁人再听见又要误会你以下犯上了。”

    苏清徽撇撇嘴,没再应声。

    用过早膳后,太阳悬起,烘的外面终于有了丝暖意。

    门外轻扣两声,采薇拉开门,就看见垂首哈腰的赵浦脸上拥着个奉承的笑:“采薇姑娘,敬妃娘娘可在。”

    屋内传出苏清徽模糊的声音:“恩,在在在,进来说话。”

    “奴才见过敬妃娘娘。”

    “起来吧,怎么,皇上又有什么事唤我?”

    赵浦道:“皇上要去趟南山庙祈福,要奴才再来知告一声,免得娘娘忘记了时候。”

    苏清徽放下手里的糕点,随意的蹭在帕上,“没忘没忘,不就是今天吗?我记着呢。”

    赵浦看一眼苏清徽依旧随意的打扮,犹豫再三出声道:“娘娘,是今天没错,可现在已经到时候了,车马都在外面候着了。”

    苏清徽瞪大双眼扭头看向采薇,低声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是下午吗?”

    采薇愣怔过后,眉间忽的落下片阴霾,苏清徽瞧着采薇那模样,只知一两句说不清楚,只问道:“出去这趟路难走吗?”

    一旁赵浦听得稀里糊涂,只见采薇抬起头,又恢复一脸平静。

    “娘娘,出去散散心总该是好的。”

    苏清徽听见这话,心里顿时知了底。也是,若是璟煜带人去了南庙,行宫里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哪里靠得住。孤身呆在这指不定叫人暗算了去,都无人知晓。出去总还有人看着,只要她不离了人,赵家那些人即使想害她,也总该看看眼色。

    苏清徽又在心中盘算了一翻,现下明面上想害她的,除了被她掀了半底的赵家和被其牵连的刘家,似乎也无旁人,而周家现在既然想顺势而为借她的手一扫后患,就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大动作。所以这一趟走完,有些事谁输谁赢就会见分晓了。

    苏清徽想及此,忽的一阵徒然。她从坐上滑下,冲赵浦挥挥手,随意道:“外面候着吧。”

    “是”

    赵浦出了门,苏清徽一边套着衣服一边问道:“采薇,早上有人来送过什么吗?”

    “有,皇上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差人来送了汤。”

    苏清徽挑挑眉:“我怎么没见着?”

    采薇不慌不慢道:“以往皇上给娘娘送东西,用的都是带裂纹的彩云盘,今日不是。”

    苏清徽眼里闪过讶异,看着正垂首给她系带的采薇,忽的脸上染了几分笑意:“怪不得我刚进来,屋里像刮了大风一般。”

    采薇忽的动作一顿,垂首跪在地上:“今日是奴婢的失职,奴婢甘愿领罚。”

    “好,那就罚你把桌上那盘糕点吃了。”

    “娘娘”

    “行了,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心就够了。”苏清徽说着捡起根簪子插在头上,转身笑意盈盈道:“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

    苏清徽眼中笑意更甚,拉开门深呼口气,提步向马车走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南庙

    马车颠簸了一番后,在山脚停下,苏清徽慢腾腾的挪下来,抬头看见那条长道一阵目眩。

    “娘娘,娘娘”

    “恩?”

    “走吧,奴婢扶着您,当心脚下。”

    “好”

    半个时辰后,苏清徽长舒口气,总算看见了南庙的大门。庙门口,住持带着一众弟子似乎恭候已久,脸上皆一片僵红。

    一番言语后,璟煜带着一众人等往住持引的方向去,而女眷则集中被带往侧院进行祈福。

    踏进侧院,苏清徽正四处瞧着,忽的耳边传来温云亦低低柔柔的声音:“敬妃娘娘可还好。”

    苏清徽看向温云亦,她披着件白色绒毛斗篷,脸上妆色也极淡,衬的愈发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无事,对了,我刚一路上来怎么不见你和慧妃娘娘。”

    “姐姐身体忽的有些不适,我就陪她在马车上缓了片刻。”

    苏清徽道:“那慧妃娘娘现在如何。”

    “好多了,只是刚刚上来还有些后韵,姐姐只好先在偏院里稍作休息,之后再来祈福,还望敬妃娘娘体谅。”温云亦说着细细看一眼苏清徽,放一个暖袋在她手上道:“既然敬妃娘娘无事,那亦儿就先去看看姐姐,稍后再来。”

    “去吧”

    “恭送齐妃娘娘。”

    那道身影转过拐角消失,苏清徽收回目光,就见阶下那群人神色各异,她也无作别想,转身走进屋内。

    她点了两炷香插在香炉里,跪在浦垫上,脸上是少有的真诚。

    小女清徽,今特来请愿,一愿天下太平、国昌民安;二愿所爱所念之人一生平安顺遂;三愿离去之人魂有所归。

    苏清徽刚磕了头起身,忽然屋外几只枯枝折落在地,几声脆响。紧接着,屋门哐的一声阖上,屋中顿时传出几声尖叫。

    慌乱之中,帘后缓缓走出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身形高大魁梧,声音低沉。

    “得罪了,还望各位小姐配合,不然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哪一位,可就不好了。”他说着轻轻招手,像后瞬间涌出几个持剑的蒙面男子 。采薇眉间一皱,拉过苏清徽掩在身后。

    屋中有个胆小的世家小姐见了这架势,哆嗦着晕了过去。

    那群蒙面人按照领头男子的意思绑好那几个世家小姐和丫鬟之后,便垂手站在两侧,听候吩咐。

    一时间,屋中除了几声女子的啜泣别无声音。

    那戴面具的男子转到苏清徽面前,打量一番道:“你就是敬妃。”

    这端,苏清徽还未说话,被捆在柱子旁的赵沐兰就挣挣绳子大呵道:“放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敬妃娘娘也是你们能碰的。”

    那戴面具的男子扭头瞥一眼赵沐兰,冷笑一声:“看来已经有人替你自报家门了。”

    赵沐兰瞪瞪眼,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别碰娘娘。”

    苏清徽挑挑眉,若不是昨晚那一茬,她现在可真要叫赵沐兰这精湛的演技骗了过去。正当苏清徽冷眼瞧着这几个人该如何演这出表里不一的戏时,那戴面具的男子抽过一旁的剑,抵在赵沐兰的颈边,语气不耐:“你最好安静待着。”

    “你们这群贼子,皇上就在这庙中,岂容你们这般放肆。这里若是有任何问题,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就等着……”赵沐兰话还未说完,忽的脖间一阵刺痛,她瞬间不可置信般瞪大双眼:“你,你”

    “若你还多嘴,就留着去和阎王爷说,听清楚了吗?”那戴面具的男子说着,下手愈加重。

    赵沐兰的脸一瞬间失了血色,眼含泪,僵着脖子颤抖着声音道:“知、知道了。”

    剑唰一声收回鞘中,那戴面具的男人又转回苏清徽面前。

    苏清徽收回留在赵沐兰脖间那道血印上的目光,微微皱皱眉头。

    采薇看见那人刚伤了赵沐兰现又绕回来,更加紧紧护住苏清徽,强自镇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戴面具的男人仿若未闻。

    “敬妃娘娘,得罪了。”他说着抬手劈在采薇的颈间。

    苏清徽踉跄几步扶住采薇倒下的身子。抬起头,语气淡漠:“我可以和你们走,但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不要伤及无辜。”

    那戴面具的男人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自然,我和那个人可不一样。”

    听见这话,苏清徽心中一顿,她还未来得及琢磨,院外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那戴面具的男人眼神一暗,递个眼色给身边人。那几个蒙面人点点头,便收了剑消失在帘后。

    屋门打开,那戴面具的男人持剑抵在苏清徽颈间行至门口。

    苏清徽站在台阶上,抬眼就迎上璟溶暗沉沉的目光。她咬咬唇,掩在袖下的手轻轻点在裙侧,不多不少,刚好三下。 看见苏清徽的动作,璟溶终于稍稍松动了眉角。

    “淮安王,别来无恙。”

    此话一出,院中众人神色皆是一变。

    “刺杀皇上,挟持妃子、当诛九族。”

    那戴面具的男人无畏的笑一声:“淮安王,这话几年前就有人说过了。现在你该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那男子说着语气变得狠厉:“那个人呢?”

    “你的同伙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璟溶说着目光略过屋顶。

    “那看来我也不必多说。”那男人说着收紧右手里的剑。

    “等等”苏清徽颤颤巍巍伸出手停在空中,止住那男人的动作。

    “你可想好了,你这一剑下去,可真是鱼死网破,补救不得了。”苏清徽感觉到那男人也并无杀她的决心,松口气缓缓劝慰道:“你看,我人都在你手上了,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嘛。”

    “敬妃娘娘,你刚刚应该看见多嘴的下场了吧。”

    苏清徽沉默一秒,不死心道:“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僵持着,等皇上押了你那群同伙,在拉上我这个垫背的一同求死?不然这样,反正我在你手里,我带你去找皇上,我替你谈怎么样,皇上看在这个皇子的份上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敬妃娘娘,你可真是天真。”

    “既然你不信我,就是不信你手里的筹码,真若如此,你挟持着我也没用。”

    那男人冷笑一声,低声在苏清徽耳边道:“不,你的用途可不是用来压皇上。”那男人说着抬起头,剑锋逼向苏清徽,重新看向璟溶道:“怎么样,淮安王这次清楚那人在哪了吗?”

    “清楚,左边”

    苏清徽皱皱眉看向璟溶,可他的目光却好像穿透她一般直直定在斜后方。

    那戴面具的男人轻笑一声,俯首在苏清徽耳边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用途。”那男人俯首放松警惕的瞬间,肩处一股气力,冲得他手臂一麻,手中剑向前一推,苏清徽瞄准时机,顺着这间隙往左侧步,躲过前方瞬间而来的石子。

    那男人吃痛一声抖抖手,却依旧忍痛握住剑。

    正在苏清徽以为事态得以控制之时,她耳边忽的响起一道利箭穿空的声音,她往后踉跄一步,脖间一凉,随即就是一阵刺痛。

    这一箭一出,就好像一根引线,牵出这庙中四伏的危机,不过一瞬,空中就冲出扑面的箭雨。院中瞬间乱作一团。

    璟溶挡过箭,疾步来到苏清徽身边,拉过她的胳膊把她推进屋内。

    屋中那些世家小姐看见外面这一幕,更是被吓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苏清徽也无暇管旁人,有些疲倦的倚靠在柱上。她伸手碰碰脖间那道伤,还好只是擦破了皮。

    不过片刻,院外就恢复平静,房门被打开,众人涌进来,忙的为那些小姐们解了绑。

    温云亦直奔苏清徽走进来,焦急道:“怎么样,敬妃娘娘你怎么样?”温云亦说着看见苏清徽脖间的伤,眼中瞬间蓄满了泪:“娘娘您受伤了,太医,太医呢。”

    “我不妨事,你不必着急。”苏清徽说着看见温云亦身后的璟煜,俯身道:“臣妾见过皇上。”

    “臣女(奴婢)拜见皇上。”

    “赵浦,去找谢太医。”

    苏清徽直起身,看向璟煜,他面色冷淡,似乎多说一句都不愿。对上苏清徽看过来的眼神,眼中闪过不耐。

    “来人,送敬妃去休息。”璟煜说着转身离开,苏清徽垂眸就看见璟煜湿透的衣袖和沾灰的袍角。

    晚上,回到行宫,苏清徽坐在床上,回想起白天那一幕,若不是璟溶反应及时,后来那些箭随取一只都可以要了她的命,看来赵家还真是留她不得。不过,那第一箭倒是有意思,既想引起混乱,救走同伴又虚虚做个杀她的样子,以示众人。还真是两相齐全。

    “来,娘娘把这药喝了。”

    苏清徽拉回思绪,皱眉道:“又是什么药?”

    采薇道:“娘娘今日受了惊吓,这是太医特意开的安胎的方子。”

    苏清徽撇撇嘴,不情愿的接过。

    采薇看着苏清徽把药喝尽才算舒口气,她刚准备说话,苏清徽就蹭蹭嘴止住她道:“打住,你是不是又要向我请罪了。”采薇垂下头没说话,苏清徽叹口气道:“你今天都向我请了千八百遍的罪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样,我同你打听个事,你实话实说,就算两相抵过怎么样?”

    采薇点点头,苏清徽轻声道:“我问你,皇上今日除了遭刺杀那一事,可还遇到了什么其他事。”

    采薇犹豫再三,低声道:“那群贼人为了救他们的同伙,防火烧了庙里的沁竹院。”

    “那是什么地方,很重要吗?”

    采薇点点头:“是,放着,放着栎齐姑娘的牌位。”

    “栎齐,栎齐”苏清徽念着这名字,越发觉得熟悉,窗外风一吹,枯树枝瑟瑟作响。苏清徽一拍脑袋,忽然记起,这个名字不正是她和温云亦那天在御花园那截树桩上苦苦辨认的那两个字吗?想及此苏清徽问道:“这个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采薇摇摇头道:“她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侍女罢了。”

    “侍女?”

    “是,她自幼和皇上一起长大,从玩伴到陪读再到侍女,开始并无不妥,只是时间久了,太后意识到皇上对栎齐的情谊深厚,便容不得她了。”

    苏清徽小心翼翼问道:“所以太后赐死了她?”

    “可能吧,有人说是意外也有人说是服毒自杀,当众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躺在御花园那棵树下。”

    “那棵树当真是当年栎齐和皇上一同种下的?”

    采薇点点头又叹口气;“即使过了这么多年,皇上还是放不下栎齐姑娘,宫中没有她的容身之处,皇上便挑了南庙一块清净的地方,安置了栎齐姑娘。”

    苏清徽垂下眼又想起璟煜在御花园和她说的那番话,心里五味杂陈,原来竟是真的。

    “那位栎齐姑娘可是和齐妃娘娘有几分相像。”

    乍听见苏清徽的询问,采薇身子一顿,咬咬唇慢慢点点头。苏清徽苦笑一声,还真是天意弄人,因果皆可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沉浮

    晚上,苏清徽许是白天里受了惊吓,休缓下来,她顿觉有些精神不济,使了采薇出去,早早地便歇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苏清徽好像周身都陷在一股冷凝香中,她动动身子,慢慢睁开双眼。

    苏清徽侧起身拔开床纱,看清那道立在床边的身影,她顿时清醒,瞪大双眼。

    “你疯了不成。”

    听见声音璟溶缓缓抬眼,几步走过来扶起苏清徽,看向她脖间的伤口,低声道:“还疼吗?”

    苏清徽咬咬唇,柔声安慰道:“早都不疼了,你快回去吧,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皇上心中一定不快,你可千万别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苏清徽说着推推璟溶,“回去吧。”

    见璟溶只是握着她的手,垂首一言不发,苏清徽无奈叹口气,只好任由他握着。

    “对了,今天那些事都处理好了吗?”

    “恩”

    苏清徽又问道:“今天刺杀皇上那些人都是什么来头啊,听今日那个人的意思,你们见过。”

    “是一个民间杀手组织,三年前我曾与之交过手。”

    苏清徽试探道:“那是有人在背后运作,指使了。”

    璟溶摇摇头:“此组织不听命与任何人,一向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此时刺杀皇上,必是有因可寻,我已经派人寻着线索去查了。”

    苏清徽点点头:“那今天的另一拨人是赵家的人?”

    “不,是刘家的人。”

    苏清徽轻嗤一声道:“呵,我看着赵沐兰今儿那架势,还以为是赵家特意自导自演了这出戏,既想除了我又想撇清关系。没想到,居然是刘家先等不及了。刘家为自保,这手伸的可真是又快又长,生怕多留我一日,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清徽说着摸摸颈上的伤口道:“还好我福大命大,一方有难,八方来援,才保住我这条小命。”

    璟溶轻叹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乖。”

    苏清徽撇撇嘴:“学乖,这辈子不可能了,不对,下辈子也不可能。”

    璟溶拿出个瓷瓶,沾取些药膏,轻轻抹在苏清徽颈间无奈道:“我只盼着你护好自己,旁的交给我就好。”

    苏清徽扣扣手,歪着头不说话,颈间凉意蔓延,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每次闯祸受伤回来之后,璟溶一边温言细语说着她一边温柔上药的时光。她忽的眼眶有些酸,忙伸手揉揉眼。

    “怎么了,不舒服。”

    “没,这个伤会留疤吗?”

    璟溶一怔,好像没想到苏清徽会突然说这个,宽慰道:“放心,过两日就会消了。”

    “那可惜了,我还想留着当做我死里逃生的光荣印记。”

    璟溶手一顿,一时语塞。苏清徽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什么都信啊,骗你的。”

    璟溶没说话,侧眼凉凉佛她一眼,苏清徽喉间一梗,心知戳到了璟溶的生气点,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那个,我真的没事,下午采薇已经替我上过药了。”

    璟溶收回药,又恢复了苏清徽醒来时那副模样。苏清徽心中叹口气,伸手碰碰璟溶温凉的手,小声道:“回去吧,好好歇息,不要太累了,你不必担心我,我会好好保全自己的。”

    苏清徽刚说完,就被璟溶拉进怀抱里,她伸出手环住璟溶,轻轻依靠在他的肩上。好像周遭那些纷杂一下就消失殆尽,只剩身边这个人,足够温柔,足够让她安心。

    我会等你,不管多久,不管多难,我都会一直一直等你。

    第二日,璟煜打道回宫,浩浩荡荡连带着视察行了一路。

    回了宫后已是下晌,苏清徽早已累极,草草沐浴一番,便结结实实睡了个安稳觉,一觉醒来,外面雾蒙蒙一片,藏着几点冬日破晓的残光,苏清徽披上衣服,推开房门,就见洹睇倚在桌上点着头打盹。

    苏清徽轻手轻脚走过去,衣服刚沾上洹睇的肩,她就悠悠的睁开眼。

    “娘娘醒了,饿不饿,炉上还热着饭,奴婢去端来。”

    “不用了,姑姑怎么不进去歇着。”

    洹睇拢拢苏清徽的衣服,轻轻道:“无妨,左右这几天也歇够了,娘娘坐着,我去拿些小食来。”

    烛火下洹睇整个人晕着层轻柔的光,眉眼温柔。苏清徽脑中忽的闪过一个人影。

    “姑姑知道吗?我这趟出去碰见了位前辈,刚刚我瞧着姑姑,忽的就又想起她了。”

    洹睇笑笑:“是吗?不知是哪位贵人。”

    苏清徽往前凑凑道:“说不定姑姑还认识呢。就在行宫里一处小院落里挂着,恩,眉眼间好像还和四殿下有些相似呢。”苏清徽凸自说着,不见眼前人忽然僵硬的身体。

    “大抵好看的人长的都有那么些相像吧。姑姑你说对不对。”苏清徽说着,看见洹睇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有些无措。

    “姑姑,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洹睇抬起头,眼眶里转着几点泪。自我嘲讽般一笑:“不,娘娘没做错,是洹睇的罪孽。”

    苏清徽咬咬唇,小心翼翼道:“我之前就想问姑姑,一直不知如何开口,姑姑以前是经历了什么吗?为何继礼司里你的身份是”

    苏清徽没说下去,洹睇垂下眼接道:“戴罪之身”

    一时空气有些静默,洹睇叹口气道:“奴婢原来是四殿下的生母,也就是宸妃娘娘的侍婢。”

    苏清徽第一次听人谈起璟溶的母亲,一时有些好奇:“宸妃?”

    “是,宸妃娘娘十七岁入宫时奴婢就跟着了,可入宫前娘娘就已有了心仪之人,实是不愿的,奈何抵不过天命,只得奉旨入宫,后来日子久了,娘娘慢慢就淡漠了宫外那个人,一心守着皇上了。”

    洹睇说着眼露悲伤:“这或许就是一切悲剧的源头吧。皇上,终究不是娘娘一人的,后宫有多少佳人,就有盛之千百倍的阴谋算计。娘娘接连怀了三胎,都不幸夭折。”

    苏清徽听得肚子一跳。

    洹睇又道:“四殿下是娘娘诞下的第四胎,为了保下他,皇上对外宣称殿下命冲九星,下旨命殿下七岁之前不得入宫,便借口送去了安州。可怜了宸妃娘娘一面未见。从那以后,宸妃娘娘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过了几年便随先帝去了。至于奴婢,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国师应宸妃娘娘的一句承诺罢了。”

    苏清徽皱皱眉,有些不解。

    洹睇红了眼,止不住眼泪道:“宸妃娘娘的第三个孩子,溺水而亡,是我的错,我为了那个负心汉叫小人钻了空子,若不是我疏忽,后来的那些事都不会发生了。”

    苏清徽也有些难过,握住洹睇的手不知从何处安慰。

    洹睇抽噎着声音,第一次这般失态:“是我,是我给娘娘递的刀,没了四殿下和先皇她那般绝望,多活一天都生死不如,她求我帮她,我怎的舍得,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了,是我杀了她,是我。我做错了这么多,她还是要保我,姑娘,是我的罪孽,我不知道怎么给她的孩子个交代,我真的不知道。”

    苏清徽听着耳边那人语无伦次的话语,心里也跟着抽疼。

    眼里又闪过那副音容,浅笑盼兮,只看一眼便以满心眷恋。                     。

    苏清徽垂下眼,想起璟溶看向那副画像的眼神和说出那句话时的心迹,心里有些心疼苦涩,原来那个人是你的娘亲,原来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

    外面黑夜退去,开始浮起亮色,光打在宫殿上,寒凉一片。

    一月后,赵氏因前有赵恪闵违人道之作,后有其子贿赂官员一事被押入大牢。而刘氏也被翻出几年前不义之事,参与谋害州县长官,收受贿赂以帮他人谋取官位,从前至今,一直未断其贪念之心,如今竟还胆大妄为打了贡品的主意,现在一经查出,众官弹劾,不出几日就被斩首示众。

    璟煜翻着案卷,心中恨铁不成钢,又气又恼。

    “这群废物,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一塌糊涂。”

    眼瞧着赵、刘两家是没什么利用的价值了,现在王家也已经半个身子淹进水里了,他若再不出手,怕是温家和教陈司剩下的人也要像个软柿子一样任人拿捏了。

    “李植”

    “臣在”

    璟煜递给李植封信:“告诉教陈司,是时候挖挖江家了,还有魏朔炎和五皇子那边,继续派人去施压。”

    李植皱皱眉,沉声道:“是,臣这就去办。”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雪,不过转瞬,就一片雪白。

    洹睇抄着手进来,就瞧见苏清徽坐在门口,目光直直的不知在看些什么,她伸手拿件毯子盖上道:“姑娘,门口太凉了,我们进去吧”

    “姑姑,我再看一会,不然睡一觉就又错过了”

    洹睇皱皱眉,这一月除了开头那几天,苏清徽有些呕吐不适外,剩下的日子仿佛每日都睡不够般,有时候,洹睇,都害怕她哪日真的醒不过来。

    洹睇轻声道:“那好,奴婢去把暖炉移过来。”

    “姑姑,坐下陪我看看雪吧。”

    苏清徽轻轻慢慢又道:“上次姑姑说,等到秋天给我做果酒,还算数吗?”

    “当然作数,那时候姑娘想吃什么奴婢都做给你。”

    苏清徽摸摸肚子,笑笑道:“是,到时候,这个小坏蛋就不能折腾我了。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洹睇拢拢毯子道,脸上也带了笑意:“姑娘每次都是嘴硬心软,到时候姑娘还不知怎么疼小殿下呢?”

    洹睇说着抬头,可椅中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她叹口气看向窗外,但愿这个冬天早些结束吧。

    两天后,洹睇捏着手里的信眉头紧皱。身后一声轻唤,她转头看去,苏清徽趴在窗上笑的眉眼弯弯,难得的好气色。

    “姑姑怎么不进来,我新学了剪纸,姑姑快进来瞧瞧。”

    洹睇藏好那封信笑笑:“好,这就进来。”

    “姑姑,瞧着好看吗?”

    “好看”

    “那副是我剪给采薇的,这个剪给姑姑。”

    洹睇看一眼乱糟糟的桌子,无奈道:“这是练了多少才剪出来的,娘娘还是要注意身子的,别累着了,行了采薇,把这些都收了吧。”

    苏清徽撅噘嘴,抱怨道:“我还没剪完呢。”

    “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窗边寒,快些去床上躺着吧,采薇,闭宫吧”

    “是”

    苏清徽道:“姑姑今天是怎么了,不是让我歇息就是要早早闭宫,云亦今个儿还说要来看我,她还没来呢。”

    “明天看也不迟,行了,慢些下来,今天早些休息吧。”

    第二日一早,苏清徽还未清醒,洹睇就在耳边嘱咐,不许离了宫门,乖乖等她回来。待苏清徽起来,看见落锁的宫门时,心里一阵不安。

    中午,宫门吱吱呀呀打开,苏清徽抬窗看去,眉头一皱。

    “臣妾恭迎圣上。”

    “怎么今日吃这么清谈。”

    “有些不舒服,便吃的清淡。”

    璟煜敲敲桌子:“过来坐下,站那么远做什么”

    苏清徽依言坐在他身旁,这一月多来,璟煜不过来两三趟,每次只是和她说些日常话罢了,仿佛她原本就该是他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

    她不会再做口舌之争,他也不会提起那个人。

    璟煜看她一眼道:“白天里,锁宫门做什么?”

    “身子不舒服,又不好驳了来访人的颜面,只好闭宫自养了。”

    “是吗?到底是你不舒服,还是洹睇替你落上的这道锁。”

    苏清徽攥攥手,沉声道:“皇上究竟想说些什么?”

    璟煜稀奇道:“怎么,洹睇没告诉你,江大人出事了吗?”苏清徽一愣,忽的想起自己顶的这个头衔。

    璟煜又道:“江大人作为太宰监守自盗,挪用公物,可不是轻罪。”

    苏清徽心头一跳,稳住声音:“所以,皇上来这一趟,想让我做什么?”

    “朕还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璟煜说着放下筷子起身。

    “这桩事,对你来说可是得心应手。”

    璟煜勾起个笑,眼里一片墨色翻涌:“乐善好施,救人水火”

    清晨,众人散朝,那道虚弱的金光才随意扫在地面上,映着外面一片雪色。璟昇正同旁人说着话,忽的听见前面几声惊呼,忙撇了话头,转去看热闹。

    不过几瞬,璟昇变了脸色回来,一言不发。

    璟溶瞥一眼他问道:“怎么了”

    璟煜张张口,却不知怎么作答。

    璟溶心里忽的不安,几步上前看去,呼吸一窒。

    台阶下,那道身影跪在雪地里,只着一身单薄的白衣,青丝散落,鼻尖通红,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像一块被人厌弃,随意丢在地上的帕子,谁来了,都可以踩上两脚。

    璟溶攥紧手,刚动了一步,就被人拽住:“兄长,你疯了不成,现在过去,就是在害她。”

    璟昇压下怒意又道:“兄长,你别忘了,那个人就在身后看着,稍有不慎,不仅她,所有人都要陪葬。”

    余光里,地上顺着璟溶袖口落下几点血色,璟煜心里一惊,见无人看过来,忙拿雪掩了。心中暗叹,这个地方绝不能再留了。

    璟昇低声劝慰道:“兄长,走吧,她和孩子撑不了多久的,回去想办法才是真正的救她。”

    璟溶终于垂眸,哑声道:“璟昇,去找太后。”

    “好,我立刻就去。”

    璟溶看一眼跪在雪里的那个身影,用尽全力压住起伏的情绪,一步一步靠近。

    苏清徽跪在雪里,不用抬头也知道,上面那些人该是什么嘴脸。不过嘲笑讥讽罢了,她还受得住。

    只是,她摸摸肚子,满眼心疼。娘又让你遭罪了,等你出来,娘一定好好补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不好。

    鼻尖忽的一阵冷凝香,她抬头,璟溶一身玄衣,立在一米开外,眼里浓的化不开的黑。雪一点一点落在中间,悄无声息、不言不语。苏清徽红了眼眶,忍住涩意,伸手轻轻覆在心口。就这样静静的停在那,一动不动。

    那阵香越来越近,包裹住她,又慢慢散开。苏清徽垂手轻轻放在那个脚印里,周围纷杂一片,来了又走,可是,她手里的哪一方落地却永远都在,不离不弃。(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走线

    太师府里,国师看一眼跪在床前的璟溶,眉头紧皱。

    “现在这时候,你来做什么?”

    “淮儿恳求叔父,与次兵符。”

    国师目光未转,像是明知故问般:“你要魏朔炎那支兵做什么?”

    底下未应声,国师压着声音道:“你可别告诉叔父,这一次也是为了她。”

    “淮儿恳求叔父,与次兵符。”

    杯盏被狠狠砸在地上,国师怒声道:“看来那几个月的时间和教训,还不够教会你什么叫得失有量,取舍互衡。”

    “历经千事,方知得失寸心。”

    “好,既然你知,那我今日就让你明白究竟什么是得失。”国师说着站起身拿过戒棍,用尽气力,毫无留情的打下去。

    不过片刻,戒棍上就沾满了血迹。可跪在床边那少年依旧满脸倔强,不肯道半声错。

    国师眼中闪过一丝悲凉,慢慢停下手中动作,无力的垂下手。戒棍砰一声砸在地上,惊人心起。

    璟溶慢慢直起身,擦净嘴边的血迹,抬起头盯着那人,一字一语、分毫不让:“淮儿,恳求叔父,与次兵符。”

    “若我不肯呢?”

    璟溶撑着几撑才起身,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叔父不是想过那个结果么?”

    “你给我住嘴,我花尽心血培养你,为你铺路,不是让你今日在我这里大放厥词。”

    “叔父知道,淮儿一向说到做到,有始有终。”

    国师看着屋中那个少年,记忆忽的冲上心头,他颤抖着往后退两步跌坐在床上:“滚出去,滚出去。”

    院外,璟昇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不可开交,终于屋门轻响。

    璟昇几步迎上去,焦急道:“怎么样,兄长拿到了吗?”他说着语一顿,伸手摸一把那身玄衣:“兄长你,叔父他”

    “不妨事,她怎么样?”

    璟昇道:“我叫人死闯进了寿康宫,人已经被太后带走了,一有消息就会有人传出来的。”

    “信和那些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我已经叫庭竟按照这笔迹写了一封投去宫里,另一封投给宗大人了,还有这些。”

    璟溶收过,断断续续道:“还有,江家一案,事发突然,朝中还无动静,宫中妃子却先知,璟昇,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璟昇一愣,沉声道:“弟弟明白,这就着人去做”他正说着,身边人忽的身子一歪,吐出口血。璟昇心一惊,伸手稳住璟溶。

    “兄长放心,那些事我来处理就好,你保重身体要紧。”

    落雪依旧,纷纷扰扰。璟溶支起身体,声音嘶哑:“不,还有一件事,我必须亲自去做。”

    将军府里,两两相立,魏朔炎看着那道身影,低声道:“不知四殿下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江府一事,也是令妹之事。”

    魏朔炎眼角一跳,傻笑道:“四殿下说这话,臣可琢磨不明白了。”

    “那这些呢,够明白了吗?”

    魏朔炎接过那一摞纸,越看越心惊:“这,这不可能,晚,贵妃一介后宫女子,怎么可能卷在朝政里,四殿下又是从哪得到的这些。”

    “魏将军是个明白人,从哪得到不重要,事出有据,只其中一条便能招来杀身之祸,这才是关键不是吗?”

    魏朔炎沉下脸道:“四殿下这趟来,不止是想说这个吧。”

    璟溶拿过魏朔炎手里的那几页纸,丢在火炉里。

    魏朔炎一惊,瞪大双眼:“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我可以得到,也可以毁掉,现在是,以后也是。”

    窗外风夹着雪丝丝缕缕渗进来,惹得人一身寒意。

    “臣,想要殿下一句话。”

    “既往不咎,保全整个魏家,至于以后,你有多少本事,我就能给你多大的荣耀。”

    那道身影渐远,魏朔炎扭头看去,屋中央暖炉里,火气涌着往外冒,风一吹,漏了一地的灰烬。

    六王府内,璟昇一把抓住冒雪回来的阿汛,急声问道:“她如何了?”

    阿汛垂下头:“太医说,情况不是很好。”

    璟昇松开手,转了几圈才道:“暂时先别告诉我兄长,我再想想办法,对了,洹睇姑姑那边呢,怎么样?”

    “姑姑那边暂时周转不开,不过她传来话说,还有一可信之人可代她。”

    “需要多久?”

    “至多下午就会有消息了。”

    央霞宫里,温云箐捏着手里的信浑身发抖,事已至此,为了这个敬妃,他们还真是不择手段的拉人下水。她抬眼看去,院里温云亦正蹲在角落里堆雪人,好像天塌下来,院里那个人,也就是那副温吞的模样了。

    碰上她的目光温云亦笑着招招手,温云箐叹口气,她这个傻妹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云亦,你进来。”

    温云亦慢慢走进来,小心翼翼道:“姐姐怎么了啊,是谁惹姐姐生气了吗?”

    “还能有谁,我问你,前日你去韶华宫了吗?”

    温云亦摇摇头:“没有的,姐姐,亦儿出门那天路滑,摔了一跤,就,就没去成,不过,姐姐从小教导亦儿,不可失信于他人,所以亦儿就写了封信给敬妃娘娘,如实说了情况,希望敬妃娘娘谅解。”

    温云箐心中大起大落之后,终是恨恨出口气。看来把她这妹妹关在殿里看着还不够,该是绑了封住嘴才好。

    “怎么了,是敬妃娘娘生气了吗?”

    温云箐恨不得刨开温云亦的脑子瞧瞧,里面到底装了东西没有,她提起声音道:“生气,生气,你瞧着该生气的是她吗?”

    “是姐姐”

    “你嘀咕什么呢?”

    温云亦很委屈;“姐姐都不说为什么,亦儿怎么知道安慰姐姐啊。”

    温云箐眉头一拧,安慰?她都不知该怎么告诉自己这个傻妹妹,你与那敬妃弹曲作画、给她送药制香、与之秉烛夜谈。可他们呢,只想着拿你去做替罪羊,甚至要给你带上谋结外臣的帽子。

    “那姐姐,亦儿今日还能去韶华宫吗?”

    “去什么去,你给我老实待着,若是让我瞧见你出房门半步,非打折你的腿不可。”

    “哦”

    温云亦走后,温云箐才敢拿出那封信烧掉:“阿水,那个人还说什么了?”

    “她说,有些话想和娘娘当面说”

    “说什么时候了吗?”

    阿水迟疑几秒道:“刻不容缓”

    温云箐秀眉一拧:“刻不容缓,她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随进随出吗?”

    阿水道:“娘娘莫气,那人说了,眼下皇上和贵妃顾不得我们这边,若是娘娘想尽快甩掉这桩麻烦事,最好,最好”

    “说!”

    “娘娘,现在她就在后门候着。”

    温云箐捏紧手里的杯子,冷笑一声,还真是步步紧逼。

    钟粹宫里,魏晚舟正描眉梳妆,镜中忽的映出个熟悉的身影,魏晚舟从镜子撇一眼来人,慵懒道:“呦,今个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魏大人来了。”

    魏晚舟描眉的手一停,笑道:“这青天白日的,您说什么胡话那,这是后宫,不是魏府。”

    “娘娘还是快些罢,魏大人还在房里等着您。”

    桌上一声清响,粉脂落了一地。

    魏晚舟站在偏门前,心头不安,伸手理了又理裙摆才轻轻推开门。

    “哥哥”

    魏朔炎扭过头看见魏晚舟,立马蹙眉道:“你这是准备去哪?”

    魏晚舟咬咬唇没做声,魏朔炎指指桌上的盒子,不耐道:“其余的我也带不进来,这是那店里新做的糕点,我看着好看顺手就买了,尝尝不。”

    魏晚舟终于舒缓了神经,立马上前掀开盖子:“恩,我尝。”

    “多吃点,你以前不是一个人就能吃一盘吗,这才吃了几口。”

    “够了,我饱了。”

    “这能当饭吃啊。”

    “这是宫里,又不是在家,没个数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魏晚舟话一落,屋中顿时陷入安静。她咬咬唇看向魏朔炎:“哥哥今日来,是有话和霜儿说吧。”

    魏朔炎沉默两秒叹道:“臣就想问贵妃娘娘一句,这魏家,娘娘是不是不愿再回去了。”

    “哥哥说什么呢?”

    “贵妃娘娘刚刚是打算去见皇上吧。”

    魏晚舟手一抖,那块点心骨碌碌落在地上:“哥哥”

    “霜儿,我都知道了,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是神不知鬼不觉吗?联手诬告太宰、妄议朝政、谋害皇嗣、迫害妃嫔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诛心之罪。”

    魏朔炎一字一句像把利剑一样毫不留情的扎在魏晚舟心上,魏晚舟一下失了情绪,道:“你以为我想吗?你们在宫外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难,为了顶着这个姓活下去,我要每日提心吊胆的活着,每日都当无明日的活着,从打算把我送进宫的那一刻,你们问过我一句吗?”

    魏朔炎喉间一哽,这个妹妹是他从阎王殿里拉回来的,自比其他兄妹更珍惜些,可就是这份珍惜,却成了别人拿捏他的软处。

    魏朔炎几欲伸手却又徒然放下,垂首低声道:“那些事我会收拾干净。”

    “什么?”

    “你终究是我妹妹,我还是你哥哥一天,就不该看着你做傻事。”

    魏晚舟忽的失了戾气,双眼通红。

    魏朔炎笑的有些僵硬,摸摸她的头道:“好了,霜儿,别再闯祸了,好好听话,哥哥会接你回家的。”

    魏晚舟眼里蕴起雾气,又看见她定下婚期时挡在她面前那个倔强的背影。雪压的树枝低垂,窗外寒天雪地,可她觉得,春天很快就来了,那时候,一定很适合放风筝。(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晚上,苏清徽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浑身像被浸在一个冰桶一般,她极力想挣脱,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一般,动弹不得。她正难受之际,嘴里忽的被塞进一个药丸,一股苦涩味瞬间在唇齿间蔓延看来。激的苏清徽清醒了不少,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迷蒙中一道白色的影子,忽远忽近。还未等她看清,就又陷入了昏睡,直到夜黑,她才完全清醒。

    “醒了”

    听见那道声音,苏清徽本能的一瑟缩,璟煜仿佛没看见一般,走过来扶起她,端起药碗凑在她嘴边。

    苏清徽小心翼翼的打量眼前这个人,不知她睡了多久,可身旁这人却像是几夜没睡般,眼底猩红,胡茬乱冒。

    苏清徽躲躲他擦拭嘴角的手,放轻声音:“我,我自己来。”

    璟煜看她一眼,又坐回桌边,不言不动。苏清徽忽的心里没底,她昏倒在地的最后那一刻,除了太后身边的侍女萍水奔过来的身影,剩下的一概不知。

    终于在苏清徽快要窒息之际,桌边的那个人忽的哑着声音开口:“他和你说过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哪了吗?”

    苏清徽呼吸有些急促。

    璟煜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他不会说的。”

    “我把他丢在那个暗无天日、阴冷肮脏的地方,逼他弑友、杀人,不过就想听一句求饶而已。”

    “可惜,他这个人好像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顺势而为,趋利避害。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也是这样。”

    苏清徽颤抖着声音道:“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

    璟煜笑笑,喝口酒凸自道:“你知道,他的母后是谁杀的吗?国师。父皇是谁推下龙临台的吗?国师。他最敬重的大哥是谁毒死的吗?还是国师。你看,他多可怕,这么多年,在仇人手下藏得多好。”

    “别说了。”

    “他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沉默寡言、独来独往。谁若是碰一下他的东西,他肯定不会再看第二眼了。整日像个冷石头一样,走哪都惹得宫人躲避纷纷。明明一身毛病,口味挑剔,性格古怪。讨厌吵闹、讨厌多事。坏毛病数不胜数。”

    璟煜说着苦笑一声道;“可是很奇怪,无论是老师、大哥、弟弟甚至是叔父,都好像只能看得见他一人似的,旁人再怎么努力,都好像该理所当然的作陪衬。”

    苏清徽揉揉眼,好像璟煜说的那些话里,没有一条是她没干过的,聒噪又多事,日日闯祸,弄坏他的东西是家常便饭,煮的东西还难吃的要死。可是每次,璟溶只会很温柔,很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别闹,听话。

    “他不是这样的。”

    璟煜站起身靠在窗边:“他就是这样,只不过是遇见你罢了。”

    璟煜抬头看去,窗外明月皎皎 ,清辉满地。明天或许是个好天气。可有些事,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第二日,洹睇扶着苏清徽离开寿康宫的时候。太阳升起,落雪融化,难得的好天气。

    后来过了几日,苏清徽才知道,为了彻底解决江家的这一个篓子,他们不得用关西之事拖住璟煜泄力在兵权上。又把皇上器重的温家和江家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后来,顺势借着江家冤案,彻底端了王家。速度之快,毫不留情。

    莫说是璟煜,连她都开始疑惑,既然璟溶能在两天之内解决这些事,国师现在也有心无力,他又为何要花这么多时间,留那个人坐在高位之上呢?

    “娘娘”苏清徽侧头看去,洹睇身后跟着个熟悉的影子。

    “以书,你怎么来了?”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安康。”

    苏清徽抬抬手:“快起来,姑姑,拿个凳子来,对了,六王妃最近怎么样?”

    “回娘娘的话,王妃她生了,是个小世子。”

    苏清徽瞬间直起身,又躺回椅中,看的洹睇一惊。

    “我都忘了,我肚里也有一个,对了,王妃的产期不是还未到?”

    以书道:“娘娘的事还是没瞒过王妃,她生了殿下的闷气,没几天就产下了小世子。”

    苏清徽听得心惊肉跳:“那她和孩子可还好,有没有事,你怎么不早说,我好派人去瞧瞧。”

    “娘娘别急,王妃和小世子一切安好,我家主子就是怕娘娘急,才不敢说的。”

    “我哪里急了,有什么不敢说,你们夸张的好像我要吃了她一样。”

    洹睇笑笑:“那娘娘现在是生气了,所以也不出宫去瞧瞧了。”

    “出宫!我能出宫!”

    洹睇忙的扶住苏清徽道:“哎呦,小祖宗,您可慢点,圣上批了回亲,娘娘可以回去看看的。”

    “那走吧,立马走,时不待人,对了对了,姑姑你把我屋里藏得那些补品拿出来,底下柜子里还有我做的那些小衣服,小玩具,香囊都带上,哎呦,以书扶我一把,我挑个衣服。”

    洹睇和以书对看一眼,无奈的笑笑。

    苏清徽出宫后,去江家绕了一圈,临走时,远远瞧见廊下站个人影,她恨不得半个身子都探出去,才看清是江庭竟。苏清徽看一眼周围无人注意,扬起手轻轻挥两下,马车渐远,苏清徽放下帘子,也不知,江二公子瞧见了没有。

    “怎么不进去。”

    江庭竟侧目看一眼来人没说话。

    “她挺好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江庭竟像被人一下戳穿心事一般红了脸,嚅嗫道:“我,我没担心。”

    江庭远无奈的笑一声:“你啊,战场山挥杀四方,一提起她,连话都说不清。”

    江庭竟一下泄了气,声音低的仿佛一吹就散:“哥,你说,我还会不会遇见和她一样的人。”

    “庭竟,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谁是谁的替代品,那些你错过的,抓不住的,从来都不属于你。总有一天,你会遇见那个人的,她独一无二,不属于任何人,但却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

    江庭竟侧过头,身边那个人,还是那身紫衣,从未变过,就好像那个人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六王府里,璟昇瞥一眼从进来就没停嘴的苏清徽,满脸不耐:“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不能”两声重叠,一声娇俏,一声故作凶狠的温柔。说完两人都笑了。

    璟昇翻个白眼,恨不得鼻孔出气:“好像这孩子是你生的一样。”

    “说的好像是你生的似的。”

    “不是我的难不成还是你的,可笑。”

    “那你生一个我看看啊,幼稚。”

    许绾无奈的笑笑,拉住苏清徽欲跳起来的身子,冲璟昇道:“好了,少些几句吧,你们怎么一见面就吵啊。”

    “问她(他)”

    “哼”

    “别学我!”

    “嘶,你”

    许绾头疼的揉揉脑袋,这两个冤家。

    门外几声轻扣,以书轻声道:“殿下,四殿下来了。”

    苏清徽一下泄了气,拉上帘子遮住许绾,坐到屏风外。

    桌上璟煜看苏清徽挠头晃脚的,就是不敢抬头,一声嗤笑:“刚不是挺厉害,嘶,你”

    苏清徽伸手挡住脸,得意的吐吐舌头。璟昇磨磨牙,拉近凳子,苏清徽一愣,也拉拉凳子,在他们幼稚的转了半圈之后,桌上一声细响。璟昇立马收手,只有苏清徽还不知死活的乐此不疲。

    璟昇看一眼苏清徽,哼笑一声,悠然自得的拿起杯子。

    下一秒,苏清徽就知道璟昇那声嘲笑是什么意思了。身后一撞,苏清徽回头就对上璟溶幽深的眼神,她慌乱起身退几步。

    砰一声,屏风落地,许绾在里面一声尖叫。

    顿时满屋慌乱,苏清徽挠挠脑袋,站在屋中央不知所措。以书走过来,无奈道:“娘娘,这太乱了,奴婢先扶您下去休息片刻可好。”

    “恩恩,好,走,走吧”

    片刻后,苏清徽坐在间暖室里无聊的晃晃腿,她还真是天生的闯祸好手。

    璟溶推开门,里面那个人像只好事的小狐狸一样,立马探出脑袋,看清是他,又嗖一下缩回脑袋。

    璟溶无奈的叹口气,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像以前一样。只要闯了祸见着他,心虚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清徽扣扣盖在身上的薄毯,愈发紧张。之前她就自作主张见了璟煜,欺瞒璟溶进了宫。已经让他们之间有了些不快。

    经过之前几次见面,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现在经过江家一事,又叫她一手搅黄。

    苏清徽攥紧手里的薄毯,心叹口气,这次,若是璟溶质问她江家一事,她若再说些什么多事之秋,不可相扰的话,只怕是又要惹得璟溶徒增怨气。

    璟溶自不知苏清徽心底那些心思,只看着她装睡还乱颤的睫毛,仿若一朝回到从前。

    片刻后,苏清徽终于忍不得身边那道灼灼的目光和那股若隐若现的冷凝香,即使她闭着眼,那股香也像水一样幽幽的渗进她身体里,扰的她浑身不得劲。

    她瓮着声音道:“别看了”

    “不装了”

    “……”

    苏清徽睁开眼,璟溶撑着手坐在她身边,眼里温柔缱绻,嘴角噙着笑意。窗外柔光打在那一身月牙白衫上,拢起一圈淡淡的光,如诗如画。

    苏清徽唰一下别开眼红了脸,心叹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抵不住诱惑。

    她别扭着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璟溶叹口气,语中无奈:“我的人,我总要亲自看看才放心。”

    苏清徽咬咬唇垂下头,声若细纹:“对不起啊,我又自作主张,给你惹祸了。”

    “即使没有你,他迟早也会动手的。这次只不过是想借着你警告我罢了,下次不要这么傻了,他说的话信不得的。”

    璟溶说着摸摸苏清徽低垂的脑袋笑道:“有些人不是说下辈子都学不乖,我早都习惯了。”

    苏清徽揉揉眼睛道:“我还以为你是专门过来说教我的。”

    “罢了,那些话,留着下辈子再说吧。”

    肚子上一温,苏清徽抬眼看去,璟溶睫毛轻垂,手轻轻覆在她肚子上,神色认真。

    苏清徽柔了眼神。

    “他听不听话”

    “恩”

    一时无言,璟溶摸着苏清徽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心中五味杂陈。

    “对不起”

    苏清徽忽的一怔,她知璟溶心中愧疚于自己无法陪伴在她和孩子身侧,护她们稳妥。可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再苦再累她也要扛下来。

    “我可不会说没关系,我还要等着你负责呢。”

    听了苏清徽那一如往常不正经的语调,璟溶一下释然般,眼里有了笑意,轻轻吻在她的眼睛上。

    “好”

    很快,我就接你们回家。(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季转

    这个冬天在希翼里,好像很久又好像很短。

    冬去春来,风景四换。除了压在苏清徽头上那一道皇贵妃的头衔,还有温云亦肚子里多出的小皇子外,好像其他也没什么变化了。

    随着日子越来越久,苏清徽动弹一下都要费劲半天,辛好曦容还愿意一直帮着她缓毒,她吃了许多天的药,心绞的感觉好像随着孩子长大慢慢消散。

    苏清徽忽然有了期翼,开始幻想以后的日子。

    以后,她一定要学着做菜 ,每天做给他们吃。到时候,璟溶教他读书写字、知人识礼。自己就教他上树下河、堆土做城。每天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过每一天。

    “娘娘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当然是想着教他怎么捣乱呗”

    “又开始胡说了”

    苏清徽歪头笑笑,语调扬扬落落:“真的,姑姑不信啊”

    洹睇拿过梳子梳开她微微打结的青丝,笑道:“多大人了,还撒娇。”

    “欸,姑姑说,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

    “这可得好好想,可不是一拍脑瓜子的事。”

    苏清徽撅噘嘴:“我想了好久呢。”

    洹睇笑一声:“可想出什么了。”

    “恩,如果是个女孩就叫空青,怎么样姑姑,好听吗?”

    “好听,如果是个男孩呢?”

    “男孩啊,那,就叫六月吧”

    洹睇哭笑不得:“怎么男孩就这么招嫌弃,为什么叫六月啊。”

    “六月生的呗,多值得庆贺”

    “你啊,可别叫殿下听见。”

    苏清徽扬扬眉:“他肯定会喜欢的。”

    苏清徽说着拍拍肚子:“他也会喜欢的,是不是啊,一半一半六月。”

    窗外,万物开始复苏,莺飞草长。

    央霞宫里,温云箐看着整日呕吐不止的温云亦,心上疼惜不已,她虽然也爱这孩子,但她已经看不到未来的路了,现下她这傻妹妹还要为了一个根本不能出世的孩子,遭了这么多罪,未来只有比现在更坏。

    “娘娘”门外传来一声轻唤。

    温云箐抬头瞥一眼门口的阿水,轻轻拍拍云亦的背,吩咐身边丫鬟道:“你们悉心伺候着,若是有什么事,及时来报。”

    “是。”

    门阖上,温云箐揉揉肩,疲倦道:“什么事?”

    “娘娘,是温大人的来信。”阿水掏出怀里的信递给温云箐。

    温云箐展开信,越读越心惊,她唰的一下合上信,面色苍白。

    “父亲可带话了。”

    “大人说,请娘娘早作决断,现在一刻都耽搁不得了。”

    温云箐闭上眼,仿佛累极般:“告诉父亲,我知道了。”

    “是”

    云亦,若是你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可是,我想要我们都活着,想要整个温家,都活着。

    寿康宫里,熏香缭绕。

    太后放下手里的画,看向来人:“齐妃最近怎么样?”

    “回太后,亦儿最近肚子越发大了,太医说,瞧着就是个多福的小皇子。”

    太后眼角几道皱出笑纹:“哦,是吗?不是你这做姐姐的偏心疼爱?”

    “哪能啊,今个儿秋天太后抱上这小皇子,就知臣妾有没有偏心了。”

    太后瞥一眼温云箐,叹口气道:“哀家这身子,还不知能不能撑到秋天呐。”

    “太后说笑了,您啊,自是福禄深厚,贵气绵长的。”

    “这贵气有贵人,哀家可什么都没有,每日就指着这神仙可怜哀家,多续续命。”

    温云箐轻声道:“太后本就是贵人,这底下仰着太后的人多着呐。”

    太后忽的来了兴趣:“哦?”

    温云箐笑笑:“太后,这春一过,万物复苏,失意的得意的,谁又分的清呢?”

    “可若是那根深的,即使冬天,也只是睡一觉罢了,这四季可没什么影响。”

    “千里之堤方可毁于蚁穴,更何况几棵树呢,太后不等等看,怎么知道这树就能开花结果呢?”

    太后目光深远,许久眼底闪过一丝光。

    “那好,哀家就等着,贵妃可别让哀家失望啊。”

    随着天越来越热,苏清徽愈加烦躁,起不来躺不下,动一动都浑身是汗。她恨不得每日都浸在冰桶里。

    洹睇进屋就看见苏清徽鬼鬼祟祟的身影,急忙上前拦住道:“娘娘又拿什么了,听话,拿出来,奴婢看一眼。”

    “没什么。”苏清徽拖着长长的尾音,不情不愿道。

    “撒娇也没用,拿出来。”洹睇皱眉道。

    “哼,给你,都给你。”

    洹睇瞪大眼睛:“你哪来的冰块。”

    “人家辛辛苦苦求来的啊,拿走就拿走,姑姑干嘛凶人。”

    洹睇哭笑不得:“奴婢怎么就凶你了。”

    “就是,你哪来的冰块。”苏清徽拉下脸学着洹睇的模样道,她说完后又软着声音道:“姑姑听,是不是。”

    “好了,过来吧,你不能受凉,我给你扇扇。”洹睇无奈道。

    “哼,那我就,就”

    洹睇瞧着苏清徽忽然苍白的脸色,心下一慌,上前一把扶住苏清徽焦急道:“怎么了,姑娘怎么了。”

    “这回,是真的,肚子疼。”苏清徽一顿一顿的说道。

    “采薇,采薇,去,快去叫稳婆,伶儿,去把方太医叫来,快去啊。”

    “是,是”

    产房里,苏清徽满头大汗的揪住被单:“姑姑,我好像不行了。”

    “别说傻话,稳婆就来了啊,再忍忍。”

    门外采薇上气不接下气:“来了来了,稳婆来了。”

    淮王府里,璟溶坐立不安。

    璟昇宽慰道:“兄长放心,我派了了人进去,不会有差错的。很快就会来消息了。”

    璟昇说着看见璟溶拿过的物件,瞪大双眼:“兄长,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都忍了这么久了,你想前功尽弃吗?好,就算你现在冲进宫里坐上那个位置,绝无人敢说二话,她呢,你打算给她和那个孩子什么身份?”

    璟溶颓然的放下手:“璟昇,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兄长,她会知道的,你总要对她的未来负责。现在,即使你手里握着一半兵权,可国师仍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其背后势力不可轻视。所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兄长,不出半月,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院里树轻摇,落一地花瓣。

    韶华宫里,苏清徽不知努力了多少次,才勉强睁开眼。

    “姑姑。”

    “姑娘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苏清徽破碎着声音道:“姑姑,孩子呢?”

    洹睇抹一把眼睛,忙的抱过孩子,道:“在这,你看多漂亮,和你一样。”

    苏清徽虚弱的笑笑道:“皱巴巴的丑死了,姑姑,六月呢,抱来我看看。”

    “六月,六月,他”洹睇别开眼支支吾吾道。

    苏清徽忽的急切:“六月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没有,六月很好,只是,太后想见见,就叫人抱走了。”

    “想看看可以,她来看啊,抱走是什么意思啊,姑姑,啊,为什么抱走啊。”

    洹睇压住苏清徽的身子道:“你别急,太后只是看看,明日一早就送回来了。”

    苏清徽急的红了眼眶,也不顾身上疼痛:“不,六月这么小,吹不了风,我要去看着。”

    “姑娘,奴婢求你了,明日,明日奴婢一定带你去,今日先看着空青好不好,她也刚出生啊。”

    苏清徽仿佛恢复理智一般,慢慢收回脚,看一眼那个孩子。

    洹睇把孩子轻轻放在苏清徽怀里,柔声安慰道:“你看,她想和你待在一起。”

    “姑姑,明日我就能见到六月了吧。”

    洹睇看一眼苏清徽苍白的脸,忍着涩意道:“能,明日,明日奴婢就带姑娘去,来,孩子给我吧,姑娘把这药喝了罢。”

    “我不喝药。”

    “姑娘不喝药,明日怎么走到寿康宫呢。”

    苏清徽死死盯着洹睇,声音越发嘶哑:“姑姑,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是,不会。”

    片刻后,洹睇轻轻的掖好苏清徽的被角,看着她安然的睡容,心中一窒。睡一觉,等明天,明天就什么都好了。

    寿康宫里,太后摸摸那孩子的脸笑道:“萍水,你瞧,这孩子长得多俊俏啊。”

    “是,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将来可不得了。”

    “太后,慧妃娘娘来了。”

    太后变了神色,挥挥手道:“把皇子抱下去,好生照看着。”

    “是”

    温云箐看着错身而过的襁褓,眼中闪过几分讥讽。

    “太后。”

    “你怎么来了?”太后拨拨手里的佛珠,漫不经心道。

    “臣妾自然是来看看小皇子,顺便告诉太后,好戏,很快就开始了。”

    宫道上,一道道灰墙像数个被困在这城里的假面人,天明一面,天暗一面。温云箐看着看着,忽的脚下一崴。

    身边阿水一惊,忙伸手扶住她:“娘娘!”

    温云箐扯出个笑,挥挥手,道:“不妨事。”

    以前她总同云亦一起走这条路,每逢这里,云亦总是要搀着她,万防着她扭了脚。

    温云箐抬起头,明雀宫的牌匾晃得人眼疼,她忽的想起小时候,她和云亦都特别喜欢吃鱼,可因为有一次嬷嬷没挑净鱼刺,她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嬷嬷。

    从那以后她就有了阴影,可云亦只以为她是单纯害怕鱼刺而已,愣是自己一个人傻傻挑干净所有鱼刺,像献宝似的端来给她。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是个不领情的,伸手就推翻了盘子,连人带盘一股气全丢了出去。

    再后来,她就很少在桌上看见鱼了,现在想想,她偶然见过的那几次,不过是云亦不在身边罢了,记得这些琐事的,也只有她这个傻妹妹了。

    “娘娘,到了。”阿水缓缓出声提醒道。

    温云箐像醒过神来一般转过眼,院里藤蔓下,温云亦坐在秋千上,手覆在肚上轻轻晃着双脚,少女般娇俏的模样,宛若还在府里时一样。

    温云箐忽的心里开朗了不少,转头对侍女道:“阿水,吩咐小厨房,今日我们吃鱼罢。”(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别离

    宫扬街上,拥拥嚷嚷。每个人手里都拎着盏白纸红芯灯,互伴相走,店铺上挂满了白红色的幔帐,风一吹,晃晃悠悠的荡起。远处许愿树下拥着几个少女互相红着脸打趣。

    清河桥上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形单影只的站在桥边,周身孤寂、满眼落寞。来来往往众人仿佛看不见他一般,只是不停歇的往前走。

    苏清徽穿过人群慢慢走上桥,站在那小公子身边,轻轻碰碰他的肩。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家人呢?”

    那孩子盯着干枯的清河,像迷失了方向一般:“我在找她。”

    “她?”

    那孩子没接话,苏清徽瞥一眼穿梭的众人,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们都拿着个灯笼,现在不是白日吗?”

    “很快,天就黑了。”

    那孩子刚说完,云一下涌过来,漫住天际,远处一层层黑盖过来,周围忽的变得死一般的寂静,连脚步声都是轻飘飘的。

    “你的灯笼呢?”那孩子声音缥缈的仿佛从云端传来。

    苏清徽看看空荡荡的手,眼里迷茫。

    那孩子终于转过身来看向她,变得一双白瞳留着血泪,嘴角咧着一个僵硬的笑。

    苏清徽忽的全身冰凉,扶着桥廊一步步后退。

    “原来你在这啊,我终于等到你了,走吧,他们在等着我们呢。”

    苏清徽慢慢回头,身后刚刚还说话的那些人,现在眼也不眨的扯着同样的笑死死的盯着她。

    手上一凉,苏清徽目光一点点下移,那个孩子牵住她的手,仰头笑着,血一滴一滴的滑过脸。

    “我抓住你了。”

    桥开始一块块粉碎,火海弥漫,耳边一片凄厉的笑声。

    苏清徽尖叫一声睁开眼,身上凉浸浸的湿透一般。

    缓过后,她顾望四周,微弱的烛火映着空荡荡的寝殿。

    “姑姑,洹睇姑姑。”

    苏清徽试探着叫了两声,可半天也无人应答,她又想起那个孩子,手脚都开始颤抖。她拿过烛台,一步步靠近西殿。

    推开门,摇床里,空青含着指头睡的很乖巧。苏清徽碰碰她的脸,软软的毫无防备。

    忽的门被打开,采薇喘着粗气冲进来,看见苏清徽脚步一怔,又立马回手扯过褓巾,利落的包好空青交给苏清徽。

    “娘娘,来不及了,快走,宫后面还有一条小路。”

    “走哪,采薇你说什么呢,洹睇姑姑呢?”

    采薇哭着声道:“宫变了,娘娘,那些被皇上惩处的世家毫无征兆的叛乱,他们封了宫,洹睇姑姑也不知所踪,若您和公主被发现绝对活不过今晚的。”

    “四殿下呢,他呢?”苏清徽一把捏住采薇的手道。

    采薇犹豫片刻,终于像下定决心般道:“四殿下他就在宫外,不出片刻一定可以攻进来,但现在,您必须和我走。”

    苏清徽垂下头喃喃道:“他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她说着把空青一把塞在采薇怀里:“采薇,这算我求你的第一件事,把空青平安带出去交给四殿下,保护好她。”

    采薇一把拉住欲走的苏清徽,带着哭腔:“娘娘,不能去,您不能去。”

    苏清徽眼里落个温柔的笑,掏出个吊坠放在空青怀里:“采薇,谢谢你,只是我真的不能丢下六月一个人,至少,我这个娘亲要看看自己的孩子啊。”

    采薇徒劳的挣扎道:“娘娘真的信得过我吗?我是皇上的人,空青您也要亲手交在四殿下手上才安心啊。”

    宫外喊声越来越近,采薇抱紧手里那个襁褓,像抱着那个远去身影所有的寄托和恳求。

    “采薇,我知道你可以骗我的,但你没有,所以,谢谢你。”

    寿康宫里,太后冷眼凝视着温云箐:“哀家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心狠的东西。”

    温云箐蹲下身讥讽道:“太后在这宫里沉浮数年,什么没见过,这种事您做起来可比臣妾顺手多了。”

    “你放肆。”

    “呵,没您这句话,臣妾还真不敢造次,既然您说了,来人,送太后去休息,外面太吵,莫惊着了这位贵人。”

    “温云箐,你以为你温家有多大的能耐。”太后说着看见被推壤出来的萍水,眉毛一拧,一下激动起来:“大胆。”

    温云箐伸手抱过那个孩子,描描他的眼,不以为然道:“臣妾能大胆放肆,也是拖了太后的福,来人,抱下去吧,记得声音小些。”

    “你,你这个疯子。”

    “是吗?疯总比死好,这些道理太后不是比我更懂。”温云箐说着躬身行礼:“那太后好好歇息,臣妾,明日再来向您请安。”

    话毕温云箐头也不回,踏步而去,身后一声闷响落地,她扯扯嘴角,笑的讥讽。

    出了寿康宫,温云箐看向钟粹宫的方向,一片死寂。

    “魏晚舟人呢?”

    “回娘娘,被王公子带走了,听来人说往东南方向去了。”

    温云箐轻轻蹙蹙眉:“东南?他去那做什么。”

    “是魏朔炎,宫人说,他从那边回来了,现在怕是快到南门口了。”

    “什么,南边不是贺家和王家守着,怎么也没人来报,你去,找个人速速告知我父亲。”

    “是。”

    温云箐望东南方向瞧去,那片宫角隐藏在月色下,安静的可怕。

    南门口,魏朔炎急的团团转,看见来人他往前迎几步:“魏泞,现在怎么样?到时候了吗?”

    “大人,我查过了,韶华宫,韶华宫那位主子没什么大碍,我们的线人护的很好,不时就会从东侧那条小道出来,倒是,贵妃娘娘,被王家带走了。”

    魏朔炎急了眼:“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来人,派几队人往这条路接皇贵妃娘娘,剩下的人和我杀进去。”

    宫道上,魏晚舟踉跄停下,看见魏朔炎急匆匆赶来的身影的,刚刚强自的镇定、不屈,一下就土崩瓦解,瞬间红了眼眶。

    “魏将军,看来,你对你这位新主子也没多衷心啊。”

    这话一出口,周边骤的一静。

    “王照,你什么意思?”

    王照讥笑道:“看来你还真是个只会打仗的蛮夫而已。如果我猜的不错,四殿下要你走的可不是这条路吧。”

    魏晚舟瞬间脸色乍白。

    “魏将军?”一声略带疑问的声音响起。

    魏朔炎回头,宗英站在几步开外,面色凝重。

    王照大笑道:“魏将军,看来你虽不忠,可这四殿下倒是待你不薄。还专抽了人手来保护你这可人妹妹。”

    一番话说的魏朔炎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他一把提过身旁的魏泞:“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够了。”宗英几步上前:“现在不是争的时候,你走,我来处理这里。”

    宗英刚说完,王照冷笑一声:“宗大人想的是不是简单了些。还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话毕,宗英身后瞬间涌出几十人。

    宗英攥攥手,上前一步,王照看出他的意图,立马抽出刀抵在魏晚舟脖间,狠厉道:“魏将军,我奉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若宗大人再上前一步,你这妹妹可就没命和你团聚了。”

    宗英前进的脚步被身后一道气力扯住,他愤怒出声道:“魏朔炎。”

    王照看着被挡住的宗英,脸上一片得意:“很好,看来魏将军还真是个明理人。”

    “哥哥”

    淡淡的一声却激起千层浪,魏朔炎直直看过去,魏晚舟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个轻轻漫漫的笑,他心底一抽。

    “明年三月,你可不能再食言了。”

    王照听见魏晚舟的话皱皱眉,不明所以,还未等反应过来,他腕上忽然一紧,温热的血一层又一层的盖在手上。王照不可置信的松开手,刀砸在地上,怀里的人像只碎骨的风筝一样,慢慢垂在地上,了无声息。

    “霜儿!”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混乱,魏朔炎冲上前抱起魏晚舟,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霜儿,霜儿,你别吓哥哥。”

    他说着扯下袖布捂住魏晚舟的脖间:“哥哥带你去找太医,我们回家,明天,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放风筝好不好,霜儿,你看看哥哥啊,霜儿,霜儿。”

    泪砸在那段被染红的袖布上,魏朔炎徒劳的抱住那个身影,可惜,无论他怎么承诺,怎么乞求,怀里的人再也听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逆旅

    苏清徽穿过小道,隔着宫墙,前方一片火光灼灼,她心下不安,刚朝前走了几步,一队官兵朝韶华宫行来,她忙藏身在门后。

    “欸,你说那温家捉住的是那小皇子吗?”

    “那能有假,那可是温大人亲自从寿康宫抱出来的。”

    “这么说,他们真的要斩草除根。”

    “什么斩草除根,杀了那个给温家这个腾地方罢了,时间有限,可不是得早下决断。”

    身后议论声不断,领头的侍卫转身看向身后那两个交头接耳的侍卫,怒声道:“你们几个,有废话的功夫快走几步,若是叫那皇贵妃逃了,我们都没好果子。”

    那队侍卫渐远,苏清徽忽的软了劲,温家,他们真的要杀了她的孩子给云亦的孩子做血梯。不,不会的,至少云亦绝不会这么做。她的六月,她甚至都未见过一面。

    苏清徽撑着身子起身,踉跄着冲出去。

    政殿外,重重兵刃下,温新笠手里抱着个孩子站在高台上,高声道:“当今圣上无力持政,受奸人蛊惑,滥杀忠良,引得天怒民怨,今得以祭子以慰天,承皇子以慰民。愿庇佑我国永安兴盛。”

    温新笠说着举起胳膊,人后忽的一阵骚动,他侧目看去。几个官兵压着个披头散发,身着青色裙儒的女子走上前来。

    站在高台角落里的贺祁儿见着来人,唇间溢出几声轻笑,推开身前的侍卫缓步上前。

    “温大人,既然我们都知晓了蛊惑圣上的奸佞,何不一网打尽,以儆效尤。”

    温新笠放下手,道:“舒妃此话何意。”

    贺祁儿冷笑一声:“很快温大人就知道了。”

    贺祁儿说着走到那青衣女子面前,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道:“怎么,你的主子不是走哪都带着你这条忠心耿耿的狗,她人呢?”

    面前人不言不语,只是一脸淡漠的盯着她,贺祁儿来了气,一把甩开手:“不知死活。”她说着拔过剑抵在洹睇的脖间,厉声道:“说,那个贱人呢?”

    “你不配。”

    “你说什么?”

    洹睇盯着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字字句句道:“你不过一条温家的走狗,有什么资格和主子说话。”

    贺祁儿慢慢收回剑,似笑非笑:“你还真是和那个贱人一样,长了张令人生厌的嘴。来人,拔了她的舌头。”

    “祁儿,不要胡闹了,你到底想怎样?”

    贺祁儿拂一眼身旁出声阻拦的人,轻声慢语道:“怎么,哥哥现在想起来关心说教我这个妹妹了,若是这样那大可不必,毕竟,温家连婴孩都不放过,这样一比,哥哥该是去问温家才对啊。”

    贺萧然缩缩脖子,轻声道:“你不是还要问那个人的下落。”

    看见贺萧然那模样,贺祁儿讥讽一笑,挥挥手:“是,那哥哥可要往后站些,免得沾了血做噩梦。”

    贺萧然脸青一阵红一阵,却还是往后撤了步子。

    贺祁儿吩咐几个侍卫道:“你们几个,把她拉到台上去。”

    站定后,贺祁儿扫视一圈台下人群,慢悠悠开口:“皇贵妃娘娘,您是时候该出来了吧。”

    无人应答,贺祁儿像早已知道结果一般不慌不忙,拔过一旁侍卫的剑,下手毫不留情地刺向洹睇的心口。

    “够了。”

    洹睇听见那道隐忍,愤怒的声音,几欲挣扎。

    苏清徽一步步走上前,身侧层层兵刃在清冷的月色下闪着寒光。

    “呵,皇贵妃娘娘来的可真快,可惜,还是来晚了。”贺祁儿说着,脸上表情变得狠厉。

    一声剑下,洹睇胸前血噗噗涌出,染红一片青色衣襟。

    贺祁儿歪歪头,把那把带血的剑扔在苏清徽面前,看着她那副快要失控的模样甚觉有趣。她轻笑一声,冲温新笠柔声道:“温大人,现在,该您了。”

    苏清徽看着台上那个人缓缓举起的手,终于崩溃了情绪,

    几步之遥外,那个金黄色的襁褓哭声乍停,血好像停了一下,又被扯开般向四周蔓延。

    贺祁儿微微垂眼,那个一向高傲不羁、不可一世的人现在就像一只被人生生扯了翅膀的蝴蝶,拼命的想站起来,撕心裂肺的呐喊,却只是一片徒劳罢了。贺祁儿面上浮起个不屑的笑,位列贵妃、生了皇子又怎样。那日有多嚣张,今日不还是像个蝼蚁一般跪在她脚下,再也爬不起来。

    “来人,放箭。”

    “等等。”

    贺祁儿扭头,温云箐站在台侧,模糊照出半个身子。

    贺祁儿冷笑一声:“我知道慧妃不愿动手,我这可是帮你永绝后患呐。”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告诉你,现在这个人不能动,我们还要指望她换另一条出路。”

    “真是好笑,圣上和国师都站在我们这边了,还有什么顾虑。”

    贺祁儿正说着,身后一阵呐喊声传来,温新笠皱皱眉头:“怎么回事?”

    “大人,不,不好了,魏将军和宗大人带兵冲进来了。”

    “不可能,我不是已派兵去南门增援王家和贺家了吗?”

    传话的小兵颤抖着声音道:“那,那魏将军像是疯了一般,大开杀戒,王公子也,也被魏将军一剑取了性命。”

    温新笠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那国师呢?去中殿把国师请来。”

    “国、国师,不见了。”

    韶华宫里,门轻响,国师困乏的抬抬眼,像是等了许久一般。

    “你倒是比我想像中来的快的多。”

    “她在哪?”

    未听见回应,璟溶提步转身,丝毫未停留。

    身后那道苍老的声音回响在孤清的宫殿中:“淮儿,有个人你不想见见吗?他,可是叔父花了大心思为你保下来的。”

    璟溶停下步子,缓缓转身,看清是什么后,他攥紧双拳声音低哑:“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前人一声嗤笑:“做什么?究竟是你不知道还是不敢想,叔父这么做,自是为了你好,答应那群不知好歹之人演这出痴心妄想的戏,既名正言顺的除了这群不忠之臣,又顺其自然的让给你兵权和一个展阔清明的朝政,还,留子去母,替你彻底解决了那个红颜祸水。一举三得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可笑至极。”

    “可笑的是你,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这韶华宫的门,你以为她还能有多衷心,不过和你娘一样,是个不忠不义之人,既然铺好的路你们都不愿意走,那我就彻底断了你的念想。”那道苍老的声音愈发尖利。

    璟溶眼底一片猩红,像个被戳中痛点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的猜忌不甘,我娘,至死都不会原谅你。”

    腰间一痛,国师缓缓低头看去,那把他亲自奖赏给璟溶的剑,现在狠狠地插在他的身上, 就像一个时隔多年才有了结局的笑话。

    “生生世世,你都休想求的他们半点原谅,你不配。”璟溶颈间青筋凸起,颤抖着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抽回剑。

    那个身影一踉跄,跌坐在地上。

    “让他走。”国师看着挡在璟溶面前的暗卫,嘶哑着声音道。

    门再度打开,凄冷的月色打在地上,一片寒凉,国师伸手探去,腰间一片濡湿,他苦笑一声,你们还真是母子连心,连说的话都相差无几。

    国师抬起头,迷蒙里,一道轻柔的身影踏着月而来,明眸皓齿,温柔浅笑。

    他近乎颤抖的念出那个名字。

    “楚晔。”

    那个影子停在国师面前,声音一如即往的温柔似水:“等了很久吧。”

    是,等了很久,国师伸出手搭在那双素手上,再抬眼时,光影流转,他双手温热,面前人满面泪痕,胸口处插着一把刀,血一滴滴化开在地上。

    国师满面痛楚,像个孩子般不知所措地伸出手:“不不,楚儿。”

    “放手吧,我们放过彼此,放过那些美好,也放过那些恩怨痴缠,从此天高水阔,你是你,我是我,生世永别,不见不知。”

    声音寥落,那个影子像风一样一点点消散,没有丝毫留恋,国师伸出手,一片枉然。

    地上溅起暗暗血色,他闭上眼,心口钝痛,原来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是恨你先违了那些誓言,我只是守着那些浅薄的回忆,不肯放过自己罢了。

    政殿外,呐喊声越来越近,台下已经有崩盘的趋势,人心惶惶。贺祁儿看看周围开始躁动慌乱的人群,眼底划过一丝不安,不,就算要死,她也要拉上那个人给她陪葬。

    贺祁儿夺过一旁的弓箭,用力拉开对准那个犹如困兽般挣扎的身影。

    两道箭从不同的方向射出,却直指一处。

    “不要。”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苏清徽回了神志一般转回目光,一道蓝色的身影挡在她身前,后背上插着一根滴血的羽箭。

    苏清徽麻木的伸出手接住那个倒下的身影,满目空洞。

    “对不起。”平日里那道温温软软的声音,如今听在苏清徽的耳中,像一根久在肉里,不得磨灭的刺,挑出来的时候才知是最痛。

    温云亦挣扎着想握住那个冰凉的手,却终究被躲开。 她张张口,声音像是被折断一般,一截一截的拼凑在一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温云亦,这一次,没有原谅了”

    血和泪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悔恨还是悲痛,温云亦仰起头,月光好像越来越亮,亮的就好像她出嫁那天的一样,两身红装,同行半路却终究各分东西。

    温云亦闭上眼,周围开始陷入黑沉沉的安静,或许,一开始,她们的命运就像那条路一样,便早已注定,山高路远却终究不能执手迎风。

    璟溶提着滴血的剑,目光穿过兵荒马乱,苏清徽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坐在地中央。纵使周围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也像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一动不动。

    “酥儿、酥儿。”

    远处那个身影总算有了回应,慢慢抬起头,看见他时眼里重新有了光,可不过一瞬,就消失殆尽,暗的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片刻后,璟溶猛的停住步子,几米外,那个血色身影缓缓起身,一步步后退。

    “酥儿。”

    一声痛彻心扉的呐喊,江庭竟回头看去,城墙上那道血色的身影像只翻飞的蝴蝶,不过一瞬,就坠入沉沉的黑暗。

    “四殿下。”

    周围声声撕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江庭竟被涌上来的人群撞着向前,低头看去,城墙下,那条护城河藏在暗色下,一如往常。(未完待续)

断章

    (一)

    璟溶再踏进偏院的时候,仿若经年。窗玖上还挂着串铃,随风叮铃。

    他打开梳妆匣,一只凤簪孤孤单单的躺在里面,不沾一点尘色。他拿起那只凤簪,匣底铺满了白纸黑墨,他一张张看过,转目望去,纸上全是他。一止一动,一念一想。用尽笔墨,却未尽意。

    璟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坐在椅中,遮住双眼,黑暗里苏清徽双手沾血,满眼绝望,被拖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凤簪上湿意浸染,原来,你在这座因果无渡的荒城里挣扎了这么久。原来,这才是你对我那些自以为对你的好最好的报复。

    (二)

    许绾睁眼的时候,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明明是白日,天空却像被泼了墨一般。窗外雷色闪过。记忆里那少女眉眼灵动,语调轻轻慢慢,一下一下柔柔的点在她的心上。

    “你吃吗?”“谢过姑娘”“无事,无事。”

    “六王妃,你若是想找个人说话,叫我就成,反正我话挺多,绝不无聊。”“好。”

    “那书都要叫你翻秃噜皮了,不如看看我这本。”“什么书。”“话本呗。”“那不算书。”“啧,偏见。”

    “你又苦撑着,拿着,这是我专为你配得药,记得我不来的时候也要按时服下,你听见没。”“听,听见了。”

    “不愧是当娘的人,当年我可是在窗外挥断了手,也不见你娘看一眼,是不是,小兔。”

    “酥儿,和我回家好不好”“你们每个人都和我说回家,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回家。”

    雨声砸在窗玖上,一顿一顿,像一条线直连心口,扯得人生疼。

    (三)

    “娘亲,这个人是谁啊?”

    许绾停下笔,抱起阿曷,声音温柔似水:“这个人啊,是娘的至亲。”

    “她真好看,阿曷喜欢她。娘亲,阿曷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呢?”

    画中人侧站在桥边,手里拿着半个果子,笑的眉眼弯弯。

    “是吗?”一阵风吹过,卷起半纸蹉跎。“听见这话,她一定很开心。”

    “娘亲,你哭了吗?”

    “没有,娘亲只是想起一个故事罢了.”

    “是什么故事啊?”

    “一个,盼归的故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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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簪叹介绍:
一场阴谋,她投身于湖,含冤“离世”。一场交易,她从苏府小姐变成他身边一个小侍婢。她的身世成为了他手里登位的筹码。而他的权位则成为她活命的符牌。她张扬、顽劣、睚眦必报,风风火火的闯进他的世界。她昂首:“我偏要这般放肆,就算你将来狠心娶了她人,身后这么多人都瞧见了,你也算在我手里坏了名声。” “你原本要说什么”“反正都是喜酒,不如省一杯”他一把拉过她揉进怀里眼中像映了星辰一般,熠熠生辉,哑声道:“那便如此”“愿等一“不归人”,余生光景都是你。凤簪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簪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簪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