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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兴全文阅读

作者:硕鼠就是我     汉兴txt下载     汉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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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鞑子来了

    徐世杨站在自家屯堡的土墙上,手扶着垛口,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向远方眺望。

    他能清楚的看到视线的尽头有几根黑色的烟柱冲天而起那是别的坞堡被攻克后,施暴者正在放火焚毁带不走的房屋。

    虽然听不到什么声音,但他能想象到,烟柱下面,肯定有很多人正在浓烟和烈焰中绝望嚎哭。

    “鞑子来了。”徐家十五屯堡主徐世杨不断小声念叨着:“鞑子!”

    这个词在他的前世,只是某种蔑称,出现最多的地方,是网络小说或各类偏向军史的论坛。

    但在这一世,这个词代表着实实在在的威胁。

    这一点,只要看看徐世杨身后,那些拿着简陋的武器,准备在鞑子攻过来时做最后挣扎的堡民就知道了。

    只要土墙被攻破,下一个家被焚烧,妻女被侮辱,子孙被掠为奴的,就是自己,以及这些紧张的发抖的可怜人。

    “堡主莫怕,咱这穷乡僻壤的地界,金兵最多来百十人,他们现在已经破了前面几个坞堡,当是不会再攻了。”

    也许是听到了徐世杨的自言自语,也许只是感受到村里人的紧张情绪,坞堡里的管家,叫做胡兰山的干瘦老头儿凑到少年堡主身边,谄笑着说:

    “堡里出10只羊,20石粮食,再给他们5个女人,大金兵肯定会放过咱们。”

    徐世杨转头看了他一眼:“女人?”

    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深深的厌恶。

    “是,关外的大兵,不管是女真还是鞑靼,都喜欢女人。”老头并未察觉年轻人努力压抑着的情绪,反而有些洋洋得意的说:“女人而已,给他们就是了,反正……。”

    “给他们哪些女人?”徐世杨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低声咆哮道:“谁的妻子?谁的女儿?谁的姐妹?”

    “啊?”胡老头愣住了,他惊恐的看着近乎于发狂的徐世杨:“以前……,以前都是这么办的啊……。”

    没错,以前都是这么办的。

    献上起早贪黑得来的粮食,献上辛辛苦苦养大的牲畜,再献上底下农人的妻女,就能换得鞑子们高抬贵手,不来攻堡。

    不管被扔进虎口的可怜女子是谁,反正堡主和他的狗腿子们肯定可以保全。

    “以前都是这么办的……。”

    徐世杨收回那似乎要择人而噬的目光,深吸一口气。

    “呼……。”

    徐世杨提醒自己:这不是他的灵魂曾经生活过的那个高度工业化社会了,在这里,前世的一切道德和法律,全都一文不值。

    甚至,连他所处的这个时代,都与前世记忆中任何一个封建王朝大相径庭。

    大周建兴十年……。

    中国历史上有过这么一个时代?

    当然,徐世杨对这个世道也不是全然陌生的。

    每一个中国式封建王朝的末期,其实都大差不差外有异族入侵,内部互相倾轧,吏治腐朽,流民四起,国家对社会的控制力彻底崩塌……,还有很多很多,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人命不如狗。

    乱世,对史不绝书的汉人来说,其实也不难理解。

    所以,徐世杨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适应的很快。

    “堡主?”看到徐世杨似乎平静了下来,胡老头又试探的说道:“挑几个女人送出去吧?”

    徐世杨顿时觉得自己成为整个屯堡的焦点。

    所有堡民都在用直勾勾的目光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一丝祈求,以及,一丝怨仇。

    徐世杨觉得自己快要被那些目光点燃了。

    这一世的便宜老爹把这个坞堡送个他不过区区10个月,村民对他的信任并非特别牢固当然,实际上,就算是老堡主,村民也不会把他看成自己人。

    就像胡兰山刚才说的那样,一个年年把村里女子送给鞑子糟蹋的混蛋,怎么可能得到村民的信赖?

    ‘如果我跟其他人一样,穿越到这种时代又有什么意义?’10个月来,徐世杨每每在自己心里强调这句话,努力试图改变这该死的世道,哪怕只是身边这个村子,哪怕只是一点点。

    现在,最大的考验来了。

    “那些鞑子已经攻破了西边几个坞堡,应是不缺人口了。”徐世杨下定决心,缓缓地说:“既然如此,我给20只羊和50石粮食,再给20坛酒,人就算了。”

    “20只羊,50石粮?”胡老头惊讶的看向徐世杨。

    这个数字,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普通堡主年收入的一半,再加上酒……。

    可以说,刚刚得到这个村子不过10个月的徐世杨,要把今年全部收入都给鞑子,只为换回5个女人。

    而且还不知道是哪5个女人,连她们的感激都得不到。

    “就是这些,你先带着酒和一半的粮食过去,跟他们谈谈。”徐世杨强笑着说:“只要他们答应下来,我就把剩下的送过去。”

    “可是……?”

    “没有可是。”徐世杨打断胡老头的话:“我这里没有人口给他们,所以我给更多的粮食,还给他们酒。他们应该会满意的,对不对?”

    他是笑着说这话的,但胡兰山觉得这笑容让人从心底里发寒,好像一只年轻的狼,正在盯着他的喉管。

    胡老头觉得,只要自己再说一句多余的话,这只年轻的头狼就会把自己撕碎,然后换一个人跟金兵接触。

    于是他只能答应下来:“我……,我试试……,应该能行……。”

    “去吧,叫上你儿子一起,再牵上两头骡子运东西。”徐世杨说:“村里的人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

    徐世杨冷冷的看着胡老头和他的儿子,牵着骡车向远方腾起黑色烟柱的方向走去,渐渐的不见了踪影。

    ‘必须做出改变,否则老天为啥让我穿越过来?’徐世杨在心里对自己不断重复着:‘大不了去死!反正这世道,直接战死比苟活轻松多了!’

    “徐大!”徐世杨大喊一声。

    “在!”

    一个看起来只有14、5岁的半大少年听到呼唤,来到徐世杨背后,还像模像样的磕了一下后脚跟,啪的一声,立正站好。

    这个被称为徐大的少年是流民的孩子,在这个艹蛋的时代,原本应该是没有机会长大的如果不是徐世杨收留他的话。

    “叫所有人做好准备。”徐世杨阴恻恻的笑着:“我突然觉得,咱们给鞑子的贡品还不够,咱们再送一些去!”

第2章 夜间

    夜深了。

    莒州城三十里外的荒野上,开始回荡老鸹渗人的叫声。

    成群的野狗在曾经的田陌间游荡,那因吃多了死人肉而变得通红的双眼如同鬼魅一般在齐腰深的杂草丛中闪烁。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走在荒野间,随处可见散碎的人骨。

    偶尔有什么野物从骨骸上一掠而过,踏碎骷髅后惊起一片绿油油的鬼火,让人脊背发凉。

    汉人的朝廷南渡已经12年了,江北万里沃土经过鞑虏、土匪、流民、军阀的连番洗掠,如今已经变成这幅鬼域模样。

    人口十不存一,百业凋零,田地荒芜,野兽行走与道。

    如果世上真有地狱,那么不用刻意去找,直接看看现在大地上这幅样子就可以了。

    其实,莒州毕竟处在齐鲁半岛边缘地带,不是各路鞑虏和好汉们的主要目标,因此相比还算是安靖,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戒备森严的屯堡里冒出点点炊烟。

    如果有人从这里再向西走百余里,真正进入中原大地,那么他就能明白什么才是地狱都不能及的光景。

    如今的江北,不管在什么地方,天一黑,任何人都不敢孤身一人走在田野里。

    不说那些更加凶悍的野兽贼寇,就是成群结队野狗,现在也敢直接攻击落单的行人。

    当然,如果夜间露宿在野外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那这种事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如果这队士兵还是精锐的鞑虏骑兵,那么,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有肆意妄为的本钱。

    眼前这支在野外扎下弓子铺的队伍就是这样的鞑子骑兵。

    大约5、60个留着金钱鼠尾的光头壮汉,将身上的铠甲收好,只穿皮袍或从汉人那里抢来的衣裳,有些甚至光着膀子,但各个带着腰刀,几个头领模样的人物还在腰间挂着铁骨朵和飞斧。

    这些鞑子也不设栅栏围墙,随便插上几根树枝,就算扎了营,壮汉们十几个一组,围着5堆熊熊篝火大声谈笑,有人盯着架在上面的全羊,不断用木棍翻面,羊油滴落在火堆里,劈啪作响。

    在营地左侧,还有几个神色悠闲的鞑子无甲兵在看管这次南下劫掠新抓来的几百个奴才。

    他们挺胸叠肚,手里握着木棍,不时在低声抽泣的奴隶头上抽两下,换来拼命压抑的惨叫和施暴者得意洋洋的大笑。

    这支队伍的头领,大金国谋克主(百夫长)海呼里坐在一张羊毛毯上,身上披着一件熊皮大衣,右手端起一个抢来的海碗,一口气将里面满满的酒浆全都灌下肚去。

    “啊,好!”

    海呼里把碗随便一扔,伸手抹一把嘴唇上仅有的几颗鼠须,带着满嘴的酒气满意的说:“还是中原好啊,想不到出征的时候,还能喝到酒!”

    “哎呀,这位主子爷一看就是海量,可惜咱这小地方只有这种土酿,配不上主子爷的本事。”

    胡老头老头赶紧上前,奋力抱起一个大坛子,给海呼里的碗里重新注满酒浆:

    “下次主子爷再来,还请提前告知小的,我也好请家主给主子爷准备真正的好酒。”

    “哈哈哈!”听到这话,海呼里扬天大笑:“你这汉狗,莫不是想要打探主子我的军情?”

    海呼里的脸上有一条从额头直抵下巴的刀伤,被笑声扯着,就像毒蛇一般扭曲。犹如食人野兽一般的血盆大口里,长满焦黄的脏牙,恶臭的口气混合浊酒的酒气,让人作呕。

    “哪能呢,哪能呢,小的哪有那么大胆。”

    胡兰山无视对方的威胁,像小丑一样陪着笑道:

    “再说,我们汉人不善弓马,主子爷一只手就能打我们一百个,就算打听军情奴才们也做不了啥不是?小的们只是想着提前准备,给主子爷劳军,主子爷只能喝这土酿也是我们做奴才的招待不周不是?”

    海呼里也不认为本地汉人敢对他们怎么样,不过,汉狗狡猾,如果把自己的行止偷偷报告给草原鞑子或党项蛮子之类,自己也不见得能讨到好。

    海呼里是去年才继承他大伯的财产成为谋克,手下一共只有80户,勉勉强强200丁口,如果跟草原或党项硬碰硬,损失大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就会下降,甚至,自己的谋克说不定会被别人谋夺。

    就像自己和阿玛一起夺取了大伯留给几个堂哥的遗产一样。

    想到这里,海呼里冷笑着对胡老头说道:“别打听本将的行止,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备好上好酒肉就行了!”

    “是是~~~一定一定~~~。”胡兰山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同时示意自己木纳的儿子赶紧给这个鞑子头领倒酒。

    “还有,回去跟你家主子说,今年先饶他这一回,明年本将再来,他要出十个娘们!”

    说起女人,海呼里的手下发出阵阵哄堂大笑。

    汉女肤白貌美,身段柔顺,一直是部落民最喜欢的货物。

    早些年这还不算什么,现在北方汉人十不存一,他们白山黑水间成长起来的猎人不善舟楫,也没法过江劫掠,新抓到的好货色一年比一年少,如今在关外,一个漂亮干净的新汉女,甚至能换一匹好马!

    那胡老头暗暗叫苦,不敢应答在他眼里,徐世杨是个年轻气盛的半大孩子,平常就喜欢吆喝什么“胡无人,汉道昌”,最是重视人口,这次自己出来跟这伙女真鞑子“讲斤两”,那小子坚决不同意送女人,宁愿加倍上贡粮食,还给了酒,但就是一个人都不愿意出。

    作为堡子里常年跟各路鞑虏、好汉们打交道的“外交官”,胡兰山当然知道,在鞑子眼里,汉女很值钱仅次于牛马,略高于铁器。

    如果不是眼前这支鞑子人马之前已经抢到不少人丁,胡老头觉得,这一次怕是都糊弄不过去。

    而且,这一次过去了,下一次怎么办?

    以徐世杨那个油盐不进的性格,死命顶着不给人口,引得鞑子来攻堡怎么办?

    到时候,就不是5个女人可以打发的事了。

    胡老头这边还在想着以后的事,海呼里喝了两碗酒,啃了一整条羊腿,再提起汉女,顿时觉得下腹一阵火热。

    他挥挥手,招来牌子头(相当于五十户)兀鲁,大声吩咐:“去后面找几个汉女来乐呵乐呵!”

    横着看足有两个人宽的光头咧开大嘴笑了一下,转身向关押生口的地方走去。

    那里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和女子求饶的声音。

第3章 女孩

    海呼里特别喜欢听汉女求饶的声音,如果期间还能夹杂一些惨叫做调剂,那就更好了。

    其他民族的女子是不会求饶的,即使被敌对部族抢走,她们也只会欢笑着服侍新的主人。

    在关外,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不会有人在意什么礼义廉耻,也只有汉女,才会在即将被侮辱的时候,发出那羊羔咩咩叫一般柔软好听的哭声。

    海呼里用眼角瞥向因听到女子哭喊,而变得坐立不安的汉人老头和他的儿子,心中充满鄙夷。

    这些懦夫汉狗,特别重视女子贞洁,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甚至还会强迫同族交出妻女姐妹,只为买一时平安,简直可笑至极。

    倒是他那个硬顶着不愿交人的堡主,海呼里还能多少高看一眼至少那小子不只是嘴上说说,而且切实做了些努力来保护自己族里的女人。

    至于那小子能坚持到什么地步~~~,呵呵,等明年,海呼里大人攻打他的屯堡的时候,就能试出成色。

    今年是来不及了,大金军南下劫掠已经3月有余,听哨骑说,完颜宗望主子和纥石烈志宁主子前些时日帅军跟同样入关劫掠的鞑靼、党项大战几场,双方各有伤亡。

    主子们不愿意在这种抢到不少好东西的时候跟这些鞑子(鞑虏们之间也互称鞑子)硬拼,因此可能在最近下令收兵出关。

    海呼里是个心思活络的家伙,当初两位勃极烈领兵南下,大家都是一股脑向南直进,都想着去长江边上那些遭劫掠还算轻的地方大捞一笔,却没想到,那里同样也是鞑靼、党项,甚至吐蕃、羌等恶狼眼中的肥肉。

    只有海呼里,晃晃悠悠到了莒州地界,别看这里以前在汉人眼中就是个兔子不拉屎的乡下地方,因为大家的目光都不在这里,现在反而成了稍微有点人气,能搜罗到不少好东西的去处。

    海呼里这次就捞到不少,仅仅人口就有上千,现在汰除了一些老弱,还剩6、700的样子,等出了关回家,大概还要再丢掉一半。

    不过,对于一个不满员的谋克来说,这已经足够丰厚了。

    所以,该回去了,再不走,即使有好东西,自己也没那么多只手去拿。

    剩下的那些,包括这老头所属的那个能献出这许多粮食和酒的屯堡,都可以等明年再来的时候。

    正想着,兀鲁像抓小鸡仔一样,捏着后脖颈,提溜过两个女孩来。

    就着篝火的光芒,海呼里仔细欣赏兀鲁抓来的两个汉女。

    “吆喝~~~,还不错嘛!”

    他忍不住赞了一声。

    这明显是一对姐妹,姐姐大概有16、7岁,正是女孩一生最美好的年纪,虽然不施粉黛,而且一路行来已经灰头土脸,但还是可以看出她窈窕的身段,和秀气的脸。

    在长的周正一点的女子都少见的关外,这样的女孩已经是能值5匹好马的顶级货色了!

    至于兀鲁另一只手上抓着的妹妹,呃,怎么说呢?

    12、3岁的年纪,个子不高,那身子骨一看就知道瘦的咯牙,除了现在这种情况还在尖叫挣扎,显得比较有精神外,单以容貌论,只能说,这姑娘未来还有发展的空间。

    如果她还有未来的话。

    “我说兀鲁,你抓这种小鸡仔来作甚?”海呼里笑骂道:“拿来烤着吃都嫌没肉。”

    “嘿嘿,主子,这一对姐妹奴才们都还没动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兀鲁笑着回答:“一起玩一定特别有意思!”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莽汉居然还有喜好这种玩法!”

    闻言,周遭围在一起烤火吃羊肉的金兵一起放声大笑。

    海呼里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指着兀鲁说:“哈哈哈,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好这一口!行了,两个都扔这吧,小有小的玩法!”

    “主子,这么小的怎么玩啊?您老教教奴才们啊!”

    “哈哈哈,行啊!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好好看看,看你们主子怎么玩汉狗的女人!”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那汉人老头在哄笑中坐立不安,想走,可鞑子们还没放他走,留下?难道就在这看着这些畜生大天广众之下折磨这么小的女孩?

    “叔叔,救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

    兀鲁把两个女人都扔在海呼里脚下,那个年幼的妹妹发现火堆边上,还有一个汉人打扮的老头,于是,刚一落地,她就手脚麻利的爬到老头身边,抱着汉人老头的大腿不放,仿佛溺水的人抱住什么救命稻草。

    “叔叔,求求你救救我们!我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求您!”

    女孩还哭求,脸上的泪水混合着泥土,脏兮兮的,可怜得很。胡老头一脸尴尬,他在这里并非什么了不起的贵客,不过是个给鞑子送“赎城费”的,在鞑子眼里,怕是不比这对即将遭受蹂躏的姐妹高贵。

    胡二狗胡老头的儿子,甚至已经像只胆小的兔子一样,缩到他爹的背后。

    海呼里瞥了一眼抱着老头大腿的傻女人,咧嘴一笑,决定先玩那个更漂亮的姐姐这女人似乎是死心了,落地之后就跪在那里,双手搂住自己瘦弱的肩膀,双眼紧闭,什么都不敢看,浑身都的跟筛糠一样。

    海呼里抓着女孩的头发,将她压在羊毛垫上,伸手就要脱女孩的衣裳。

    那个向老头求救的妹妹,看到姐姐即将被侮辱,突然发出一声渗人的尖叫,放开阴着脸沉默不语的老头,像护崽的野兽一样转身扑向海呼里!

    正准备享乐的海呼里猝不及防,被女孩狠狠一口咬住胳膊,吃痛之下,他反手一巴掌把女孩扇出几米远。

    周围鞑子的笑声更大了,海呼里暂时放弃姐姐,走过去伸手捏住妹妹的脖子,直接把这个瘦弱的女孩提在半空中。

    被一巴掌扇肿半边脸的女孩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双腿在半空中无力的乱蹬几下,脸色很快因为缺氧而变得煞白。

    “小娘们还挺野,不过主子我就喜欢野物!”

    海呼里左手抓住女孩的上衣,稍一用力,撕拉一声,将粗布衣裳撕成碎片。

    瞬间,女孩上身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肚兜,勉勉强强遮住几乎尚未发育的身体,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肩膀。

    她那死鱼一样的姐姐,此时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连滚带爬的窜过来,抱住海呼里的大腿,哭求道:“大人您放过她吧,她还小,我伺候大人,您放过她吧!”

    “着什么急啊,等会就轮到你了,今天你们谁都~~~。”

    海呼里正得意洋洋欺负女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弹棉花一般的声响:

    嘣~~~。

第4章 夜战1

    那声音极其轻微,在周围人的哄笑中更是显得无足轻重,只要稍微不用心,就会把它忽略过去。

    不过,海呼里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猎人,虽然他那被酒精和女人脂粉味麻痹过的大脑同样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却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并以令人惊叹的敏捷抢先作出反应他把已经喘不过气来的女孩随便一扔,然后转身向火光照不到的阴影处跳去。

    一支重箭擦过海呼里的脸颊,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直接命中正在咧着大嘴,傻乎乎看他如何玩女人的兀鲁的鼻子,凤翅状箭头穿透兀鲁的颅骨,在他后脑勺上钻出长长的一节。

    海呼里躲在阴影处,震惊的看着依旧站在那里的兀鲁,那本谋克的第一勇士双目圆瞪,脸上的表情似乎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不敢相信的不止这倒霉鬼一个,刚才还围着海呼里大声起哄的鞑子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弓子铺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静的甚至能听到远处野狗乌鸦渗人的笑声……。

    还有大队偷袭者穿过草丛靠近时的沙沙声。

    海呼里转头望向羽箭射来的地方,他看到一个身上挂着杂草枯枝的稻草人,正提着一张粗大的战弓,看着自己。

    “汉狗!敌袭!”海呼里用尽全身力气,大声提醒自己的部下。

    “开火!快开火!”身上披着稻草伪装的徐世杨,用丝毫不比海呼里小的声音嘶喊着,显然同样处在相当紧张的心境中。

    安全如郊游一般的劫掠,大量浊酒和放松的心情,使鞑子兵的警惕性早就降到最低,以至于大部分士兵直到这时才勉强反应过来。

    战斗经验尚浅的赶紧扔掉手中的酒碗和羊肉,四处寻找武器。

    最老练勇敢的那几个人,干脆抽出腰刀或飞斧、铁骨朵之类的防身兵器,仗着酒劲和对汉人的蔑视,直接发起冲锋!

    现场一片混乱,徐世杨又焦急的喊了两次“开火!”,依旧得不到什么回应,直到反应最快的鞑子老兵已经冲过去,几乎伸手就能抓住他的时候,异变突起!

    轰!

    平地一声炸雷,灼热的气浪滚滚而来,海呼里清楚的看到,刚才冲的最快的几个大金兵,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火光中,仿佛被大风刮过的枯草,呼啦一下全都摔倒在地!

    惨叫声代替了冲锋时高亢的呐喊,那稻草人一样的家伙又大声喊了几句,不过现在吵吵嚷嚷的,海呼里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当然,他说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一排同样在身上挂满枯草的袭击者出现在海呼里眼中,他们身量不高,看似都是些半大孩子,没有盔甲,也没有刀剑之类的兵器,只是每人都在右臂腋下夹着一根奇怪的铁管子,左手上还拿着忽闪忽闪的火种,正在向那铁管子上面凑~~~。

    海呼里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既然被袭击者拿来对着自己,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

    这个金国谋克在匆忙混乱中也想不到应该用什么对抗这些从未见过的武器,于是,他只能保守一点,高声命令:“放箭!射死他们!”

    海呼里的谋克是个不满员的单位,精锐老兵数量本就不多,而且大部分已经倒在刚才那令人震惊的第一击中,其他新兵反应比老手们差的很远。

    听到命令后,有些人开始寻找自己的弓箭,另一些人不知是因为混乱中没听清,还是干脆认为这时候不应该停下来射箭,总之,又有十几个人挥舞武器冲向敌军阵线。

    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傻乎乎冲到敌人近前的金兵齐刷刷倒下一片。

    那第一个出现的稻草人顺势又射了一箭,命中一个拿着腰刀的金兵脖子。

    这人大概就是这货胆大包天的袭击者的头儿,因为他明显比别人都高出一头,而且体型雄壮,不像整天在地里刨食的汉人农民那般瘦弱。

    这轮射击过后,那家伙把手中的战弓随便一扔,从腰间抽出一柄汉人中很少见的长刀,指着弓子铺大声怒吼:“冲锋!”

    不远处的草丛里,乌压压钻出一片敌兵,影影绰绰看似有几百人之多!

    海呼里全谋克也不过200丁,这次南下他只带了100人,在后方又留下40人看守抢掠到的物资,此时身边只剩下60人。

    两轮莫名其妙的打击过后,金兵这边已经被击倒20多个,还未开打,伤亡就已经超过三分之一,而且先倒下的大部分还是谋克里最强、最有威望的那些老兵。

    鞑子毕竟不是真的三头六臂天降神兵,作为封建军队,哪怕是巅峰时期的封建军队,在被突袭中的混乱中也无法承受这么重的伤亡,因此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

    只是,十几年来对汉人的蔑视,以及自知即使此刻逃走,也无法单人独身回家的心思,依旧支撑着他们做最后挣扎。

    大群汉人奋力呐喊着冲进弓子铺,此时,鞑子这种不设围墙的扎营习惯帮了他们一把,剩下的金兵只能射出1、2箭,就被迫抽出腰刀近战。

    汉兵没有盔甲,但金兵此时也来不及穿甲。

    汉兵主要武器是一些锄头、镰刀等农具或伐木劈柴的斧子,甚至还有那些半大孩子把铁管当锤子乱砸,但大部分金兵也来不及找出趁手的兵器,只能用腰刀飞斧等护身短兵近战。

    金兵困兽犹斗,战斗技巧、经验都不是进攻者可比,但汉兵人数优势太大,基本处在3至5人对付一个金兵的情况下。

    黑暗中双方都没有阵型可言,两只小部队就这样搅和在一起,笨拙的拼死厮杀。

    海呼里躲在火光照不到的阴暗地方,手里提着虎牙刀,如同等待扑击的恶狼一般,镇静的扫视全场,仔细寻找着什么。

    作为一个女真老战士,海呼里一眼就能看出这次来袭的汉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咋咋呼呼,3、5个人围攻一个只有护身短兵的大金兵,顷刻间居然也拿不下来。

    如果不是一开始那两次奇怪的火光打倒20多个大金勇士,双方摆开阵势硬碰硬,海呼里有信心一波打崩这群胆大包天的汉狗!

    这样一群人也敢来夜袭大金军队,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一开始出现的稻草人!那个大个子一定是这帮汉狗的主心骨!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再把他的脑袋挑到枪尖上,这帮乌合之众一定会崩溃,局面就能逆转!

第5章 夜战2

    徐世杨举起长刀,双手握柄,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向眼前的鞑子直劈下来。

    那个女真武士手中只有一柄腰刀,匆忙之下举刀横挡在头顶,的一声脆响,钢刀碰撞之中,火花四溅,徐世杨全力一击竟然被他挡住!

    不过两人不是在单挑,徐世杨身后一个半大孩子,将插着长木棍的火门枪当做锤子,奋力横扫。

    铁管砸在鞑子的腰间,将他砸的半跪在地上。

    徐世杨也不是什么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兵,此时热血上头,完全没有任何应变,只是凭借人高马大,把长刀高举过头顶,一声怒吼再次向敌人猛砍。

    没想到那鞑子挨了一记铁棍,吃痛之下用一只手举刀抵挡,居然又挡住了!

    连续两次攻击没能取得效果,徐世杨心里直冒火,他蛮性发作,不管不顾,一次又一次向那个半跪的鞑子劈过去,此时他手中的长刀似乎成了一柄锤子,一次次砸在对方勉强举着的腰刀上。

    那鞑子受了伤,力气不足,腰刀的刀背被徐世杨砸的紧贴着肩膀,压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却还在梗着脖子嚎叫。

    正在对打的两人,一个没有经验,只顾攻击同一个位置,另一个受了伤,只能勉力死扛,简直就像两个傻子在互殴,一时半会完全没有决出胜负的迹象。

    倒是刚才帮徐世杨重创鞑子的那个半大少年,虽然手中拿着没有弹药,只能当铁棍用的火门枪,却远比他的首领冷静,在徐世杨一刀刀跟鞑子僵持的时候,这个少年再次挥动武器,向鞑子的脑袋横扫过去。

    那少年体型消瘦,却是扎下马步,用力十足,火门枪枪管嘭的一声重重砸在鞑子左脸上,把他的脑袋打的歪向一边,脖子几乎折成90度。

    徐世杨紧接着一道砍在已经断裂的颈骨上,鲜血喷涌中,那鞑子扭曲的脸咕噜噜滚落在他的脚边。

    “杀!杀鞑子!”

    徐世杨抓住鞑子的小辫,把首级高高昂起,扬天大叫,声音大到甚至短暂压过了上百个正在厮杀的汉子的嘶吼。

    “杀鞑子!”

    “杀鞑子!”

    胜券在握的汉人们齐声应和,士气越来越高昂,一个个奋力挥舞手中简陋的武器,向鞑子身上招呼。

    他们现在至少是暂时,不再害怕凶恶的鞑子了。

    女真武士们用短兵拼死抵抗,但对手太多,眼前所见,到处是刺过来的木矛、砸下来的锄头、挥过来的镰刀……,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帮汉人农民,最最老实的那种人,往常只会哭着伸长脖子等着大金勇士试刀的那种人……。

    可今天似乎完全不同了,一个老练的女真战士拼命用腰刀挡住向自己脑袋砸过来的锄头,顺便一脚把另一个拿镰刀想要偷袭的瘦子踹翻。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根削尖的木矛直接刺入他的小腹,凶猛的女真猎人怒吼一声,一把抓住木矛,挥舞腰刀将那个汉人的右手齐腕斩下,那人手腕喷出一股血泉,惨叫着倒在地上打滚。

    受到重创的女真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刚才被他挡住的锄头带着风声重重砸在精疲力竭的金兵头上,然后是那个拿镰刀的,还有后面另一个拿木矛的。

    各种兵器拼命的朝倒在地上的女真人身上招呼,把他的尸体砸的血肉模糊……。

    徐世杨提着长刀,瞪着通红的双眼扫视全场,实际上,这次并非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杀人,但杀死一个绑在树上瑟瑟发抖的瘦弱流民,与在战阵之上亲手斩杀一个鞑子,给人的刺激完全不同。

    现在他感觉自己是一位无所不能的巨人,急需再找几个还在抵抗的鞑子,用以发泄心中长期压抑着的愤怒。

    他如愿以偿了,以被偷袭的方式……。

    海呼里猛地从徐世杨身后的阴影中窜了出来,虎牙大刀收在身侧,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喊大叫,就这样冷静的向他直冲。

    跟在徐世杨背后那个半大少年首先察觉到一点危险的气息,他突然转身,正好与海呼里打了个照面,此时两人已经离得很近,女真谋克不再沉默,发出一声慑人的嚎叫,挥舞虎牙大刀砍在少年的脖子上,只听噗的一声,少年身首分离,鲜血窜出几米高。

    徐世杨这时才转过身来,少年用生命给他争取到的几秒钟时间救了他的命,海呼里再次挥刀斩下,徐世杨横刀格挡,的一声,两人用尽全身力气抵在一起。

    徐世杨少说比海呼里高两个头,而且不知怎么回事,他这一世虽是魂穿,但依旧长成前世那种大米精面肉鱼蛋奶养成的体格,再加上这一世的锻炼,身体素质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

    但即使这样,眼前这鞑子仍然跟他拼了个不相上下,如果考虑到现在只是在比力气,不涉及战阵技巧的其他方面,可以说,正常情况下一对一单挑,徐世杨绝对不是海呼里的对手。

    好处是,战场上没有必须一对一的规定,海呼里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徐世杨,让他找到机会进入相持,等到别人来救援,海呼里必死无疑。

    ‘五息之内杀了他!砍下他的首级提振士气!’

    海呼里心中飞速做出判断,徐世杨则没想那么多想管也管不了,他只能控制住战斗开始时的两次射击,之后就只能任由手下农民们进入混战,仗着人多取胜。

    此时,坞堡堡长,首领或者指挥官等一切“高贵”身份都没有任何意义,他能做的只剩下不要带头逃跑,以及作为一个身体强壮的普通人投入战场,仅此而已。

    因此,两人短暂相持过后,徐世杨没有犹豫,举刀向海呼里直劈,大有复制刚才那种胜利的意思。

    而海呼里则冷静的后退了一步,轻轻松松避开气势惊人,但其实没多大威胁的攻击。

    徐世杨用力过猛,整个身子都被自己的长刀带的弯下去,海呼里就站在离他不到一步远的地方,高举虎牙大刀。

    海呼里得意的狞笑着,他知道,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汉狗已经躲无可躲,这一刀斩下去,他必死无疑。

    ‘赢了!’

    噗呲。

    非常轻微的一声响,女真谋克的笑容凝固了。

第6章 胜利

    海呼里感到后腰间传来剧烈的疼痛,全身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

    这个女真谋克吃力的转过头看向身后,正好看到刚才差点被他侮辱的女孩那双充满仇恨的双眼。

    徐世杨重新直起身,双手持刀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此时他还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就在刚才,那个奸诈的鞑子晃了自己一下,弯腰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钢刀已经架在后脖颈上的错觉。

    这感觉让徐世杨寒毛直竖,不过鞑子并未砍出这一刀,这让他死里逃生。

    过了片刻大概有1、2秒钟的时间,徐世杨才看清,刚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鞑子,背后还紧贴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那鞑子还举着刀,但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嘴角挂着血,艰难的转身,似乎想要斩杀身后的女孩。

    原来,在海呼里找到机会要斩杀徐世杨的时候,那个差点被侮辱的小姑娘,趁着没人注意到她,伸手抄起鞑子用来切羊肉的餐刀,静悄悄摸到海呼里背后,又趁着这鞑子高举屠刀的时候,奋尽全力把餐刀刺进海呼里的后腰……。

    女孩一击得手,也不客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用那柄小刀在鞑子背后连续猛刺,她力气不足,除了第一下,其他刺的都不深,但她毫不气馁,像是勤劳的啄木鸟一样哆哆哆不断的刺……不断的刺……,一直刺到海呼里趴倒在地上,她都没有停手。

    见她还在不断的刺,都快把鞑子的后背剁成烂泥了,徐世杨上前轻轻推开她,挥起长刀砍下海呼里那带着惊讶和不甘的脑袋。

    小女孩仰脸坐在地上,双手紧握小刀挡在身前,惊恐的看着徐世杨。

    这是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两人都狼狈不堪。

    在徐世杨眼里,赵琳当时上身只剩下一件肚兜,肌肤全部被鞑子的污血染成红色,蓬头垢面,半边脸还肿着,像极了找不到家,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熊孩子。

    而在赵琳眼里,这个已经砍下两个鞑子的头颅,正提着滴血的长刀一脸戾气看着自己的壮汉,形象其实比鞑子也好不了多少。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赵琳首先想起来自己此时的样子太过不堪,手脚并用逃到一旁,躲在同样惊慌的姐姐背后,她的姐姐赵珊赶紧搂住这个永远不安分的妹妹,稍微替她遮掩一下春光。

    其实哪有什么春光啊,赵琳此时刚刚13岁,在徐世杨来的那个世界上,这是个杀人都不用负刑事责任的年纪,标准的未成年,再加上这倒霉模样,任谁都不会产生半点旖旎想法。

    不过,刚才女孩救了他一命,这是事实。

    ‘我的人生第一次如此喜欢熊孩子。’

    此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60几个鞑子,在两轮近距离火力打击中倒下将近20个,白刃战中被蜂拥而上的村民杀死20多人,剩下的都成了俘虏。

    一些从别处来的,流民出身的村民,明显与鞑子有深仇大恨,仍然哭骂着用手中的武器死命殴打俘虏和尸体,如果不是其他村民把他们拉开,以及徐世杨多次严令不准吃人肉,他们说不定会把剩下那些鞑子生剥活吞。

    “杀鞑子!”

    “杀鞑子!”

    最后一个抵抗的女真士兵倒下后,兵器交击的声音停止了,现场只剩下疯狂的欢呼声,村民们举着武器,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喊,许多人喊着喊着,已经泪流满面。

    徐世杨任由部下宣泄情绪,自己走到刚才海呼里吃饭的火堆边,从那张毯子上抄出一件熊皮大衣。

    手中掂量两下,分量很足,是一整张大黑瞎子的皮制成的,毛色油光顺滑,卖到江南去能值几十两银子。

    他把这件大衣抖开,盖在那对姐妹身上,然后用长刀指着海呼里的尸体对着其中的妹妹说道:“人是你杀的,除了兵刃,他身上的东西都是你的,去搜。”

    这是徐世杨在自己的屯堡里定下的规矩:战阵之上不管打的是山贼流寇还是各路鞑子,谁杀了敌人,那敌人身上除了甲胄兵器,其余都归个人所有。

    当然,只是带在身上的东西,类似鞑子这种大牲口多的,最重要的物资抢来的金银珠宝,粮食布匹之类都放在马背上的褡裢里或堆放在头下奴负责推着的小车上。

    即使如此,这条规矩定下后,仍然足以激励徐世杨的村民们在战斗中奋勇向前毕竟对乱世中穷困潦倒的农民来说,哪怕只是去打流民,最少也能扒下几片破布来。

    徐世杨把熊皮大衣扔给那对姐妹,自己再也不看她们一眼,转身向女真人的马桩子走去对他来说,那才是最大的收获。

    徐世杨这个凶神一般的大汉走后,两姐妹互相看了一眼,生性活泼的赵琳首先跑过去,把海呼里的羊毛垫子捡起来缠在自己身上,那件熊皮大衣则留给姐姐。

    然后姐妹俩一起去脱那双厚底的皮靴鞑子的皮靴也是好东西,特别这个差点侮辱了她们的鞑子还是个谋克,这双五成新的鹿皮靴用料扎实,虽然女孩子穿不上,可绝对能换好几斤粮食。

    还有那身衣裳,不知道是从那个汉人富户家里抢来的,很完整,都没几个补丁,不管直接穿还是换粮食吃,都行。

    还有那条牛皮带,甚至还有一个小口袋,里面分别用油纸包裹着一些烟丝、茶叶还有盐。

    ……

    渐渐的,兴奋的村民们稍微冷静了一点,他们确实取胜了,而且收获颇丰,但热血退下去后,再被夜里的冷风一吹,很多人又感到十分后怕虽然己方人数多,而且还是偷袭,但他们面对的敌人毕竟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鞑子,不得不说,大家还活着,已经是相当侥幸了。

    徐世杨敏锐的察觉出村民们的惊恐情绪(一点不难猜),好在胜利之后再害怕,比战斗开始前产生恐慌情绪好的多。

    在他看来,前者甚至是有利的,因为可以利用这种情绪改进今后的战术,而前者,纯粹只是作死罢了。

    “各自搜罗!”徐世杨高声喝道:“除了兵器,鞑子身上的东西都是你们的!手脚麻利些,好东西可不少,等走的时候还搜不完,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欢呼声。

第7章 欢呼

    事实证明,丰厚的奖励在鼓舞士气方面永远是有效的。

    按照徐世杨的想法,队伍应该迅速打扫战场,然后迅速回到屯堡里,最后再休息。

    然而这对他的部下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了。

    150人的队伍,趁着月色,带着武器悄悄前出20多里,然后对敌人发动突袭,能完成这么“复杂”的战术动作,对如今的徐家军来说绝对是个奇迹,再强行要求更高水平比如迅速打扫战场撤出危险地带,那实在是想的有点多。

    于是,虽然徐世杨心里十分担心附近还有别的鞑子哪怕再有半个谋克,大家就都死定了,但他还是不得不在原地强撑到天亮。

    到天亮前的这几个时辰,徐世杨将鞑子做熟却因为被偷袭还没吃完的食物分发给所有参战士兵每个人分了半张杂粮饼,一小片二两重的羊肉和一碗羊肉汤。

    对屯堡民兵来说,这是一年到头都难以见到的荤腥,大家自然吃的眉开眼笑,仿佛战斗带来的疲劳都随着热气腾腾的食物离去。

    分发食物的时候,所有民兵都朝着徐世杨大声欢呼,不仅仅是因为精美的食物,还因为今天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战场上丰富的收获,以及对今后平安生活的向往。

    至少,事实证明,眼前这个年轻的堡主,不会像以前那样把他们的妻女交给鞑子,只为换取片刻安宁,不是吗?

    徐世杨学着前世领导的模样,一手掐腰,一边轻轻挥手回应自家堡民的欢呼。

    他脸上笑得开怀,然而实际上,徐世杨现在非常非常想揍人。

    但是不行。

    他作为地方豪族,确实有权利随意打杀屯堡民众,但现在肯定不行,因为大家刚刚打了胜仗,这个时候过份苛责士兵,根本就是想引发兵变,绝对自讨苦吃。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不仅民众生活困苦,就连徐世杨这样的地方豪族子嗣,也必须处处小心,否则就会稀里糊涂的把小命丢掉。

    他得到自己的屯堡不过10个月,既没钱粮也没威信,就凭前世那点半吊子军事知识,想建立一支近代军队纯属做梦。

    当然,徐世杨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最大的本钱就是那20个会使用火门枪(产能问题,现在只有一半有枪)的半大孩子。

    徐世杨当上堡主不过十个月,训练这些从流民中挑选的孩子却已经长达半年的时间,他用从家族里借来的粮食维持这支种子部队,希望借助他们尚未被生活彻底磨灭希望的特性,在不远的将来把他们教导成合格的军士官。

    现在,这支小小的队伍已经初见成效了,夜间的战斗中,这些孩子一直等到鞑子冲到自己眼前,才开火射击,取得了近乎完美的战果要知道,以火门枪的发火率,一旦打不响,被鞑子冲到身边,那支“火枪”比烧火棍也好不了多少。

    孩子们能承受这种心理压力,从容开火后又加入白刃冲锋,不得不说,徐世杨半年来的耗费和辛苦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

    更何况,这150人的乌合之众能潜出坞堡20里,主动攻击鞑子,也是因为有这20个15、6岁的半大孩子带队(兼任监军)的缘故。

    战斗结束后,那些普通堡民把鞑子尸体剥的精光,搜刮的心满意足,精疲力竭的睡去后,这些孩子还能强忍着疲惫,在徐世杨的命令下轮番站岗。

    以徐世杨对古代军队浅薄的认识,他觉得,这些孩子已经算的上这个时代一等一的强军!

    ‘如果我有3000这样的战士,等他们再长大一点,在再训练一段时间,再配备更合适的武器,我就不用害怕这世上的任何敌人了!’

    看着这些孩子,徐世杨得意的想:

    ‘我从未像今天这么喜欢熊孩子!’

    因为他们为徐世杨带来了第一次胜利。

    夜,终于又安静下来,徐世杨倚在成堆的布匹上,精疲力竭的等待着天明。

    胡兰山一脸愁容的凑到他的身边,搓着手,尬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世杨一箭射死兀鲁的时候,逃命经验丰富的胡老头比喝的醉醺醺的鞑子们更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一把把自己的儿子拽到火堆照不到的阴暗位置,以与年龄非常不相称的敏捷,躲在给鞑子运送赎城费的骡车底下。

    在那里,胡老头和他的儿子抱着脑袋,惊恐的看着外面来回奔跑的人影,听着双方厮杀时野兽一般的嚎叫和濒死时的惨叫声,鼻腔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这一切都让胡兰山如坠阿鼻地狱,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毕竟,在他的心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误区汉人是打不过鞑子的。

    防守城池或许还有机会,野地浪战必死无疑。

    大周的官军尚且如此,躲在坞堡里挣扎求生的屯丁自然更加不堪一击,这简直是不言自明的道理,徐世杨没有理由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骡车底下趴着的时候,胡老头总觉得自己刚才撇的那一眼,其实看错了。

    那应该不是徐世杨,那些冲进女真人的弓子铺,大呼酣战的人,应该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伙老实巴交的农民,而是另外一伙穷凶极恶的鞑子,或者干脆就是一伙来索命的鬼怪!

    无论是来袭者是哪一种,胡老头都觉得自己死定了。

    或许,过一会,就会有一个扭曲的影子把自己从车底拉出去,撕吧撕吧生剥活吞?

    或许,一会出现的是鞑靼人,把自己这种干不了重活的老头一刀劈了……。

    嗯,如果是鞑靼人,至少可能留下自己的儿子。

    “小子,听着,等一会如果是鬼,你就赶紧跑!”胡老头小声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如果是另一伙鞑子,不管他们干什么,千万别反抗,咱老胡家救你一根独苗……。”

    “爹,哪有鬼?”胡老头的儿子哆哆嗦嗦的说道:“那也不是鞑子,我看到了,那是堡主!”

    “是堡主咱们就更死定了!”胡老头哭丧着脸说道:“大金兵杀了他,肯定也不会放过咱爷俩。”

    “要……,要是堡主赢了呢?”

    “怎么可能,汉人永远打不过……”

    胡老头的丧气话话音未落,他们父子俩就听到了响彻天空的欢呼声。

第8章 得失1

    一直等到战斗结束后许久,大家把战场都打扫的差不多了,甚至胡老头的傻儿子乐呵呵的跟相熟的村民要来两碗羊肉汤,胡老头才真的确信,来袭者确实是他那个尚且不满16岁,还只能算是个半丁的堡主。

    而且,他居然还真的率领这帮农民打赢了凶残的鞑子!

    更夸张的是,这些坞堡民兵看起来居然还没付出特别大的伤亡就打赢了!

    这让胡兰山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

    只是,不管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多么大的冲击,徐世杨就那样好好的坐在他的面前,不信都不行。

    可是,这样一个“凶残”的堡主面前,该说些什么好呢?

    以前经常与各路好汉、鞑虏、大股流民接触,自诩八面玲珑的胡兰山,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看清眼前这个砍鞑子如同切菜的堡主。

    “老胡。”徐世杨抬眼看了坐立不安的胡兰山一眼。

    “少爷!”尽管徐世杨语气很平淡,但这一眼仍然吓得胡老头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在这个老头子的心中,能杀鞑子的徐世杨自然比鞑子更加凶猛,也自然值得他更加小心伺候。

    很简单的道理。

    “别在这发呆,你又没参加战斗。”徐世杨淡淡的吩咐道:“去统计战利品。”

    “遵命!”胡老头现在巴不得赶紧从这个杀神面前消失呢。

    至于其他的问题,什么徐世杨为啥先派他们父子来给鞑子送东西,然后再袭击鞑子,这么做是不是想借刀杀人,胡老头暂时还想不到,或者说,不敢想。

    ……

    对一个小小的坞堡来说,这次胜利的果实异常甜美。

    不算屯丁们从鞑子身上搜罗的那些,只算落进徐世杨手中的物资,就是一个屯堡村子刨十年地都不一定赚得出来的。

    首先是那些马,女真鞑子不同于草原鞑子,他们其实是渔猎民族,骑兵比例在各路鞑虏中算不得高。

    但这个不高也是跟其他游牧民族相比,对疲敝的汉人坞堡来说,女真鞑子的战马绝对是令人眼馋的宝贝。

    这次战斗,由于敌人一个都没能逃走,整个马桩子都被徐世杨完整缴获,光正经的战马,就有12匹之多,此外还有15匹驮马,8头牛,22匹驴子和15匹骡子。

    除了马之外,其他大牲口应该是这伙鞑子从其他汉人坞堡那里抢来的(包括胡老头牵来的两匹骡子),现在自然全都便宜了徐世杨。

    这些大牲口都是难得的财产,拉车、拉磨、种地、打柴都用得上,有了这些牛马骡,坞堡明年春耕应该就能轻松不少,说不定还能多开垦几块荒地,多养活一些人口。

    嗯,鞑子掠来的那些人就不错,足足580人,全都是些壮男壮女(或者有些姿色的女人),否则也没法在鞑子的虐待中活下来。

    人口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徐世杨的屯堡目前只有300多个男丁,如果能顺利消化这些人口的话,他的实力等于膨胀一倍!

    还有兵器。

    江北大地百业凋零,工匠稀少而珍贵,特别是铁匠,徐世杨屯堡里只有他爹给他送来的一户铁匠,这一老两小父子仨人被他跟宝贝似得养在堡里,每天只是打铁,根本不用干别的活。

    徐世杨让他们给自己钻火门枪的枪管,10个月也不过造出来12杆,他狠狠心拿了两杆让那些半大孩子亲兵每天轮流练习射击,早就超出枪管寿命报废了,因此10个月来,徐世杨从铁匠那里得到的铁制兵器,其实就只有10杆火门枪。

    还别不知足,打造兵器并不是铁匠的主业,他们的主要工作其实是维护堡里为数不多的铁农具,能给他造出10杆火枪已经是铁匠勤恳了。

    这种情况下,也难怪徐世杨的农兵不得不用锄头镰刀打仗。

    其实,所有汉人坞堡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兵器补充不仅受限与工匠,还要考虑有限的铁料应该先制造农具还是武器。

    现在徐世杨从鞑子手里缴获大量制作精良的铁兵器,自然令他十分欣喜。

    这其中最让人满意的,是从鞑子谋克那里翻出来的一身铁札甲,甲叶银光闪闪,用牛筋或牛皮绳串在一起,直抵膝盖,两侧还有龙虾壳一般的铁护臂。

    整套铠甲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武器能够击穿它。

    这样一身盔甲,拿到江南去也能卖一百两,放在江北就是无价之宝!

    然后还有5身锁子甲,5套布罩甲,12件皮甲。

    总共23套盔甲,还有大刀长矛,狼牙棒等重型冷兵器,长弓腰刀更是每个鞑子都有一套。

    一笔巨大的财富,在鲁南山区这种地方,这么多铠甲兵仗,甚至能换来一整个屯堡!

    徐世杨仍然不能指望民兵拿着鞑子的铁刀就能跟鞑子一对一白刃战,但有了这些,他的坞堡兵们在面对流民、贼寇或者别的敌对坞堡时,至少多了三分胜算。

    除了人口和马匹兵仗,鞑子一路抢掠来的财富,自然也全都落入徐世杨手中。

    他在危险地带睡不着,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能带着两个充当亲兵的半大孩子和胡老头父子去统计一下,大概清点120匹各色杂布(丝绢麻棉都有),另有300多两银子,20多两黄金以及少量珠宝玉器首饰和大量铜钱。

    粮食中拿出一部分,给被鞑子掠来的汉人每人做了一碗稀粥,剩下的仍有210多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猪羊鸡鸭等肉用牲畜。

    这数量已经相当不少,省着点吃,再加上家里的存粮,至少让徐世杨手下全屯堡的人撑到明年收获不成问题。

    只是有些可惜,这些吃食中有相当于部分是徐世杨为了麻痹鞑子,故意派人送过来的。

    好在又都回到他的手中。

    有了这些粮食,徐世杨觉得他应该可以扩大亲兵队,多训练一些孩子了。

    还有一些锅碗瓢盆、铁质农具之类的玩意,鞑子自己的生产力也不发达,女真因为有高丽可以掠夺,辖下也有奚人、契丹等农耕、半农耕民族,情况多少还好一点,但也仍然需要大量抢劫生活用品补充国内缺口。

    对徐世杨来说,情况也差不多。

    至少那些铁锅,都是上好的铁料来源,平时用来做饭,需要的时候,也可以融了改成武器。

第9章 得失2

    战阵之上,有收获就一定也有损失,这次野战,徐世杨的坞堡民兵阵亡13个人,几乎相当于出击部队的一成,另有9个人受伤。

    阵亡的人中,有2个是徐世杨的亲兵,其中一个被最后窜出来的女真谋克斩首,另一个在冲锋的过程中被鞑子的重箭射中胸膛。

    徐世杨忍不住暗暗骂道:“这些狗鞑子,射箭真准!”

    被近距离突袭的情况下,鞑子们只来得及射出一、二十箭,但具体统计,死于这波攻击的屯丁足足有7个人,占阵亡总数的一半还多。

    如果不是徐世杨在一轮射击之后果断进入近战,如果他过分相信火器的威力,在旷野里跟鞑子对射,这次的胜负方肯定会颠倒过来。

    徐世杨坐在布匹堆上,暗自总结刚刚结束的战斗:

    ‘火器确实很好用,火门枪不像我前世想象的那么弱,30米内威力和准确度不次于重弩,但不能指望普通屯丁能在战场上准确完成装填、点火、射击的整个过程,而且火绳跟火药距离太近,新手使用太容易出问题,不小心把自己点了就搞笑了。’

    火器肯定是未来战争发展的方向,但现在这东西最多只能算个刚出生的婴儿,如果不是徐世杨现在既没有充足的强弓硬弩,也没有合格的弓箭手,他根本不会装备这劳什子火门枪。

    好在,初级火器的第一次实战表现尚可,至少让徐世杨寄予厚望的孩子们有了一种可以有效杀伤敌人的手段。

    这就足够了。

    ‘还有那门木炮,近距离射击效果相当给力,按这个标准再造几门,真正的野战炮出现之前可以用这玩意先顶着!’

    木炮的声光效果拔群,离得近了,一炮轰出去3斤碎石子对无甲的敌人杀伤效果也不错,战斗中那唯一的一炮非常幸运的揍倒整整10个敌人,虽然大部分都未立刻死去,但也全部失去了战斗力,战后被一一补刀,十分轻松。

    当然,缺点也非常明显徐世杨不敢用它发射实心弹丸,更不敢用同一门炮发射第二次。

    使用的那门松木炮在完成第一轮射击后,立刻就被扔在一边,战斗结束后徐世杨也不打算回收,而是命人把铁箍拆下来带走,木质炮身就地当柴火烧了……。

    好在这玩意材料来源广泛,生产工艺异常简单,哪怕一门只开一炮,多造几门也不会有人心疼。

    不求每次都能取得类似这一次的战果,如果每门炮能打中3个敌人,加上对敌军士气的打击,也已经超出预期了。

    ‘下次作战一定要多造几门,对缺乏远程攻击手段的屯堡来说,这是现阶段最有效的火力补充。’

    徐世杨就这样靠在布匹堆上,迷迷糊糊思索了一整夜,等到天蒙蒙亮,他一直提在嗓子眼上的心也终于真正放松了一点。

    所有人吃饱喝足休息好后,就算被新的敌人突袭,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立刻拔营回堡!”

    徐世杨大声命令,精神振奋的民兵们一起用力吆喝着回应他。

    ‘纪律才是最大的问题,现在这支队伍就是标准的乌合之众,别说近代军队甚至现代军队,连封建军队都算不上,比盗匪流民也强不到哪里去!’

    徐世杨悲哀的想着: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改革!’

    但也不能一蹴而就,环境和基础都不允许,必须一点一点的来。

    ……

    回程路上并未产生任何波折,因为鞑子来的时候,就连土匪强盗也不敢随便下山,自然也就没人在这个时候窥视徐世杨的坞堡。

    队伍在留守堡民的围观和欢呼声中缓缓通过徐家十五屯围墙大门。

    徐家作为莒州地方豪族,现在掌握着15个坞堡,名字就叫徐家一到十五屯,这其中最后的十五屯,原本属于徐世杨的老爹,10个月前又被当做礼物送给他,成了徐世杨的个人财产。

    这是一座标准的坞堡,或者用更通俗的词汇描述土围子。

    夯土围墙宽达1米,高足有5米多,坞堡民兵可以直接站在墙顶防守。

    围墙四角还有同样夯土的堡楼,上下都开有狭窄的小窗,可以用弓箭或长矛对外攻击。

    徐世杨下属的所有村民都居住在围墙里,徐家十五屯所有最重要的建筑物徐世杨这位堡主的居所、各种仓库、工坊也都在围墙里面,此外还有两口水井。

    如果有盗匪攻堡,民兵只要把大门一关,再堵上几块大石头,就能坚持很长时间,磕掉贼人几颗大牙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这年头,还能有点正常人气的,恐怕也只剩这些有自保能力的土围子了。

    “各回各家,另外把新来的人安排在晒谷场上,让他们先住那些鞑子的帐篷,女的就先安排在土地庙里,总之先住下。”

    进了堡,徐世杨彻底放松下来,他懒洋洋的命令道:

    “抓住的那些鞑子,全都绑在树上,先晾着。所有缴获,找胡老头和公孙先生登记入库,谁敢偷拿老子砍了他!”

    他昨天刚刚经历一场真正的战斗,又一夜未睡,现在困得厉害,只能先睡一会,然后再处理后续工作。

    徐世杨接手徐家十五屯的时候,这个屯堡有115户人家,不算徐世杨本人,一共有屯丁171人,半丁55人。

    另外,还有女子122人,男女孩童85人,老人12人。

    一共445个人。

    在这个时代的江北,通行的规则是男性18岁成年,到50岁之前,都要按时纳粮并为保甲服各种劳役。

    14岁到17岁,以及50岁到55岁的男性,算是半丁,理论上可以只向堡主缴纳一半份额的粮食,并减免几项最沉重的劳役。

    当然,那是日子还过得下去的屯堡才有的概念,现在大部分屯堡干脆直接取消半丁概念,把所有能动的男人都当成丁口,一样的完税纳粮,一样的沉重劳役。

    徐家不想过份压榨堡民,因此一直大力收拢小股流民,这些成群结队游荡在中原大地上的人群数量众多,为了活命,他们有时也会攻打坞堡,甚至易子而食都并不罕见。

    能活到现在的流民,韧性不敢说强,但至少也不能算弱,是非常好的人口增长点。

    大的流民群体是危险的野兽,但小点的群体在坞堡堡主们眼中却成了肥肉,徐世杨曾经参加过本家几次针对流民的行动,这段时间又给他分了100多丁口和100多其他人口。

    再去掉这段时间死去的堡民,昨夜之前,徐家十五屯一共有630人,其中作为主要劳动力的丁口和半丁300人。

    以人口而论,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北方坞堡,相对来说既不强盛,也不算弱小。

    不过,算上昨夜从鞑子手中夺回来的人口,徐家十五屯人数已经超过一千,丁口半丁约有500,已经算是一个强盛的村子。

    若是论起战斗力,恐怕他一个堡子就能打别人两个。

    ‘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睡着前,徐世杨迷迷糊糊的想:

    ‘幸好我没有选择退缩。’

第10章 20个

    徐世杨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这个时候他还是感觉脑袋晕沉沉的,他把脸直接塞进冰凉的水桶里,几秒钟之后再抬起来,使劲甩甩,然后拿块棉布用力擦脸。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年轻的堡主才算勉强清醒一点。

    徐世杨提起他的长刀这是坞堡中唯一一柄制式长刀,他的老爹送给他的礼物之一,走出自己住的小院,径直来到晒谷场上。

    现在正是深秋(鞑子都是这个时候来),收割已经完成,闲的没事干的堡民里三层外三层把晒谷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里层是那些充当亲兵的孩子,一个个挺胸叠肚,提拄着火门枪当警棍用,负责维持秩序。

    晒谷场中央,跪着那些被俘的鞑子,一共21个人,全都光着脊梁,垂头丧气的。

    刚刚被俘的时候,他们还保持着鞑子的骄横,有几个会汉语的,还大声叫骂威胁堡民,结果被一顿乱棍揍得鼻青脸肿,现在都不敢说话了。

    堡子里的管家,胡兰山胡老头可怜兮兮的跟徐世杨身后。

    他是徐家的老人,从徐家第二屯(徐世杨老爹的屯堡)抽调出来到十五屯充当管事,理论上应该算是屯堡里的二号人物。

    但他带着粮食和酒肉去见鞑子的时候,徐世杨根本没告诉他屯丁会去偷袭。

    虽然战斗中他死里逃生,战后面对徐世杨也没多想,但回到家冷静下来以后,这老头开始止不住后怕在他看来,徐世杨这是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或者说,这条年轻的头狼根本就是想借鞑子的手要自己的命!

    原因吗,很简单,没有人喜欢身边有一个能制约自己的老人,哪怕这个老人是他爹送给他的。

    所以,胡老头决定从今往后,绝度不去违逆徐世杨一丝一毫,哪怕明知道他做的不对,不合规矩也不去劝诫。

    徐世杨根本没想到这老头有这么多小心思,他确实不喜欢胡兰山,但也不至于非得要他的命。

    那天派胡老头去给鞑子送东西,本来就是因为这就属于胡老头的工作不管是鞑子、大流民群体还是山贼土匪路过,都是他去讲价钱,各路好汉都能说的上话,他不去谁去?

    至于不向他透漏战斗计划,那就更正常了。

    徐世杨专门让他带上20坛土烧,本来就是为了麻痹鞑子,如果这老头知道作战计划,稍一不留神透漏出去,出击的这150个民兵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胡老头会不会因此被自己害死……,呃,前面说过了,徐世杨确实不喜欢他。

    在这个世界上,谁死了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徐世杨懒得理会胡老头到底在想什么,他对着一个亲兵喊了一声:“徐大!”

    “在!”

    那个叫做徐大的少年赶紧站到徐世杨面前。

    与其他屯堡的堡主喜欢用好勇斗狠之辈充当亲兵不同,徐世杨一直坚持使用这些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孩子作为亲兵,也充当他控制整个村子的触手。

    这些孩子中有一大半是徐世杨招募来的流民,他们都没有父母长辈,按理来,他们已经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徐家别的堡主都不喜欢这种永远吃不饱(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很正常),干活却没啥力气的小崽子,徐世杨也就不客气的全都笑纳了。

    到了十五屯,徐世杨让他们全都跟着自己姓徐,然后以数字命名,大二三四五这样按来时的顺序一溜排下去。

    这个徐大是十五屯最早进来的流民孩子之一,难得性格老实本分,十分听话,对算是救了他一命的徐世杨充满感激,也十分忠诚。

    徐世杨已经把他当做亲兵队长看待,因此,一些琐事尽量安排他去做,也算是培养他的能力。

    “我教给你的数字,你能数到几了?”

    “回大人,20!”

    徐世杨一直试图在自己的屯堡里推行阿拉伯数字,这些文盲少年学的不算快,但比其他人要好不少别的堡民能认出3就算勤学了……。

    不过,今天这样,20倒也够用,毕竟只有21个俘虏。

    徐世杨抽出长刀,走到俘虏堆里,随便选择一个,一刀劈了下去。

    一个面带惊恐的脑袋滚落在他的脚下。

    堡民发出阵阵惊呼,但也没有引发什么混乱这世道,谁还没见过百八十个死人?

    “现在只有20个了。”

    徐世杨对徐大说:

    “你来给他们排队,然后从里面随便挑5个人杀了。”

    “杀5个人?”

    徐大错愕的问了一句。

    20个壮劳力,徐世杨一句话就要杀5个,未免有些可惜。

    “杀5个!”

    徐世杨冷冷的重复这自己的命令:

    “剩下的人再分3组,每组5个人,拉去干重活!”

    20个鞑子,对一个小小的屯堡来说,数量实在太多了,如果今后有其他鞑子来攻,很难说他们会不会群起响应。

    那就不如直接用雷霆手段,现在就震住他们。

    十三年前,大周的军队主力北上,与关外涌入的女真鞑子军队决战,结果惨败,17万大军幸存者十不足一。

    从那个时候开始起,北方各路蛮夷:辽东来的女真,草原来的鞑靼,西北来的党项,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鞑子,一次次涌入中原的花花世界,杀戮、劫掠。

    朝廷军队一败再败,对鞑子们没有一点办法,以至于最后甚至不得不撤出旧京南渡,将整个江北丢给异族糟蹋。

    如果不是各路鞑子之间也是打得不可开交,如果北方有一个统一的外族政权不管是鞑靼还是女真,甚至党项,有能力控制几成无主之地的江北沃土,徐世杨觉得,就江南那帮废物点心,恐怕早就像自己前世的南宋南明一样被鞑子灭亡,导致神州陆沉了。

    即使那个被徐世杨蔑称为南周的政权还能苟延残喘,之前十几年的军事失败,也已经磨掉了汉人的自信心。

    女真说他们满万不可敌,汉人不敢反驳,因为打不过女真。

    鞑靼说他们天下无敌,汉人不敢反驳,因为打不过鞑靼。

    甚至党项说他们对汉人可以以一敌五,汉人同样不敢反驳,还是因为打不过党项。

    还有羌人、吐蕃人、回鹘人,还有被女真征服的渤海人、契丹人,甚至渡海而来,趁乱打秋风的高丽、扶桑海盗。

    只要是外族,都觉得他们可以在汉人身上狠狠咬一口,都觉得汉人经过十几年的失败,根本不敢反抗!

    汉人也确实不敢反抗,如果鞑子不攻击坞堡,不把汉人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那些平时人五人六的堡主们只会双手奉上女子钱粮,请求路过的鞑子们高抬贵手。

    这也是海呼里如此大意的重要原因徐世杨像其他汉人头目一样上缴了赎命钱,因此海呼里觉得他跟其他汉人头目一样是个懦夫。

    可惜,他并不知道,徐世杨的身体里住着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灵魂,这个灵魂穿越前正处在青年期,爱好军事和历史,是个典型的民族主义者。

第11章 杀鞑子

    徐世杨不打算承认鞑子们得意洋洋的宣传,他想的是“振大汉之天声”,因此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这伙过于自大的女真鞑子。

    战斗过后,他还打算用一切方法,消除自己手下的堡民对鞑子的恐惧。

    哪怕这种方法以前世的眼光来看,非常非常不人道。

    话又说回来了,这个人真的会吃人的世界,哪有什么人道可言?

    徐大带着徐十五、徐十七、徐二十等几个孩子,连敲带打,让剩下的20个鞑子俘虏站成一排。

    然后他亲自动手,从中挑选出5个看起来较为虚弱,估计干不了太多重活的,押着他们跪倒在徐世杨面前。

    这几个鞑子刚才眼睁睁看着徐世杨毫无理由的杀死了一个同伴,现在被单独带出来,他们大概也能想象的到,自己的下场绝对不会很美好,因此一个个露出恐惧的眼神。

    “哈哈哈!”

    徐世杨仰天大笑:

    “还敢吹什么满万不可敌!原来你们t m的也知道害怕!”

    “徐大,把这五个全都给老子吊起来!”

    “遵命!”

    原本喧闹的晒谷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十五屯这里不是没公开杀过人,实际上,仅仅徐世杨接管这里的10个月时间,平均每个月都要杀1、2个人,有时候是因为有人偷别人粮食财物;有时候是有人跟人起了纠纷杀死邻居;更多的是不好好干活,整天只想着逃跑的新来流民。

    不管什么原因,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全都是汉人,还没有一个外族。

    因此,这是徐家十五屯,不,是整个莒州所有坞堡,第一次公开处决鞑子。

    而且一次就要杀五个人!

    这几个鞑子被恶狠狠的少年扒的光溜溜的,头朝下倒吊在晒谷场边上的几个架子上。

    鞑子确实感到害怕,两个看起来年纪轻的,甚至已经痛哭出声,还有一个干脆尿了,腥臭的味道随风飘扬。

    徐世杨很满意这几个鞑子丢人的表现,如果他们宁死不屈,大声叫骂,他自己反而不好下台了。

    “昨天没有参战的壮丁!全都出来集合!”

    徐世杨拄着长刀,恶狠狠的命令。

    村子里自然没有人敢违逆这个连鞑子都敢杀的牛人,昨夜没有被选中出击的150多个壮丁全都站了出来,在徐世杨面前排成三排并不整齐的横队。

    “给他们每人发一把刀子!”

    几个亲卫立刻跑过去,把一把把从鞑子身上搜来的小刀塞进这些村民手中。

    其实,这些刀子就是鞑子吃饭时用来割肉的餐刀。

    “每人上去刺一刀!”徐世杨再次下令:“一个一个来,你们自己决定刺谁,但是必须见血!”

    “徐大徐二,你们带人看着,谁下不去手或者没见血,就抽一棍!然后让他继续刺,到见血为止!”

    徐世杨的孩子亲卫们提着用来架火门枪的木棍,一个个挺胸叠肚来回扫视村民和倒吊着的鞑子。

    这些村民没被选中参加昨天的攻击,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要不就是被鞑子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对鞑子出手,要不就是太过虚弱,根本无力参战。

    在这混蛋世道,徐世杨需要消除对鞑子的恐惧心理,哪怕用这种手段,杀人练胆!

    当然,留下的人中,也有几个身体素质不错,也不怎么怕鞑子,但他们是“技术人才”,徐世杨怕他们上战场被流箭所伤,那实在得不偿失,因此把他们留在屯堡里。

    这些人当中,手段最很辣的,是一个道士,他自称公孙胜,在崂山上挂单,因为这世道出家人也没吃食,只能下山来找活路。

    徐世杨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伙计是不是那个“入云龙”,不过公孙道长确实有点梁山好汉的狠辣劲,而且,他虽然不会道术,但却懂一点炼丹之术。

    换句话说,在徐世杨的指导下,公孙胜会配制火药!

    这样的宝贵人才,徐世杨当然不会舍得把他带到战场上去,但这个人确实没有其他村民对鞑子的惧怕心里。

    徐世杨对他使了个眼色,公孙胜很自然的第一个站出来。

    这个冷血道士狞笑着将餐刀刺入一个年轻鞑子的小腹,那鞑子凄厉的惨叫一声,刀子拔出来的时候,连站在10步之外的徐世杨都能清楚的看到一股血箭从鞑子身上激射而出。

    血腥味开始在这小小的晒谷场上蔓延。

    “好!赏!赏5升粮,5尺布!”徐世杨大声给公孙胜鼓劲。

    唯唯诺诺的村民眼中,开始显现贪婪的火焰。

    就连昨夜参战的民兵,此时也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些懦弱的家伙。

    “一刀见血的,每人赏2升粮食!”

    在榜样的带动和物质的激励下,村民们渐渐围了上去,双手紧紧握住小刀,甚至把自己的手指都捏的发白。

    第一个村民狠下心来,奋力将小刀扎进鞑子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头满脸,那村民呆呆的看着正在抽搐的鞑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亲手杀了人而且还是杀了一个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

    “干的好!”徐二在他耳边大吼一声:“两升粮食,记住是堡主赏的!”

    听到真有额外的粮食可拿,那村民立刻恢复了精神,他把沾满了血迹的小刀还给亲兵,自己咧嘴笑着领粮食去了。

    两升粮食也不算少,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一条命。

    徐世杨欣慰的看着徐二,这少年心思灵活,是个堪大用的。

    受此鼓舞,其他村民终于也下定决心,他们30人一组,围着几个鞑子乱扎乱刺,就像一群野狼在分食猎物。

    一开始,鞑子还能叫唤两声,仅仅几秒钟之后,所有受刑者就全都没了声息。

    徐世杨紧闭双眼,鼻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

    ‘这就是战争,没有丝毫仁义和荣誉可言。’

    他默默心想:

    ‘如果我失败,下场绝不会比他们更好。’

    ‘所以,不能输!我需要胜利,更多的胜利!不择手段的胜利!!!’

    “杀鞑子!”

    最后一人把刀子刺入鞑子身体的时候,徐世杨高举长刀,怒吼出声。

    村民们呆立了片刻,还是亲兵们最先反应过来,徐二第一个举起手中的棍棒,大声应和:

    “杀鞑子!”

    “杀鞑子!!”其他亲兵,以及那些参加过战斗的民兵一起加入进来。

    然后是整个坞堡,全都沸腾起来。

    “杀鞑子!!!”

第12章 徐家15屯圆桌会议1

    热血不能当饭吃,该干的活永远都干不完。

    下午,徐世杨召集坞堡里所有“官吏”,在自家屋子的正堂里开会。

    与会的人,除了徐世杨自己之外,还有徐世杨他爹的代表胡老头,他是坞堡的管家,理论上是保甲之下的第二人,但徐世杨不喜欢他,地位可谓岌岌可危。

    然后是半年前游荡到此,主动投靠的公孙胜,他现在负责督办火药,是坞堡里(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二会配置火药的人,最近,这个道士的地位提升很快。

    还有来自徐世杨母家的容嬷嬷,这个老女人瘦瘦小小,外表看上去与前世电视上那位相差甚远,但气势上却是丝毫不输。

    她是徐世杨母亲的陪嫁嬷嬷,徐世杨的母亲过世后,他老爹又娶了个年轻夫人,容嬷嬷在本家没了立足之地,只能跟着小姐唯一的血脉讨口饭吃。

    对徐世杨来说,容嬷嬷属于奶奶、外婆一辈的老人,因而徐世杨物尽极用,让这位老嬷嬷来管辖屯堡中的妇孺。

    这个职务相当于前世的妇女主任,理论上能掌握堡中大半人口,地位不低,几次开会,徐世杨也都叫上她。

    早先的时候,还有人反对这个老嬷嬷参加坞堡里的重要会议,不过徐世杨在十五屯一言九鼎,他一定要容嬷嬷参加会议,别人也不敢违逆堡主的命令。

    除此之外,有资格参加会议的还有徐世杨的两个亲兵队长,徐大和徐二,以及村子里最重要的两位工匠张铁匠、李木匠。

    加上徐世杨自己,一共八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这张圆桌也是徐世杨专门命令木匠打造的,否则坞堡里的其他人根本不敢坐在他旁边。

    这世界就是这样,越是战乱时期,底层民众中的上下尊卑关系就越严酷。

    徐世杨在十五屯,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土皇帝、奴隶主,掌握屯中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所以,每次开会,必须由徐世杨先开口,而且他不提问,别人根本不敢说话。

    这不是一张圆桌就能改变的。

    “老胡,会后你去统计一下,这次新来的有多少男丁、多少孩子、多少妇女和多少女童。”

    胡老头楞了一下,上次没人跟他说,大家就去打鞑子之后,这老头总是觉得自己在坞堡里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虽说他是二十年前就跟着二老爷(徐世杨的爹)的老人,但人家毕竟是亲儿子,又是坞堡堡主,想要他的命他也没办法反抗连找二老爷求救都不行。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活让他去做,还是堡主少爷最看重的人口。

    “遵命!”胡老头赶紧答应下来:“会后我就去查看,保准明天之前办妥!”

    徐世杨点点头,淡淡的道:“你这次欺敌有功,会后去牲口棚挑一对驴子。”

    “谢大人!”

    这就是惊喜了,这年月,大牲口可是金贵物件,各家的家长、堡主们都拿着当宝,更别说赏给下人。

    坐在一旁的公孙胜不自觉的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他刚才也以为胡老头已经失势,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统计好人口之后,把所有女子都交给容嬷嬷管,住到西院去!”徐世杨没理会这些人的小心思,给个甜枣后,继续吩咐:“我再强调一遍!坞堡里任何人,只要是公的,没有允许一律不许进入西院,否则定斩不饶!”

    西院是徐世杨专门划出来,给新来的流民女性居住的大院,算是十五屯的“女生宿舍”。

    虽说流民和被鞑子劫掠过的女人也没什么清白可言,但徐世杨在管理这个女生宿舍的时候一项非常严格,他希望重建流民的自尊心,也希望他们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而不是把十五屯的原住民当成另一伙鞑子。

    “如果流民中有夫妻的,告诉他们,这只是暂时分居,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好,本甲长每个月会安排他们夫妻相聚。”徐世杨继续说道:“这件事就交给容嬷嬷了,还望嬷嬷仔细,不要让宵小钻了空子!”

    “老身省的,少爷放心!”

    徐世杨当然放心,这世上,除了十五屯,容嬷嬷根本没有容身之所,所以她对他这个小姐唯一嫡亲骨血的任何吩咐都尽心尽力,绝无半点马虎,以至于西院的女人、女孩们对她又敬又怕。

    就连坞堡里的男人们,敢跟容嬷嬷顶嘴的也不多,毕竟她的后台就是徐世杨本人。

    在十五屯这一亩三分地里,如果这位小暴君一定要给容嬷嬷撑腰,别人除非能请动徐家大老爷、二老爷,否则跟容嬷嬷起冲突,就是要人命的大祸事!

    至于这个容嬷嬷会不会扎人……,咳咳,想多了,这年头是个铁物件就很金贵,谁也不会闲来无事拿去扎什么人直接打板子更流行一点。

    何况,事实证明,那个容嬷嬷也没有扎错人不是?

    “公孙先生。”

    徐世杨礼貌的对公孙胜说:

    “火药武器非常好用,可以说,这是咱们决胜的根本,先生需要加大产量!”

    “三郎想要多少?”

    徐世杨在族中世字辈排行第三,公孙胜算是他身边的红人,因此可以称呼他为三郎,像是容嬷嬷或胡老头那样的家仆出身,则只能叫他少爷或者干脆称呼为大人。

    “每月500斤,能行吗?”徐世杨用期待的语气问道。

    “三郎莫要说笑,莫说500斤,50斤都没有。”公孙胜两手一摊,苦笑着说:“庄子上什么都缺,连伐薪烧炭的人手都缺,更别说……。”

    公孙胜看了与会的其他人一眼,没有把硝石和硫磺这两个词说出口:“咳,材料不够。”

    “这次新来了不少人,刚刚秋收,现在也没农活。”徐世杨沉吟着说:“这次来的丁壮,给你调拨一半,去烧炭。女子一半,去刮厕。孩子十人,都当你的徒弟!”

    “这样的话,能造多少?”

    “这不是人多少的问题。”公孙胜闭上眼沉吟了一下:“我争取月造30斤!”

    这个数字稍微打了点折扣,到时候多出来的部分可以装作一番辛苦后的成果,在这位表面上看起来挺好说话,实际胆大包天的年轻人面前讨点好。

第13章 徐家15屯圆桌会议2

    徐世杨长舒一口气,每月30斤也凑合了,现在不能要求太多,反正他手里也没那么多能用的火器。

    “就30斤!定下标准来!分解工序,把那些孩子分组,每个小组学一个工序,这样还能快一点。”

    “三郎大才。”

    只是随口的恭维而已,公孙胜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对十五屯来说,制造火药最大的麻烦不是时间,而是原材料的匮乏。

    分工制造,简易流水线这种事,听起来确实蛮好的,可现在也就能起到一个保密的作用。

    徐世杨跟公孙胜说火药的问题时,张铁匠一直在座位上扭扭捏捏,似乎是想走,但又不敢。

    他是十五屯唯一的一户铁匠,手艺还算不错,但总有些敝帚自珍的小农思想。

    徐世杨屡次要求他多带几个学徒,从流民孩子中多挑几个人,哪怕让孩子们认他当干爹都成,但张铁匠就是不同意。

    他有两个儿子,心里想的是,自己带出徒弟,庄子里铁匠多了,将来会抢儿子们的饭碗。

    徐世杨很不喜欢这种思想,虽然这在当下的时代很常见,似乎也很合理。

    而且他拿张铁匠并无太好的办法,毕竟对方是“高技术人才”,徐世杨可以随便杀胡老头这一级别的庄中老人,但不会随便杀一个铁匠,连赶走都不会。

    铁匠是这个时代,唯一一种到哪都吃得开的人(江南出外,那里仍然是士人的天下)。

    话虽如此,可张铁匠每次与会,听到徐世杨跟公孙胜商量火药的事,都感到浑身不自在。

    火药这种东西,是徐世杨发明(实际上自然是剽窃自另一个世界)的,他非常无私的把这个秘密与公孙胜分享,两人做了不少实验,最终确定了目前的工艺和配方,然后又要扩大生产。

    相比之下,张铁匠这种行为未免显得小气了。

    何况,徐世杨还把他在庄中的地位提升到可以参加这种“高层”会议,与胡老头平起平坐的地步。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很难说张老头会不会被人骂做忘恩负义。

    “我要的火铳,你每月能造多少?”

    解决火药供给,徐世杨的下一个问题自然是使用火药的武器。

    “还得修农具……,一杆。”张铁匠低着头,小声说。

    “你还是不愿意带徒弟?”徐世杨接着问。

    “少爷,您还是别让小老儿来这坐着了,小老儿担当不起啊……。”张铁匠带着哭腔哀求道:“小老儿就是一打铁的。”

    不来参加高层会议,张老头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不行。”徐世杨直截了当的拒绝:“我需要知道铁器的生产情况,你不来可以,让你家老大来!”

    张老头不说话了。

    他儿子来,和他来有什么区别?

    既然都要被人骂忘恩负义,还不如让他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担着。

    “你就想让你那俩儿子永远打铁?不想过上动动手,指挥别人干活就有吃食的好日子?告诉你,我最少还能从我爹那里继承2个庄子,到时候我手上肯定不止你家一户铁匠,好好想想吧!”

    说完,徐世杨不再理他,而是转向李木匠问道:“上次造的那种木炮,2个月内我要20尊!”

    李木匠不像张铁匠那么难说话,木匠也不像铁匠那么珍贵(虽然徐世杨现在仍然只有这一户木匠)。

    于是,这老头大包大揽的回答:“一个月就成!只是……。”

    木匠瞥了坐在身边的铁匠一眼,缓缓地说:

    “铁箍还得老张来。”

    “这成!铁箍好打造!”发现徐世杨又一次看向自己,张铁匠赶紧表态。

    徐世杨点点头,进行最后一个议题。

    “徐大徐二。再挑30个孩子出来,原来庄上的和新来的都行,给我把亲兵队凑足50人!”

    “遵命。”

    这些孩子们从不向徐世杨叫苦他们过过最苦的生活了。

    他们也不会向徐世杨抱怨什么。

    因为他们怕被赶出庄子,徐大徐二都知道庄子外的流民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行了,没有事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各自去干活吧。”

    徐世杨宣布散会,众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胡老头又折了回来,在他耳边低眉顺目的小声说:

    “少爷,您不如回本家看看。”

    “嗯?”

    徐世杨一挑眉毛,看向低眉顺目的胡老头。

    “为什么?说说看。”

    “不管少爷您缺什么,二老爷还有4个庄子,每年还有两条船跟南边朝廷通着路,小老儿想……。”

    “让我回家要东西?”

    徐世杨摇摇头: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里还有个二娘呢。”

    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一世,徐世杨对此感触颇深。

    二娘总是想着给他那弟弟多留一点财产,早早鼓动徐世杨他老爹,徐家二老爷徐睦河塞给他一个最弱的屯堡,让徐世杨独立出来。

    那个女人似乎是以为,这样做,徐世杨就算自生自灭,二房剩下的4个屯堡都可以留给她自己的儿子。

    有这种心态,徐世杨回家要东西,在她眼里自然成了哥哥谋夺弟弟的财产。

    冷嘲热讽几句是免不了的,徐世杨还不能不听,因为她确实是徐睦河在他娘死后明媒正娶的老婆,也算是他徐世杨的娘。

    “夫人那边,说两句其实也不算什么。”

    胡老头低着头,继续小声说道:

    “何况,少爷这次,可以带上礼物去。”

    “跟家里交换物资?”

    这倒是可行。

    “只是给二老爷的礼物,您是二老爷的长子,父慈子孝,二老爷自然也会回赐一二。”

    “唉……,是我想岔了,你说得对。”徐世杨叹了口气说道:“你觉得准备什么礼物好?”

    不能太差,太差拿不出手,也“换”不回东西。

    得拿些好东西。

    十五屯现在倒是确实有些好东西。

    “牵几匹鞑子的马?”胡老头小心翼翼的问。

    “为什么?说来听听。”徐世杨头也不抬的问。

    这个问题算是考究胡老头了,也是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鞑子的战马都是好马,咱这轻易得不到,去年莒州城的范老爷不知从哪得了一匹,爱若珍宝,据说价值百两。另外,另外……。”

    胡老头稍稍抬头,瞥了徐世杨一眼,似乎有些由于由于该不该把剩下的话说完。

第14章 各自的心思

    “另外,咱庄子上养不起那许多战马,对吧?”

    徐世杨没有胡老头那么多顾虑,大大方方的说:

    “这没什么好忌讳的,穷就是穷,养不起就是养不起,知道这不好看不好听,以后都努力干,争取下次养得起就行了。”

    战马不同于驮马,不耐粗饲,没有好料喂养一定会掉膘,这对昂贵的战马来说是严重的浪费,然而,人口几乎瞬间翻了一番的十五屯还真拿不出那么多人吃的东西喂马。

    也许别的屯堡主会更重视战马一点,宁愿饿死人也要养好马,但徐世杨的观点肯定不同。

    “少爷大才。”

    这一声赞比刚才公孙胜诚恳多了。

    在胡老头看来,这证明徐世杨没有因为打败一次鞑子就膨胀起来,他还能看到自己的不足。

    作为一个村子小小的军阀来说,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也许,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年人未来的成就不止是一个坞堡?

    如果是那样,作为村里最早跟着的老人,他说不定也能代管一个堡子……。

    胡老头开始忍不住畅想起未来。

    “既然是送,那就不能小气了。”徐世杨懒得管胡老头想什么,他随便一摆手大方的说道:“你去准备准备,大老爷三老爷那里都要有。我那几个兄弟也要有!”

    他又想了想,说道:“这次得了12匹战马,老爷们各孝敬2匹,我那几个兄弟每人送一匹,我自己留1匹就行了。”

    徐家现有三位老爷,大老爷徐睦江是家主,但是坞堡的性质决定了,他对二房、三房所属的庄子控制力很低,属于听调不听宣的那种。

    不过,既然是家主,大房现在有7个坞堡,实力自然也是徐家三房中最强的。

    二老爷就是徐世杨的老爹徐睦河,掌握5个坞堡(含15屯),徐世杨自己这个十五屯一年前还是二老爷的财产,但因为有个后娘的关系,他离家很早,拿走十五屯后,徐世杨其实算是徐家一股独立的小势力。

    三老爷徐睦海实力最弱(现在最弱的应该是徐世杨,不过他是小辈,理论上还被看做二房的一员而已),名下只有3个坞堡。

    三位老爷之外,到了世字辈,徐世杨目前还有两个哥哥,三个弟弟,都还没有分家,但哥哥们也都各自管着一个坞堡。

    按照徐世杨的分配方法,老一辈每人两匹战马,同辈的,包括他自己在内,不论年龄大小每人一匹,很公平。

    “五少爷也要有吗?”胡老头问了一句。

    徐家五少爷徐世柳,就是徐世杨他二娘的儿子。

    用稍微狗血一点的说法,两人正在争夺徐家二房那点家产。

    “给。”

    徐世杨没有任何犹豫。

    这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再怎么争,那也是兄弟,闹大了只会让人笑话。

    何况,徐家二房的财产最后到底怎么分,二娘那个女人说了不算,正到了需要分家的时候,还得三位老爷,再加上徐家族中的耆老商议决定。

    在眼下这种时代,女人是完全没有发言权的。

    徐家自己内部争产的事,胡老头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实际上,刚才那句话就有些多余了。

    现在既然已经定下,胡老头赶紧点头应和下来。

    “小老儿这就去办。”

    “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遵命。”

    胡老头答的很平稳,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给大老爷们送礼这种事,让自己跟着,就是巩固他老胡在家族中的地位啊。

    “回去吧,你去问问大家各自工作中都急缺什么,一并报给我。”徐世杨对与会的其他人挥挥手:“这次还得了些金银,开集的时候,去找找能不能买到。”

    “是!”

    ……

    离开徐世杨的宅院(这里的正屋也被当做坞堡里的会议室),公孙胜低着头,边走边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胡老头,真的还没失宠啊。’

    这个前道士有些失望的想:

    ‘这样,我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现在的中原地区,还算兴旺的家族都不只有一个坞堡,比如徐家,作为莒州地方豪族,手下有15个村子,但家族核心男丁,算上徐世杨也不过只有6个人(他的三个弟弟尚未成年,实际上徐世杨也只能算个半丁)。

    因此有9个村子不得不安排给外姓人代管。

    在新的少爷出生并成年之前,这种情况不会改变。

    而眼下公孙胜最大的野心,就是在徐家混到一个类似堡主的地位这需要他支持的徐世杨掌握有更多的坞堡,以及他自己在徐世杨手下有压倒竞争者(现在主要就是胡兰山)的能力。

    ‘得想想办法。’公孙胜捋捋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仔细思量着:‘我得让旁人觉得我更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

    锦州。

    这里曾经是大周朝抵御辽东方向外族入寇的重要防线,但朝廷南迁后,这座华北的大门就成了任辽东鞑子随意往来的中转站。

    此刻,残破的锦州城外,车马萧萧,人声鼎沸。

    一万五千多女真士兵,正从这里出关回家。

    处在半废弃状态的官道上,一队队阵列严整的女真骑兵正得意洋洋的向东北方向前进。

    道路两旁,是这次入关掠来的无数汉人百姓,他们在女真无甲辅兵的看压下,或推着小车,或背着包裹,替强盗们运送抢掠来的财物,一步步艰难向前。

    庞大队伍的最后方,大金国勃极烈纥石烈志宁下属的一个名叫海林保的猛安(千户),正骑在马上,焦急的看向南方。

    这时,几个女真甲兵骑着马呼啸而来,领头的蒲辇(五十户,也叫牌子头)对海林保大声吼道:“烈志宁主子遣奴才来问,你部为何还不出关!驻留此地是何意?”

    海林保叹了口气,他停留在这里已经超过3天了,在大军不断出关回家的现在,自然比较显眼,纥石烈志宁派人来问问实属正常。

    于是,这个女真猛安大声回答:“请回禀烈志宁主子,奴才的兵尚未集结完毕!”

    那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要等了!即刻出关!”

    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给海林保分辨的机会。

    大金军纪森严,勃极烈20天前下达集结出关的命令,现在还没回来,按律当斩,所以,完全不用等了。

    哪怕那个还没回来的人,是他海林保的亲儿子。

    海林保转头问自己的亲兵:“海呼里还没回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回主子,没有。”

    “临行前,他说,他要去哪里?”

    “分开前,海呼里主子说,他要去莒州那边看看。”

    海林保冷冷的重复道:

    “莒州……。”

第15章 徐世松

    大约20年前,大周朝还没有沦落到徐世杨蔑称的“南周”地步的时候,他的大伯和父亲同一年考上了进士……。

    一门两进士,在当时也算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从那以后,徐家开始从自耕农向地方豪绅转变的过程。

    徐家大老爷、二老爷为官时期“积攒”下的钱粮逐渐转化为土地,还有大量同姓或不同姓的平民带地投献,然后是跟同样的地方豪族联姻……。

    当大周朝在江北的统治趋于瓦解的时候,两位老爷回到家乡,凭借为官时期积攒的人脉和庞大的财富,聚集大量佃农和附近走投无路的自耕农,开始结寨自保。

    以上就是徐家的发家史,也是现今大多数江北豪族起家的标准套路都是些所谓的“乡贤”家族,无非是有大有小罢了。

    这些家族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坚持到某个人或者某一伙势力来收拾残局,然后继续当他们的乡贤,过他们耕读传家的美好生活。

    至于这个人或者这伙势力到底是谁,这些所谓的乡贤们可不在乎。

    反正,在他们眼里,无论谁当权,哪怕是鞑子,最终还得依靠他们来维持政权的正常运转其实,不如说鞑子当权更好一点,毕竟鞑子维持一个大帝国的经验更少,也就更得依仗他们这些地头蛇、读书人。

    在徐世杨看来,如果不是如今关外各路鞑子仍在混战且不分胜负,这些混蛋恐怕早就带着降表和劝进书出关了。

    ‘必须建立起忠于我自己的势力,其他人,哪怕是血缘上的亲人也靠不住。’

    徐世杨骑在战马上,一边溜达,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

    ‘现在我必须依靠他们,但也不能过份信任他们,必须用利益交换他们的帮助!’

    “真麻烦啊!”徐世杨忍不住感慨一声。

    “少爷,到了。”见他总是魂游天外,胡老头不得不提醒道:“大少爷来接您了。”

    “大哥!”徐世杨抬起头,看到一个身高体壮的汉子正站在第一屯围墙门口。

    这是徐家世字辈的老大,徐世松。

    徐家以“聿愿同心,孝敬和睦,世代绵长,丕承祖泽”为辈分;以五行相生为名。

    徐世杨自己是世字辈,他爹那一代人自然是睦字辈。

    睦字辈以水为名,水生木,因此世字辈都是以木为名。

    徐世杨这位大哥出自长房徐睦江一脉,年纪比他大出整整一纪,因为是长房嫡长子,且母族势力同样很强大,徐世松在徐家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因此养成一个飞扬跋扈的性格。

    对徐世杨来说,这位大哥有两个值得拉拢的好处:

    第一,在徐世松看来,徐世杨是二房嫡长子,在特别注重嫡庶之别的徐世松眼里,他比世字辈其他人地位更高(包括长房的另外两位同辈人),更值得交往。

    第二,飞扬跋扈在平时是个容易惹麻烦的性格,但在这乱世,却让徐世松显得比较勇武。

    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整个徐家两代9口男人,最不怕鞑子的自然是徐世杨,然后大概就要排到他这位长兄了。

    因此,在徐世杨未来的计划中,徐世松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他必须给予其足够的尊重。

    “三弟!”徐世松远远的看到徐世杨,故作豪爽的大笑着叫一声,迎面向他走来。

    徐世杨赶紧下马他的个头本来就高,骑在马上,离得近了会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对于自家大哥来说,实在没有必要。

    “竟然劳烦兄长亲自出迎!”

    徐世杨抱拳对自己的长兄行礼。

    “好说好说!哈哈哈!”

    徐世松赶紧回了一礼,不过,徐世杨发现,这位大哥的眼神始终偷瞄自己的背后,仿佛在偷窥什么绝色美女。

    徐世杨淡淡一笑,说道:“大哥若是喜欢,尽管挑一匹,小弟双手奉上。”

    与以科举起家的上一代有所不同,徐世松比较好武,喜欢打仗(虽说他也不敢去打鞑子),在齐省各地的盗匪、流民、屯堡民中也算有些勇名,最大的爱好是兵器,自然也包括战马。

    然而,遗憾的是,徐家没有战马。

    或者说,整个齐省,都未必能找得出一匹正儿八经的战马,驮马倒是有,徐世松也经常骑那些玩意。不过,与徐世杨今天带来的这些身高腿长的辽东战马相比,那些驽钝的驮马实在不值一提。

    “那怎么好意思呐?那怎么好意思呐?”

    徐世松嘴里不断重复着,人却已经飘到徐二和另外几个十五屯村民牵着的战马身边,看看这匹,摸摸那匹,感觉每一匹都让人爱不释手的样子。

    “兄长也莫要太着急,咱兄弟们每人一匹,人人都有。”

    徐世杨笑着说:

    “不过,还得我爹、大伯还有三叔先挑我打算给长辈每人送两匹。”

    “长辈每人两匹?”徐世松诧异的看了徐世杨一眼:“兄弟们每人一匹?”

    “是。”

    闻言,徐世松又数了一遍他带来的战马,接着问:“你一共得了多少?”

    “12匹上好的战马。”徐世杨微笑着回答:“当然,还有些驽马,不过那些就不拿来献丑了。”

    “那你不是只剩一匹了?”徐世松问:“白拿这么多好马出来,老三你真舍得?”

    11匹上好的辽东战马,最低也得值1000两,不过那是在草原或者辽东的价格,在汉地还能更高一点。

    作为村级封建领主(非常标准,不是前世网上对欧日封建领主的蔑称),这么一大笔财富白白送人,这决心可不好下。

    “哈哈哈,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徐世杨大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

    听到这话,徐世松也笑了。

    这个兄弟的脾气真的很对他的胃口。

    不管这话是否是真心的,至少确实很让人舒服。

    徐世松想了想,拿了这些马,大家自然也要给他一点回报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白拿的道理。

    另外,二房分家的时候,自己自然也得更向着这位嫡系弟弟。

    想通了这一点,徐世松不再犹豫,语气轻快的说:“我还以为,三弟牵这么多马来,是想在集上卖掉呢。”

    “我是有些东西要在集上卖掉。”徐世杨笑着回答:“只是不是这些马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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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兴介绍:
徐世杨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大周建兴年……历史上有过这么一个朝代?王朝末世,遍地胡腥。我辈该如何选择?小小坞堡堡主徐世杨紧握双拳:我要用我的双手,捍卫华夏衣冠!我要用我的双手,重振大汉之天声!汉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