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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岁岁今欢     凤簪叹txt下载     凤簪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归来

    窗外月色皎皎,借着枝叶画出窗纸上星星点点。苏清辉从梦中惊醒,瞥一眼窗上那些暗影,皱皱眉头,明日定要修剪一番。

    她带上外衣坐在山头,底下黑黝黝一片,透不出一丝光亮。连涯边的几株黄草都染着颓靡。她随手拔下根花叶,忽的像闻见什么似的,放在鼻尖嗅了又嗅。

    什么也没有,她徒然的放下手苦笑,荒唐,荒唐至极。

    “酥儿”她手一抖,花叶转了几圈没入黑暗。“酥儿”更轻的一声,像羽毛扫过心尖。

    不敢回头,她不想这么快就醒来。身后一声叹息,她起身拦住那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月色下,他站在那,一如当初。

    璟溶伸手揽住那道飞奔过来的身影,揉揉她的头轻声道:“我回来了”怀中忽的一声娇笑。璟溶无奈道:“笑什么”苏清徽抬起头流眸两盼:“放肆”璟昇一愣,想起上次山尖醉酒的那个拥抱,嘴角一弯。

    “再说一次”苏清徽晃晃他的腰撒娇道:“说嘛”

    见眼前这人毫不动摇,她像只飞鸟般略过他颊边,眼神得意。

    “一模一样”和她千里迢迢送的那副画中人一模一样。

    “什么”苏清徽还未说完,唇边那些未说完的话、疑惑就统统被随之而来的温柔淹没,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扑闪着双眼:   “你,你”

    璟溶退开两步看她慌乱的手足,笑声溢出唇边,缓缓接口:“放肆”

    牵着手走过山道,苏清徽第一次觉得这条路这般可爱。她倒着步子盯着璟溶的眸子,笑道:“四殿下抛却千军,独身回京,是”说着拉长语调调皮道:“想我了”

    璟溶握紧她的手无奈:“看路”

    “不是有你”

    “没我的时候呢”

    “自然是走出俩个人的气势了”璟昇伸手拨正她的发簪:“听说你毒死了璟昇的一池鱼”

    “误会”

    “借的那些银两呢”

    苏清徽嘟嘟嘴“这小气鬼,他还说什么了”璟溶看着她一晃一晃的身影,像片光落在他明明暗暗的心上。

    他,说你很好,足以让我安心,亦足以让我不惜一切守护。苏清徽见他不做声,只当他是累了,转身踏进条小道轻快道:“快到了”

    苏清徽做贼心虚般偷溜到门前,拽拽大门,丝毫未动,阿伞这小妮子,平日也不见锁门这么勤快。她习惯性的拔下发簪正准备开门,忽的想起什么般,瞥一眼环手站在门前垂眸看她的璟溶,干笑两声:“那什么,我”话说一半忽觉不对,她进自己家门心虚什么。

    “怎么不开”苏清徽一愣,心道,你这一副正气盎然的模样盯着我,叫我怎么下手。

    正难言之际,璟溶接过她手上的发簪,轻车熟路般随手一转,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走吧”璟溶吧发簪赛会她手里,阔步走进,身后苏清徽一脸复杂。

    进了屋,她倒杯清水,想起刚刚有些失笑。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近墨者黑这话还挺有道理”苏清徽刚说着,门外忽的响起阿伞的声音:“姑娘,你还没睡吗”苏清徽提壶的手一抖:“要,要睡了,怎么了。”

    “没什么,见姑娘屋里灯亮着,便来问问”

    “哦,我找个东西就要歇息了”苏清徽说着转身熄了灯,屋中顿时汪上一层清朦月色。

    屋外阿伞应声刚走了几步,便听见屋中木椅倒地的声音,脑中又闪过上次苏清徽晕倒在屋中的画面,转身跑几步推开屋门急切道:“姑娘”。

    房中瞬时旋起一阵风,床帘起起荡荡几番才落了边。阿伞看见苏清徽完好无损的立在地中央,心才落了地,安心下来阿伞才闻见房中那股冷凝香,道:“姑娘可是睡不安稳点了香,要叫大夫来瞧瞧吗?”

    苏清徽往后退一步挡住香炉:“不用了,我无妨,去歇息吧”阿伞扶起椅子又看了几眼苏清徽的脸色才放心退下。

    待阿伞走后,苏清徽小心翼翼的提起帘角,看向刚刚心急被她一把推在床上的璟溶,有些抱歉:“你,你无事吧”璟溶缓缓睁开眼,仿佛还未回神,语气波澜不惊:“你说呢”

    她立马俯身伸手拂过刚刚推搡的地方:“哪,哪不舒服,我看看”看出眼前人的慌乱,璟溶抓过她的手一把拉入怀中,低低道:“骗你的,我很好,没有受伤,也没有不适。”

    从刚刚他就看出她的谨小慎微,那个久别重逢的拥抱里的担心温柔,她从未开口提一句过去他所经历的那些刀光血影、生死杀戮,一如他也未问过她一句这里的艰辛磨难。

    彼此相知,现下安好就够了

    苏清徽窝在他身边隔着被子拍拍璟溶像个孩子般宣誓主权:“我的”

    “恩,你的”苏清徽满足的阖上眼圈紧了手。

    看着身边人恬静的睡颜,他突然想就这样也不错,得一方地,度一世安稳。

    苏清徽揉揉惺忪的双眼,伸手摸去,一片冰凉,她豁然起身,推开门茫然的看向四周。

    “姐姐”念蓉疑惑道,看见苏清徽赤着双脚,惊道:“姐姐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念蓉说着忙取了来给她穿上。

    “姐姐怎么了”

    “殿下大军进京了吗”

    “恩,听说打了胜仗,圣上很欣喜呢”

    “是吗”苏清徽捂着心口,想起昨晚落在她额上那个冰凉的吻,可她怎么这么害怕呢。

    国师府里,璟溶跪在国师门外,像一尊打进地里的石像。门吱呀一声,国师站在檐下看着那个少年,即使跪着,他依旧是那副眉目疏离,清冷自持的姿态,他心叹一声,终究是让人抓住了把柄。

    国师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除逆党杀奸臣”

    “好一个不卑不亢,你可知自己几次三番违抗圣令,又斩杀的是谁”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国师气得胡子一颤一颤,“刘昭淂,他又为何”璟溶眼一暗:“他,该死”。

    国师仿佛要背过气一般,拿过柱杖扬起手又重重敲在地上:“你说实话,到底为了什么”

    一片沉默,国师的声音愈发苍老:“你该知道,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你这般一意孤行又不知悔改,迟早要酿成大祸。” 说着叹口气:“罢了,你若是保不得自己又怎么护得了她人,走这条路终究要付出代价”只是,但愿那个你倾心相护的人,能如你所愿。

    璟昇坐在龙椅上,底下大臣吵的火热。

    “四殿下几番枉顾圣令,这般不羁,可曾把圣上放在眼中。”

    “圣上,殿下领兵平息战乱,大捷回京,可未负您的重托啊。”

    “四殿下战功自不可磨灭,可刘大人也是朝中老臣,怎能不请示圣上就私自斩杀。”

    “老臣,老臣如何做的这勾结外敌叛国之事。”

    “一派胡言,现在两相死无对证,就凭几张纸自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

    “行了”璟煜一发声,朝中顿时安静下来,“朕知各位良苦用心,但获捷是事实,抗令亦是事实,两相抵过,交给廷戒司,罚一年俸禄,责令闭门思过,至于刘昭淂,朕心中自有决断,此事不再议,散朝。”

    璟昇撑着伞站在廷戒司外,眼一眨不眨的看向那个深幽幽的道口,终于远处一个身影缓缓向前,一步一步踩在血里。

    他捏紧伞柄,直到璟溶跨出那道门,他才踏着雨一把扶住,明明满身湿漉接手处却还是一片粘稠,像是流不尽,冲不干般。

    璟煜忍住心中的涩意,像和这泼天大雨争论般,倔着声音道:“回家”

    “你不该来的”

    “那你为何又多此一举,他迟早要死的。”璟溶睫毛轻颤,声音如雾:“苏清徽,他知道这个名字。”

    沉默后璟昇缓缓道:“所以你杀了他,以绝后患,可你毕竟不能知她一人杀一人”

    “至少我现在还能护着她”

    “以后呢”

    “坐上那个位置”毫不停留,一片决绝。璟昇回看一眼他们走过的那条路,血水被雨冲开四散,像从未沾染过一般。(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琐碎

    许绾瞧苏清徽一连吃完了小半盘冻果子,伸出手挡住盘口:“女孩子少吃些凉的,喏,尝尝这个,我特意给你做的。”

    苏清徽擦擦手接过咬一口,眼睛一亮:“真好吃,没想到王妃还有这般手艺。”许绾温柔笑笑,眉间像落了雪一般:“没什么,闲的时候试一试罢了,你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苏清徽立马接口,笑的一双月牙眼。许绾眉间薄雪化开,盈一双水眸。她把暖炉朝苏清徽那边推推:“你最近没去四殿下那。”

    “没,自被殿下被罚了禁闭,我连见一面都难,前些日子天凉,我隔着门还能絮叨一上午,现在这么冷,若是还像以前那般,他也不用听我唠叨,直接叫人收了尸便罢。”

    许绾轻笑:“难为四殿下这般喜静,倒是肯听你说话”

    “他整日在那方小屋子里一人空对月,我都怕哪日他真变成一缕困室幽魂”

    许绾点点她的鼻尖无奈道“你呀”

    窗外雪扑簌簌的落下,压的枝头低垂。

    璟溶放下书,推开窗就瞧见外面立着个雪人,眼笑的眯成一条线,刚刚的阴郁好像一下消散开来。

    “呀”苏清徽忽的从窗下探出头,见璟溶只是提了提眉,哪有半分受惊的痕迹,撇撇嘴:“没意思。”

    话音刚落,她眼前就垂下条蛇“啊,啊”

    苏清徽脚一滑,坐倒在地上。一旁璟溶晃晃那条假蛇,一脸孩子气:“有意思”。

    一旁常远路过摇摇头,敢情殿下留着那玩具数日,就是为了吓唬酥儿罢了,亏得他还以为有什么大用处,每日精心擦护着,哼,幼稚。

    苏清徽跺着脚进了屋“好冷好冷,怪不得那些小盯梢最近少了许多”璟溶趁机收起她放在桌上的话本,随意应道:“是么”

    “你足不出户当然不知道,难为他们每日蹲在墙边风吹雪打的却一无所获,我告诉你,欸,我书呢?”

    “你没带”

    “是么”苏清徽挠挠头狐疑的瞅他一眼:“我记得放在”

    璟溶立马放一个暖袋在她手上道:“好看么”

    “好可爱”

    “我叫其婆婆做的”苏清徽拿起来蹭蹭脸:“那我去谢谢婆婆”

    璟溶拦住她别扭道:“不必了,婆婆这几日忙着准备年事,等闲下来你再去也是一样的”

    “好啊,对了”苏清徽从怀里掏出个香囊挂在他身上:“我特意调的,清心凝神,可是花了心思的,你可不许摘”。

    璟溶低眉看着那个青色的香袋,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根草。

    “怎么,是不是被感动的说不出话。”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璟昇的那一池鱼。”

    “不要妄自菲薄,你在我心中还是比得过它们的。”

    璟溶沉默几秒:“那这根草”

    苏清徽提了声音:“我就说,你整日看书,眼睛都要花了,这是花的根茎。”

    “那花呢”

    “冬天哪来的花,喏,根在就行了”

    璟溶叹口气:“你怎么这么多歪理”

    苏清徽坐在案桌旁晃晃脚笑的像个小狐狸“在你这里行的通就行呗。”

    布庄里,负责看布的管事看着一层一层过成衣的苏清徽道:“姑娘今日怎么想起来过来看成衣了”

    “哦,多看看,总放心些”黄管事拍拍胸脯:“姑娘放心,一切都是按姑娘说的安排的,绝不会出差错”

    苏清徽笑笑:“是,黄管事多年的老人了,我自是放心的,有劳管事”

    “不敢不敢”

    出了门,正撞上阿婆追着孙子到处跑,她一把抱起阿泸,点点鼻尖:“淘气鬼,又不听婆婆话了、”

    “哎呦,姑娘,得亏你来了,不然我还揪不住这小子呢,快下来,把衣服换了。”

    “我来吧”苏清徽接过衣服的手一顿问道:“这是这批出的新衣吗?”

    “是啊,黄管事念着我们,给每人都做了一套,真是天大的好人”

    “是吗、”苏清徽给孩子仔细拢好衣角:“有心了,那我真要好好谢谢他们了。”

    回山庄的路上,言意看着从出来就一言不发的苏清徽,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苏清徽撩开帘子外面又稀稀落落开始飘雪。

    “言意,叫他们今日别扫雪了,明日一早置几张桌子在内院”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恩”她放下帘子回头笑笑:“院里梅开了,这么美的景色我怎么能一人独享呢,发个帖子给黄管事,邀他们一同上庄赏梅。”

    第二日,黄管事他们前脚进门,后脚就被几个侍婢引向间屋子,换了身上的绒衣。

    片刻过后,苏清徽坐在上位,看着底下恨不得连脸都遮起来的几位管事,朗声道:“近日辛苦几位管事前后操劳,我这小辈很过意不去,便下了私心,想借赏梅好好谢谢几位长辈。”

    黄管事浮起个笑:“姑娘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底下一片附和。

    苏清徽笑道:“现在各位身上穿的,是我特意,从布庄里挑的几件上好的衣物,怎么样,还合身吗”

    “合身,合身”

    苏清徽松口气:“那便好,都道术业有专攻,我吧,只懂看个样式,其中细节还要仰仗各位”她说着执起杯酒:“我敬各位”

    众人纷纷仰脖喝下,本想借着酒暖暖身子,哪知衣不挡冷,这酒寒气更甚。

    苏清徽翘翘脚窝在椅上:“来,满上”黄管事苦着脸举起杯子:“谢姑娘”几杯酒下肚,一旁身材滚圆,吊着下巴的崔管事似有些上头,冲着语气问道:“姑娘说是叫我们来赏梅,这大半功夫过去,可半点梅的影子都没见着。”

    苏清徽瞥一眼那人,慢悠悠道:“崔管事急什么,再等等”许是不咸不淡的语气激怒了崔管事,他站起身来扬扬手:“底下一大推事等着我处理,我可没工夫在这耗,先走一步。”

    “崔管事”苏清徽站起身来,接着说道:“贵人事多,我自是知道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若管事这一派怒气冲冲的出了山庄,不免让人以为我薄待了各位叔父,我总得问个缘由,是衣服不合身,还是这酒不合心哪”

    “崔管事”黄管事招招手也站起身来:“姑娘不妨有话直说”

    苏清徽歪头笑笑:“好啊”她说着拿过件棉衣一刀划开,棉絮轻飘飘的散落在雪上,她手一倾,杯中几点水像千斤顶一般,压的那团棉絮直直往下坠。

    “怎么样,崔管事这下看清了吗?”众人一默,看着地上白团上几点红,像将死的血梅,红的刺眼。苏清徽重重掷下杯子,一声脆响,惊一树落雪。

    “现在各位清醒了吗?”

    黄管事拢拢被寒气打瘪的外袍,躬身道:“姑娘有所不知,按姑娘定的价目,我们根本赚不到银子”

    “所以你们便把这活人衣做成寿衣来卖。”

    崔管事拧拧眉:“姑娘此话何意”

    “何意”苏清徽嗤笑一声:“现在还早,各位急什么”

    急,能不急吗,再呆下去,这寒气怕是连心都要冻上。

    崔管事虽身宽体胖却是最畏寒的,一听这话昂着脑袋跳出来:“我们是商人,又不是什么圣人,取利才是大头,你一个小姑娘整日躲在背后,自是不知道其中艰难。”

    苏清徽转了神色,怒声道:“经商之道,一是守信,二是讲义,三才是取利,虽然商人终日从事买卖之事,但只要致良知于事事物物,即问心无愧,也不妨碍他成为圣人贤达。我懂这理,在座的各位驰骋商场多年,怎会不懂其中利害,营商不是一两次买卖,踏踏实实才能长久,今日这衣物出了山庄,接下来呢,一辈子数着那些银子过日子吗?”

    崔管事梗着脖子“那你想怎样,难不成还要毁了”

    “崔二”黄管事一声怒斥。

    “冥顽不灵”苏清徽走上台阶扬扬手:“来人,取了崔管事的牌,逐出山庄。”

    “你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几声古铃响,一个白衣青年缓缓踏进院中,语中三分威严七分寒:“你又有什么资格对家主这般放肆。”

    苏清徽一懵看向来人,侧着身子和言意咬耳朵:“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曦容公子,姑娘注意仪态”

    “瞅着不好打发,是我们这边的人吗?”

    言意无奈道:“仪态”

    “哦哦”苏清徽正过身子坐在椅中,一副占山为王的姿态:“你怎么才来。”

    话一出场中更安静了,身后言意顿时欲哭无泪,谁让你注意这个仪态了。

    曦容侧一眼坐在椅上四平八稳的小姑娘,有些失笑:“是,我来晚了”听见这话,呆立着的管事们纷纷跪下:“公子,是小人们行事不当多言了,该罚该罚。”

    苏清徽看见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一面欣喜事情要得以解决,一面又觉得刚刚那般苦口婆心真是白费心力。

    苏清徽瞧着那个白衣青年几句话就解决了这事,更是心力交瘁,这么一比,她这个家主简直毫无用处。

    片刻后,众人散去,她又仔细瞅两眼和言意交谈的那个身影,怎么这么眼熟,她总觉得在哪见过。

    “是你,蒙古包”

    曦容回头看向那个两眼晶亮的小姑娘,笑道:“少主想起来了”她一路欢快的走过去:“原来是一家人,怎么不早说。”

    言意终于看不下去,佛开她的手:“这是你前辈”

    “小叔伯啊,失敬失敬”言意呛一下:“是前辈不是长辈,不必这么称呼,你随我们叫一声公子就好、”

    “无妨”曦容道:“随她吧”

    苏清徽看着他眼角簇起的笑意,更坚定了心中想法,大腿抱的好,走遍天下都不怕,想及此她甜甜一笑:“谢过小叔伯”

    曦容眼里一晃,揉揉她的头:“不客气”

    后来苏清徽才知道,曦容是亡父故友之子,故友家中变故时,曦容才十岁,亡父不忍其流落遂接了来,在身边教养,后来因其天资聪颖,做事稳妥又处变不惊,深的父亲喜爱,遂委以重任。

    之后姜氏灭门,是曦容一力保住剩下基业,才有了今日光景。

    苏清徽歪歪头:“可他为何现在才出现”言意边整理书边道:“公子自有他的理由”苏清徽翻个白眼仰在桌上,道理道理,整日神神秘秘,倒衬的她这个少主像个街上随便捡的。

    言意笑道:“姑娘不必着急,到了时候,公子自会一一为姑娘解答。”

    苏清徽吹吹额上碎发:“罢了,我现在自顾不暇,也没工夫管他打的什么算盘。”

    “不管什么算盘,终究是为姑娘好。”

    “对了,言意,听说最近京城街上分外热闹,我想去看看。”

    言意笑笑道:“姑娘是许久没出去好好逛逛了,下晌我陪姑娘去一趟”

    “不用”苏清徽挥挥手“我一向独身惯了,走一趟就回来,不必这么麻烦。”

    言意张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淮王府,璟溶刚脱了外衣,就听见院外一声闷响,眉头一皱,抽过剑一步步靠近草丛里那个暗影。

    “哎呦”一声轻吟,他手中剑一晃。

    苏清徽揉揉胳膊抬起头,就看见一柄利剑泛着寒光立在眼前,忙举起手:“是我是我”生怕说的慢了就要人头落地。

    璟溶收剑扶起她:“不是给你修了门,怎么又翻墙。”

    “你应该先问我有事无事。”

    “有事吗?”

    苏清徽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笑道:“无事无事”。

    璟溶提起步子向屋内走去:“既然无事,这么晚换做男装出来干什么?”

    苏清徽一愣,又想起两年前湖边时她感叹,谁家小姐看上了他,可真要自认倒霉。没想到时过境迁,报应来的这么快。

    她含着怨气一把揪住璟溶的衣角:“你”话还未说完就见那衣服顺势滑下,露出白色单衣,璟溶身形一僵,苏清徽立马松手:“手误手误”说着转弯想拉起衣带重新给他系上,不料脚一滑,直直扑向身前人。

    璟溶还未从被扒衣的现况里走出来,就被一股气力撞在地上。

    常安和常远坐在院外的台阶上相顾无言,一阵沉默后,常远出声问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常安脑中又闪过苏清徽把璟溶扑在地上的那一幕,越想越觉得是霸王硬上弓,他叹口气:“殿下不易啊。”

    屋里,璟溶看着地上那件沾了湿泥的外衣,扶额叹息,他到底做了什么孽,一旁苏清徽绞绞手:“那个,我来,是听说最近京城街上热闹,所以想,想唤你一起”

    璟溶听着愈来愈低的声音,走上前拔下她头上的枯草:“想去哪”。

    苏清徽抬起头,确定他没什么不虞才放下心来,轻快道:“宫扬街,听说那里最热闹”

    “好”

    “我还想去清河旁看彩灯”

    “好”

    “你知不知道茶楼最近新来了厨子,听说菜色极佳,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好”

    “你怎么就会说好,欸,穿这件月牙白衫怎么样?”

    璟溶沉默两秒,艰难道:“那件是新做的”

    “是吗?”苏清徽轻手轻脚放下,嗖的一下收回手退开一步,笑笑:“身上这件挺好挺好。”

    璟溶弯弯嘴角:“走吧”

    宫扬街上,璟溶看着眼前的少女像兔子般跳脱在各处有些无奈。

    “公子公子,你看这个莲花灯好不好看”

    “恩”

    “那我们买下来好不好”

    “好”

    忽的鼻尖传来一阵脂粉香气,苏清徽看一眼那牌子,仿佛想起什么般戳戳身边人笑道;“公子不想进去瞧瞧”璟溶瞥她一眼,揪过她的领子沉声道:“走”

    “公子真没去过啊,那也没见过花魁了”

    “闭嘴”

    “公子,这种事不用遮掩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啊”

    “就怎样”

    巷子外一片灯火通明,苏清徽被困在角落里心里很惶恐,她咽咽口水讪笑道:“开玩笑,开玩笑。”

    “来不及了”

    唇上被轻咬一口,她哼一声,报复性的在他腰间打一下,璟溶伸手捏住她不安分的手,越吻越深。

    片刻后,苏清徽拽住他的衣角呼吸紊乱:“有,有伤风化”

    璟溶眼里荡开笑意,拨拨她的头发:“那又怎样”

    苏清徽正欲说什么,余光一扫,见璟溶身后站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提着兔子灯呆呆的看着他们。

    心下一慌,一把推开璟溶。

    那小姑娘见这架势,尖叫一声,撒开兔子灯,转身就跑。

    苏清徽欲哭无泪,这地方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清河边,一只只花灯随水而飘。

    璟溶看着灯火下那张明艳的脸庞,心头忽的略过一丝苦涩,若是没有家难,她也该是一如今日这般快乐无忧的。

    几步之外,苏清徽举着糖人四下寻他的影子,眼里一片迷茫,像个失了方向的孩子。隔着熙攘人群对上他的眼睛,眼里瞬间染了颜色。

    璟溶一步步穿过人海站在她身边:“我来了”

    “别走那么远”

    远处烟花绽开掩盖了一切喧嚣,落下几点星火垂散在空中。

    他侧目看去,她眼中映出一片变换的水光,是未来,是,他不确定的未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别离

    “酥儿姑娘”苏清徽拉开门,远黛捧着个匣子站在门外落一身雪色。

    苏清徽招招手道:“远黛姐姐,进屋说。”

    远黛放下匣子笑笑:“衣服做好了”

    苏清徽眸子一亮:“殿下快要回来了吗?”

    “是,明日就回来”

    自那日一别,圣上借查慰之名,远调璟溶下西地,苏清徽刚开始日日不安,每每从梦中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可日子久了,每隔五日收到他来信道安好,才算放下心来。

    她看看窗外的雪人,像极了他说教的模样。嘴角一弯喃喃道:“终于要回来了”

    天蒙亮,远黛一踏进院子就看见个身影蹲在院中,不知在忙活些什么,走近了才瞧清是苏清徽,有些哭笑不得道:“酥儿姑娘怎的起这么早”

    她拢拢手中雪人“昨日风吹了,有些歪。”

    “姑娘这几日劳心王府事务,该是好好歇息的”

    “怎么会累呢”苏清徽睫毛轻垂,“我也想像你们一般帮他好好守着家。”、

    远黛一愣看向院中布置笑道:“姑娘这般用心,殿下定会喜欢的”

    临近中午,雪悠悠停下,留一片清蓝空色。

    一旁念蓉跺跺脚:“姐姐,我们进去吧,你都站了一上午了,殿下若是回来了,远黛姐姐会派人来提前告知的”

    “不妨事,天寒,你先进去,我再等等。”苏清徽语罢便瞧见远黛在门后一闪而过的衣角,她挪挪僵硬的脚问道:“念蓉,怎么样,我脸红不红。”

    念蓉看着一身绣金红衣的苏清徽笑道:“不,姐姐很好看,像新娘子一般好看。”

    “远黛姐姐,你回来了吗?”

    听见声音远黛握紧手中的剑,几度平复才慢慢转身,用尽全身气力一步步走近。

    “殿下呢?”

    “没回来”

    苏清徽低头露出干巴巴的笑:“是路上耽搁了吧,那叫厨房再等等吧,菜凉了不好吃”。

    远黛闭闭眼艰涩开口:“殿下,没回来,城外山路”

    苏清徽丢下暖袋厉声道:“我知道,不用你再三重复,我说了,再等等”

    “我们派人找了一上午,山下全是砸落的乱石,什么也寻不到,我会加大人手找的,一定会有殿下的消息的,姑娘”

    “姐姐”两声惊呼,苏清徽挥开搀扶的手:“我自己来”她说着慢慢站起身来:“给我马”

    “姑娘”

    “给我马”近乎咆哮,一声嘶喊之后,一滴滴清泪砸入雪中:“求你了,给我匹马”

    一片红衣在风中渐远,融入一片皑雪。

    常安拉住疯了一般找寻的苏清徽,央求道:“你受伤了,至少让远黛给你看看”苏清徽麻木的摊开双手,指尖血滴在碎石上,划过一道血痕。

    “不,他还等着我,这里又脏又冷,他一定不喜欢”

    常安一声叹息:“殿下不会想看见你这般模样的”。

    苏清徽扯出个比苦还难看的笑:“我知道,等见了他我就”看见常安手中物件的时候,她忽的消了声,周身都开始颤抖:“这是什么”

    “凤簪”说着停了一停哽着声音:“你身上这件,其实是喜服,是殿下亲自绘的图样,他原想亲手为你戴上这根凤簪的”

    苏清徽白了脸色,踉跄一步:“他从没告诉我”

    常安一声苦笑:“殿下想安排好一切,让你无后顾之忧,让你能,安心有个家。”

    “骗子,骗子”苏清徽喃喃念着,身上像失了所有气力般倒下。

    泪眼朦胧间她看见一条河横在雪间。

    “我偏要这般放肆,反正你也在我手里坏了名声”

    “你原本要说什么”

    “反正都是喜酒,不如省一杯”

    “那便如此”

    景转心移,灯火下,苏清徽拿着手中糖人,冲身边人笑意盈盈:“不许走”

    砰一声,烟花四散,几点星火落在璟溶身后,寥落消散,她终于听清了那声低语。

    “对不起”

    “别走,别走”苏清徽伸手摸去,一片冰凉。

    “别走”一声哭喊,她睁开眼,惨白的月色打在枕边的凤簪上,了无生气。她一把抓过扬起手,簪上铃轻晃像声声哭泣。

    “对不起,对不起”角落里,泪砸在心口的凤簪上,映出她满脸泪痕。     。

    远黛看着原封不动撤下来的饭食,蹙蹙眉头。三天了,仍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如何撑得住。她原以为前几日苏清徽整日整夜不睡,派人四处找寻璟溶的身影,已经是最糟糕的状态了,现下才知,至少当时的她还心有不甘,愿意挣扎的活着。

    几秒后远黛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她拔开苏清徽眉眼上的碎发,低声道:“你不想知道殿下为何西下吗,又为何途中”她还没说完,床上人终于有了反应,睫毛轻颤。

    “你现在这幅模样,我说了有什么用呢?”

    “我会吃的”

    苏清徽放下筷子声音嘶哑:“说吧”

    “国师患病,无力辅佐朝政,但殿下年少有为,未来可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捏着裙边的手指节发白,明白,怎么不明白,璟溶就像一把开了刃的利剑一样,日日夜夜悬挂在龙床之上,那个人怎么能安然入睡呢。

    “我该怎么做”

    远黛道:“教陈司,一直以来专为那个人布政设局做辅助”

    “里面有你们的人吗?”沉默几秒,远黛缓缓点头。

    “去准备吧,两日后走”

    远黛看着那个寥落的背影走远,垂眸叹息,殿下,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璟昇风尘仆仆踏进院子时,看见苏清徽一愣道,“你,来了”声音像拖在地上的干柴。

    “找到了吗?”

    璟昇掏出个染血的香囊:“是他的吗?”

    苏清徽用尽全身力气接过,苍白的唇几度张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她渴求寻到他的一丝半点,却又害怕只寻到这一片虚无。

    杯中茶冒着几缕青色,风一吹一消,一停一聚。

    璟昇道:“兄长是念着你的,也希望你能好好顾念自己。”

    “我知道”

    “我不会放手的,不管多久我会一直寻下去的”

    “我知道”苏清徽说着抬起头,目光透过他定在远处:“还不够”

    璟昇皱起眉道:“什么”

    “他走了这么远,一定很累”

    苏清徽又道:“我错过了他生命那些孤苦的岁月,从未问过他做的任何一件事,亦未陪他走过那些刀光血影,但现在,我想替他守护好他拼命争来的一切”

    应我所言,即使一人,亦承两相诺。

    屋中一茶一人,璟昇颓然的靠在椅上遮住眼里的情绪。耳边苏清徽的话像回声般萦绕脑中。

    若你愿意,我会倾尽心血为你铺路。若你不愿,就当我今日从未来过,不相见亦不相知。

    璟昇苦笑一声:兄长,她,终究还是变成了你的模样,若你见了,定不会欢喜的。

    府外廊下,远黛伸手拢住那个单薄的肩膀:“酥儿,一路顺遂,万事当心”

    “替他守好家”

    “好”

    一路奔波后,苏清徽勒住马,停在坡上,目光遥看向白茫一片、了无生气的草原,心中烦躁,像守丧一般。

    脑中刚划过这个想法,就听远处一道脆朗的声线在空中盘响:“酥儿”

    原又翻身下马,一把搂住苏清徽:“听说你要来,我早就出了门来迎你,生怕落了雪你寻不到方向呢,这下看见你才算安心”。

    一股脑说完,眼前人只是淡淡勾了唇,笑不及眼底。倾身道一句:“多谢郡主”原又看一眼她风雪里有些皴红的脸和干裂的唇,心叹一声“既然来了,先回城。”

    屋中,苏清徽俯身道:“郡主,酥儿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想请郡主安排我和海日古见一面。”原又摩挲着手中的杯盏,轻声道:“你想好了吗?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但走了这条路,很多事情就不是你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可这个世道,独善其身是妄想,身不由己才是现实”

    原又道:“我,有多少时间”

    “至多明日清晨”

    清晨,寒风里卷着一层土气,吹得破屋里旧窗框框作响,海日古盘腿坐在矮桌旁,提起壶倒两碗酒,随手一推,几点摇出碗渗入桌缝。

    “会不会喝酒”

    “我可以学”

    “有些东西即使花了心思也未必能如意”

    “是吗”苏清徽拿过桌旁的刀子,光影闪过,碗中水墨画一般丝丝缕缕晕开几朵血花。短刀砸在地上一声鸣响,她面不改色饮下,唇边藏几点血色:“我可以学”

    海日古一口饮下酒,眉头一皱:“这不一样”

    “如果事成,我会应他许给你的诺,若事败,我会一力承担,绝不牵扯旁人半分。”

    海日古犹豫一瞬拿出张纸:“教陈司只听命于圣上,一层一层严级分明,高低层之间联络全靠接线人,我入司晚,知道的只有同级几个人,剩余的也只是听命行事。”

    苏清徽扫过纸上的几个名字:“最近有什么行动吗?”他摇摇头:“大事只交给京中几位大人,我们只负责联络草原客商罢了,不过最近,接线人去了京城。”

    苏清徽站起身行礼道“多谢”

    “不必,此地不宜久留,若无事便早些离开吧”

    “多谢,后会有期”

    转过拐角,酒意上涌,苏清徽一把撑住墙踉跄几步。

    常安寻着血迹跟过来,就看见苏清徽垂着头坐在角落,像个被丢弃的布娃娃。他扯下布包好伤口,语气轻柔:“我们回家吧”

    “我看见他了,他又责怪我在外乱喝酒”苏清徽说着抹一把脸:“我天天乞求老天让我能在梦中见他一面,从未如愿,可现在我只是喝了几口酒就能听见他说教,你说,这是不是注定我只有犯错才能见到他”

    “你醉了”

    苏清徽恍然的笑笑,泪划过脸庞:“是啊,我醉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香消

    客栈里,常远看着桌上那张纸道:“你打算怎么办”

    “海日古说,教陈司严级分明,层层之间互相不知,打入内层的唯一办法就是靠接线人”

    “接线人?”

    苏清徽道:“是,他这一层负责草原客商,这一方面我会派人着手调查,不时就会有消息。至于京城方面,接线人刚刚入京,我们可以从此着点”

    门外几声清响,苏清徽眉目一凌,收起桌上纸,推开门看见来人一愣:“三七”

    “姑娘”

    “进来说”坐定后苏清徽问道“三七,是府中出了什么事吗?”三七点点头,她唰一下站起身:“王府怎么了?”

    “有封匿名信状告御前,说四殿下意图谋反,连六王府也被封府,不得人随意出入”

    “谋反?”苏清徽气急反笑“靠一个现在连魂魄都寻不到的人吗?”

    三七沉声道:“姑娘,殿下虽不知所踪,可他府还在。”

    苏清徽身上瞬间生起一层凉意,那个人不肯放过他,现在连一室奴仆也要杀人灭口吗?她抓起包袱风一般冲出客栈:“回家”

    夜深,平日里灯火相映的四王府,现下一片灰暗冷清。

    苏清徽翻墙进了府,遍寻却不得一丝影子。忽的几步外一声细响,她摒气藏身树后,一个身削骨瘦的少年从狗洞钻进来。“姑娘,是你吗?”

    她抽出刀抵在他脖间:“你是谁,他们人呢?”

    “姑娘,姑娘饶命,小的是府中的奴役,是,是远黛姑娘让我在这候着你的”

    “远黛?”

    “是,是啊,她们藏在后院柴房里,这是远黛姑娘的发簪”

    苏清徽心中不安,直觉告诉她该转身离开,可,万一真的是他们呢。

    “带我去”

    后院门开,灯火亮起,带路的小厮还未来的请功,就便被院中站着的人一箭射穿胸膛。

    “刚刚好”

    苏清徽看向那个持弓的人,一派闲适,仿佛刚刚只是一场晚间无聊的游戏。璟煜坐回椅中噙着笑道:“你倒是比我想的重情义的多,不过,还是蠢了些,空有胆色。”

    苏清徽站在院中,目光直直撞进他的眼,一言不发。璟煜冲身边人笑笑:“这幅倔强模样,倒是和朕那弟弟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惜,他刚死了,连尸骨也寻不得,不然你们还能见一面。”

    “活见人,死见尸”

    璟煜一副惊奇的样子拍拍手:“竟连他那份目中无人的模样都像极了”他说着挥挥手,苏清徽身后一个侍卫上前一脚踢在她的腿骨,一旁李植皱皱眉。

    璟煜漫不经心道:“小时候,朕就是这般收拾我那不听话的弟弟的,他可是撑了整整5年,怎么样,你这么像他,不会连这一下都挨不住吧。”

    李植看着眼前那个少女缓缓起身,抬头时还是进门前那一副清冷的模样,除了额间那一片濡湿。

    “好,太好了”璟煜大笑起身:“我那弟弟死了还留了个影子在这世间,真是妙极了”

    “放了他们”

    “不如说说,你要拿什么换他们一条贱命呢”

    “放了他们,明天这个时候,我会亲自给你”璟煜看着她的眼睛,里面缩着满院灯火。须臾之后他挥挥手。

    “好,那朕便静候佳音”

    山庄里,苏清徽跪在曦容身前,垂首轻语:“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你交出去的是什么”

    “我知道”

    “你不知道”曦容一向温柔,此刻却再也抑制不住怒气。蓦然回身,带起一阵风,打在她身上。

    “你交出去的是整个姜家,一个浴血才得以残喘到今天的姜家”

    “对不起,对不起”

    “你鲁莽行事,未曾过问我们二人一句,凭什么你的大仁大义要让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来陪葬,让整个姜家陪葬。姜念儿,你一直都配不上这个姓,可笑她们姐妹二人为一个这般叛门之人丧命”

    “我,我”

    “罢了,她们要我保你一生平安是我没做到,才有了如今灾祸,明日之后,我会设法送你离开,走了就别回来了,姜家,不劳惦念”。

    苏清徽泪眼朦胧“不,会有办法的,我会有办法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言意拔开她的手眼中一片悲伤:“姑娘,不送”

    苏清徽几欲站起身来告诉他们,再等等,她拼了性命也会拿回一切,别这样丢下她,可她就像个被困在岸上的人鱼公主,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她一下下砸着腿满面泪痕,如一头发疯的小兽。她能怎么办,那个家,是他的心血,那个家里,是她的家人。她做不到冷眼看他们变成乱葬岗上一堆堆无家可归的白骨。

    第二日,王府里,众人脸上死里逃生的阴霾还未褪去。

    “姑娘”“姑娘”

    苏清徽扶起颤颤巍巍的其婆婆轻声道:“阿婆,你们受苦了”

    “姑娘”阿婆抱住她哭得像个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的”苏清徽伸手拭去阿婆眼角的泪笑道“我不会的,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们的,一起等殿下回来。”

    她说着看向一侧站着的少男少女问道:“念蓉和远黛姐姐呢”

    “远黛,远黛姑娘遭了罪,在屋里修养着”

    “念蓉呢,念蓉在哪”见周围人像哑巴一样,苏清徽急了眼:“说啊”

    人群里,一个侍女嚅嗫着声音说道:“念蓉她被带走了”

    “带去哪了”

    “听,听说是林园场”

    林园场,苏清徽曾听璟昇提过,那场里专挑那些穷苦家亦或戴罪的秀色少女,收拾一番送给各家大人做玩物,多半不过两三日便身消玉损。一想及此,她便像浇了一盆冰水般,浑身冰凉。

    苏清徽找到念蓉的时候,她像一块被撕碎的破布般被人随意丢在泥地里。苏清徽颤抖着手脱下外袍裹住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唤道:“念蓉,念蓉”。

    怀中人睫毛颤几下睁开眼。

    “姐姐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别哭”

    苏清徽泪流的更凶:“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你尽力了”念蓉说着喘口气,用尽力气摸摸她的脸:“可惜,我看不到姐姐成亲的那一天了”

    “不会的,会好起来的”

    “姐姐,姐姐”声声渐弱,苏清徽抓住那只垂落的小手,就像捏住她所有的希望一样。“不要走,念蓉,不要”不要让我再经历一次这般蚀骨之痛。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挚爱之人,不想再失去你。

    远处天上一片澄亮之色,冷眼嘲笑着那片污泞肮脏。

    淮王府里,李植站在璟煜身旁,看着那个从黑暗里一步步踏血走出来的少女,眉间一片紧锁。

    “你倒是大方,下晌杀了人,现在还能这般毫无惧色的站在朕面前,你可知,你杀的是什么人”

    “一个垃圾罢了”璟煜冷笑一声:“看来你已经不止是蠢了”

    苏清徽把一个匣子扔在地上:“我带来了,放了他们”

    “你早上不是见过他们了,一个个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怎么,没看见”

    “下旨还他们清白”

    “大胆”

    璟煜挥挥手笑道:“好啊,那些人还不值得朕花费心思,你来了就行”说着两旁侍卫欲上前。

    “不必,我自己会走”

    璟煜支着手看向那个强撑无事的背影轻笑,还真是像他啊,一样强要面子、不知好歹。

    苏清徽从一片黑暗中惊醒,身下枯草一片濡湿。她睁大双眼看着黑黝黝的屋顶。她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血,能染红整张床。

    伸出手,一片虚空。那柄刀,是念蓉送她的生辰礼物,她藏得那么好,还是让人玷污了去。

    想着心中一阵悲凉,还好,我这个模样,没梦见那么美好的你。犯了错,亦没梦见说教的你。

    “圣上”璟煜放下茶“怎么样了”

    李植犹豫道:“还剩一口气”

    “行了,丢出去吧”

    “圣上”

    “这么有趣的人死了多没意思”

    “许府那边”璟煜哼一声:“让他们随便寻个借口罢,作出那般事,还要大肆宣扬不成,丢人现眼”

    “是”

    寒天腊月,许绾跪在地上背影单薄。“小姐,我们回去吧,老爷不会听你说的,酥儿杀得是太爷,不是我们许府的一个贱婢,老爷不会放过她的,你这样无事于补,还会受到迁怒。”

    “起码要试试”

    “小姐,现在不是你执意的时候,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禁不起这一遭了”

    “她也禁不住”

    “小姐”以书急出泪来。

    许绾推她一把执拗道:“你走吧,我不会走的”

    太阳西斜,门才缓缓打开。

    许绾看见来人唤道:“父亲”

    一个身材高大,眼神狠厉,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走出来,怒声道:“滚回去”

    “父亲,绾儿会听话,只求父亲留她一命”

    “听话,整个许家你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听我的”许绾跪着向前抓住许肃的袍角,乞求道:“绾儿真的什么都听父亲的,求您了,求您了”

    “是吗?”许肃弯腰像个慈父般拍拍她的头,低声道:“杀了他呢?”看见许绾眼底晃过的怅然若失,他厌恶的甩开袍子:“废物”。

    当初就是见她像木头一般才送过去,指望能为他所用,却忘了,木头终究是木头,成不了杀人的利刃。

    以书上前搀住许绾哀声求道:“小姐”

    许绾佛开她的手,跪正了身体,不卑不亢道:“父亲,府中谁人不知祖父荒唐,他手下死了多少少女,早已引起众怒,今天这个下场,即使不是酥儿也会有人出手。”

    许肃不可思议的看向她颤抖着唇:“混账”

    许绾抬起头毫无惧色:“父亲心里明白,祖父这般作风迟早要害了许家,如今酥儿替祖父积了德,亦替许府保了平安,父亲难道不该手下留情吗?”

    许肃拿起鞭子抽在她身上:“疯了,疯了”

    一口血落在地上,许绾擦擦嘴角,抬头讥讽的笑道:“不知父亲要用什么罪名处决了她,是为民除害还是行侠仗义”

    “你威胁我”

    “千万百姓看着,父亲您,害怕了吗?”

    许肃颤抖着手:“那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逆子。”

    刚扬起手,门外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许大人”许肃手一顿。

    璟昇阔步走进院中,脱下披风盖在许绾身上,弯腰抱起她:“原来夫人在此”他说着看向许肃手中的鞭子。冷声道:“许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是我前几日不曾出府,让许大人觉得我这皇子已毫无地位了吗?”。

    许肃砰一声跪在地上:“臣不敢”

    “是吗?”璟昇转身提起步子:“那大人便跪着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说着看向怀中人轻声道:“我们回家”

    许绾鼻头一酸,伸手环住璟溶,嘴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轻声应道:“好”(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除害

    常安和三七捡回苏清徽的时候,差点以为她要撒手人寰。

    看见苏清徽身上的伤,三七一个男人都红了眼眶:“一个姑娘家,留了这么多伤,该如何是好。”

    经过了一个月,苏清徽才能勉强下床,一能走动,便一把火烧了林园场。被揪回来后,在远黛强硬态度下,她才收了手,答应养好伤再做打算。

    伤好之后,远黛见苏清徽每日只知道盯着园外的那几株小树,没什么异动,才渐渐放松了心神。哪知刚松懈了劲头,就听见两户大人横死家中的消息。

    远黛不停打探消息,心惊胆跳的过了几天也没见什么动静,才算暂时放下心来。

    走进院中,远黛一把夺下苏清徽手中的酒坛:“别喝了”

    “怕什么,又喝不醉”

    远黛忽的有些于心不忍。

    苏清徽仰头,道:“今天天气很好”

    “那,你想出去走走吗?听说清河旁桃花开了”

    “是吗?”苏清徽站起身伸个懒腰:“走吧,去看看。”

    远黛看着街上攒动的人头叹口气,就不该让她出来,才买个许愿符的功夫就不见人影。远黛正站在桥上遍寻不得,就见桃树下围了一圈失声尖叫的少女,她拔开众人走过去,就见苏清徽手里捏着一把许愿符,侧身坐在树上,摇摇欲坠:“愿得一人,白首不相离。愿得一如意郎君,共度此生。盼君归,得君喜”

    底下几个少女捂住耳朵叫道:“别念了”

    “怎可这般作践她人心意,真是可恶至极”

    “不知羞耻”

    “毫无教养”

    苏清徽看着底下众人,忽的大笑起来:“我是在帮你们,这些无用的话写在这一块破木板上有什么用,不如念了去,该听见的岂会装聋作哑”

    “你,你,快住嘴,放下那些牌子”

    “好啊”苏清徽笑着伸出手悬在河面之上;“我放手了哦。”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尖叫,随即陷入一片混乱。远黛看着树上那个笑的发抖的少女,心里浓的化不开的疼,仿佛又看见树下那双人相互私语,贪心的挂起一排排许愿符。

    月上梢头,街尽头一处院落张灯结彩,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内院里,屋中几个丫鬟正轻声说笑着。忽听门外一声脆响。

    “发生何事了”“不知啊”

    “你出去看看”“又是我,你们怎么不去”

    那蓝衣小丫鬟边小声抱怨着边推开房门,未过几秒,一声尖叫。

    屋中人纷纷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看见眼前景象众人连连后退。

    两只死猫被倒吊在树上,血流如注。

    身后一道身影闪进门内。

    宴席上,赵恪闵吊着一身肥肉,虚浮着脚步迎客:“来来,今日是我赵某大喜的日子,感谢诸位捧场,赵某在这里谢过各位,我敬各位一杯,酒呢,上酒。”

    “大人,酒来了”

    赵恪闵笑着拿过酒,扫过侍女的手,转身道:“赵某敬各位。”

    “恭喜赵大人”“恭喜赵大人”

    “诸位尽兴,赵某先行一步”

    “赵大人请”

    赵恪闵放下酒,一把拉住身旁侍女的胳膊打个酒嗝:“回屋,扶我回屋”

    “是”

    小道上,赵恪闵似有些上头,摇摇晃晃走了许久才到婚房门口。

    “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赵恪闵倚在门框上,看见床上的新娘笑道:“娘子,我回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床上人身形颤抖,一席红单被攥的皱起。

    砰的一声,一个人砸在脚下,周炴儿一把扯下盖头低头看去,赵恪闵歪头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她颤抖着抬头,屋中一个少女握着块瓷瓶碎片,满手鲜血。

    周焕儿瞪大双眼,像被定住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过来”

    “你,你想做什么”

    苏清徽瞥她一眼:“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不会伤害你”说着拿过周焕儿手里的盖头缠住手:“借我一用”

    周焕儿看着苏清徽翻箱倒柜找出把刀,声音颤抖:“你想干什么,疯了不成,你杀了他逃不出去的”

    “别废话,转过去”

    周焕儿冲过来拉住她的胳膊:“不行,不行的,你杀了他,我们都活不了。”

    苏清徽皱皱眉头,一把打晕她放在床上。还未起身,身后一道气力,她被推得狠狠撞在墙上。

    赵恪闵站在桌旁,目光凶狠:“我早就看出来你不对劲,刚刚掉在草里的东西是刀吧”

    苏清徽直起身:“没有它,你也活不过今晚。”

    “呵,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有没有这个本事”那个身影一步步逼近,苏清徽攥紧藏在袖下的刀。

    赵恪闵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手慢慢收紧:“你好本事,看来门口那些守卫也是你的做的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脸蛋”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欲搭上她的脸。

    忽的,赵恪闵一声惨叫,握住手腕后退几步。

    苏清徽喘口气撑着起身:“话多”

    “贱人”赵恪闵抽过床后的鞭子狠狠扫过去,苏清徽闪身躲过,眉头一皱,不对,按理说,她下的药量在刚进屋时就该发作了,可眼下怎会毫无作用。

    外面众人仍旧一派和乐,屋内赵恪闵却愈加狂躁。苏清徽看向他血红的双眼,莫非,他真的吃了什么禁药不成。

    “贱人,贱人,你敢动我,我要叫你不得好死”赵恪闵疯了一样在屋里乱撞,忽的桌后一道暗门打开,赵恪闵冲过来一把抓住苏清徽,扔进暗室里。

    苏清徽眼前一暗,随即被满目红色填满,她擦擦嘴边的血,撑着身子起身踉跄几步,忽的停住目光。

    烛火下,五副棺材并列放在地中央,每一副棺材里都躺着一个盛装打扮的新娘。

    身后赵恪闵掀翻一地匣子:“药呢,药呢,我要让你永世都踏不出这里一步”

    苏清徽目光越过那个癫狂的背影,暗室门口,赵焕儿痴痴呆呆的站着。

    苏清徽挥挥手低声道:“出去”

    可周焕儿像魔怔一般听不见任何声音一步步走进来,目光扫过那几副棺材。

    “姐姐”

    苏清徽一愣,周焕儿走进一副棺材,颤抖的伸出手。

    哪知赵恪闵看见她们的动作,癫狂一样喊道:“不许碰!不许碰!”

    苏清徽一把扯过周焕儿,赵恪闵尖叫着冲过来,狠狠砸在地上。

    “是你,是你毁了我姐姐一生”

    “不许说话,你们不许”话音戛然而止,赵恪闵缓缓低头,胸前一个窟窿汨汨涌着血。

    一声闷响,他跪倒在棺前。

    赵焕儿尖叫一声推开苏清徽,冲向屋外。

    不消片刻,院中便聚集了一大批人,赵家封了屋子,众人只得在屋外观望。听见赵恪闵已死的消息,众人更是一片眼换眼的哀色。

    苏清徽躲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这群人做戏。

    真是可笑,都道世上百鬼横生,夺人性命,却不道,人心叵测更甚于此。

    心头忽的一刺,她噗的一声吐出口血。

    苏清徽撑着身子走出院外,未行几步便听见身后一道厉声:“你是哪个院的丫头,不知发了令,不得随意走动吗?”苏清徽按住胸口停了脚步。

    “说你呢,转过身来,怎么,你聋了不成”身后脚步声逼近,苏清徽咬咬牙,露出袖里的短刀。

    “林大人”

    苏清徽目光一凌收回刀。

    “我不是唤你去给我找玉佩,找见了没有”说着林谙朝身后侍卫道:“刚刚我落了个东西在这院中,便叫这小丫头帮我寻寻,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忙吧”

    “是”

    脚步声渐远,林谙瞥一眼苏清徽衣上的血迹,沉声道:“跟我来”

    苏清徽乗着林谙马车出府后才缓缓出声:“为什么要帮我”

    “你不觉得现在问这问题太晚了吗,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是帮你”

    “嗤,我虽流血过多,脑子还算清醒”

    林谙道:“你今晚不是准备了两杯毒酒吗?”

    苏清徽直直看向林谙:“林大人还真是耳听四路,眼观八方”

    “所以为什么只用了一杯”

    “林大人觉得为什么呢?”

    林谙道“因为一句该杀还是因为那小官护着那个姑娘”

    苏清徽轻笑一声:“林大人还真是耳力惊奇,眼力甚佳”

    “彼此彼此”

    苏清徽道:“林大人看见那两只黑猫了吗?”

    “并未”

    苏清徽看向窗外叹口气“那可惜了”

    淮王府里

    “六殿下”

    “她人呢”

    远黛拦住璟昇怒气冲冲的步伐,低声道:“六殿下,她受了伤,还未痊愈,还望殿下”

    “望什么望,就她那副破铜锣一样的身子,知不知道我赔了多少银子进去才拼了个囫囵。”

    苏清徽忍无可忍的推开门:“六殿下,你不如再喊大声些,把那些魂都招来,一起给你说说理。”

    “你给我进去!”

    苏清徽坐在桌边拍拍远黛,安慰道:“远黛姐姐,你先出去吧”

    远黛看一眼沉默不语的璟昇,低声道:“我先去给你熬药”

    “好”

    门阖上,璟昇缓缓道:“苏清徽,住手吧”

    “殿下若是来说这个的,大可不必,那些人死不足惜。”

    璟昇道:“是,我承认,那些的确不配称人,可你杀了他们有什么用呢,杀的了一个杀得了全部吗?苏清徽,有些事不是只有杀人才能解决的,念蓉,你该放下了。”

    “放下?四殿下,我没法放下,你知道吗?有多少次我在梦里醒来的时候,都恨不得立刻手刃了那些杂碎。是,杀人的确不是最明智的,可却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璟昇闭闭眼叹口气:“然后呢,杀了他们然后呢,你以为那个人会像他们一样任你宰割吗?”

    苏清徽冷笑一声,道:“在其位谋其政,明知手下为非作歹,却任由其作恶,该杀。明知百姓凄苦,却置之不理。该杀。为一国之君,却不行其责,该杀。为兄为君,却残害手足,该杀。”

    苏清徽说着眼里充血般,质问璟昇道;“你告诉我,这样的君主,即使我不为一己私欲杀他,他又有何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璟昇有些痛苦道:“你说的这些,我何曾不知,我可以替你收拾一次两次,可你要知道,上得山多终遇虎,不可能次次都能侥幸逃脱的。”

    门被轻轻扣响,两人皆隐下情绪。璟昇拉开门瞥一眼远黛手里的汤药:“记得按时给她服下,若是缺了什么来府里找我。”

    “是,远黛恭送六殿下”

    那道身影远去,远黛把药放在苏清徽手里道:“趁热喝了罢。”

    “我还要喝几天”

    “五天”

    苏清徽皱皱眉一饮而下:“真是麻烦”

    远黛掏出帕子拭拭她嘴角的汤药:“嫌麻烦还出去惹麻烦”

    “啊,头疼,不行,远黛姐姐,我头疼”

    远黛叹口气:“行了,我扶你去休息吧,饭好了我叫你”

    门外脚步声一轻一重的走远。

    苏清徽慢慢闭上眼,心里一阵苦涩。王府众人被璟煜抓进牢狱的那天,首当其冲受难的就是远黛,她生生被打断双腿也未说一句叛心话,再回牢里的时候几乎奄奄一息。还是苏清徽曾给念蓉那条手链里的药丸,保住了远黛一条性命。可她那双腿还是错过了医治的机会,武功尽废,余生就要这般庸庸碌碌的活着了。

    苏清徽睁开眼,泪滴在枕上,你看,无辜的人何其多,可我不知道,努力活着,竟也成了罪过。

    “大人”林谙收起信看向身边侍卫道:“何事”

    “王大人和李大人找到了。”

    “在哪?”

    “城东河边,被人倒吊在树上,脖上藏有毒针的痕迹,应是中毒后窒息而亡,旁边”

    林谙攥紧手问道“旁边什么?”

    “旁边,还吊着两只死猫,是一模一样的死状”

    林谙闭上眼,那双淡漠的眼睛又浮现在脑海里。

    “林大人看见那两只黑猫了吗?”

    “并未”

    “那,可惜了”

    林谙看着那封信渐渐化为灰烬,苦笑道,阿姐,这个酥儿当真还是你识得的那个苏儿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归矣

    璟煜看着教陈司递上来的公书,扬眉道:“这群废物,连个小姑娘都挡不住。”

    李植道:“圣上,此女善用毒药,又生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难免会迷惑心智。”

    “我这弟弟一向眼光不错,连把刀都选的恰如其分。”

    李植道:“圣上,现在已有五位大人折在她手里,连草原的客商都被人恶意挑拨断了线,这样下去。”

    璟煜笑一声:“有意思,既然没用的废物都被她处理干净了,就再换一批新鲜的进去”

    李植拧拧眉,道:“圣上”

    璟煜挥挥手:“无妨,她也玩不了多久,客人很快就来了。”

    房间里,苏清徽推开后窗,楼里一片迷艳之气,底下几个坦胸露乳的姑娘扭着纤腰,媚着音迎客。她拉下窗看向床上那个睁着眼惊恐的死尸,忽的一阵恶心。

    “影儿姑娘?是你吗?”

    苏清辉飞身拉过幔帐戴上轻纱,拉开门不紧不慢:“妈妈,怎么了,大人可刚听了琴歇下。”

    “我知道知道”刘妈妈陪着笑:“上面来了几位大人,指名要新人,王妈妈这不没办法吗,只得让你迎一番”

    苏清徽咬咬唇侧一眼床上:“那大人若是醒了”

    “我知道”刘妈妈给她个物件低声道:“保准大人睡好”

    一声娇笑:“多谢刘妈妈”

    苏清徽压着步子跟在身后,记着楼中布局,等了这许多日,总算等到了能进中室的机会,临到门口刘妈妈整整她的衣服细声嘱咐:“千万机灵点,少说话,不该听的记得收了耳朵,听见没有”

    “是,妈妈放心”苏清徽笑笑,过了今晚,这些人不会再有机会说话了。

    掀开帘子,她和另外两个姑娘抱琴坐在一侧,侧眼竹帘下影影绰绰坐着几人。一曲过后,一个小童端三壶清酒进来道:“给各位大人敬酒”

    听见这声苏清徽袖子一拢扫过托盘。

    一声清响,帘子缓缓拉开,苏清徽看着眼前景象渐渐清晰,那身黑衣映在山水图前,像一道足以冲碎一切的寒瀑。

    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端着托盘的手几度失控,好像世间万物皆若浮影。

    “你喜欢哪一个”

    “兄长说了算”

    “既然如此”璟煜扫一眼笑道;”那就她,过来”

    身边紫衣姑娘碰碰苏清徽的肩:“影儿,叫你呢”

    苏清徽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般,盲目的走着,却又清晰的记得每一步。

    即使不抬头,那股熟悉的冷凝香也像长了手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撕扯着她,扼的她生疼。

    “影儿,影儿,倒酒啊”

    苏清徽像被放回水里的鱼般,蓦然得了呼吸。提起壶却迟迟无法下手。

    璟煜笑道:“看来影儿姑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合,竟慌得连酒都不会斟了。”

    一旁紫衣姑娘替苏清徽解围,道:“是啊,影儿还小,行月来”她说着拿过酒壶,。

    苏清徽眸光一暗拦过酒杯,俯身向身旁人道:“是影儿疏忽,向大人赔罪”。

    一连三杯,苏清徽忍住胸中翻涌的顿痛,道:“望大人恕罪”

    璟煜笑笑:“小小年纪酒量不错,既如此,阿淮,便饶她一次吧。”

    屋中一片静谧,璟煜招招手:“过来”

    “不必了,让她出去”

    璟煜手一顿瞥一眼苏清徽:“下去吧”

    “是”苏清徽撑起身子取过那壶酒:“影儿退下”

    “等等”

    苏清徽转身,璟煜歪身坐在席上,指指苏清徽怀中的酒壶:“酒放下”。

    静默几秒后,苏清徽手一晃放下酒壶,看一眼座中人,他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若无人。苏清徽垂眸心中一刺。

    常安等尽了光阴才看见巷子里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他飞身接过,怀中人浑身冰冷,脸色苍白。是这么多次暗杀里他从未见过的狼狈与虚弱。

    常安抱起她放在马上,皱眉道:“你受伤了。”

    “中毒了”

    苏清徽说着耳边响起念蓉那小妮子轻慢的语调:托那一池倒霉鱼的福,姐姐又长了些见识。苏清徽苦笑一声“别走得太快,我怕撑不到拿解药的那一刻”

    常安来不及问更多,她就昏了过去。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一片明媚。苏清徽歪歪头,一旁远黛被惊醒起身:“你醒了,还有哪不舒服。”

    苏清徽声音嘶哑,道:“是他吗?”

    远黛面上毫无喜色,只是麻木的点点头。

    “怎么这幅表情,是他出了什么”苏清徽话还未说完,远黛一下站起身来红着眼眶:“殿下万事无碍,只有你,差点死掉,你到底在不在乎你的命。”

    “说什么呢”苏清徽脸上那抹笑晃得远黛眼生疼,她该怎么告诉她,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回来了,不是孜然一身而是成双成对,你拼命守下的这个家,做了别人的嫁衣。

    “扶我起来”

    “你还未痊愈”

    苏清徽苦涩一笑:“你不是问我在不在乎吗?”说着她抬眼,目光虔诚的像个信徒:“我在乎,以命搏命的在乎”

    直到看见眼前那一幕,苏清徽才明白远黛的那些犹豫,怒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远处那个少女坐在秋千上像只翻飞的蝴蝶,而那个人站在一旁不时伸手扶一把,弯起嘴角低语着什么。一派安然美好。

    苏清徽轻声道:“你说,他们要是知道脚下埋得都是尸体,还会不会笑的这么开心”

    远黛皱眉看向她,一言不发.

    苏清徽自顾自的说:“不止这里,满府都是,满府都是,哈哈哈哈”她说着笑的不能自抑。

    “够了,苏清徽”

    苏清徽停下笑慢慢转头:“我不是苏清徽,我叫姜念儿,哦我忘了,他们把我逐出家门了,这么看,我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人。”

    “不是的”远黛低语:“这里本就是你的家”

    “也是”苏清徽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保住这块地也是费了番功夫的,怎么也该”说着思考一番后笑道:“对了,奉为上宾,他们该将我奉为上宾”

    “别这样,殿下只是一时失了记忆,他会想起来的”

    “那我要怎样,是哭着求他想起我,还是躲在角落里嘶声力竭”

    远黛刚张口欲说些什么,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苏清徽转过头,那个人还是如第一次见她那般,一副清冷疏离,端庄自持的模样。她忽的觉有些可笑。目光下移,看清他身边的那个姑娘,苏清徽浑身血液逆流,映湖,怎么会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是她。

    映湖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娇滴滴道:“殿下,她是谁啊”

    “你长辈”

    远黛和璟溶皆是一皱眉。

    刚刚的不适过后,苏清徽心中怒气四伏,若不是璟溶在场,会治她个不敬之罪,她一定毫不留情回嘴,你大爷。

    “放肆”

    呵,苏清徽冷笑一声,没想到再听见这两个字,是这般情形。

    远黛砰一声跪在地上:“殿下,酥儿姑娘伤还未好全”

    苏清徽瞥一眼远黛,懒洋洋道:“是,我摔了脑子,看什么都觉得是我孙子。”

    “酥儿”

    苏清徽听到远黛语中的警告,嗤笑一声。

    “带她下去,伤未好全就别出来了”

    “是”

    晚上苏清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安睡,经过了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心里剩下的就是无尽的空虚和不甘。

    她一想起白日里璟溶的神情和语调,无数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上次回来不愿说的那两个字今天倒是说的顺口极了。

    苏清徽踢开被子起身,窗外月亮依旧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叫人心烦。

    她提壶酒推开房门。

    暖泉里,雾气迷蒙,璟溶靠在石壁上仿佛睡着般安静。

    池边忽的一声细响,璟溶拉过单衣披上。

    雾里晃出个影子,赤着双脚,外衣歪歪斜斜挂在肩头。

    “谁让你进来的”

    苏清徽放下那坛酒,坐在池边晃晃脚:“无人相邀,不请自来。”

    “出去”

    “啧,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人性,你这样,让我这位故人情何以堪。”

    璟溶几步走出暖泉,低头睨着她语气冷肃:“出去”

    苏清徽有些恼,噌的站起身:“出去就出去,等你后悔了,别想来找我”她说着不解恨般一脚踢向池边的酒坛。

    哪知池边水多石滑,酒坛未动半分,倒是她一个趔趄栽向水面,池中溅起一道水花。

    温热的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冲击着每一处感官,两人乌黑的长发在水中互相交缠飞舞,快沉底之时,璟溶一把揽住苏清徽的腰,奋力一起。

    哗一声,苏清徽扶住璟溶的胳膊连呛了几声。

    “殿下”室中一滞。

    璟溶转身挡住身旁人,冷声道:“何事”

    “小人在外面听见动静,心下担忧,便进来瞧瞧,殿下,无事罢”幸的室内雾气朦胧,站的远了,人影也只能瞧个影影绰绰,才没叫来人瞧出端倪。

    璟溶沉声道:“无事,出去”

    “是”

    暖泉内水流声充斥整间屋子。璟溶抬起步子走出暖泉,回首见身后人垂首跟在身后才继续迈着步子往前。

    “穿上”

    依旧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苏清徽撇撇嘴,拉下头上的衣服换在身上,转身之际,璟溶已端坐在床边,一身清爽,除了还在滴水的湿发提醒着苏清徽她曾干过的蠢事。

    面前人不言不语,只是一双淡漠的双眼平淡无波的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笑话般。

    苏清徽低下头,不知是不是刚刚的后遗症,现下眼也涩鼻也酸。

    苏清徽咬咬唇上前坐在璟溶身边,意外的身边人一言未发。她翁着鼻音睫毛轻颤:“这么久,你去哪了,我很担心你,只是想过来看看你是否安好”没有回应,她自顾自的说着。

    “你已经很久都没出现在我梦中了,以前我只要做错事你就会出来说教,可是后来,我做了很多很多错事,可你再也没出来过。”

    “我说苦的时候,你没出来,我说疼,你也没出来,后来,我好像突然就想通了,我这个样子,你肯定是厌恶的了,所以才不愿见我。”

    苏清徽吸吸鼻子像个诉苦的孩子,忽的她轻轻笑一声:“不过没关系,我们两个人,不论你还记不记得,我记得就好了,我们,来日方长。”

    苏清徽说着站在璟溶身侧,脸上明明笑着,眼里却一片凉寂。等不到一句回应,苏清徽垂下头,折身一步步向暖泉走去。

    行至房中央,房外忽的传来一声娇语:“殿下,明月有事求见殿下”

    苏清徽折身看去,不知是不是她眼花,璟溶眉间似闪过一丝不耐:“我累了,何事明日再说,回去歇息罢。”

    门外一声媚音夹着抱怨“殿下,人家真的有事要见殿下,若殿下不见,月儿就不走了”几秒后,门忽的一响。

    风略过,苏清徽腰间一紧,还未来的及反应,就被一把丢进软褥里,唰一声眼前一黑,她忽的想起璟溶战捷回来那晚,也是像这样一般被她一把推倒在床上,心中又酸又涩。还真是风水轮流、世事无常。

    “殿下,我,我不知道这门这么不禁碰,我只是碰了一下便开了,月儿不是,不是有意的”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殿下,月儿见殿下晚上都没怎么吃饭,所以新做了粥请殿下尝尝”

    苏清徽暗暗翻个白眼,可笑,他最讨厌的就是粥,她还真是万里送蠢。

    身边人似是感受到她的不安分,在被上轻轻拍一下,以示警告。

    映湖道:“殿下不想尝尝吗?”

    苏清徽听见那道声音只是站在远处不向前,稍稍放松了些,还好,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不过映湖推开的那道门而已,苏清徽心里还未庆幸过两秒。头顶一道凉飘飘的声音:“放着吧”

    “好”映湖脚步声渐近,停了几秒后,又不甘心的站回原处。

    “明月,时候不早了,你身体不好,早些回去歇息罢,我明日去看你。”

    苏清徽冷笑一声,好,好极了。既然你这么体贴,我就帮你一把。她慢慢伸出手搭在璟溶腿侧,一步步往上拂过,床上人身体一僵。

    明月道:“殿下,怎么了”

    “没怎么”璟溶一把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下一秒,那只手转了方向在他手心里轻轻扫过,另一只手更是放肆的搭在他腰间,慢悠悠的一下下点着,忽轻忽重。

    “殿下”

    璟溶闭闭眼,隐忍着声音道:“出去罢”

    映湖见璟溶脸上起了厌意,不甘心的看一眼床上,垂首退下。

    门外恢复安静,璟溶一把掀开被子,苏清徽像只猫一般撑起身子,懒洋洋的问道:“殿下不喝粥吗?那可是明月姑娘的”话未说完,璟溶翻身一把扯过她压在身下,面带怒色:“你别以为我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动我,呵,那你动啊”最后一句苏清徽拉着长长的调子,柔媚里全是挑衅。

    璟溶一把捏住苏清徽的双手,控在头顶,单手挑开她的衣襟。衣带滑在一旁,露出紫色的肚兜微微起伏。

    “呵”一声轻笑似是激怒了璟溶,他伏下身狠狠攥住她的唇,像是泄愤般辗转,苏清徽一下乱了气息,慌乱的躲着,却无处可逃。似是看出眼前人的仓皇,璟溶慢慢松了劲力,唇齿间变得缠绵。

    忽的苏清徽背后一松,肚兜轻飘飘的浮在身上,一双温凉的手沿着腰际慢慢向上。

    苏清徽忽的有些慌神,动动被按住的双手,嗓间溢出几声轻哼。

    “不,不行,我开玩笑的”

    “来不及了”

    的确来不及,苏清徽还来不及想起这耳熟的对话是何时发生的,胸前忽的一阵凉意,一个温软的吻覆在上面,辗转在脖间。苏清徽轻吟一声,抬起腿想反抗,却被轻易的捏住抵开在两侧。

    意乱情迷,只剩最后一道防线,苏清徽甚至都觉得璟溶今日不会放过自己的时候,远黛的声音遥遥传来。

    身上人僵着身子许久未动,苏清徽似是恢复了神志,拿过衣服一下溜出那个怀抱,穿戴好后回头,璟溶默默坐在床中,被堆在腿间,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四殿下”

    砰一声,那碗粥砸在地上,溅起几滴水点。

    “出去”

    苏清徽忽的觉得有些好笑,无端的拿碗粥撒气。

    “不走?”

    苏清徽对上璟溶眼中翻涌的情绪,后退几步,扯过外衣头也没回跑向暖泉。

    片刻后,门外脚步声渐远。

    璟溶躺回床上,手搭上唇一点湿意。他轻咬一下,一阵**的痛意。闭上眼,周身全是她的气息。(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府中

    “酥儿”

    被子轻晃几下.

    “酥儿”

    “我听见了”床上人依旧一动不动,远黛无奈道:“药都热过三回了,快起来洗漱罢,再熬要失了效用的。”

    片刻后,苏清徽磨磨蹭蹭坐在桌边,搅着那碗黑乎乎的中药问道:“对了,我昨天一整天都未见到常安,他去哪了。常远呢,我怎么也没见着,他们出去了吗?也对,他们兄弟许久没见了。是该好好聚聚的。”

    苏清徽喝下汤药抹抹嘴:“今天的是又加了什么药吗?怎么更苦了。远黛姐姐,远黛姐姐。”

    “啊”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远黛拿过碗扯出个笑:“无事,只是刚刚走神罢了,你方才说什么。”

    苏清徽盯着她瞧了几秒,看见远黛躲闪的神色,心中更觉她有事未告诉自己。

    “远黛姐姐,到底发生何事了?”

    “没有”

    “你不说,是觉得我问不到么?”

    远黛欲言又止道:“常安他这几日有事要出府一趟。”

    “什么事?”

    “他要回趟故乡,安葬他,哥哥”

    不知是不是刚刚药的作用,苏清徽忽的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你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何事了吗?常远侍卫他,当真。”

    远黛摇摇头:“当初六殿下、江府都派了人秘密找寻,可未曾寻到一丝踪迹,如今殿下忽然出现,曾经一同西下的故人又都不见踪迹,常远也,哎,也许其中内情,除了殿下就只有那个人知道了。”

    “所以殿下身边新出现的那个男人,极有可能是上面派的细作了。”

    远黛点点头。

    苏清徽又道:“那常安呢,你有没有?”

    远黛道:“你别担心,我叫三七跟着去了,等处理妥当那边的事,他们自会回来的。”

    苏清徽叹口气:“是我疏忽了,这么久以来,常安他心里一定很记挂他哥哥,可他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过一句,怕勾起不快,我呢,一心砸在那些事上,只瞧得见自己的痛苦,竟忘了他也与我一样,同病相怜。”

    远黛道:“是啊,我以前总觉得他孩子心气,未道不是他没长大,只是还有个人护着他罢了。”

    苏清徽犹疑道:“常安和他哥哥”

    “你可还记得刘其一事,那小子曾与你闹过别扭。”

    苏清徽点点头道:“记得”

    远黛道:“常安和他哥哥很小的时候就丧了爹娘,和婆婆住在一起,后来家乡闹了粮灾,婆婆死在那场灾祸里,为了活命,常远就带着常安一路来京讨生活。可他们毕竟是孩子,能做什么呢?只能沿街乞讨罢了。后来,常安生了一场大病,为了救他的命。常远托一个老乞丐照顾他弟弟,自己孤身一人去了斗罗场。”

    “斗罗场?”

    “是,那个地方现今是看不到了,过去那些达官贵人为娶乐,专找些幼童将他们关在园场内互相残杀,活着从中出来的孩子就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但接下来他们面对的是更凶残的对手。”

    苏清徽有些艰难道:“你说的那些对手,他们?”

    “不是理智尚存的人,而是饿极了的疯狗,可他们终究是孩子,又能经得住几次这样的折磨呢,所以能从那场战争里走出来的孩子少之又少。”

    说着远黛苦笑一声:“可怕的是,即使有人浴血走出来了,也变成了一个嗜血的怪物。那些贵人们又怎会不知自己做过的孽,谁都害怕下一个死在那孩子手里的是自己。所以没有人,可以活着从哪个地方出来的。”

    “那常远”

    远黛道“常远,走过第一局看出了其中的端腻,便想逃出那个地方,但还是被抓住了。后来,场里走水,牢里关的那些孩子不知被谁放了出来,自是好一番报复,听说当时在场的贵人死伤大半。斗罗场也从此销声匿迹了。常远就是在那之后找上殿下的。”

    苏清徽皱皱眉道:“报复吗?”

    “不,是合作,事发后常远拿着那些贵人们的罪证来换他们兄弟二人的性命,殿下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便重新给了他们兄弟二人身份,留在身边。”

    “不杀反用,所以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是。”

    远黛脑里闪过林园场那场火,苦笑道:“所以你和殿下还真是如出一辙。”

    是吗,如出一辙的究竟是他们还是那些留有底线的良知呢?

    窗外阳光直直泼进来,落在屋中,苏清徽伸出手碰碰那一圈光垂下眼,一群人在黑暗里,能感受到的不过自己的欲念,总要有一个人拉开那道门,才能让那群人认清,他们彼此欲念的影子有多么丑恶狰狞。

    苏清徽在院里闭目养神时,鼻尖忽的一阵栀子香,她睁开眼就见许绾提着个小篮背站在树下探着花。周身晕着淡淡的光。

    “王妃”

    许绾转过身来,带起一地花瓣。

    四目相接,许绾眉眼舒展,唇角轻轻扬起:“你醒了”苏清徽忽的心里一安。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一般,自己还是那个未沾血色的少女,而许绾还是站在那里愿意等自己醒来。

    许绾轻轻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掀开帕子:“来,你尝尝,好不好吃”

    “好吃”

    许绾无奈笑一声:“你还未尝,怎么知道合口。”

    “你做的哪个不好吃.”苏清徽拿起两个,塞得满嘴:“恩恩,好吃”

    “慢点,再噎着了,喝水.”

    风摇过,落一地花色。

    聊了些体己话,苏清徽起身送许绾,两人走到桥边忽的有些感慨,苏清徽道:“王妃还记得这吗?”

    许绾轻轻点点头牵起嘴角。

    苏清徽道:“那时候,我想要是我有你这幅容貌姿态,一定不会站在这顾影自怜,非要天天出去炫耀不可。”

    许绾掩面轻笑,伸出手碰碰她的脑袋:“你啊”说着见苏清徽皱眉,问道:“怎么,是我碰疼你了吗?”

    “没有,看见了心烦的人而已”

    许绾转身瞧见明月从桥那侧一摇一摆的走过来。

    “若你心烦,我寻个理由,我们避开她就是了”

    “避?这么大个王府,她是螃蟹,还要横着走不成.”

    转眼映湖行至面前柔柔道:“明月见过六王妃,酥儿姑娘”

    许绾轻声道:“起来吧”

    映湖搭着一旁侍女手起身道:“不知六王妃到府,明月有失远迎”

    “无妨”

    映湖柔声道:“不知六王妃肯否赏脸到我院里坐坐。”

    “多谢姑娘好意,府中尚有事,就不多留了。”

    苏清徽靠在树上,着实听得心累,困顿的打个哈欠,映湖话头一转落在苏清徽身上:“今日酥儿姑娘瞧着气色比那日好多了,看来,殿下要姑娘静养还是有道理的。”

    “彼此彼此”

    映湖面色一凝,笑一声:“姑娘可真会说笑,对了,殿下生辰快到了,我忙着筹备宴会,姑娘若是无事,还是不要随处走动了,免得伤着姑娘。”

    苏清徽目光留在空中,淡淡道:“恩,我知道了,去办吧”她说着瞥一眼映湖:“怎么,还有什么要请示的。”

    映湖抬抬眼,道:“不知姑娘打算送给殿下什么生辰礼物呢?”

    苏清徽突然笑一声指指自己,朗声道:“我啊”

    身边许绾轻咳一声。

    安静一瞬,映湖忽然扶着额头往后退一步,身边侍女忙上手扶住担忧道:“主子,您操劳殿下生辰宴太累了,不然先回去歇歇吧”

    “不妨事的”映湖说着搭上苏清徽的手:“王妃和酥儿姑娘还在这呢”

    苏清徽挑挑眉欲抽回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映湖委屈道:“姑娘这样说,明月可就要伤心了”话还未落地,映湖便猛力扯着苏清徽的手望湖里坠去。

    许绾心下一惊,伸出手:“酥儿”

    苏清徽一时不察往前踉跄几步,反应过来一把勾住一旁桥栏,翻手扯过映湖的手腕,用尽力气把她拉回来。

    哪知苏清徽这端想着救人性命,那端却铁了心要害她。

    忽的苏清徽手间一刺,微微松了劲,映湖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呵,为了陷害自己,这女人还真是不遗余力。

    苏清徽收紧力气,狠力把她往旁边的侍女身上一甩,自己后退几步摔倒在地上。

    许绾跑过来扶住苏清徽,眉带焦色:“酥儿,酥儿你怎么样”

    苏清徽凉凉撇一眼被侍女搀扶着的映湖,她像是忽的清醒一般跌跌撞撞跑过来,扑在苏清徽身侧,泫然欲泣:“酥儿姐姐,你没事吧,是明月不好,差点害的姐姐受伤。”

    “主子,你也是太累了,才会眩晕的,酥儿姑娘会体贴您的”

    苏清徽暗暗翻个白眼,好话都让你们说了,我还说什么。

    “绾儿,你在这做什么”璟昇蹙着眉过来拉起许绾,拍拍她裙边的灰尘,仿佛没有看见可怜兮兮坐在地上的苏清徽。

    身边明月一声娇滴滴的殿下,惊的苏清徽一身鸡皮疙瘩。她抬眼,那人一身玄衣立在湖侧,眼里粹了冰一般。

    苏清徽一扫当下的局势就知,璟昇自是不愿让许绾趟这趟浑水,身侧这个还琢磨不透。若那映湖再多说几句,指不定她这救命恩人就成了什么卑劣小人。

    想及此,她按按手心里那道伤痕,顿时有了感觉。

    “殿下~~”说出口,苏清徽自己都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这既娇嗲又委屈的声音是自己是发出来的,但这话一出又不能只做一半。苏清徽只好硬着头皮上。

    “殿下,人家疼”场上人神色各异,璟溶按按眉头:“起来”

    “人家疼嘛,人家”看见璟溶的神色,苏清徽明白该适可而止了。

    她哎呦哎呦的站起身,一把拉住映湖关切道:“明月啊,你没事就太好了,你不知道,你刚拉着我就往湖里去,我以为你操办殿下生日宴都魔怔了呢”

    苏清徽说着拍拍她的手劝慰道:“我说啊,底下那些人你该罚就罚,不要太心善,不然你看,你都累成这样了,这宴会还什么都没弄好呢,白费了你一番部署的功夫,是吧。”

    映湖咬咬牙笑道:“是,明月受教”

    苏清徽抽回手,瞥一眼映湖身边的侍女:“怎么,愣着干什么,还不扶你主子下去好好休息”

    “是是”

    映湖走后,许绾和璟昇也托口离开,湖边就只剩呆立着的两人。

    一时静默无声,手中伤越来越疼,苏清徽踢踢脚边的石子,一颗砸在璟溶袍子上被弹落在地。

    “回去罢”

    “好”

    那道身影渐远,苏清徽展开手,掌心暗红色的血一滴滴砸在地上。她揉揉酸痛的眼睛,默默包好伤口,委屈的低呓,你这个傻子,这次我可没骗你,是真的疼,很疼很疼。(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宴辰

    转眼间就到璟溶生辰,临开宴前一天,府里挂满了灯笼,每一个都被映湖亲手写上了生辰喜乐。连苏清徽蜗居在院子这几天,都能感受到府中的喜气。

    她坐在树上看着那一片红,心中杂陈,若是不知道的人家,还真以为这淮王府要迎亲不是。

    “酥儿”

    苏清徽一听见这声,麻溜的从树上下来,老老实实的坐在椅中。装作歇息的模样。

    “行了,别装了,起来喝药”

    “我没有”

    远黛放下碗瞥一眼苏清徽:“又上树上去了”

    “没有”

    远黛拍拍苏清徽肩上的灰尘无奈道:“上次上树刮伤了手,还不长记性,你看看,伤口又开始渗血了,伸过来,我重新给你换药。”

    苏清徽缩回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弄就行,喏,我药喝完了。”

    “又逞强,就是因为你自己不在意,随便包包,这伤才三天了都不见好。”

    苏清徽摇摇远黛的袖子,撒娇道;“远黛姐姐,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远黛无奈应承:“好”

    远黛走后,苏清徽扯开手上的布,蹙蹙眉头。 伤口丝毫没有愈合的趋势,周边泛着黑色的印记,暗红的血渗进手里的纹路,越发显得可怖。

    待处理完周边那些腐肉,重新上药包扎之后,她额头上已是一层薄汗。

    第二天下午,淮王府从未有过的热闹,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苏清徽坐在阁楼边沿上,瞧着底下恭贺的人群和花枝招展的少女们,仿若在看一出陌生的戏剧一般。

    身后一道试探的声音响起:“酥、酥儿姑娘”

    苏清徽扭头看向来人,几秒后她翻身下台,行礼道:“江二公子”

    “姑娘还记得我啊”

    苏清徽笑笑:“江二公子那一战做的漂亮,谁人不识得公子呢”

    江庭竟挠挠头红了耳尖。

    苏清徽道:“对了,底下正迎宴,江二公子怎么上这阁楼上来了。”

    “我,我路过,看见姑娘,想来告诉姑娘一声楼高危险,还是小心的好,免得、免得伤着。”

    “不妨事的”苏清徽重新坐回那个位置道:“我习惯了,这啊,风景最好”

    话落身边站了一个身影,苏清徽看向江庭竟笑道:“怎么,江二公子莫不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撒谎”

    “不、不是,我只是怕你掉下去,站这放心些”

    苏清徽一愣,身边人保持着一臂之隔,站的端正笔直,目不斜视。

    苏清徽垂眸嘴角轻轻弯起,若不知道江庭竞在战场上的声明,她真要以为身边这人只是个不谙世事,循规蹈矩的孩子罢了。

    想此,苏清徽道:“江二公子还是下去吧,这里呆久了总是不好的。”

    “我,我”江庭竞说着语气一顿,吃惊道:“酥儿姑娘,你怎的还喝酒”

    苏清徽拿酒的手一顿,心道,想这江二公子平日里见得女子,哪一个不是恬静温婉,瞧见她这般作为心中自是讶异的。

    想及此,苏清辉默默下了边台,放下手里的酒。

    却听得江庭竞那端更有些气恼,道:“你坐这么高,若是喝昏了头,岂不更危险,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

    苏清徽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那个”正说着,就见那酒坛晃了一下欲往下栽去。她吸口气,今儿这坛子若是砸下去,那她可真是一战成名了。

    容不得多想,苏清徽探身就冲那酒坛而去,身子一斜翻向边沿外。

    腰上忽的一道气力,猛地一扯把她拽回来。苏清徽抱着酒坛撞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见苏清徽已安全,江庭竟唰一下收回手,结结巴巴道:“酥、酥儿姑娘,在下冒犯了”

    苏清徽看着江庭竟红透的脸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不,情况紧急,二公子又救了酥儿,酥儿自是感激的,无,无妨的”

    江庭竟松口气慢慢抬起头,忽的目光一定轻声道:“殿下?”

    苏清徽转身垂眸就瞧见璟溶站在阁楼下,面无表情的瞧着他们。

    不知怎的,苏清徽莫名的有些心虚,唰一下就蹲下身。

    “酥儿姑娘怎么了”

    苏清徽含糊不清道:“没事,刚受惊了,现下有些腿软,我缓缓,殿下走了吗?”

    “恩”

    苏清徽吐口气坐在地上,那就好。江庭竟看她一眼,俯身认真道:“姑娘还是起来吧,这样让人瞧见了不好。”

    “不就只有江二公子,反正也瞧见了。”

    “不,殿下马上就上来了。”

    苏清徽一抖,耳边熟悉的声音传来:“江庭竟”

    江庭远上前几步疑惑道:“庭竟,你在这做什么”话落看见一旁的苏清徽,眉头一挑:“原来是酥儿姑娘在这”

    苏清徽眉头一皱,这话听来怎么这么奇怪。她起身道:“殿下,江公子”

    “酥儿姑娘,不必多礼”

    从始至终,璟溶站在几步之遥外冷眼旁观,从上来喊了一声江庭竟的名字外别无他话。

    江庭远发挥了他一如既往的好眼力见,上前一步,扯着江庭竟的胳膊往下走去:“殿下,臣先带庭竟下去”

    苏清徽轻咳一声:“殿下若无事,酥儿也退下了”

    “站住”

    苏清徽回头:“干嘛”

    “酒放下”

    苏清徽不知怎的忽的涌上一股蛮气:“不放”

    璟溶皱皱眉上前一步:“我说过了,今日你不得踏出内院”。

    苏清徽正欲说话,余光瞟见一片衣角闪过,心中一嗤,这些老鼠。还真是无处不在。她把酒放在桌上,闲闲道:“好啊,回,这就回,无令不出,这样殿下满意了吗?啊,还少了一句”说着她提声道:“酥儿祝殿下但教康健,心头过得,从今望,福奔万里,儿孙满堂,家”

    “闭嘴”

    远黛正收拾院子,就瞧见苏清徽一脸垂头丧气的踏进门,忙迎上前去道:“我晃神的功夫,你怎么又溜出去了”

    “屋里闷,透透气”

    远黛看见苏清徽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大好”

    “心中郁结,不得排遣”

    远黛笑笑:“好了,今天就这一次,说吧,你想喝什么,是九酿春酒、白坛自露还是风曲。”

    苏清徽挥挥手很是萧瑟的模样:“那就各来一坛吧”

    远黛戳戳苏清徽的脑袋,狠狠道:“想得美”

    璟煜坐在上席,看着底下那个人,依旧一身玄衣,满面漠然,一派遗世独立。璟煜收回目光,台上轻歌曼舞,台下言笑晏晏。唯有他这弟弟明明是这宴会主角,却生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曲毕,台中央的女子摘下面纱躬身道:“明月祝殿下生辰喜乐,福岁绵长”话落,映湖身后空中烟花尽放,流光朵朵散开在天际。

    两侧莲花灯随着明月走一步亮一盏。行至殿前,身后一片莲花海。

    璟煜拍拍手转向璟溶道:“为了你的生辰,明月还真是花了番心思。”

    璟溶看一眼明月,淡淡道:“是,辛苦她了”

    明月柔声道:“只要殿下能满意,明月,明月做这些都是值得的”

    璟煜笑笑道:“今日做的不错,说说,你想讨什么赏。”

    “明月不求其他,只求能陪伴在殿下身边就好。”

    璟煜摩摩酒杯,好整以暇的看向璟溶,见那道身影终于有了动静,璟煜嘴角提起抹笑:“怎么,你有话说”

    “圣上,明月在我府上多时,对臣弟照顾有加,代臣弟身体痊愈,必会给她个答复。”

    一席人神色各异,璟煜饮尽杯中酒:“好,自是两情相悦,朕自不多说什么,待礼时,朕定亲自为你们主持”

    明月跪在地上,大喜道:“明月叩谢圣上。”

    众人散去,府中又恢复了平日的宁静,璟溶遣下身边侍从,独身一人转走在小道上。恍恍惚惚抬眼,竟是走到了那方院子外。

    推开门,院子里一把空摇椅在风里荡荡悠悠。屋中几点烛火映的一室暖光。

    门吱呀一声,探出个脑袋,看见来人,苏清徽眼里忽的像落了光一般,软软的全是笑意。

    璟溶站在院中,忽的就觉得心里那块空缺的地方被填的满满当当。

    那个身影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声音软软的:“你回来啦”。

    “恩”

    “我有个生辰礼物要给你。”

    “什么”

    苏清徽牵起璟溶的手,走的一深一浅:“你来就知道啦。”

    树下,苏清徽晃晃悠悠站上石凳,伸出手捧起璟溶的脸,闭上眼印一个轻吻在他唇角。

    “好啦,我把自己给你啦,这下你要负责了。”

    璟溶扶住她的腰,顺顺她额角的乱发,心中无奈,不知又喝了多少,醉成这样,不过醉了也好,这些事他记得就够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戏台

    苏清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有些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下床时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她晃到桌边喝口水润润嗓,回忆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自己昨晚又干了什么蠢事,倒是脑袋更加晕乎,只得作罢。

    午饭后,苏清徽正睡在椅里安神,就听见耳边竹杖声渐近,她撑着身子起身迎向门外。

    “师父,您喝茶”

    “你泡的?”

    苏清徽笑的有些尴尬:“不是,远黛姐姐刚温的新茶,师父您请喝”

    “哦,那就行”余老道端起杯子啜了两口,道:“手怎么了”

    苏清徽缩回手:“没什么,划了一下而已”

    “是吗?摘了我看看”

    “不用了师父,这点小伤我”

    “摘了”不容置疑的口气。

    苏清徽一愣,垂眸不做声 。余老道重重放下杯子,道:“你是想让我亲自动手吗?”

    布子一道道解开,露出更加狰狞的伤口,看见那暗黑的血迹,余老道眉头紧皱:“我教你许久,你就是这么处理的。”

    苏清徽小声嘀咕:“是谁告诉了师父吗?”

    余老道掏出药袋语气不善:“哪还需要人亲自来告诉我,只凭你隔两日从天元那里支的药,我就知道你又闯了什么祸,这伤是什么时候的”

    “五天前”

    “更早时候”

    苏清徽知道瞒不过,语气更轻:“殿下回来的那天”

    余老道站起身,胡子一颤一颤:“你是不是出了那个院子,就不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了”

    苏清徽红了眼:“师父,酥儿从未这样想过”

    余老道瘫坐回椅中懊恼道:“罢了,事已至此,我这师父也有教导失察知错”

    “师父”

    余老道挥挥手:“若你还认我这师父,就听我一句,这毒不能再耽搁了,这解毒之法还需几天,在这期间,你切记悲喜不可过度,我配的药也要一副不落的好好吃着,听见没有”

    苏清徽垂眸道:“是,酥儿记下了”

    余老道亲手换了药后才点着那根竹杖远去。苏清徽低头看向那道白布心中忽的一疼,咳嗽几声,伸手擦去嘴角几点血迹。

    下晌,日头渐斜,天也凉快了些,苏清徽揉着迷蒙的眼醒来,腰间愈加酸痛。她站起身收好未绣完的小衣,想着左右也无事,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思。

    苏清徽行至池边,正瞧着那一塘鱼入神,身后忽的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她侧耳听去,原是璟溶院里的两个小丫头正嚼着主子的是非。

    她忽的来了兴趣,想当年她不过谣传了几句璟溶的艳色绯闻,就被罚的不敢在造次。如今这淮王府话风还真是开放,竟都搬到台面上来议论了。

    “你说,殿下那天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你这蠢得,竟连这话都听不明白了”

    “可我看这些天,殿下也没去那院里几趟啊”

    那人恨恨道:“人是没去,可你瞧光是每日进进出出院子里的那些东西,能像是亏待的吗?如今殿下事务缠身,自是没法日日都去的,亏你还隔三差五的就往那院里跑,这点眼色也没有”

    “姐姐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苏清徽摸摸脑袋,也很糊涂。就听刚说话那小丫头又道:“我伺候在殿下身边,自是看得出殿下对明月主子的心意的,殿下既然在圣上面前说了要给主子个名分,想必也是不远的了。”

    “你呀,总算没白长个脑袋,总之再去那院里就好好巴结巴结这未来的当家主母,将来有你的福享。”

    “是是,可姐姐,那那个内院里的酥儿姑娘”

    “你这猪脑子,刚夸你两句又开始犯糊涂,那院里的人不过是占块地方而已,整日就知道喝酒闯祸、瞒上欺下。瞧着都不上台面,你还真把她放在眼里不成”

    苏清徽手一抖,鱼料全撒在池里,脚边顿时围了一群争食儿的小鱼。她心下无奈,原是要听璟溶的八卦,这话一转怎么就到了自己身上,虽说那两个小丫头说的是**不离十,可她听着也是不对味的。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竟在这里议论主子的是非。”

    听见这音,苏清徽站起身来扬扬手,往常这小池边可是人迹寥寥,今个不知是吹了什么风,一个两个竟都往这来。

    她转过假山,就见映湖穿金戴银,正式的仿佛下一刻璟溶便要迎她进门一般。低眼瞧去,两个小婢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映湖看见苏清徽立马摆着身姿走过来,热切道“酥儿姑娘,你,你怎么在这”

    苏清徽退一步,懒洋洋道:“看戏啊”

    映湖维持着面上的笑,道“几个小蹄子闲言碎语,酥儿姑娘可别忘心里去,酥儿姑娘,你,找什么呢?”

    “没什么,你接着演,哦,接着说”

    映湖攥攥手,笑道:“她们俩我肯定会带回院里好好教导的,酥儿姑娘放心,以后啊,绝不会有这种话流出来了。”

    苏清徽疑惑道:“她们不是殿下院里的吗?若真处理,交给殿下就好,拉去你院里做什么。”

    “哦,殿下事多,管不得我们这些内院的是是非非,我代为处理就好。”

    苏清徽点点头:“既然如此,辛苦。”她说着刚走几步,袖子被一把拉住,苏清徽转头扫一眼:“你还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清徽看一眼脚下的鱼池,佛开映湖的手,道:“等等,你若真有话,我们寻个敞亮地方说开了,别在这里拉拉扯扯。”

    若是平日,苏清徽自不愿与映湖多纠缠,只是今日这人少地偏,自己身体不适又独身一人,映湖若下了狠手,自己难免吃亏。

    “姑娘不该出来的”

    话轻的像风一样扫过耳边,苏清徽抬眼瞥一眼映湖,她面上笑着,眼里却一片阴森。

    苏清徽皱皱眉扭头欲走,身前被猛地一推,她大震,这青天白日还敢如此害人,嚣张至极。电光火石间,苏清徽一把揪住映湖急欲后退的身影。

    砰一声,池面溅起一片水花,岸上顿时尖叫声响起。

    片刻后,苏清徽浑身湿漉漉的爬上岸,扭头看去,映湖还在池中凸自挣扎。苏清徽翻个白眼心下嗤道,害人还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都带上,真是生怕别人不知是你干的。

    她四下寻一番,捡起根长棍递在映湖面前道:“抓住”

    璟溶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苏清徽像个落汤鸡似的蹲在岸边,手里拿根长棍不断戳戳快要淹死的映湖。

    “酥儿”

    苏清徽扭头就看一众人等挤在小道上,惊异的望着她瞧。远黛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拿下她手里的棍子斥道:“你又在做什么”

    “救人啊”

    远黛轻轻摇头示意苏清徽别再说话了,伸手给她披上件衣服。

    小小的池里跳进三个侍卫才把映湖从水里拖出来。映湖一上了岸,立马摆出一副不久就要与世长辞的模样。

    反观苏清徽能说能笑、能跑能跳。两人谁是恶人,还真是一眼就能识得。

    “来人,把明月姑娘送回院里好生照料。”

    “殿下,明月不妨事,先看看酥儿姑娘吧,她也落了水。”

    苏清徽忍不住乐了,这人的潜力还真是无穷,这么快就缓过来要对付她了。苏清徽扭头对上远黛的脸色立马收了笑意,乖乖靠在她身边。

    “酥儿做事有失分寸,今日起禁居内院,没我的令,不许踏出一步。”

    很好,苏清徽点点头,这是他回来后与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果然说起长句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讨厌。

    内院里,远黛一边擦着苏清徽的头发一边道:“怎么走哪都能遇见她,像在这院里装了眼睛一样让人生厌。话说,你今天又是怎么着了她的道。”

    “不瞒你说,我今儿还真是出去散散心的,专挑了一块清净地,谁知道这害人精根本不分地方,我走哪她就在哪搭个戏台,你不听也得听。”

    远黛笑一声道:“那她今个儿唱的什么戏”

    “过门戏呗”

    远黛手一下顿住,苏清徽转过身子看见远黛的脸色,苦笑道:“这下我不信也得信了。”

    “没有的事信它干什么。”

    苏清徽道:“有没有我心里还是清楚的,那两个小丫头再怎么受映湖指使,诋毁我,宣扬她,都不妨事,左右不过挨几下板子的事,可提及圣上之事说了谎,可不是教训一下就了结的。”

    远黛默不作声,苏清徽又道:“远黛姐姐知道我听见这一句时心里作何感想吗?”远黛皱皱眉未搭话。

    苏清徽垂首道:“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酥儿”

    苏清徽叹口气道:“我就在想啊,殿下前后喜欢的差别也太大了些,难不成有什么隐疾。还是他原先就喜欢映湖那般娇媚的,只是先遇见了我图个新奇,屡次受创后,终于认清自己究竟喜欢什么姑娘?”

    从苏清徽说的第一句,远黛就知她没什么好话,气恼道:“你莫不是跌下池子,脑子也摔坏了,张嘴就开始造谣。”

    苏清徽站起身来像个陀螺:“不行,不行,我一想到他要娶映湖我就满心害怕”

    远黛一愣,摸不清苏清徽的心思。

    “不行,不行,他要是娶了映湖,指不定什么时候后院起火,非出大事不可。” 苏清徽转了几圈停在远黛面前认真道:“这样,我去托六王妃,寻几个善良淑德的世家小姐来,让他见见世面,别吊死在映湖这一颗歪脖子树上。”

    苏清徽说着,脑袋上被狠狠敲了一下,远黛站起身来边走边恨恨道:“不如淹死你个傻的。”

    门阖上,天色渐晚,屋里一片沉默,风声都静止般。独留烛台上几点火光滴着泪砸在柱上。(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情谊

    远黛看向树上睡午觉的苏清徽,无奈道:“你怎么又上去了”

    “他要囚禁我我有什么办法。”

    “殿下只是要你养伤罢了。”

    苏清徽嗤笑一声:“我现在上能爬树下能捉鱼,你看大门开了么?”

    远黛看一眼紧锁的院门,一时竟无法反驳。

    “算了”苏清徽起身拍拍手:“这破院子也锁不住我。”还未等远黛张口,那个身影便消失在墙头。

    远黛放下手中碟子叹口气,真不知她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六王府里,许绾看向窗外那个探头探脑的身影,笑道:“进来吧,我看见你了。”

    苏清徽啧啧两声走进来:“做了娘就是不一样,以前我可是在窗外挥断了手都不见你娘看一眼”说着苏清徽笑眯眯的摸摸许绾的肚子,温柔道:“你说是不是啊,小兔啊”许绾拍开她的手,笑的眉眼弯弯:“来一次换一次名字,他都要叫你叫糊涂了去。”

    “哪有,我的小兔这么聪明。”苏清徽说着拿出件绣着兔子的肚兜:“怎么样,小兔喜不喜欢。”

    许绾有些心疼,道:‘你都做了这么多了,他够穿了,倒是你自己,别熬坏了眼睛。’

    “我”苏清徽笑一声:“远黛倒是盼着我多做些手工活,省的出去为非作歹。”

    “你又干什么了?”

    苏清徽撇撇嘴:“没干什么啊。”

    不过就是闲来无事磨了秋千的绳,使得那映湖跌了下来,在床上躺了几天,后又在她窗前散了蛇粉,吓得她又数天不敢下床罢了。

    许绾听得肚子一跳:“那她现在痊愈了吗?”

    “应该快好了。”

    “不是说只躺了几天。”

    “恩”苏清徽漫不经心的应道:“是几天啊,我见她气色不错,就从桥上推下去了,现在染了风寒在床上躺着呢。”

    许绾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两句话之间的逻辑,发现无果,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四殿下没说什么吗?”

    “他说了啊”苏清徽耸耸肩:“说我放肆,然后一道锁把我关在院中反省。”

    许绾“没想起来什么?”

    “嘁,他这么对我,就是想起来了也不敢声张,你说是不是啊,小孔雀”

    “油,你又没擦手”

    “小孔雀不嫌弃就行,是不是”

    一番话听的站在房外的璟昇直叹气。

    苏清徽摇摇晃晃回府,刚翻过墙就看见树下站着一个黑影,手一抖。酒瓶碎一地。她坐在墙头,树下那个人亦回看着她。

    她瞥一眼满地花色,不知道若她掉下去,是会像这些朵瓣一样安得全身,还是这娇色之下的腐叶一般融入烂泥。想着,她扯起抹笑闭眼跃下。鼻尖熟悉的冷凝香,一如他第一次接住她那般。

    她逃出那个怀抱躬身:“多谢殿下相救,天晚了,殿下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是殿下该呆的地方”说罢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苏清徽刚走出几步,忽的被一股气力带回,动作极其强硬,她踉跄几步被困在树前。一股浓烈的清酒味道。苏清徽拧眉抬起头还未张口,就撞进他那双眼,满目悲凉。

    “你”他忽然倾身,侧头吻住她。

    苏清徽颤抖的闭上眼可脑海里又想起那个影子,心上悲凉,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树上花瓣纷飞,苏清徽低头盯住脚下的那朵花沉默许久,缓缓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没有回音,她淡漠一笑,狠狠把那朵花踩在泥里,“可笑”

    璟溶身形一顿,看向那道紧闭的门,颓然的靠在树上,月光打下来,满目萧然。

    远黛看向在屋中窝了几日的苏清徽,心下疑惑,平日里,禁闭时跑的比谁都欢,现在大门四敞,倒是不见她有丝毫动静。

    远黛轻轻拔开棉被,搭在她的手腕上.

    “没死”

    突如其来的的动静远吓了远黛一跳,她惊呼一声往后退步。

    苏清徽从被中探出头来一脸不耐烦:“何事?”

    “她风寒好了”远黛说的极快,像怕被人听见一般,苏清徽蒙住被,声音雾蒙蒙的:“干我何事”

    “她正扬言要收拾你呢。”远黛剥开个橘子不慌不忙:“还说定要你跪下哭着求她。”

    “做梦,上次那时我还没和她算账呢,还敢大放厥词。”

    远黛看向那个挺身起来,一头炸毛的少女有些好笑:“我们这破院子的门槛可经不住踏。”

    “她敢”苏清徽说着风风火火的下床拿起衣服,“这回非叫她躺着看雪不可。”

    远黛看着那个背影笑着摇摇头。

    苏清徽冲出院子,自是没真去找映湖的麻烦,她知纸远黛说那些话,不过是看不惯她整日蔫蔫的躺在床上,激她罢了。

    苏清徽在院子里晃了半晌,撞见来寻她的天元。天元一瞅见她,二话不说拉住她的袖子就走。

    进了院里,看见余老道,苏清徽忙的行礼:“师父”

    余老道扫一眼苏清徽,道:“过来我看看伤口。”

    她摘下布子露出那道伤,似是喝药压制的缘故,伤口终于有了愈合的趋势。余老道一边上药一边问道:“这几日身体可有什么反应。”

    “没有,额,其实有一点,就是心口偶尔有些疼罢了。”

    “看来药量还是不够,我再给你开个方子,回去一天一汤的喝着。”

    苏清徽道:“啊,还喝啊,身体都成药罐子了。”

    余老道下重手,道:“知道身体虚耗,怎的还到处惹祸,我看四殿下这院子就快被你拆了。”

    “师父,疼疼,我喝,绝对好好喝着”

    从余老院里出来,苏清徽心里想着旁的,走着走着竟迷了路。脚下一滑坐在地上,草落下。眼前豁然出现一个狗洞。苏清徽向外看去,窄窄一条小巷尽头,人来人往。

    她探探身子挤出去,走过小巷,顿时淹没在人海里。旁边 一家茶馆里搭着个台子,台中人正拍案说书。苏清徽来了兴趣,捡个位置就在一旁听起来。

    “咋们上回说到这小井姑娘啊,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捡回个白眼狼,那少年一出了村子,就召回了一众人等,不仅连小井赔了性命,连那一村人啊,一个都没逃过。”

    底下一阵惋惜,苏清徽侧头问向身边人:“那少年为什么要杀这姑娘和村民啊”

    “一看你就没听上回,那一村村民啊根本不是什么人,全是妖怪”

    “妖怪?”

    “是啊,全是害人的妖怪,只是可惜了小井姑娘一个善心人了”

    苏清徽稀奇道:“既是害人的妖怪,怎出了小井这般的姑娘,那少年又怎么能安然无恙的出了村子呢”

    “这这,害人的妖怪讲什么道理”

    苏清徽抬头那白胡子老头接着说道:“后来啊,那少年后悔了,可即使他使了百般仙法,寻的千种秘籍却再也探不到小井一丝气息了”

    “那后来呢”

    “后来啊,听说他等了几百年终于找到一条法子,那就是,从毁入初、遁入妖道。”

    “那他见到小井姑娘了吗?”

    “缘分这东西啊,自是妙不可言,见与不见全凭一念,往往这世间情爱啊,别无所求,只求成全自己罢了”

    苏清徽走出酒肆的时候,明艳艳的天忽的就起了一阵风,晃得路人纷纷躲避。

    她抬起袖子,耳边那句话仍旧回响:世间情爱,别无所求,只求成全自己罢了。

    绕回淮王府,走到院口看见门廊下坐着的身影一愣。

    “常安”

    台阶上人站起来,身形瘦了一大圈,眼里仿佛压了千斤重般,一点光也看不见。苏清徽奔过去堪堪在常安身前停下脚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苏清徽伸手碰一下他的袖子,冷津津的,一看就是坐了许久。

    “怎么不进去。”

    “不用了,府里人多口杂,进去不好。”他说着提起手:“给”。

    苏清徽才看见常安手中拿着的盒子。她慢慢拆开,明明笑着却止不住泪流。

    记得以前,她一瞧见常远给常安做这糕点,就巴巴的等在门口,任凭常安怎么说都不走,就为了等那一口香甜,说来奇怪,她跟在璟溶身边吃了不少点心,可总觉得常远用简简单单的料做出来的点心最是好吃。

    后来,苏清徽才知道,这糕点是常安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后来故乡遭了难,他们流离他乡,常安就再也未吃过,进了王府后,常安人小又怕生,一直郁郁不乐,常远为了他弟弟试了百次才终于做出那味道,换回他弟弟的安心。

    苏清徽吸吸鼻子道:“是你小时候的那家吗?”

    “恩,阿婆去世了,是她的孙子在经营着,你不尝尝吗?”

    “你吃了吗?”

    常安点点头没做声。

    一时沉默后,常安垂头道:“我走了”

    “常安”苏清徽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道:“常远侍卫是你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

    常安瓮这声音,道:“我哥哥才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常安”身后一声柔柔的呼唤,他转过身,几米外,苏清徽环起手做一个拥抱姿势,在空中轻拍几下,语气很温柔:“谢谢你回家”

    常安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隔着凉凉月色,他抬起手像在苏清徽头上抚两下般,轻声道:“不客气”

    彼此放下手,好像放下了心里的那份无归,云开月光下,树影婆娑。(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事变

    三天后,宫中传来消息,国师病重,危在旦夕,朝中顿时起了波澜。依附国师的老臣惶恐不安,生怕主子一撒手人寰,自己也连带着倒霉。一时,有几个官臣瞧着势头不对,忙转了风向投了璟煜坐下,以表心志。

    首先被打压的就是国师坐下的林谙林大人,以权谋私、勾结朝臣,其心不诡。

    林谙入狱的第二天,苏清徽就迎来了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看着来人,苏清徽自是满心讶异欢喜的:“姐姐,你怎么来了?”

    “苏儿,许久不见了。”

    是啊,自去年一别后,苏清徽是许久未见她了,她斟茶道:“姐姐可是稀客,我记得那之后我念姐姐,就去了一次,可是被听哥哥好一顿训。”

    身旁碰的一声,苏清徽撒开壶惊异道:“岭瑟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酥儿,姐姐求求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救救英莫好不好?”

    苏清徽心里忽的有了不好的预感:“英莫”。

    岭瑟泪流不停,声音颤抖:“英莫他一直在你眼前啊。 ”

    苏清徽艰难出声:“林谙,林大人”

    岭瑟点点头,苏清徽双拳紧握,这样就说的通了,为何在赵府出手相救,为何隐下河边那两具尸体的真正死因。为何明明查到她的消息却迟迟不报,原来早就有因可寻。

    可是岭瑟远在京边,又常年不离那处地方,林谙和阿听将她护得这样好,怎会轻易让消息到了她那里。

    想及此,苏清徽猛地站起身后退几步:“姐姐,你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是英莫府里的小厮来说的 ,我原是不信的,可总放心不下,便瞒了阿听出来,只是想求个心安罢了,可直到看见墙上的告示才知是真的。”

    苏清徽轻声道:“可姐姐你说过,英莫无论有什么事,都不会托第三人来做的,再者,昨日他才下狱,即使罪名确凿也是要审一番的,怎会今天就罪状满城呢?”

    岭瑟像想到什么一般起身呆呆道:“不会的,苏儿,他,他们想连着四殿下一起。”

    苏清徽一把捂住岭瑟的嘴道:“姐姐,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能说。”

    “怎么办,我现在走,现在走是不是就还有转机。”

    苏清徽拉住岭瑟,沉声道:“姐姐,你踏进京城的那一刻就没有退路了。”

    “那,那怎么办?”

    苏清徽皱皱眉,无论如何,淮王府已经牵扯进来了,多少都要遭殃。但现在国师病危,不出意外已经是瓮中之鳖,除了他只是时间罢了。可为了国政安稳,璟煜不会一出手就都将国师和璟溶都置之于死地。

    他做这出,想来,要么是试探,要么是打压,横竖不伤及大体,所以事情定还有转圜。

    想及此,苏清徽道:“眼下只能先丢卒保车了。”

    “苏儿,那英莫怎么办?”

    “姐姐,我知道,你们与我有恩,可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我能不能救他,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尽力,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松手的好吗?”

    岭瑟泪眼朦胧的点点头。

    苏清徽擦去她眼角的泪,轻声道:“姐姐你先藏在我屋里,等我回来,谁来都不能出来知道吗?”

    房门被推开,风一下涌进屋内,璟溶看见来人收了案卷挥挥手:“你们先下去,这件事不可插手,稍后再议。”

    门阖上,璟溶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我杀了人”单枪直入,毫不犹豫。

    璟溶呼吸一滞,垂眸道:“出去,我就当没听过。”

    “我杀了人,不止一个。”

    璟溶像是风雨欲来般,压着声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清徽说着苦涩一笑:“还是四殿下要我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全都说出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苏清徽说的风轻云淡,仿佛谈论的不过一顿晚饭。

    “一刀两断,两不相欠,从此山高水阔青山路远,你是你,我是我罢了。”

    璟溶原想问她的话被这一句激的失了理智,他站起身,带起一阵风,怒声道:“在你眼里,这就是两不相欠。”

    “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璟溶看着苏清徽的双眼,忽的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要是能杀了她就好了,至少这样她就会乖乖待在他身边,可这样,不是他,也不是她了。

    璟溶一阵失力,苦笑道:“苏清徽,是不是什么事你都要自己扛。”

    “这个名字,现在的四殿下不该说也不能说”

    四目相交,彼此眼中皆是一片无声的翻涌。

    许久后,苏清徽转身,一声轻叹:“弃了吧。”

    这条路从来就不好走,既然踏上就没有后悔可言,我们彼此成就过,现在彼此放过彼此吧。

    苏清徽搭上门的手被紧紧攥住,身体被揉进一个冰凉的怀抱,她暮的一怔,几欲泪下:“放手”

    身后人收紧了手,像是要把她揉碎般,孩子一样执拗:“苏清徽,你想都别想。”

    苏清徽知道,现在的璟溶,功败不过一瞬,如履薄冰般步步惊心。林谙之事,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入了局,只要另一个人不放手,他们就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终究要有一个人做替罪羊。

    只是苏清徽没想到,这个替罪羊却要由常安来做。

    淮王府里,苏清徽疯了一样阻拦侍卫把他带走,常安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酥儿,放手吧。”

    苏清徽泣不成声,不久前刚说过的那句话,现在像针一般刺在她心上,这一刻,她忽的恨极了自己,也恨极了常安那副自以为对所有人都好的模样。

    苏清徽嘶吼着声音道:“谁让你冲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酥儿,事终有大白的一天,但现在这一切与你们毫无关系,这个结果我无话可说。”

    苏清徽泣不成声:“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和常远哥哥交代,我怎么办啊。”

    听见那个名字,常安垂下头,像个孩子般虚弱一笑:“没关系的,我亲自去和他道歉,哥哥他,会原谅我的。”

    即使苏清徽再歇斯底里,常安还是被一道谕旨打进大牢,背负着不属于他的罪名与屈辱。

    家仆勾结朝臣,罪名之深,若说与他的主人毫无关联,本就是无稽之谈。璟煜设这个局,未达到他心中所愿又怎会甘心。

    从见璟溶的第一面起,苏清徽就知他这种人,似乎天生就该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可今日他却跪在地上,任由两个侍卫鞭刑,任由众人嘲笑。

    李植站在台阶上看去,几十鞭过去,阶下人仍旧直挺着脊背,丝毫未动。脸上一丝狼狈都寻不得。

    血顺着衣角染红了地面,一寸一寸蜿蜒向前。

    李植挥挥手,两侧人停下手。“殿下,李植今日得罪了,圣上让我转告殿下,事有一无二,望殿下珍重。”

    “是,臣谨记圣上教诲。”

    李植行至门边,回头看一眼,那人挥开身边侍从,一言不发撑着身子起身,踩着血一步一步走远。他垂下头,又想起璟煜那声讽刺:他俩,还真是一双好影子。

    内院里,远黛轻轻推开房门,窗户大敞,吹得床帘起起荡荡。

    远黛关上窗户,轻轻唤两声床上人,一片沉默,她蹙蹙眉头一把拉开帘子,锦被四翻,哪还有人影。

    远黛放下碗,冲出门外揪住三七,厉声道:“酥儿呢,不是让你看着,人呢?”

    三七一下慌了手脚:“远黛姐姐,我看着姑娘喝下药后就一直在这守着,没离开半步,根本没看见姑娘出来过啊。”

    远黛松开手,眉头紧蹙:“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三七你去找几个机灵的往四处找一找。之后你就守在院里,若是她回来了,一定找个人来告知我一声。”

    “是是,姐姐,我立马就去。”

    回廊里,苏清徽看着中院里那片未干的血迹,身形一晃。她慢慢走近,每一步都像用尽了浑身气力,伸手探去,那片濡湿就像尖冰一样,刺的她生疼。

    这几日的不甘、挣扎终于在现实面前投降,呜咽出声。

    肩膀被狠狠一推,苏清徽跌坐在地上。

    “你还有脸来,殿下有今天都是你害的。”

    苏清徽抬起头,映湖颤抖着手指向她:“你能苟活到今天,不过是消磨这以前那点情分罢了,自以为聪明,可谁都救不了,还害的身边人一个个受伤离去,你就是个灾星。”

    映湖瞥一眼那个低头不语的身影,冷笑一声蹲下身:“苏清徽,你命大,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侥幸活下来,你身边那些人可没这么幸运。”

    苏清徽收紧手,颤抖着声音道:“是你,常安无缘无故顶了那个脏名头,是你干的。”

    “是,是我做的”映湖说着一把抓住苏清徽打过来的手 :“我告诉你,本来该死的那个人是你。”她说着狠狠甩过苏清徽的手,接着淡漠道:“可那个人不喜欢,他说了,毕竟游戏要慢慢来才好,若是都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映湖说着看一眼地上那个失力颤抖的身影,轻笑一声:“也对,毕竟一切因你而起,若是你都死了,那这局可就没意思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要个答案而已,你认输,我就大度的放你一马。”

    苏清徽坐直身体,直直看向那张假面一样的脸,强撑着声音:“一朝为奸,终身为奴。”

    映湖变了脸色,伸手狠狠打在苏清徽脸上,站起身啐道:“你算什么东西,除了逞几句口舌之快,还能做什么。”她说着放缓语调,讥讽道:“哦,我忘了,你能做的多了去了,常安、远黛、还有谁来着,阿,对了,念蓉。”

    听见那个名字,苏清徽红了眼:“闭嘴,你不配提他们的名字。”

    “哈,真是讥讽,你现在这幅样子到底是心虚还是在赎罪。”

    “明月姑娘”

    映湖抬头看去,远黛一轻一重的走过来,扶起苏清徽道:“明月姑娘这时候该在殿下院里守着才不枉花这番心思。”

    映湖冷哼一声:“我做什么用的着你来说。”

    “明月姑娘只要一日没入我四王府的门,就一日是客,是外人就该谨受规矩,言行有格。”

    “你别以为仗着有点年头,就敢对我指手画脚。”

    远黛依旧是那副生硬的模样,道:“我仗的可不止这点年头,明月姑娘还是收好自己的话为妙。”

    映湖欲上前的脚步被身后的小侍婢拉住:“姑娘,殿下刚受了伤,现在身边正是少人的时候,奴婢扶您去看看殿下吧。”

    映湖冷眼扫过脸色苍白的苏清徽,牵起个嘲讽的笑:“是,眼下殿下为重,我不比酥儿姑娘清闲,自是要去的,我们走。”

    映湖的身影消失在廊角,远黛肩边忽的一沉,她忙伸手揽过,心疼道:“走吧,我扶你回去。”

    “多谢”

    进了内院,远黛拿个热帕子轻轻拭拭她嘴角的血迹,鼻尖一酸:“让你受委屈了。”

    苏清徽牵起个笑:“没事儿,她那点小功夫我还挡的住。”

    “又嘴硬,今个儿吃亏也不消停,还逞强。”

    沉默几秒,苏清徽垂首轻轻道:“姐姐,映湖今日亲口和我承认了,林谙那事是他们做假的,常安也是他们拉进去的。”

    远黛抚上苏清徽的手,宽慰道:“她不过有几句传话的本事,能有几分真,酥儿,给殿下些时间,他都会收拾好的。”

    “我能不能去见他一面。”

    看着苏清徽那可怜试探的模样,远黛终是不忍拒绝:“好,但你要答应我,耐心等着,我唤你才可以。”

    苏清徽眼中终于有了几分释然,乖巧的点头:“好,我一定听话,那姐姐帮帮我吧,我不想让他看见脸上的印记。”

    远黛叹口气取过妆粉轻轻扑在她脸上:“忍着点。”

    “好”

    夜深人静,远黛才敢放了苏清徽去见璟溶。

    央涑院里,风声都是静的,烛火无风也像是快要扑灭般岌岌可危。苏清徽忍住泪,沾湿了毛巾拭去璟溶身上的血迹,伤处被白布裹起,仍旧不断渗着血。

    璟溶伸出手碰碰苏清徽的胳膊,声音虚弱:“别哭,很快就会好了。”

    苏清徽忽的忍不住情绪,泪涌出眼眶,一滴滴砸在璟溶手上,她呜咽着声音:“她说的对,我自以为聪明,可其实谁都救不了,害的身边人一个个受伤离去,我就是个惹祸精,该死的那个是我才对。”

    “酥儿,你知道的,从来都不是谁的错,我们都是在没有选择里做选择,既然踏出了那一步,就不要后悔,你记住,万事皆有变数,别想做到十全十美,活下来才是尽善尽美。”

    璟溶用尽力气擦擦苏清徽眼角的泪,轻声道:“一切还没有结束,他们我会替你接回来,现在,我只想你保全自己,好好活下去。”

    苏清徽伸手抹掉泪,哑着嗓子道:“我会听话,会乖乖等着你。”

    璟溶牵起个笑,顺顺她的头发:“乖,不哭了,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脸上怎么了。”

    苏清徽一愣,别过脸道:“没,没怎么。”

    “妆都花了。”

    苏清徽抽抽鼻子:“我可是专为你就装扮这么一次,你还要拆穿我,不好看就直说,不用转个弯说难看。”

    璟溶有些哭笑不得,拿起一旁的热巾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痕迹:“把盒子拿过来。”

    片刻后,璟溶挑出个瓷瓶拧开。

    苏清徽忽觉脸上一片轻轻凉凉。

    昏暗的灯色下,璟溶苍白着唇色,凝神垂眸,一脸温柔。

    苏清徽眼里一热,忍住泪意:“好了,剩下的我叫远黛姐姐帮我上,你也受伤了,不要太劳累了。”

    “好”

    苏清徽眼带湿意,轻轻荡起个笑捧起药偎在他嘴边:“那你要快些好起来。”

    “好”

    “不许硬撑”

    “好”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璟溶伸手轻轻拢住苏清徽,摸摸她的头发,低声安慰:“我知道”

    一直都知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决心

    央涑院里,苏清徽瞧着把脉的余老道,语气焦急的问道:“师父,殿下昨日还尚好,今日怎么突然严重起来了。”

    “昨日的药可是你亲自看着煎的。”

    “是,我怕被人动了手脚,寸步未离,药也是我亲手服侍殿下喝下的,绝不会有问题。”

    余老道皱皱眉道:“去,把我的银针拿来。”

    片刻后,余老道收回针道:“不必担心,殿下体内运转自如,没有中毒的迹象,许是先时受的损耗未恢复,又遭了这一趟罪,身体有些吃不消罢了,我开几个补气滋养的方子配上就好。”

    余老道起身伏在案前,边写边道:“你也累了半晚了,回去歇着罢,这里我看着就好。”说罢又补充道:“我知这两日府中事多,你一再卷在里面,不免会伤了心气,可你定要把握好分寸,万不可鲁莽。”

    “是,师父,酥儿记下了。”

    余老道把方子递给她道:“明日照着这个方子煎药即可。”他说着又看一眼苏清徽:“你在枕头底下找什么呢?”

    “没有,我理理床铺,师父,把方子给我吧。”

    余老道扫量一圈:“行,回去歇着吧。”

    “是”

    出了院门,风一吹,苏清徽暮的清醒,捏紧袖子朝相反方向走去。转过暗角,眼前忽的一黑。

    她再睁眼的时候已身处一个阴仄的房间里,周围点着几根火烛打在灰色的墙面上,右侧一道铁门外,一条幽深长廊不知通向何方。

    苏清徽动动被捆住的手,冷硬的地面激的她愈加不舒服。

    廊上响起几道忽近忽远的脚步声,她眉目一凌坐正身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在这静暗的地方愈加刺耳。

    苏清徽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着狱史服,体型健硕的男子走进来,苏清徽皱皱眉,所以现下她处的正是地牢。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那狱史躬身道:“圣上,到地方了。”

    苏清徽周身一僵。

    眼前被拉起一道铁门,周围忽的亮堂起来,连带着传来一股不属于这个地方的迷迷香气。苏清徽抬眼看去,璟煜倚坐在一方铺着软褥的宽椅上,面前方桌上呲呲热着壶清酒。与刚刚那个阴仄的空间天壤之别。

    坐上的人盯了她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酥儿姑娘,别来无恙啊。”

    火烛嘶嘶燃着,不时噗一声爆个火星。

    “赵大人,酥儿姑娘可是朕的贵客,你怎么招呼成这样了。”

    “是臣失职。”赵涣说着就要派人解了苏清徽身上的绳子。

    璟煜道:“不必了,酥儿姑娘可是向来不喜欢旁人触碰的,想来这绳子也困不住她,你说呢,酥儿。”

    最后两个字璟煜说的唇齿缠绵,仿若他们二人是相恋多年的情人般。

    苏清徽挣挣手上的绳子起身,面色冷淡的扔下手里的刀片。

    璟煜了然般笑一道:“你们先下去。”

    “圣上”

    璟煜摆摆手:“不妨事,下去吧。”

    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中漂浮的香气压的苏清徽几乎喘不过来气。璟煜靠在软椅上慵懒道:“酥儿,朕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对面人未接一句,只面色冷淡的扔下个个物件。

    一声清响落地,璟煜瞥一眼地上的荷包笑道:“你对朕这弟弟还真是上心,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现在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何必多此一举。”

    璟煜道:“因为朕的目的不是他,是你啊,阿淮呀,他把你看得太好了,只有他睡着了,我们才能好好聊聊旧事,你说呢?”

    苏清徽皱皱眉,极力压着自己内心的不安。

    面前这个人就如此坦坦荡荡的,甚至积极坦白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更让她心惊。

    她攥紧袖子沉声道:“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我们,又有什么好说的。”

    璟煜轻笑一声:“酥儿现在就害怕了”说着他起身一步步靠近:“刚刚那句话,你说错了,阿淮啊,他和你一样,即使在地牢里,也绝不甘心困于一方、居于人下的,所以你看,朕那样告诉他了,他还是不肯听话,到处给朕添乱。不过可惜了,他太着急了。”

    苏清徽心头一窒。

    璟煜弯腰直视苏清徽的眼睛,蛊惑般说道:“你知道一向忍耐冷静的璟溶为什么这次这么着急吗?为了你,呵,可笑么,所以”

    璟煜伸手探探苏清徽苍白的脸轻声道:“这次,你觉得我们还有的聊吗?”

    远黛站在王府门口等了许久,才见街尽头一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走过来。远黛踉跄着奔过去拉住苏清徽,许是着急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说一声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以为你。”

    苏清徽伸手抱住远黛,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别担心,远黛姐姐,我回来了。”

    忽的一股血腥味钻进鼻子,远黛轻轻推开苏清徽,皱眉道:“你受伤了。”

    “没有,姐姐不用担心”苏清徽正说着心口刀割一般钝痛,嘴里一阵腥咸。天旋地转里远黛仓皇失色的脸越来越模糊。

    “酥儿,酥儿,这个名字还真是 叫来缠绵。”

    “阿淮啊,从小到大,真是一点都没变,屡教不改。到处给朕惹是生非,朕这龙椅怎么能坐的稳呢。不过幸好,你来了。”

    “你看,阿淮这么疼惜你却也不能给你个名分,不如朕给你一个怎么样?”

    “他们两个人不是兄弟情深么,朕只不过让常安再走一遍他哥哥的路罢了,怎么样,亲眼看见是不是有意思多了。”

    “听说那双姐弟与你有恩,这可有趣了,看来比起我,倒是酥儿更适合给他们送行了”

    “朕这弟弟本事可大,从朕手里拿走的东西可不少,你说这次,他们还能不能活着等到呢?

    “阿淮啊,需要时间可最缺的也是时间,你说,他和时间究竟哪个先向朕认输呢?”

    恍惚间,苏清徽身体里像有百鬼穿行般,叫嚣撕裂着她。

    一口血落在地上,苏清徽侧在床边,拼命喘着气,仿佛溺水之人终的呼吸般。

    血色里,常安布满伤痕的身体,岭瑟苍白的脸,林谙满身血色一遍遍在苏清徽脑海里重复。她像个歇斯底里的小兽般,发了狠一把打开药碗。

    远黛凄婉的抱住苏清徽,一遍遍央求着唤她的名字。怀里颤抖的身体终于恢复平静,只留下低低的啜泣。

    “酥儿,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远黛说着伸手欲擦干苏清徽嘴角的血迹,床上人影瑟缩一下躲开她的手。远黛暮的一僵。

    “酥儿,你”

    “姐姐,今天这事别告诉他,一字都不许说。”

    远黛道:“可你总该告诉我发生了何事,不然叫我怎的放下心”

    “之后我会告诉姐姐的,现在,我累了。”

    远黛看一眼苏清徽苍白的脸色和打颤的睫毛,替她掖好被子叹口气:“好,你歇息罢,等药好了我叫你。”

    屋中烛火打在墙上,影影绰绰,像她一样,徒劳挣扎。

    央涑院里,璟溶睁开眼侧头就瞧见苏清徽趴在床边,面容恬静、呼吸绵长。他顿时放柔了目光,动动手指才发现手被她紧紧攥在怀里。

    片刻后,苏清徽似梦似醒抬起头,撞见璟溶的目光,脸上卷起个疲倦的笑:“你醒了。”

    “怎么睡在这。”

    “我想多看看你,一直一直看着。”

    璟溶弹弹她的脑袋,笑道:“傻瓜”

    “殿下”

    “恩?”

    苏清徽轻声道:“那些日子你去哪了?”

    璟溶身形一顿,复了浮起个极淡的笑温柔道:“苏清徽,我回来了,这次不会走了。”

    光一点点洒进屋里,苏清徽伸手拥住璟溶,依在他肩头,忽的就觉心里那些纷杂渐远,只剩一片安心,岁月静好。

    内院里,苏清徽这发着呆,忽的听见三七的声音怔然回神。她看向三七手里的笼子,里面一直雀鸟站在丝上不断探着脑袋。

    她接过笼子。道:“多谢”

    “姑娘,你今日还去央涑院里吗?”

    苏清徽摇摇头:“不去了,告诉我师父一声,殿下望他多照料。”

    三七迟疑道:“姑娘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清徽扯出个笑:“不妨事,没休息好罢了,去吧,别耽误了事。”

    “是”

    苏清徽靠在椅上,拨拨那只雀鸟,它像受惊了一般,扑闪翅膀在笼中窜叫。还真是胆小啊。

    片刻后,院里恢复安静,那道身影渐远,只剩摇摇晃晃的空摇椅和桌上垂死挣扎的雀鸟。

    风吹过,几点血气蔓延。

    朝华殿里,璟煜拥着个貌美少女坐在高处,底下舞女扭着腰肢曼舞。看见李植,璟煜挥挥手示意乐师停下。

    “何事?”

    李植道:“圣上,她来了。”

    璟煜来了兴致,直起身道:“你们先下去,涟妃,你也回去。”

    涟妃温云菁踏出朝华殿时,正对上李植口中的那个“她”迎面而来。着一身白衣,未施粉黛,手上草草系着条白布,渗着几点殷红。

    温云箐凤眼微提,这一身装扮可算是御前失敬。错身而过时,温云箐瞥见她发后的一朵白花,心头一跳。

    “你来了”

    苏清徽抬眼,璟煜靠在椅上一如前日,连熟捻的语气都未换半分。

    璟煜又道:“想通了”

    苏清徽皱皱眉头,讨厌极了他那副腔调。

    “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

    璟煜撇撇嘴,一副扫兴的模样:“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三句绕回终点,啧,你不用这么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朕可是给过你选择的。所以,既来之则安之,事全后,他们自会回去。”

    “事全?”

    “是啊,酥儿不是一向知道朕这弟弟不好骗么,所以,朕自是要花番功夫的。苏清徽皱皱眉,璟溶又笑道:“还是酥儿担心自己骗人的功夫未到家,哄不过朕那精明弟弟,所以这么快就举手投降了。”

    “可笑”

    “啧,还真是比上有余。”璟煜说着走下台阶,伸手扯下苏清徽发间那一朵白花,轻声道:“酥儿,你的礼数该改改了,不然,朕可没有阿淮那副好脾气。”

    苏清徽咬咬唇,发间疼意蔓延。

    两侧宫灯点起,璟煜压着步子走远,苏清徽忽的腿一软靠在柱上,看向门外,风起灯摇。(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歉之

    内院里,苏清徽正瞧着那一壶中药发呆,肩头忽的被人轻拍一下,她回神就看见三七笑嘻嘻的站在身后。

    “什么事这么开心。”

    三七道:“姑娘还不知道哪,关于林大人一案,听说有人递了奏折上去,为林大人据理力争,可稀奇的是,圣上竟然未驳了这奏折,只是吩咐下头仔细的查,这说明林大人这事啊,得转了。”

    “是吗?”

    三七稀奇道:“听了这消息,姑娘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姑娘就放心吧,林大人这事得转,常安侍卫自会保了清白的。对了,再告诉姑娘一桩喜事,明月啊,走了,姑娘这几天不用夜夜摸黑去央涑院了。”

    “什么意思?”

    三七低声道:“听说是温家二小姐要入宫为妃,该是拖了上次生日宴的福,圣上特召了明月进宫做参谋呢,啊,姑娘,小心手。”

    苏清徽缩回手,指腹上一阵灼烧。

    三七哭丧着脸,道:“姑娘怎么不衬个布就上手掀药罐,完了完了,这青天白日的,让殿下瞧见,又该骂我多嘴了。”

    苏清徽哭笑不得:“得,左右不会赖你身上,去,帮我拿个药,我这就倒了汤药准备走了。”

    苏清徽端着药进屋,正瞧见璟溶捧个书看的入迷,连被落在地上都不知自。她放下药几步上前拉好被子道:“师父说了,要你好好歇着,怎么又折腾起来了,书给我。”

    “我只看了一章。”

    苏清徽抖抖书道:“鬼信你,你昨儿才被我捉住翻了没几页,今个一章就看这么多。”

    “那是你看书的速度。”

    苏清徽道:“哎,我还没说你昨晚偷偷看书呢,你还敢嘲笑我。”

    “没有嘲笑,是事实。”

    一番大眼瞪小眼,苏清徽败下阵来,她拿过汤药没好气,道:“喝药。”

    “我还未用早饭。”

    苏清徽转头瞧去,桌上空空如也:“欸,我刚明明提着盒子进来的啊,饭呢?”

    正说着,门被敲响,苏清徽拉开门,三七站在台阶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你怎么跑这么快,饭都没带。”

    苏清徽咳一声,接过盒子,道:“那个,着,着急呗,没事你就先回去吧昂。”苏清徽说着急急推上门,暗叹自己这记忆力还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许是耽搁了点时间,粥上覆了层白膜,苏清徽随意的搅搅,凑在璟溶嘴边道:“刚好,吃吧。”

    “你做的?”

    “恩”

    璟溶垂下头,道:“我是个病人。”

    “我知道啊,所以特意熬了白粥,最适合不过了,吃。”

    “……”

    片刻后,苏清徽问道:“怎么样?”

    “恩”

    苏清徽蹭蹭璟溶嘴角的汤:“你这么委屈做什么,这粥可比你那碗咸粥好多了。”

    璟溶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手怎么了?”

    “没事儿,就、就刚烫了一下,我抹过药了,明天肯定就好了。”

    璟溶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

    苏清徽摸摸手垂下脑袋:“还不是怕你又说道我,知道你最近累,我都没闯祸。”

    “还烫到哪了?”

    苏清徽举起手:“没了,没了,你看,就这么一小块,明日肯定好了。”她说着动动腿,一声响,空碗砸在地上。

    “……”

    片刻后,苏清徽举着书昏昏欲睡:“不行,我要睡着了。”

    璟溶笑道:“不是你说要念书给我听。”

    苏清徽撇撇嘴:“可这书也太无聊了些,全是字,一幅画也没有,你还有没有其他书,不如我们换一本?”

    “都在书架上了。”

    一阵叮里哐啷之后,苏清徽背过手摇摇晃晃走过来,一脸神秘:“你猜,我找见什么了。”

    “什么?”

    苏清徽扬起手:“瞧,话本,我就知道,我那些话本定是你藏起来的。”

    说着她坐在床沿上一边低头翻书一边漫不经心问道:“你刚以为我找见什么了?”

    “咳,没什么。”

    苏清徽低头掩不住笑意:“骗人,我刚看见你耳朵红了。”她说着抬起头笑的像个小狐狸:“不如说说我们四殿下刚在紧张什么啊?”

    璟溶撇过头:“你不是要念么,怎么不开始。”

    “你真的心虚啦,以前是谁说不喜欢听这个的,啊,疼,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想听什么,逸闻趣事、民间集事、妖怪奇谈还是举凡情事,喏,就这个罢,这个肯定有意思,算了,换一个,你上次说不喜欢那个小妖怪的故事……”

    璟溶拨拨苏清徽散落的头发,眼里满是温柔缱绻。

    夜灯初上,璟溶看看困倦的苏清徽揉揉她的脑袋,温柔道;“累不累,回去歇息吧。”

    “我再呆一会就走。”

    璟溶拍拍身侧:“先上来吧。”

    苏清徽立马站起身摇摇手:“不行不行。”

    璟溶一愣,无奈道:“外面起风了,我只是你怕你冷,才让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

    苏清徽说着甩了鞋爬向床里:“外面位置太小了,我好动,万一碰着你怎么办,恩,里面挺宽敞还暖和,早知道我刚刚就上来了。”

    “苏清徽,你,知不知羞。”

    “我又干什么啦,不是你叫我上来的吗,话说,四殿下刚刚又想什么呢,哈哈,你耳朵红了。”

    “闭嘴”

    苏清徽盖好被子:“你每次说不过我,就只会说这两个字。”苏清徽说着模仿璟溶的语调和神情:“闭嘴。”她说完又凑过去,笑道:“你真的生气啦。”

    “没有”

    耳朵上被轻轻吻一下,璟溶转过头,苏清徽笑的很乖巧:“还生气呐,我明天给你带个好玩的好不好,你肯定没见过。”

    “还有好多好多,我明天都带来给你好不好。”

    “苏清徽”

    “恩?”

    “以后就这么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四目相接,满是恋意,唇上一片温凉,他耳边一声轻语,似叹息。

    “万分心悦,以后,想共度余生的,也只你一人而已。”

    第二日,金光跃上。李植阔步走进政事殿。

    “圣上”

    璟煜停了手里的笔:“都收拾出来了吗?”

    李植道:“是,还有婚宴的一应物件,继礼司都准备齐全了。”

    璟煜笑一声:“是么,是朕多虑了,看来她的戏演的比朕好,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并未,淮王府最近毫无作为,连带着六殿下也十分安静。”

    璟煜道:“看来朕这弟弟是察觉出什么了,教陈司这群人被收拾了一番,做事还是这么欠稳妥,去,给他们传个话,手脚麻利些,若是再出什么岔子,可就不是一个小丫头去解决了。”

    “是,圣上可要去继礼司瞧瞧。”

    璟煜起身道:“走吧,朕坐了这半日也有些乏了,正好去瞧个热闹醒醒神。”

    继礼司里,那件霞帔立在屋中央,周围一众司女瞧着坐上人晦暗不明的脸色,身上像秋风扫落叶似的抖的愈加厉害。许久后,坐上人终于换了个姿势开口道:“这霞帔是谁主手的?”

    一个着苍青色衣衫,发髻高盘、细高挑儿的女子走出来伏跪在地上道:“继礼司副主事洹睇叩见皇上,回皇上的话,此霞帔是奴婢主手接办的。”

    “接办?”

    洹睇道:“回皇上,继礼司三天前才拿到图样,此前一直是按明月姑娘的意思行事。”

    璟煜又扫一眼那霞帔,这洹睇虽未明说,可他心里也是有底数的。明月受了他的令督办此事,若真论起此事过错,兜兜转转岂不又回到他身上。

    洹睇瞧见坐上人神情,试探道:“皇上,此霞帔尚未全结,若皇上想添些什么奴婢立刻着人记下来。”

    “既是如此,便去了那些串珠绣花,换双凤凰上去,其余的绣线也简单些,不必如此花哨,再把这宽袍大袖也再收紧衬些,都记下了吗?”

    从听到璟煜说凤凰时,继礼司众人就是一片目眩,去绣花换凤凰,这哪是添些什么,这和她们做的压根就不是一件霞帔啊,不如直接说重做罢了。

    洹睇听见凤凰二字心里一惊,却依旧面不改色道:“回皇上,奴婢记下了,这就着人去办,继礼司必倾尽心力,定不负皇上所托。”

    “你是个聪明人,剩下的就不需要朕指点了罢。”

    洹睇道:“是,凤冠霞帔等一切物件,继礼司都会一应按圣上的意思准备的,必不会误了吉时。”

    “那朕便等着你的好消息。”

    “奴婢恭送圣上。”

    那道身影渐远,继礼司又恢复一派忙碌。

    洹睇立在窗前,廊下羽穗轻摇,身后一道低哑的声音传来:“看来这次的主儿比起那位倒是更有些福气。”

    洹睇回头看一眼来人,道:“福气这东西放在外面是好,若是放在宫里可是说不准。”

    “那就看这位小主有没有那个命数了,对了,刚听圣上的意思,若是做好了这桩事,你可有翻身的机会了。”

    洹睇垂眸:“翻身?只怕别叫人拉进沟里就是万福。”

    “你总是这般叫丧似的活着,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洹睇笑笑:“是这么个理儿,我瞧着这凤凰若是赶不出来,之后想受十年的罪也没这命数了。”

    “得了,说的人怪伤心,我还是去瞧那凤凰罢,还真是一朝凤凰涅槃,引得无数折腰啊。”

    洹睇轻拍一下一旁的女子责怪道:“你又想步我的后尘不是,小心说话。”

    “害,也没旁人,我才与你说说闲话罢了,之后几天想说也没这功夫了,对了,你那霞帔图可绘出来了。”

    “在桌上”

    洹睇回头看向桌边的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道:“怎么,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很好看,既然你绘好了,我先着人去量丈。”

    “恩,你先去吧,我稍后就到。”

    四天后,温府二小姐正式入宫受礼,与此同时,另一道圣谕落在淮王府。满府皆震然。

    传旨的太监收了旨放在苏清徽手上,笑道:“小主,这圣上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是,明白”

    “那就好,那就好,那奴才明日一早,便亲自来接小主进宫受礼。”

    “辛苦赵公公。”

    苏清徽回身,身后众人神色各异,震惊讶异、冷眼嘲讽、还有,疼惜愤怒。

    苏清徽往前走两步搭上远黛的手,声若细蚊:“远黛姐姐” 。

    远黛抽回手压着颤抖的声音,转身提步:“和我过来。”

    屋中,远黛看着屋中央那个少女,忽的就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这就是你那晚不肯告诉我的事。”

    没有得到回应,远黛沉痛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是那个人说什么了是不是,可酥儿,你不是一个人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即使我们帮不了你什么,还有殿下啊,你知不知道殿下”

    “我知道”

    远黛一怔。

    苏清徽低声道:“为了我,他已经做了很多了,可为了我,他也做错了很多,既然知错为何,就该弃错止损。”

    “错,你觉得殿下所做这一切是错,你们彼此付出的代价,亦可用损失二字来一笔划过。”远黛后退两步,苦笑道:“酥儿,你真的以为你这些托词骗的过殿下吗?”

    袖下双拳紧握,远黛拉开门轻声道:“至少,你该亲自去告诉他。有始有终,不是向来是你们的做事风格吗?”

    央涑院外,三七看见来人猛地站起身,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三七,殿下还在休息吗?我来送药。”

    “未,未休息,殿下。”

    “那便好,半个时辰后,你去把余老师父请来。”苏清徽嘱咐完,像往常一般踏入院里。

    推开门,苏清徽掀帘看去,璟溶靠在床头像睡着了一般,睫毛轻垂,面色染着淡淡的粉色,一副乖顺的模样。

    苏清徽探身拨正他的衣领,抬眼就对上璟溶含雾的双眼。

    “你醒了,到时候了,喝药罢。”

    “苦吗?”

    苏清徽盛药的手一顿:“我带蜜饯了,等你喝完了给你,喝吧,药要凉了。”

    忽的她腰后被一揽,撞进那个怀抱,霎时唇齿间全是中药的苦涩。

    璟溶松开她,目光灼灼:“苦吗?”

    苏清徽端药的手微微颤抖。

    “所以你觉得苦只要给颗糖就会好是不是。”

    “酥儿,你今天打算让我睡多久。”

    药碗落在地上,孤零零的一地碎片。

    “怎么,心虚吗?那你这趟来,又打算说什么骗过我。”

    药味弥漫在整间屋子,刺得人心尖苦涩。

    苏清徽轻声道:“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

    璟溶冷笑一声:“那我是不是该荣幸,我也在你这份舍己为人的名单上。”

    苏清徽抬头,璟溶眼里全是嘲讽。

    她站起身气恼道:“是,我舍己为人,乐善好施,也不需要四殿下领这个情。”

    “你肆意妄为,又何须考虑别人的感受。”

    “对,是不需要,我都忘了若不是四殿下这个台阶,我怎么能攀到今天这根高枝。”

    “苏清徽”

    “淮安王”

    寸步不让,片刻后,苏清徽别看眼转身,身后一道低低的声音钻进心里,委屈不甘。

    “为什么不肯信我。”

    “苏清徽,你说为我好,可归根结底你只是自以为的不肯信我罢了。”

    苏清徽不害怕他生气责怪她、质问她甚至恨她,可唯独怕他像个孩子一样,只单单想寻求个答案。

    曾经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愤怒恨意甚至其他情绪都可以像春日化雪般消融,唯有那些求而不得的回应 终会化为一方执念 ,日越久越深。

    苏清徽转过身,身前人垂头看不清神色,撑在床边的手指节发白。她跪下身,一滴泪砸在她的手上,苏清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别璟溶探身紧紧抱住,像个即将要失去宝贝的孩子。

    “苏清徽,我认输了”

    “那个位置也不要了吗?”

    “不要了,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去哪都好,你不是总说要建一座小房子,种一块地然后生一堆娃娃吗?我答应你,全部答应你好不好。”

    苏清徽抹抹眼泪,笑里全是苦涩,笨蛋啊,那是我的生活不是你的,你在黑暗里走了这么久,留下了那么不可弥补的遗憾,我怎么舍得让你回头呢,身在皇家,哪有什么一己私情,一念贪欲。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想让你在期待后失望罢了,既然终究陪不了,不如先放手,先,退出。(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宫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宰之女江离舒,淑慎性成,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克娴内则,着即册封为敬妃,居韶华宫,钦此。”

    除了那次迎宴后,苏清徽未再踏进这里一步,现下金光倾出,万物**裸的站在身侧,一如往昔。

    宫道里,两侧石上镂刻着道道细纹,藏在灰暗的墙面里窥视着一切。风扬起一身凤冠霞帔,步步生花。

    可惜,这条路,又长又冷,无人相守亦无人等候。

    苏清徽坐在那张冷冰冰的床上一直等到夜黑月上,始终一片静悄悄。

    “娘娘”

    苏清徽心一抖。

    那道声音依旧平静无波道:“圣上派人来话,今晚留在央霞宫里。”

    “温家二姑娘?”

    那嬷嬷道:“是,那位娘娘今日被圣上册封为齐妃,敬妃娘娘也该改口了。”

    苏清徽松口气,只要不来她这里,去哪里都好。

    肩刚松下,身边那道声音又响起:“敬妃娘娘,时候还未到。”

    苏清徽皱皱眉又坐正身体。

    苏清徽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蒙中身子一歪,撞在一旁床柱上,她轻哼一声揉揉脑袋,却被那凤冠又扎了手,恨得她一把扯下盖头。

    一声轻笑,苏清徽瞬间清醒。扭过头,璟煜一声素衣坐在屋中央的椅上,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像是看戏一般。

    “醒了。”

    “你来干什么?”

    “呵,你问朕这问题之前,不如先把这身喜服脱了再说。”

    苏清徽拧拧眉,璟煜又道:“站起来,转一圈给朕瞧瞧。”

    苏清徽生怕惹恼了他,闻言照做。

    “看来这女司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璟煜说着站起身来,苏清徽警惕的往后退一步。璟煜挑挑眉,眼中闪过戏谑,往前迈一步,身前人果然又退一步,始终维持着那段距离。一步一步,好像一个乐此不疲的游戏。

    退无可退,苏清徽一下绊在裙摆上,仰倒在床上,还未来及起身,璟煜便欺身压在她身上,苏清徽皱皱眉,还未动作,仿佛就被身上人看透了一切招数,牢牢控住手脚。

    挣扎无功,苏清徽闭眼扭过头。

    片刻后,头顶一声笑,渐渐仿佛抑制不住般越笑越大声。璟煜松开她起身:“怎么,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苏清徽身上失了束缚,立马起身站在床脚。

    “朕倒是好奇,阿淮碰过你吗?有?没有?”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

    璟煜拢拢衣角行到门口,又转身嗤笑道:“哦,忘了告诉你,刚刚朕起身,是想直接走的。”

    那道身影消失,苏清徽跌坐在床上,伸手扯下凤冠砸在地上,几声闷响回荡在空落落的殿里,转眼间又恢复一片死寂。

    璟昇睁开眼的时候,身旁空酒坛已经全部被收拾干净,仿佛昨夜的醉酒是一场梦一般。他翻起身房中空无一人,心中一惊冲出房外,只见昨夜还失态的那人,现在一身肃意坐在案前,听见动静也未动分毫。

    门上铃轻晃,江庭远踏着步子进来。

    “殿下”

    璟昇道:“你怎么来了,对了,昨未来得及,我刚想问问你,那个人在江家为她安排的名头,你之前丝毫都未听到吗?”

    “回殿下,家父之前从未透漏半分,我问过家父,却也是徒劳无功,是庭远的失职。”

    璟昇冷哼一声:“罢了,起来吧,那人还真是打的好主意,不仅想挑拨离间,还想用一个人绊住三个人,给了她那般名头,一入宫便是妃,又居韶华殿,少不得那些后宫众人嫉妒,若是她在宫中行错一步,可是叫人抓了天然的把柄打压我们,今日宫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关于林大人一案,廷戒司查了几日也未有什么新进展,后来顺着那封匿名信查过去,不过是国师病重,众大人前去探望而已。至于背后挑拨生事的那个人,今日,就被处决了”

    璟煜问道:“处决的那个,可是我们放在廷戒司的人。”

    “是”

    璟煜道:“呵,真是做的一手好戏”

    江庭远看一眼始终一言未发的璟溶,语气迟疑:“还有”

    璟煜道:“说啊,你吞吐什么。”

    江庭远道:“今日,宫中传的沸沸扬扬,说圣上昨日迎娶江府小姐的排面,比那温府二小姐大多了,连霞帔都是凤凰式样的,可昨晚,圣上却连韶华宫的门都未入,只歇在了央霞宫里。”

    璟昇也看了一眼璟溶道:“咳,这些话若不是那个人自己传出来,怎么能今日就沸沸扬扬,怕只是想借机警示江府罢了,随他歇在那个宫里,不进那韶华宫的门更好。”

    听了这话,庭远一时拿不定主意,朝璟溶迟疑道:“殿下,那可先收手。”

    璟溶抬头,门上铃随风轻晃。

    “不,照做不误。”

    隔天,天还未亮,苏清徽就被嬷嬷从被里拉出来,往钟粹宫里请安,进了门,一屋子花红柳绿看的她头疼。

    坐上一人体态优雅,眉眼如画,看见她笑道:“你来了。”

    “臣妾失礼见过魏贵妃、各位娘娘。”

    “呵,来的可够晚的,是昨晚等圣上等累了,今个儿起不来吗?”

    苏清徽看向一旁说话的那个人,一身绿衣,身形细弱,正吊着双凤眼斜晲着她,苏清徽侧身笑道:“多谢姐姐关心,累到不至于,毕竟,臣妾不过等了一晚罢了。”

    “你”

    “舒妃”魏晚舟一声轻呵,复转头冲苏清徽温柔道:“既然来了,便坐吧。”

    “是,多谢贵妃。”

    魏晚舟道:“众位姐妹都知,皇后娘娘体弱,所以这宫中事务就由我暂代着,所以你们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便好,你们两个记下了吗?”

    “是,记下了。”

    “还有,这请安也不必日日都来,若是有事,我自会派人到各宫请诸位来议。”

    “是,多谢贵妃体谅。”

    “对了,你们两个若是有什么不懂或是短缺的,便来告诉我,我自会替你们做主,听明白了吗?”

    苏清徽有些厌烦的应和:“是,多谢贵妃照顾。”

    扯了些闲话,众人便散了,出了院门,苏清徽伸手捶捶腰,余光扫过一旁忽近忽远的影子,心下觉得好笑,她猛地转过身,哪知竟不是刚刚与她呛声的舒妃。

    来者看见苏清徽动作惊吓一般退两步往后倒去,苏清徽吸口气一把拉住她的手。

    这端舒妃贺祁儿刚出了门,便瞧见地上两个人影滚做一团,失声尖叫道“啊,敬妃你干什么?”

    苏清徽忍下厌烦起身,顺手扶起地上那个人。还能干什么?做游戏不成。

    话毕,另一个人几步走过来扶过苏清徽手中人。

    温家这两姐妹,有着相似的貌美面容,唯独不一样的是眼睛,一个生的双杏眼,干净澄澈,落清纯娇憨之态。另一个则凤眼微闪,内勾外翘,神韵独特,稍稍变化就叫人陷入其中。

    “姐姐,刚是这位娘娘救了我,敬妃娘娘你可磕到哪了?”

    苏清徽看一眼温温软软的温云亦道:“不妨事,你怎么样?”

    温云亦忙摇摇手:“无事无事,多谢敬妃娘娘。”

    苏清徽被她的傻气逗笑道:“无事就好,慧妃娘娘臣妾先走一步。”

    走在宫道上,苏清徽走一段都要停半晌,她瞄一眼旁边只是悄声的侍女道:“采薇,这条路我们是不是走过了。”

    “回主子,我们还没出第一条宫道。”

    “那回去还有几条?”

    “三条”

    苏清徽烦躁的靠在墙上:“不走了,走不动了。”

    采薇道:“主子,这是宫里,不是在您府上,任何时候都要注意仪态,再者,您初进宫,还是谨小慎微些好。”

    苏清徽叹口气,也是,璟煜费劲心思给她安了这江府名头,又赐敬字就指着她这脾气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她还是乖顺些的好,免得给旁人有可乘之机。这般想着,她扶着采薇起身,一步步慢腾腾的挪回去。

    几天后,苏清徽拨着那越来越寡淡的菜色毫无胃口:“采薇,今日为什么连肉星都没了啊。”

    “因为圣上未来过韶华宫。”

    苏清徽嗤一声,这宫里还真是**裸的现实,照这个光景下去,她也不用等毒发,饿死更快些。

    苏清徽又看一眼外面的天气道:“那我们也要这么一直冷下去了。”

    采薇没吱声,苏清徽放下筷子起身,随意问道:“采薇,圣上最近去哪频繁。”

    “回主子,前几日太后凤体不适,所以圣上常去福寿宫里探望,再者,就是舒妃宫里了。”

    苏清徽点点头:“听说最近圣上接了国师来宫里照料,现在国师身体如何,可有好转?”

    “临冬天寒,国师又落了旧疾,终是不得药到病除的。”

    “对了,你刚说,太后病了有几日了,那贵妃可派人来传话一道去探望。”

    采薇道:“回主子,太后喜静,又在病中自是嫌麻烦的,许是等几天就有消息了,主子等着便好。”

    夜色浓重,院中枯枝在寒风下更显萧瑟。曦容搭在门上的手停顿两秒,才缓缓推门入内。

    “出来”

    帘轻动,曦容看一眼来人,轻轻慢慢道:“你知不知道,以你现在这个身份,夜入别宫,一经发现、便是死罪。”

    “公子愿提点我,说明我这趟也不算白来。”

    曦容沉声道:“你别忘了,当初我愿保你一命,是为兑我承诺,可你却执意留在那,既然你都决定好要走哪条路了,又何须来找我。”

    “可无论我走哪条路,和你们,不都是殊途同归吗?”

    曦容道:“所以,草原那些客商是你动的手脚。”

    “如果我猜得没错,安州那些商流,是他给你们的罢。”

    沉默后,一声轻笑:“你看,曦容公子,我们,还真是志同道合。”(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惩罚

    采薇说的果然没错,第二天下午,就有人来通传,要各宫主子随贵妃娘娘一同前往福寿宫。

    苏清徽行至半路,便遇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贺祁儿,穿着身牡丹烟霞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发间蝴蝶钗一走一摇。她身边还随着个青衣小主,着一身颜色与贺祁儿相仿的衣裙,只不过那材质明眼人一瞧便知差距。

    苏清徽侧侧头问采薇:“舒妃身边那个,是哪宫的娘娘。”

    采薇道:“回主子,是舒妃宫里的安嫔。”

    苏清徽点点头,怪不得两人站一起,瞧着像是仿制品一般,原来同出一炉子。

    一番虚情假意的问礼后,贺祁儿瞥一眼苏清徽的着装,讥讽道:“怎么,妹妹才入宫几天,就如此勤俭朴素了。”

    苏清徽心中暗翻个白眼,面上礼貌的笑笑:“是,姐姐貌比天仙,妹妹深知,再怎么打扮也比不过姐姐,索性简单些,得个自得罢了。”

    贺祁儿缓了脸色,苏清徽又吹捧道:“听说圣上连着几天都去的姐姐宫里,今儿这身衣服也是圣上亲赏的吧,真是衬姐姐。”

    瞧见苏清徽艳慕的神情,贺祁儿得意的笑笑:“那是当然,算你有眼色,安嫔,我们走。”

    苏清徽嘘口气,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不过,贺祁儿身边那安嫔,初见不过清秀,多瞧几眼才觉眉眼间十分温婉大气,倒是个耐看的可人。

    福寿宫里,苏清徽看一眼床上人,着一身素衣,只拿根玉簪简单的挽起青丝,虽青春不再,却依旧风韵犹存,气质端华。

    魏晚舟立在床侧,轻声道:“太后,您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对了,哀家听皇上说,前几日宫里来了新人。”

    “是,您前几天身体不适,臣妾就未说,今日才带来给您瞧瞧。”

    魏晚舟说着看向苏清徽和温云亦,招招手。

    “臣妾见过太后。”

    “走近些哀家瞧瞧。”

    相比温云亦的胆小畏缩,苏清徽倒是笑的落落大方。

    “好,都是可人儿,你们既然入了宫,可要好好伺候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太后又看向苏清徽道:“你就是江家那个姑娘吧,真是生的漂亮,这几年在江家别府辛苦你了,回来了就好。”

    苏清徽垂下眼,别府?这不就是她之前在苏府的翻版吗?怪不得她那日问璟煜此事时,他只是闲闲带过两句,一副他无须多说,她自己也能做好这出戏的模样。

    想及此,苏清徽轻声道:“离舒有幸得太后垂怜,必谨遵教诲。”

    “好,自是这样,哀家也放心些。”

    说着床上人轻咳几声,一旁侍女轻声道:“太后,药好了,奴婢先伺候您喝药罢。”

    话落,一个小婢女端着药走进来,苏清徽忙伸手扯一下温云亦,带着她退到一侧,给魏晚舟让开地方。

    谁知这贵妃手还未动,舒妃倒是先心急的跳出来端过碗凑在床前。苏清徽余光一带,魏晚舟袖下轻动。

    “太后,臣妾伺候您喝药。”

    “是舒妃啊,听说皇上最近去了你宫里几趟,你可要打起精神来仔细伺候着。”

    贺祁儿笑意盎然:“是,皇上最近忙着朝中事务,这往来大臣不断,臣妾也心疼,所以臣妾每日都躬心候着,还日日都嘱咐膳房换着花样做,生怕不合皇上口味。”

    “是吗?你上心就好。”床上人说着手轻抬,碰过药碗。

    “啊,我的衣裳。”

    “太后,您烫着没有。”

    两声惊呼交叠同响,房中人皆一顿。

    魏晚舟先反应过来,立马掏出绣帕垫在太后袖口吩咐道:“快,去拿些冰块来。”

    贺祁儿终于后知后觉,结巴道:“太,太后,是臣妾疏忽了,您怎么样,可,可烫着了。”

    太后皱皱眉,抽回手道:“行了,贵妃,有萍水伺候,哀家累了,你带她们出去吧。”

    出了福寿宫,苏清徽看向那个沮丧走远的背影,一脸淡漠。

    “敬妃娘娘”

    听见那个温温软软的声音,苏清徽放柔眼神转身。

    温云亦垂首细声道:“上次,上次亦儿还没来得及谢娘娘,今天又麻烦娘娘提点了。”她说着拿过身边侍女手里的盒子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娘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就收下吧。”

    苏清徽掀开盖子,一阵肉香扑鼻,她笑笑道:“你这份谢礼倒是来的及时,那我就不与你推壤了,采薇,收下吧。”

    看见苏清徽愿收下,温云亦面上淡了紧张,添了几分笑意,轻声问道“对了,最近天凉,娘娘宫里暖炭供上了吗?”

    “供上了,昨日刚送来,怎么了?”

    温云亦舒口气,长长的睫毛上卷着层柔柔的光:“没什么,有了就好,那敬妃娘娘,亦儿先走一步。”

    “好”

    转过弯道,苏清徽随口问采薇道:“昨日你去取炭碰见齐妃了。”

    “是”

    苏清徽牵起嘴角,这小丫头生的人柔心善,又处在这危机四伏,有今无明的宫里,怪不得她那姐姐那般护着。

    之后,苏清徽冷了没几天,就等来了那个人。

    璟煜踏进韶华宫的时候,外面正呼啸着冷风,相比之下,这空落落的宫里竟更冷人。

    他瞥一眼身边太监,赵浦收到那目光,心领神会,立马瑟缩着下去布置。

    采薇正愣神,看见来人一惊道:“皇上,奴婢这就去通传娘娘。”

    璟煜挥挥手:“不必了,你们下去。”

    璟煜踏进屋内时,苏清徽青丝四散,未施粉黛,面色有些苍白,坐在案前眉眼专注,手里捣鼓着什么。

    璟煜走进,才看清她正编绳。他伸手敲敲桌子,苏清徽眉一皱抬头:“我说了,无事别”话说着抬头看见来人瞬间止了抱怨的语气,恢复淡漠:“皇上来了。”

    璟煜挑挑眉:“这就是你和朕说话的态度。”

    “皇上想要新茶暖室、软怀细语,出了这韶华宫遍地都是,何须来我这里找态度。”

    “呵,他就是这么惯着你的,纵的你口无遮拦。”

    苏清徽停下手里动作:“怎么,皇上来这里次次不忘提那个人,是想在我面前找成就感?”

    璟煜瞥她一眼,冷笑一声:“你现在除了逞几句口舌之快,又能如何。”

    “如何?皇上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看来你倒是心知肚明自己做了什么。”

    苏清徽加了另一根线进去,头也不抬道:“那不如皇上先列个名目,我挑挑看是哪桩事。”

    璟煜皱皱眉:“舒妃那里,是不是你做的。”

    苏清徽轻笑一声,扬扬眉:“怎么,她倒霉了啊。”

    “果然是你。”

    “等等,我可没认是我做的。”

    璟煜沉声道:“你以为朕在和你说笑吗?”

    苏清徽放下手里编好的物件道:“说笑?舒妃狂妄自大,仗着宠爱在众人面前口无遮拦,皇上觉得,还需要我一个刚入宫的新人来提醒她吗?”

    沉默后,苏清徽站起身道:“皇上还是早些离开的好,这里天寒地冻,免得损伤龙体。”

    她未走两步,就被璟煜从背后一把拉进怀里。

    苏清徽变了脸色,怒声道:“放开”

    耳边一声轻笑:“看来你在朕这里,还是只能逞口舌之快罢了,不过,你既然这么喜欢祸乱朕的后宫,那朕就好好帮你一把。”

    璟煜说着松开手,不顾苏清徽变化的脸色,风轻云淡道:“拿过来,给朕系上。”

    苏清徽拧拧眉,恨恨抓过那编绳,罢了,就当今日白搭这一趟,明日再添上。

    皇袍玉佩间,腰间那编绳歪扭着凑在一起,更显突兀。

    璟煜走后,采薇才进来悄声道:“娘娘,领事房那边来人了。”

    “送东西的?”

    “是”

    苏清徽靠在椅上,嗤笑一声,还真是见风使舵的好手:“我知道了,叫他们放下就走人。”

    “是”

    “对了”苏清徽问道:“最近皇上还去舒妃宫里吗?”

    采薇道:“主子日日在宫里或许不知,舒妃娘娘最近身体不适,敬事房就撤了舒妃娘娘的牌子。”

    撤牌子?看来贵妃这次倒是下了狠手。

    苏清徽侧过头又问道:“身体不适?是染了风寒还是如何。”

    “听说是染了什么怪症,身上疹子不断,服了药反倒更严重了,太后怕过了疾给圣上,只吩咐舒妃静养着。”

    苏清徽阖上眼,看来这贺祁儿还真是贺家下的最差的一步棋,尚未出子就先被太后一棋落过。呵,内都不安何攘外。

    此后几天,璟煜人虽未日日来,可礼却无一天间断,颇有一副要填满韶华宫的气势。苏清徽望着那一屋礼物有些头疼。

    苏清徽原想那贺祁儿易矜夸,抵不过两句夸赞,自会漏了心思,惹上麻烦,哪知她说话丝毫不过脑,当着太后的面,语中不仅涉政,竟还打算一人沐恩。不过,苏清徽心里侥幸,幸好这次借了太后的名头,不然那人定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毕竟那人可是用舒妃的名头来收拢贺家,而贺家又指望这个女儿诞下皇子以谋后路。

    苏清徽睁眼瞧去,炉中炭火通红,周围渐渐回暖,她掀开毛毯起身,外面狂风大作。

    你不是想知道时间和他哪个先向你认输吗?很快,你就知道了。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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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簪叹介绍:
一场阴谋,她投身于湖,含冤“离世”。一场交易,她从苏府小姐变成他身边一个小侍婢。她的身世成为了他手里登位的筹码。而他的权位则成为她活命的符牌。她张扬、顽劣、睚眦必报,风风火火的闯进他的世界。她昂首:“我偏要这般放肆,就算你将来狠心娶了她人,身后这么多人都瞧见了,你也算在我手里坏了名声。” “你原本要说什么”“反正都是喜酒,不如省一杯”他一把拉过她揉进怀里眼中像映了星辰一般,熠熠生辉,哑声道:“那便如此”“愿等一“不归人”,余生光景都是你。凤簪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簪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簪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