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解决问题的方法
啪啪啪。
仔细听了徐世杨的命令,文仲忍不住鼓起掌来。
徐世杨、文季、马义等人转头看过来,只见一身白袍,腰间佩戴玉佩、金丝腰带,显得华贵无比的文仲从黑暗中缓缓走进。
“徐兄弟不愧是能打败鞑子的人,以我愚见,仅凭安排这么多流民能如此井井有条,就足以堪称大周现世第一名将!”
“文兄过奖了,小弟也只是得一时之愚而已。”
徐世杨与文仲兄弟相称,其实是有些占人家便宜,毕竟文仲比他大了整整15岁。
只是徐世柳是文相公亲传的关门弟子,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是同一辈的人而已。
“二哥。”
在别人眼里,喜武厌文的文季多少有点浪荡子的感觉,不过在文仲面前,文季是丝毫不敢放肆,一副乖孩子的小心样子。
文仲对文季点点头,然后转向马义,轻声问道:
“晚辈文仲,敢问这位是?”
“原来是文公子!真是久仰大名!”
马义激动的向小他二十多岁的文仲躬身行礼,同时不停地介绍他自己和他身边的人:
“在下马义!这位是在下的孙女马玲,徒弟车天,我们一直十分敬仰文相公和学士您!今日得见,此生已是无憾!”
如果说文季是个小角色,只是因为是文相公的儿子才显得比较特殊的话,文仲则是本人就大名鼎鼎。
他是建兴六年的状元,朝堂上以敢于直谏君王而闻名于世,文学水平也是出类拔萃,再加上文相公亲子的加成,文仲本人在民间的名声,差不多已经是大周青年官员的顶尖人物了。
也难怪马义一听到文仲的名字,会显得如此激动。
毕竟大周重文轻武,而马义实际上连武都不是,他就是个民间侠客而已,黄河大侠那点名声在文家面前啥都不是。
甚至,文仲根本就没听过马义的名字。
所以他对礼节性的回了马义祖孙师徒一礼后,很快就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徐世杨和文季身上。
“徐兄弟,四弟,接下来,你们还打算怎么做?”
文仲把话题重新引回难民问题上。
“食物问题现在就算解决了,衣物的话,过几天天竺土布来后可以让流民自己做。”
徐世杨思索着说道:
“接下来是改善居住环境和卫生问题。”
“营地中得尽快挖几个排水沟,江南这边雨水太多,营地中到处都是污水,很容易引起疾病,一些常见的药物也得备好。”
“还有,我需要一些人手和柴火烧开水,我需要所有人尽快杜绝喝生水,还需要让所有人尽快清洗一下身体和以上,他们现在太脏了,一点小病就有可能引发大范围流行,那样死人太多了。”
听到这里,文仲点点头道:
“粮食和布匹,我文家也可以出一些。但柴禾得靠买,江南这边的柴禾一直有问题,供应这么多人恐怕有困难。”
“这边有煤炭吗?”徐世杨问道。
“煤炭?这倒是有,不过烟味太大,没怎么见人用过。”
“这个时候哪还有挑剔的空间。”徐世杨笑道:“只要有便宜的燃料,能提供大量热水就可以了。”
“那样的话,实际上是有的,而且很便宜。”文仲说道:“我可以代徐兄弟先购买五千斤。”
“不,有多少买多少!”徐世杨立刻更正道:“钱的问题我来解决,实话实说,江北也有很多流民,需要很多廉价燃料,所以煤炭总是越多越好的。”
“徐兄弟是要向江北运煤?”文仲惊讶的问道:“有这种必要吗?”
当然有。
煤和铁就是未来!
别说徐世杨现在没有条件开采齐省的煤矿,就算将来兖州、泰安一代的煤矿开始大量供应煤炭,徐世杨对江南煤也会来者不拒。
文仲却是没有这个概念,不过有人愿意大量购买以前鲜有人问津的煤炭,在他看来也是能活一路矿工的好事。
“这样的话,这边所需的煤可以由我文家提供,只是要运往江北的煤炭……。”
“那些自然由小弟自己想办法。”
“那倒不至于,这样吧,我在这里承诺承担一半。”文仲笑着说道。
徐世杨笑着道了谢,心中所想的却是:
‘我怕你承担不起。’
哪怕没有蒸汽机,工业用煤的消耗量,对农业社会来说也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农业地主再富裕,也支撑不起一个省级行政区的工业用煤,若文家能进化成大资本家还差不多。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问题,现在没必要跟文仲说这么多。
“那么,除了这些,若是徐兄来安抚流民,现在还有别的问题吗?”文仲接着问道。
“问题总是有的。”
徐世杨回答:
“不过剩下的问题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烧开水、蒸衣物之类的工作可以让流民自己来,还有挖引水沟和排水沟之类的重活。”
“是吗?这就没问题了?”
文仲笑道:
“那么我来给徐兄弟你提个问题吧。”
徐世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请说。”
“若是朝廷不让你管这些流民,要求你把人市还给人伢,还要因为你今天杀的人治你的罪,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
这确实是徐世杨的盲点。
江北如今是彻底无法无天的丛林社会,现在还活着的每一个人,放在和平的环境中,都犯过死罪。
特别是徐世杨这种杀人如麻的坞堡主。
时间久了,到了江南这种还算安定的社会中,徐世杨总是倾向于使用武力解决问题。
比如这次,一言不合,直接杀光人伢,强行接手人市。
却没想过若是大周不让他接手这个人市,又该怎么办?
能推翻大周吗?
早晚的事,但现在肯定不行。
“文兄,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吗?”
“哈哈,我还以为徐兄自己你能解决这个问题呢。”文仲笑着说道:“若是让我来做,这件事首先得明确一点,死掉的人伢全部都是自己病死的!”
“刀伤很容易看出来吧?”
“我可以让仵作看不出来啊。”文仲笑着说道:“关键是,士林清议一定支持我,而不会去支持一个人伢。”
第180章 青州军
名声是个好东西。
士林清议超好的翰林学士哪怕明摆着指鹿为马,大家也会选择相信文仲,而不是一个人伢。
这一点徐世杨都羡慕不来,只能指望以后徐世柳能达到类似的水平,毕竟在大周,把握舆论导向的是文人,而不是徐世杨这种武夫。
别说徐世杨,就算高俅那种差不多站在大周武将顶端的人物,在文仲面前照样没有什么话语权。
别看大周主和派(徐世杨叫他们投降派)和主战派党争的厉害,但一旦面对武夫,所有文官都会团结起来,先把炸刺的武官打倒再说。
“按您说的办吧,文兄。”
徐世杨不得不承认,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在政治上也得依靠文家的大力支持。
这也是他总想着把徐世柳送到江南来的原因他需要在江南文官圈子里有一个真正的代言人。
“我还没说完。”
文仲笑着说下去:
“今天死掉的人伢全部算病死,他们的家产,必须拿出一半给临安府的各级官吏,那是让他们相信我们的说法的代价。”
“我同意。”徐世杨点头表示认可。
那几千上万贯的财帛,拿出一半来确实挺让人心痛的,但也算是为了避免麻烦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还有,人市归你管的话,今后每年必须拿出五千贯打点,这已经是最少的数字了。”
徐世杨一皱眉,心中极其不悦。
五千贯倒是没什么,他每年可以从李家拿20万贯的支持,五千也不过四十分之一罢了。
但这种每年被一帮垃圾剥削一层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不爽了。
唉,算了,为了人口,钱财上退让几步也不是不能接受。
“文兄,我可以打点上官,但是你要明白,我不愿意做人口生意,纯粹属于替朝廷安抚流民,连带流民的衣食,我每年最少要花掉2万贯,这对我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徐兄弟想要什么?”文仲笑着问道。
“很简单,从今往后,不论是谁,捐给流民的财物,我都不会再给各家大户了。”
徐世杨认真的回答:
“我得把这些钱财全部花在流民自己身上。”
文仲微笑着提醒道:“那样的话,大户们可就不会继续给流民捐赠了。”
“他们的捐赠本来就会还回去。”
“不,不是这个意思。”文仲摇摇头,认真的解释道:“士绅大户是一面旗帜,他们的捐献虽然还会还回去,但他们可以带动别人捐款。”
“如果士绅都不支持你的工作,那么平民老百姓就会对你产生误解,进而也不会为你捐款。”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徐世杨从来没有什么事感觉像是今天这样憋屈。
那一瞬间,徐世杨甚至产生了在临安煽动一场流民暴乱的想法,帮助江南士绅回忆起“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道理。
“文兄,你呢?”
徐世杨强忍着怒气问道:
“文家也是士绅,你是否愿意支持我?”
“我当然是愿意支持你的。”文仲肯定的回答:“不过只有我们家够吗?”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徐世杨语气冰冷的说道:
“至于其他人……,他们早晚会知道跟不上我的步伐到底意味着什么。”
……
江北,齐省。
还没有接到徐世杨的信,徐睦河就已经指挥徐家开始一**规模扩张。
而且,相对于保留太多现代思想,总是想着师出有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力量的徐世杨不同,徐睦河的扩张更加封建化换句话说,就是更加肆无忌惮。
在得到了李家大量物资和粮食支持后,徐睦河不用儿子提醒,立刻自封青州节度使。
而且以此为由,传令给整个青州,要求本府范围内所有地方豪强服从自己的命令,在十日内抵达莒州县城,召开全府各势力联合会议。
徐睦河在命令中明确表示,任何十日内不至的坞堡主,全部视为叛逆,大会结束之后就要遭受无情的惩罚!
如果说,最近几年,在江南,徐家的名声仍然局限在“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听说这家人曾经打赢过鞑子”这种水平的话,在齐省范围内,莒州徐家的大名已经是如雷贯耳!
毕竟海林保部队的溃败就发生在他们身边,与只是“听说”的感受完全不同。
甚至莒州西面的几个坞堡或土匪山寨,去年还抓到过几个鞑子溃兵。
齐省的坞堡主,不管是否愿意服从徐睦河的命令,至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共识硬顶是肯定打不过莒州徐家军的。
因此,十天之内,青州范围内,除了已经在联盟内的日照坞堡主之外,诸城、沂水、蒙阴、安丘、昌乐、临朐、青州府等地,以及实际属于兖州府辖下的费县、沂州9地共51家地方豪强,或家主亲自出动,或派出代表,来到莒州。
徐睦河也不像徐世杨那样喜欢用团结平等的态度对待这些“盟友”,大会开始的第一天,他就明确强调自己作为江北唯一一个节度使的身份,不断抬高自己的身份。
并且毫不客气的向所有豪强家族派丁派粮。
按照徐睦河的要求,除需要派兵参加新军的日照坞堡主之外,其他9个地区的豪强家族应该按照每个丁口粮5斗,半丁粮3斗的标准缴纳公粮。
同时,要求所有豪强家族把下属所有丁口和半丁编练为兵,每5个丁口或半丁中,就要保证至少有一个装备刀盾或铁头长矛的战兵。
根据徐睦河的估计,9个地区的豪强家族辖下应该有5到6万壮丁,一切顺利的话,可以为联盟提供12000有武装的战兵和4万以上的民兵。
这样的力量当然不可能是鞑子的对手,实际上,按徐睦河的经验来看,野战的话,女真人只要来两个满编的真女真猛安,这数万大军就完全不是对手。
不过,徐家又不是只有民兵!
徐世杨去江南前,留下了7个新军营3000人,这段时间,他接受了日照王家的投诚,利用日照王家的人口给新军编制了一个新的野战营。
还有日照的鲍家、丁家、张家,这三家虽然不想王家那样举家来投,但也算得上新联盟中与徐家关系最近的家族。
因此他们也按照新军的要求和标准,组建了第九个营威远营。
第181章 笨拙的战争
所有新建野战营,不管属于哪个家族,一律按照统一标准享受各项待遇和权利。
比如:新军士兵只有籍贯还保留在原处,各家族坞堡应该按标准为新军士兵和其家属提供粮食补贴。
但新军士兵的管辖权完全在新军军方,与原家族完全无关,从他们加入新军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对原家族的坞堡主承担任何义务了。
作为全脱产士兵,这实际上是剥夺了原坞堡主的部分权利,不过如今各营主官大多还是坞堡主出身,因此鲍、丁、张三家都没有对此表示太大异议罢了。
新军中另外一个得到扩张的是靖远营的骑马步兵,因为真正的战马很难得,但质量较差的驮马对徐家来说却比较容易得到补充。
在莒州日照关系越来越紧密的情况下,靖远营得以扩张到500人。
最终的结果就是,目前的新军共有9个营(含两个骑兵营)共4200人,此外莒州日照两县的坞堡主还可以提供三万民兵。
如果极限动员,徐家可以得到总数八到十万人的大军!
豪强联盟会议的最后阶段,自封青州节度使的徐睦河洋洋得意的把这支武装力量统称问青州军。
至此,徐家一跃成为大周南迁之后,江北最庞大的独立汉人势力,同时也成为第一个拥有十万兵力的汉人武装力量。
当然,这里面水分多的吓人。
第一,至少目前,青州军只能算是搭了个框架,根本没有总动员的能力。
这不是粮食或后勤补给问题(虽然这两个问题同样很严重),而是新加盟的坞堡主对联盟的忠诚度非常可疑,他们是否真心跟徐家站在同一个战壕里都得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新加盟家族那所谓的12000战兵和48000辅兵,其实都是徐睦河自说自话,然后强迫各家族答应而已。
到需要的时候,是否真能凑齐这么多壮丁,现在根本是个没谱的事。
第二,除新军外,民兵的战斗力也不值得期待。
或许拿来剿匪还行,对抗登陆的倭寇应该就是能力的极限了,若是直接跟鞑子野战,那纯粹是送菜。
徐睦河对如何训练部队没有什么心得,对如何提高军队战斗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插手新军的管理,然后学着儿子的方法,增加士兵人数后,就找一个目标,先让士兵见见血。
就在徐世杨与文仲商议流民管理问题的时候,徐睦河迫不及待的发起了对青州府辖下,没有派人来参加大会的临淄、寿光、乐安、博兴、高苑,共5县豪强的进攻。
这种战争倒是符合新加盟各家族的利益。
实际上,江北的豪强之间,本来就经常会因为争水、争地之类的理由发生冲突,留下血仇的都属于正常现象。
在加上要对付的不是穷凶极恶的鞑子,而是跟自己一样战斗力的苦哈哈,青州军民兵至少还占有一个兵力优势。
他们自然愿意参与这种必胜的战争。
当然,坞堡豪强所有的弊病,新组建的青州军无一例外全部都有,包括家族之间的矛盾问题。
因此战争早期,比较靠北的几个县没有等待来自徐睦河的具体命令,就率先发起进攻。
然后……。
然后他们就被青州北方的坞堡主挡在坞堡围墙之外……。
与之前徐世杨指挥的几场战斗完全不同,青州军的战场初啼简直是把所有战场上能犯的错误犯了一个遍!
青州军中第一个发起进攻的,是安丘、昌乐两县部分豪强对潍县的进攻。
实际上,潍县属于莱州府辖下,根本不在徐睦河一开始的进攻名单中。
只是潍县与青州挨得比较近,从地图上看属于莱州深入青州的突出部,天生被安丘、昌乐包夹,因此这两县的坞堡主完全无视了徐睦河的军令,强行把青州的统一战争扩大化了。
问题在于,联盟内的豪强轻易扩大了战争,却没能轻易获得胜利。
除了一开始有几个猝不及防的坞堡被攻克之外,青州军在潍县并未取得任何进展。
因为还未秋收,两县豪强组成的青州军一共只出动了1200人,攻陷几个坞堡后,他们又在原地停留了几天劫掠财物和人口,结果给了潍县豪强提高警惕的机会。
青州军再次发起进攻的时候,为保卫家园而战的潍县地方民兵据守坞堡拼死抵抗,在付出几十人伤亡的代价后,心思各异的青州军暂停攻势。
他们都开始期待盟友能冲在最前面承受抵抗者的怒火,然后自己再上去捡便宜……。
这种行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青州军方面期待的援军并未按时感到,倒是坚守的潍县军得到了唇亡齿寒的其他地方坞堡主支援。
顿足坞堡围墙外几天,吃光了大部分携带粮食的青州军开始撤退。
到此时为止,青州军在潍县的行动虽然并未取得多大进展,却也没有吃什么亏。
但是,这些联盟的新成员实在太高估自己掌控部队的能力了。
敌前撤退哪是想走就能走的事?
在撤退过程中,青州军并未安排强有力的后卫部队或者说,各怀鬼胎的青州军坞堡主根本就没有安排后卫。
结果,当潍县豪强军大着胆子发动反击之后,来自安丘、昌乐的青州军直接崩溃了……。
……
莒州,徐睦河行营。
自从青州联盟大会开始后,徐睦河就把徐家的大本营从第一屯搬到莒州县城。
青州军真正的主力:包括4200新军,5000徐家民兵,5000日照民兵在内,接近15000人都在这里集结。
在经过修复的原莒州县衙内,莒州、日照的野战营长、坞堡主或坞堡管理层汇聚在这里听取战况报告。
“进攻并不顺利。”
一个书办捧着传令兵送来的报告,对青州军真正的核心大声念道:
“潍县方向攻下3个坞堡,但因为援军不至,我军已经崩溃,目前还不知道伤亡了多少人,不过估计不会少于500!”
“他们应该感谢潍县坞堡没有骑兵。”徐睦河冷冷的评价道:“只要有200骑马兵,那些傻瓜一个都逃不掉!”
书办抬起头看了家主一眼,发现他没有继续点评的意思,于是接着念道:
“临淄和寿光方向的进攻也没有取得进展,我军所有人都顿足不前。”
第182章 网络
“七个县打两个县,他们没能打赢的原因是什么?”
徐世杨南下后,负责与徐大一起代理新军管理工作的公孙胜好奇的问道:
“要是临淄寿光也有新军倒也罢了,可他们不也是坞堡兵吗?”
书办看了看手中的报告,缓缓回答:
“一开始的计划确实是七个县,但昌乐和安丘的坞堡主转头打潍县去了,青州府和临朐县的坞堡主拒绝诸城、沂水、蒙阴的坞堡主过境增援前线,因此实际上还是两个县打两个县。”
“而且,青州府和临朐的坞堡主还派兵堵住北进的道路,我们实际能用的兵还没临淄寿光坞堡兵多。”
“是他们。”徐睦河冷笑一声:“那些不识好歹的家伙,现在还不能说是‘我们’,他们不配。”
“可是……,节度使大人,他们已经加入我们了。”徐大提醒道。
“服从我的命令,才算加入我们。”
徐睦河瞥了这个儿子的亲兵一眼,用对下人非常罕见的耐心解释道:
“不服从命令,自行其是,见小利而忘义,对我这个节度使的命令阴奉阳违,出兵打仗只为私仇……,这算什么加入?”
“那些以为来参加联盟大会,只在口头上做出表态的家伙,这次就要让他们好好吃点亏!”
“不要理会他们,我们继续按兵不动,十天后,等他们的军粮差不多吃完,我们再发起进攻!”
下面立刻有人说道:“他们未必能撑十天,也许会自行撤退?”
“公孙先生,新军军规中,未得命令临阵退缩者,是个什么说法?”徐睦河转头问公孙胜。
“军官全部处斩,全家贬为庶民。”公孙胜回答:“士兵带头逃跑者同理,其余胁从一百军棍,编入陷阵营,罚没全部功勋。”
徐睦河大声笑道:“这不就很明确了吗?”
论打仗,徐睦河承认自己远远不如长子徐世杨。
但若是说起这种政治手段,十个徐世杨都不是徐睦河的对手。
嗯,除非徐世杨强行暴力破局。
……
江南
徐世杨在收容所待了三天,将每天病饿而死的人数下降到30人以内,并且杀了大概50多个总是违反纪律的可怜虫后,终于强迫流民能够勉强自觉排队领饭,尽一切可能保持营地卫生。
这才离开收容所回到文家。
为了不致于让自己三天来取得的成绩瞬间付之东流,徐世杨打算,在江南的这段时间内,他本人与徐二、解宝轮班驻留收容所,维持这里的纪律。
为了让收容所在徐世杨回江北后也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他与文仲、文季商议,一旦徐世杨离开江南,收容所就由文季接手管理。
文家的这位四公子不喜读书,却非常喜欢跟江湖人士混在一起,他非常佩服黄河大侠马义和功夫高强的鲁智深。
在拜师学艺的妄想被兄长文仲镇压后,他依旧毫不气馁的继续跟在马义身边,希望即使没有师徒名分,也能从黄河大侠这里偷学点什么功夫。
不知道为什么,文仲似乎也不愿意把这个弟弟管的太死,因此只要他不真的摆武夫为师,堕文家门风,文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文季整日游手好闲也肯定不行,过来在马义的帮助下掌管收容所,倒也能赚点好名声。
而且他毕竟是文家人,依靠文相公和文仲两颗大树,收容所也不至于在徐世杨走后,重新沦为一些混蛋敛财的垃圾场。
接下来,徐世杨在江南的工作就简单许多了。
通过整合收容所,徐世杨打算把流民中的工匠全部挑出来,先行送往齐省,这些人能够帮助恢复齐省的各项产业。
普通的劳动力则可以稍微押后一些。
然后,徐世柳正式入文相公门下学习的拜师宴将在10天后举办,徐世杨作为兄长理应出席。
宴会结束之后,他就可以返回江北,开始准备切断大运河,拦截岁币船队北上的工作了。
嗯,在拜师宴开始前的这几天,他倒是也不会闲着,除了去临安各处看看,再采购一些物资,以及轮班去收容所管理难民之外,徐世杨还要忙于……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还要忙于参加各种各样的其他宴会。
真的是很多宴会,包括文仲在内,所有在临安的主战派官员都要在这段时间内邀请徐家兄弟赴宴,再加上马义这样的江湖人士,全部集中在十天之内,一天赴两场宴席都是正常。
让徐世杨非常不自在的是,这些宴席大部分都是文人主办的,席间需要玩些文人应诗和诗的小把戏,他对此毫无疑问是一窍不通,轮到自己的时候只能苦笑着喝酒认罚。
好在徐世杨年轻,身强力壮,江南的好酒比较柔顺,他暂时还受得住,否则徐世杨都想靠装病躲避了。
只有马义的宴席还算不错,作为江湖人,席间自然没有诗词歌赋出场的余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倒也痛快。
而且黄河大侠为了加深与文徐两家的关系,打算挑选几个徒弟跟徐世杨一起回江北参加徐家与鞑子的战争。
这个年头,愿意主动去江北的汉人可不好找,徐世杨自然对此表示欣慰和支持。
黄河大侠本人已经老了,他没有去江北参战的打算,徐世杨对此表示理解,不过他要求对方经常与徐世柳联系,帮助他完成一些需要在江南处理的工作。
比如组建针对大周的情报和宣传网。
今后这方面的工作将由徐世柳负责,而马义作为民间口口相传中义薄云天的大侠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若是能得到他的全力帮助,徐世杨在江北所取得的战果,都能在江南成倍变现。
若是将来某一天,徐世杨与大周翻脸……,这个网络也将为他提供莫大的帮助。
当然,与其他一切工作一样,这个网络目前还只是处在布局阶段,未来的一切还得期待今后局势的发展。
连轴转的宴会进行到第七天,距离徐世柳的拜师宴还有3天时间,距离徐世杨回家还有4天时间,他才终于找到一丝闲情雅致,决定到临安城的大街上逛一圈,享受一下难得的休闲生活。
第183章 临、安而已
徐世杨给所有不当值的士兵放了假,自己带着赵琳,走在临安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两旁的建筑飞檐斗拱,各个显得金碧辉煌,路边的行人穿绸披缎,各个都能显示出大周首善之都的富庶。
虽然远远不如当初汴京七十二家正店的辉煌,但不可否认的是,临安的繁华程度绝对超过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城市。
或许大多数这个词也可以直接换成全部。
冠绝天下的繁华,千古流芳的诗人,青史留名的才子,以及艳动九州的名姬,此时,都汇聚在这令世人瞠目的煌煌巨城中。
单论面积,临安城其实并不大,但大周南迁后,挤进来太多勋贵豪门,再加上为他们服务的商人、下人,各种伢行,姬院,以及本来就住在这里的老百姓,有人估计此时临安府辖下至少有30万户,接近150万人口!
这就显得临安城更加拥挤,不过老百姓利用空间的本事很不错。
大店与大店之间,房屋与房屋之间,以及道路两旁,排满了各种露天摊位。
有卖各类小吃食的,有说书卖唱的,自然也有跑马卖解的。
徐世杨掏出五十个大子(铜钱),给自己和赵琳一人买了一碗米粉,再舀上满满两勺肥嫩相间的红烧肉,烧的通红的虾仔,两人对着头美美大吃一顿。
之后这俩家伙每人提着一串糖葫芦,一边咬着一边优哉游哉的一个个欣赏街边卖艺的把式。
“不愧是临安,真繁华。”
赵琳嚼着酸酸甜甜的山楂,模模糊糊的感慨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那边也能有这种繁华的景象。”
“会有的。”
徐世杨回答: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我们继续努力,我保证。”
“而且,我们一定会把家乡,不,整个华夏建设成比如今的临安更加繁华。”
徐世杨认真的许诺道:
“不是这种乱世浮萍一般的虚假繁华,不是临时的安宁!”
“临时的安静……,临安?”
赵琳忍不住笑道:
“夫君你真是太刻薄了。”
“本来就是吗。”
徐世杨叹息道:
“对这九州天下,对这华夏万民,对你我,还有我们在乎以及不怎么在乎的那些人来说,这临安的繁华都是虚假的。随时会像个气泡一样被戳破。”
“这大周啊,沉迷在这虚假的繁华中太久太久了,以至于让我们这个民族在生死竞争中落在鞑子的后面。”
“落后就要挨打,挨了打,繁华又有何用?”
“落后就要挨打……”赵琳咀嚼这这句话,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没趣的东西了!”
徐世杨忍不住摸摸赵琳的脑袋,用力揉了几下,把她的发髻揉乱:
“这些事等咱们回到江北再说,今天可能是未来十年或二十年,咱们仅有的安安心心逛街的机会了!”
“知道吗,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希望能有一个漂亮的小妹子跟我一起悠闲地逛街。”
徐世杨回想着他的前世,脸上挂着赵琳从未见过的,温暖的笑容:
“我们一起手牵着手,吃着同一串小吃,欢快的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在大笑中肆意挥洒青春。”
赵琳歪着头看着徐世杨,片刻后,把手里已经咬掉一半的糖葫芦戳在徐世杨面前:
“还有两个,我们一人一个。”
赵琳笑着说道:
“你那串也给我留一半,这样我们就吃同一串小吃了。”
那一瞬间,徐世杨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期,重新品尝到初恋的感觉短暂,但无比美好。
嗯,短暂。
徐世杨情不自禁拥赵琳入怀,16岁的姑娘如同小猫一样,在他怀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然后徐世杨听到女子有些气急的斥责声:
“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
蹭的一下,赵琳红着脸飞快的逃离徐世杨的怀抱,他们这时才想起来,现在还是在大街上呢!
这个时代,年轻男女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搂抱在一起,被人斥责也是正常的吧?
徐世杨一把把赵琳拉到自己身后,自己挺直脊梁,有些恼羞成怒的看向斥责声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发现,刚才那女声,说的似乎不是自己。
就在徐世杨前方不足十步远的地方,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子带着4、5个帮闲,正在纠缠一位美丽的少妇,刚才那声呵斥,就是躲在侍女身后的她说出来的。
这就很明显了,这是阔少,或许还是官二代?当街调戏良家妇女非常经典的戏码。
看到这场景,徐世杨先是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突然有了一种对这种场景有些熟悉的感觉。
呃,是什么来着?
身心放松之下,徐世杨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回想起这种熟悉。
“为什么没人上前帮助那妇人?”
赵琳从徐世杨背后探出脑袋,看着前方不远处依旧在纠缠的浪荡子和越来越羞恼的美丽少妇,疑惑的问道。
在这繁华的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种事,围观的路人倒是已经有不少,但所有人都是窃窃私语,不论良贱,就是没有一个上前帮助那妇人的。
“无外乎不敢。”
徐世杨猜测道:
“敢在临安城当街调戏带侍女的妇人,这应该哪家的衙内吧?”
衙内……。
说出这个词之后,徐世杨大概明白这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他拍拍旁边一个围观群众的肩膀,小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衙内是谁?如何敢当街调戏良人?”
“小哥你是外敌人吧?”那人用看土老帽的眼神瞥了徐世杨一眼,回答道:“这是高俅高太尉的螟蛉,专一爱调戏侮辱良家妇女,人称‘花花太岁’!当街调戏良人又算得了什么?”
“高俅的螟蛉……。”
徐世杨笑道:
“果然是高衙内!我说怎么这场景这么有熟悉感呢!”
“夫君认识这个高衙内?”
赵琳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她重新从徐世杨背后钻出来,好奇的问。
“啊,算是认识吧。”
徐世杨回答:
“我前几天在人市上杀过高俅家的狗,没想到现在又遇到他的便宜儿子了。”
“嗯,琳琳,不好意思啊,咱们开开心心逛街的时间只能到此结束了!”
第184章 英雄之意不在美
“要英雄救美吗?”赵琳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种通常只出现在话本里的故事情节,对她来说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重点不在于美不美。”
徐世杨边说边向嬉笑着拦住妇人的高衙内走去:
“我倒是很想认识一下这女人的丈夫。”
随后他简单的命令道:
“我先上,你掩护。”
“可以杀人吗?”赵琳问。
“对方有武器就可以杀,但不要用枪。”
赵琳出来逛街都背着她那支宝贝短枪,不过徐世杨不希望自己的看家武器在这临安的大街上暴露出来。
“如果需要,用刀子解决。”
徐世杨不再说话,一个人静悄悄从周围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平静的走到背对着自己的高衙内身后。
同时从腰间抽出倭刀虎切,连刀鞘一起重重砸在高俅的肩膀上。
“啊!”
现场发出一阵杀猪似得惨叫,女子的呵斥声、围观者的窃窃私语声、高衙内嚣张的笑声和跟班的起哄声全都停止了。
那些张开双臂帮高衙内拦住妇人去路的帮闲愕然回首,用惊讶的目光看向半路杀出来管闲事的徐世杨,一时半会居然没能反应过来自家小衙内已经被人揍趴下了。
徐世杨毫不客气,一击打到高衙内后,也不停手,左手拿着带鞘的倭刀一下下向这二世祖猛砸。
一直打了七八次,高衙内的惨叫声都弱了许多,才有第一个帮闲怪叫一声:“哪来的野狗竟敢打我家衙内!快快滚开!”
说完,这家伙张牙舞爪就要向这边扑过来。
徐世杨正防着这个呢,他右手一挥,虎切踉跄一声出鞘直指那帮闲。
高衙内的便宜爹是大周禁军的老大,手下当是有些好手。
但高衙内本人就是完全提不上台面的垃圾,他的帮闲不过是些混吃混喝的青皮,平时仗着高俅的身份在街上狐假虎威,真遇到危险就完全不成了。
那作势欲扑的帮闲一看徐世杨一言不合真敢拔刀,立刻刹住脚步,前倾的身体向后一仰,虎切的刀尖堪堪停在他的鼻尖前不足一寸之处。
帮闲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利刃,无需多说,刚才只要他前进一步,眼前的长刀就会刺入他的额头。
“咕嘟……”
帮闲咽了口吐沫,冷汗从浑身毛孔中钻了出来,连裤子上都出现了一大滩污渍。
亲手杀过人的人,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亲手杀过很多很多人的人,与只杀过一个的人也是不一样的。
当徐世杨这样已经可以堪称杀人魔王的人,冷冷的看向帮闲的时候,那无形的杀气已经足以吓破对方的胆!
于是那青皮帮闲两只白眼一翻,啪的一声向后仰倒,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这一下,不仅震住了高衙内和他的一众帮闲,连带周围围观的群众都吓得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倒是正好把握着肋差,准备背刺敌人的赵琳漏了出来。
赵琳左右看看,意识到没有偷袭的可能了,只好吐吐舌头,向前几步护在徐世杨侧后。
当然,这情况也不需要她保护侧翼了,对方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力,连挨了一顿胖揍的高衙内都咬着牙不敢继续叫唤。
徐世杨冰冷的目光从一众青皮帮闲脸上扫过,把他们看的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腔里。
之后,他才转头对惊魂未定的妇人说道:“这位娘子,现在没事了,只是此地不宜久留,还请赶紧回家去吧。”
“多谢壮士搭救。”疑似林娘子的妇人回了一礼。
她其实也挺怕徐世杨的,不过这年轻人救了自己却是事实。
嗯,以自己夫君的性格,应该会喜欢与这等好汉结交吧?
只是还当着那些浪荡子的面,若是问他名字,或许会给人带来麻烦。
可若是不问,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妇人还在纠结,徐世杨倒是不再理会她了,就算她真是林冲的老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背景板一样的小角色。
如果能够通过这件事招募到林冲当然很好,如果做不到,那也没什么。
毕竟林冲只是个传统武人,他或许功夫高强,不过若是只有这些,最多也只能去指挥一队冷兵器骑兵,未必能胜任统兵大将的任务,更别说指挥近代化军队。
既然如此,随便留个印子,今后怎么发展,看各自的造化吧。
徐世杨把虎切收回刀鞘,用平静的语气对抱头躺在地上装死的高衙内说道:
“吾乃莒州徐世杨,现暂住文相公府上,最近三天我还不会离开临安,若是有不服气的,尽管再来找我。”
“不过……”
徐世杨咧开嘴角笑了一下:
“我不保证下次不会杀人。”
这样林冲就能知道是谁救了他老婆了。
……
“夫君为什么手下留情?”
离开现场后,赵琳好奇的问:
“若是以往,夫君应该不会用刀鞘,还用左手打那浪荡子吧?”
“他现在罪不至死。”
徐世杨笑道:
“你没数吗?我刚才正好抽了他正好20下,权当打军棍了。”
“现在罪不至死?”
“嗯,那样的家伙,一定会再次作死的。”
徐世杨摇摇头说道:
“作死就一定会死。”
……
“我要找我爹爹!我要找我爹爹!”
徐世杨等人走后,高衙内才总算从死亡的威胁中走出来。
不过一旦确认安全,这家伙立刻故态复萌,在临安府的街道上当中打起滚来。
一边滚还一边哭叫:
“我爹爹都没打过我!我爹爹都没打过我!”
“我要叫我爹爹杀了那混蛋!”
高衙内实际上是高俅的叔伯兄弟,这个时候年纪亦是不小,居然跟个孩子一样当街撒泼打滚,就连帮闲的那些青皮都有些替他害臊。
“衙内,衙内,快起来啊!”
一个帮闲小声劝道:
“这样太丢太尉的脸了!”
嘻嘻嘻,哈哈哈……
仍未散去的围观者中已经传出抑制不住的笑声,平时对花花太岁敢怒不敢言的众人看到这丑态,内心都感到十分畅快。
“我不管!我不管!”
高衙内还是大声哭叫着:
“我要叫我爹杀了那混蛋!我还要那小娘子!我要我就要!”
“什么混蛋?什么小娘子?”
一个中等身材的壮汉粗鲁的推开围观群众,边向这边走来,边问道:“小衙内这是怎么了?”
“陆虞侯!你可来了!”
看到来人,高衙内的帮闲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第185章 正道
陆谦抱着胳膊,静静听完了几个帮闲乱七八糟的叙述。
之后这家伙点点头,对这些青皮说道:
“先把衙内送回家,最近暂时不要上街了。”
“我不我不我不!”
高衙内蹬着腿,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叫道:
“我要那美娇娘!我要杀了那打我的混蛋!”
陆谦额头上青筋直冒。
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天广众之下说出来?
但是他又不敢违逆这二世祖,只好蹲在高衙内面前,好生劝道:“不就是个小娘子吗,属下一定能让衙内得手。”
“真的?”
“真的,那个打了衙内的家伙,三天之内属下也一定能要他的命。”陆谦小声说道:“只是这种事不能在这说,请衙内先回府上,让属下布置一番。”
“说好了,三天,三天我就要那小娘子!”
“是是是,三天!”
陆谦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哄小孩,还是哄一个超级大号熊孩子。
然而这熊孩子不哄还不行,高衙内毕竟是陆谦上司的螟蛉,伺候不好他,将来在军中的发展就是个大麻烦。
陆谦可不想自己永远局限在虞候这样低级的职务上,为了一个更好的前途,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尊严委身讨好高衙内这样智障的二世祖,自然也不在乎牺牲陌生人的生命,或者朋友妻子的尊严。
……
徐世杨没有立刻回文家,不过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悠闲逛街的时间也只能结束。
他雇了一辆骡车,跟赵琳去了临安城外的一片街坊,那里是军器监工匠们聚居的地方。
在这里,他跟几个大周军器监的大匠谈了一下,当然,招募他们是不可能的,徐世杨拿不出足够的利益,人家也没沦落到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去江北吃徐家这口饭的地步。
所以徐世杨也就直接不去开口,免得自取其辱。
不过,这些属于国家的工匠有一些好处,他们靠山吃山,可以拿一些军器监的下脚料(有时候不算下脚料)回来做些私活,赚些钱粮。
这些工匠的手艺是没问题的,又有材料支持,只要钱给够,他们能实现徐世杨的许多想法。
比如徐世杨向这里的工匠承诺购买所有附和标准的铁管,只要公差不超过自己的要求,完全来着不拒。
工匠们不清楚这些铁管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既然不是弓弩刀剑之类的军器或违禁品,那么他们做起来自然毫无心理障碍。
徐世杨要求他们制造好一百根符合要求的铁管,就把它们全都运到文家,由徐世柳接收,此项目长期有效。
对于这种没有风险的项目,工匠们给出的价格比较低,只是徐世杨一再强调,所有铁管都必须附和公差要求,否则视为废品,是拿不到货款的。
……
晚间。
临安城最著名的姬馆樊楼内,文仲正和一些年轻的主战派官员饮酒作乐。
所谓樊楼,可不是当初汴京城那座堪称天下第一的姬馆,那座樊楼早就已经毁于兵灾。
现在这座樊楼,是大周南迁之后,由原来樊楼的主人迁到临安的,因而被人称为小樊楼。
虽然已经不复当初的胜景,不过依旧能稳坐天下第一的名头,也就依旧能引得一众才子倾心。
此时,已是酒过三巡,一位拥着美姬的主战派官员问文仲道:“文兄,听说住在你家那个江北来的武夫,今天又惹事了?”
“那是世柳的兄长。”文仲笑道:“翁兄不可如此说他。”
“一个武夫而已。”
发言的人是翁书平,目前的官职是给事中、太常博士,一个正七品的小官。
但再小也是文官,天然的瞧不起徐世杨这种武夫。
他之前跟徐世杨喝过几次酒,每次行令饮酒,轮到徐世杨,这家伙就直接牛饮,跟一众文士参加的游戏显得格格不入,可偏偏这莽夫还受到文相公的其中,因此翁书平就愈发觉得徐世杨不顺眼了。
“他是武夫没错,不过,如今朝廷就是需要这种能打仗的武夫。”
文仲说道:
“若是人人只能负手清谈,家父北伐中原的景愿何时能够实现?”
“文兄,就怕有这样一个打仗的好手,对朝廷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翁书平说道:
“若论武夫,鞑子全都是武夫,可鞑子的狼子野心如何,我们都看的都很清楚。”
“徐家在江北,到处招兵买马,我们在江南还要供给其军粮军衣,若是无手段制住他们,就怕将来又成另一股鞑虏!”
他说的这话,就是文人压制武人的传统理由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武人造反可就不一定了!
对统治阶级来说,这是非常现实,而且有效的理由。
“徐家在江北已经坚持了十多年,未拿朝廷一文钱粮,如此好汉,翁兄何故如此污人清白!”
跟徐世杨关系较好的章明义不满的说道:
“难道我大周就不能有忠君爱国之士?”
“哼,御街上跨马唱名的进士才是真好汉!那徐世杨不过以莽夫而已!”
翁书平不再理会章明义,转头对文仲继续说道:“世柳兄的文才,吾是十分佩服的,不过这徐世杨……,文兄送给他不少书吧?见他读过吗。”
文仲没有说话,只是叹息着轻轻摇了摇头。
“看?”翁书平对着一众主战派同僚说道:“为将者不读书,不过一匹夫尔!”
“翁兄,你觉得我们不该支持徐家?”文仲问道。
“该支持,不过不该支持徐世杨。”
翁书平回答:
“我看,徐家能在江北坚持下来,正是因为有徐公睦河那样的进士,以及世柳兄那样的文士!”
“我等圣人子弟,应当让徐家走在正道上。”
“如何做到这一点?”文仲问道。
“我们既然徐家粮草支持,那徐家军就应该服从我们的命令。”翁书平又喝了一杯酒,情绪有些激昂的叫道:“我们应当向江北派遣监军!”
“另外,我记得徐家不止徐公睦河一位进士,徐公睦江也是吧?”
“是,徐世杨的大伯,徐公睦江与其弟同为庆元九年进士。”
“那不就简单了?”
翁书平笑道:
“对这些武夫,大小相制,方为正道!”
第186章 主战派的野心
文仲觉得,翁书平把徐家想的太过简单了。
所谓大小相制,前提条件一定是朝廷能制得住对方,否则人家凭什么听你的话?
比如现在,女真跟鞑靼就算得上大小相制,或许还能加上一个党项,不过人家互相牵制,女真鞑靼能拿得出手的力量也不是大周能够对抗的,那么这个大小相制与大周又有何干?
还不是年年纳岁币,而且今年还惹出称臣、受册封、和亲这样的奇耻大辱。
文仲经常忍不住怀疑,若是大周真的走到了尽头,史书上会怎么评价大周?
算是一个真正的王朝吗?还是被鄙视为一个割据政权?
如果连真正的王朝都算不上,那么自己这样为大周忠心耿耿的贤臣,在青史之上的评价会不会也要降低?
当然,文仲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北徐家逐渐发展成另外一个“鞑虏”,趁这支力量还不够强大,插手进去控制一下也是应该的。
“监军可以派。”文仲说道:“但是派什么人去?翁兄你去吗?”
“我?”翁书平楞了一下,随后拼命摇头:“我不合适!我不想跟那莽夫打交道,再说,我只是个举子,明年还要科考呢!”
“文兄,我倒是可以去。”章明义说道:“只是这种事,人家能答应吗?咱们又是以什么名义去监军?”
“他们是大周的子民,朝廷派监军不是很正常的吗?”翁书平说道:“若是徐家不接受,那岂不是坐实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第一,我们不是朝廷。”章明义纠正道:“第二,按计划,等他们切断大运河,若是鞑子要求朝廷恢复运河交通,我们就顺势敦促朝廷派兵北上过江,到时候,他们就是大周的敌人了。”
对主战派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如果徐家真的切断大运河,并且抵御住鞑子的反扑、
那么为了得到岁币,鞑子一定会要求大周朝廷与他们一起夹击徐家。
现在掌权的主和派官员从来不敢违逆鞑子,从内心深处就把江北土地彻底放弃了。
但若是鞑子要求他们北上呢?
若是听鞑子的话,大周出现在江北,鞑子灭亡徐家之后立刻南下怎么办?指望官军在江北跟鞑子野战?
官军主力若是覆灭,鞑子有没有可能顺势冲过长江?
可若是不去,那不就是违逆鞑子,跟他们翻脸了吗?
一想到主和派会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文仲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说不定,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把主和派赶下台?
甚至更进一步……。
“监军的事情,留待以后再说吧。”
文仲对这个问题做了定调:
“现阶段我们要团结一致,全力支持徐家切断大运河,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至于监军,等我们找到机会,逼迫主和派下台之后再说!”
“嗯!对!得等等!”章明义和翁书平一起点头同意道:“现在派监军,徐家一切胜利都是秦相公一党的功劳,这怎么能行!”
等到主战派上台,大家进入朝堂,之后在控制徐家也不迟。
到时候,江北的一切战果,就都是主战派的功劳啦!
“说道这个,太子现在怎么样了?”翁书平问道。
“我跟东宫联络过了。”文仲笑道:“一切顺利。”
在姬馆,当着这么多姬女的面,这个话题说到这就已经很多了。
毕竟,这是逼迫君上的大问题,闹不好要出人命的!
谁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的?
在座的年轻文官们心照不宣的笑着举杯。
就算造反真的不成,那也不意味着书生没有变通的办法。
比如,换个皇帝!
主战派已经无法容忍建兴皇帝的懦弱了,今年闹出这么大笑话,明年还不知道鞑子会提出怎样苛刻的条件呢。
而太子则要好得多。
这位年轻人对鞑子的恐惧没有那么夸张,对主战派官员许诺的富国强兵、北定中原、成尧舜之君非常向往,是主战派天然的盟友,也是最大的依仗。
文仲用长袖一遮,一昂头,把杯中酒倒入喉咙。
身边美姬立刻端起瓷瓶,又为他注满一杯。
这位大周主战派官员的青年代表满意的想着:
‘若是当今圣上也解决不了这件事,那就不如请太子登基主持大局!让圣上去当他的太上皇去吧!’
‘这大周,总归还是我们年轻人的大周!’
咚咚咚,一个小樊楼的老鸹轻轻敲门,对屋里非富即贵的年轻官员们说道:
“诸位官人,我家横波姑娘已是梳妆好了,可要请她出来给官人献舞一曲?”
“哦?横波姑娘已是准备妥当了?”官员们兴奋的叫道:“快请快请!”
只有文仲正坐在席上,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大家都自诩文士,结果遇到当红名姬,还是忍不住放荡不羁起来,结果把他谈大事的心思都冲淡了。
罢了罢了,大事也不是这一两个时辰能做成的,休息就休息一下吧。
……
“曰你娘!”
此时的临安城打行,一个矮壮汉子突然暴起,左右两脚如闪电般甩出,伐木一样把两个青皮踹的倒飞出去!
其中一个瘦弱的青皮被踹的小腿扭曲,直接疼晕了过去。
另外一个稍微强壮一点的,也抱着大腿在地上来回打滚。
“老子之前没跟你们说过吗?”
那矮壮汉子怒喝道:
“最近这段时间别惹事别惹事别惹事!你们就是不听!现在滚回来找老子有什么用?老子不去给你们平事!”
“小乙哥,这事也不能怪我们啊。”
另外几个青皮陪着笑脸说道:
“那花花太岁是何许人也,小乙哥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若是想寻些乐子,我们如何拦得住?”
“所以你们就寻到林教头的头上?”
临安府打行行首丁小乙冷笑道:
“然后还惹了文相公家的客人!”
“你们怎么不直接去禁城找乐子?”
青皮们又不敢说话了。
“现在这城里有鞑子!也有敢跟鞑子放对的好汉!你们算什么东西?”
丁小乙继续说道:
“真以为喝两碗猫尿,光着膀子上街就算好汉了?遇到真正的厮杀汉,你们小命都保不住!”
“给老子记着,现在临安城里看着平和,可是老子总觉得马上要出大事!最近几天都不准出门!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不听老子劝,丢了命也别来找老子!老子现在什么事都不想管!”
第187章 赴宴
第二天,高府。
大周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正坐在自家大堂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身边站着低头哈腰,一副谗臣模样的陆谦。
“太尉。”陆谦陪着笑说道:“小的已经查出衙内想要的小娘子是谁了,那是禁军枪棒教头林冲的娘子,小的已经定下计谋,只要……”
“那女人是谁并不重要。”
高俅依旧闭着眼睛,毫不客气的打断陆谦的邀功,直截了当的说:
“林冲也不重要,本官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关键是暴打我儿的那个人,他是谁?做什么的?”
陆谦躬身,小声回答:
“丁小乙不愿掺和这事,小的费了好些力气才查出来。”
“那人是江北来的,据说他爹中过进士,跟文相公交好,他一到临安就住进文相公家里了。”
“文介甫!”高俅猛地瞪圆双眼,消瘦的脸上瞬间变得狰狞扭曲,显然已经愤怒到极致。
但很快,愤怒的表情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既然是文相公的晚辈,那就不要招惹他了。”
高俅心有不甘的说道:
“文相公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高俅是武官,即使已经做到殿前司都指挥使这样武人极致,那也依旧是武官。
而文介甫是文官,即使是已经致士多年的文官,那也是曾经做过宰相的文坛领袖。
何况高俅还不是凭战功升上去的,只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的幸进。
若是跟文相公争执起来,恐怕连自己投靠依附的秦相公,都不会帮他说话吧?
没办法,文武殊途啊。
“太尉不必感怀。”
高俅的脸色变化,陆谦看的清清楚楚。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已经来了!
于是,这小人开始在高俅面前推销自己的计划:
“若是想要那人的命,其实也不难。”
“不难?”高俅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还敢去文府抓人不成?”
“那小人自然是不敢的。”
陆谦笑道:
“不过,小的已经查清楚了,那小子来到文府之后,日日饮宴,所去无不是小樊楼之类的正店,半夜方归!”
“那又怎么样?”
“太尉,您不愿伤及文相公面子,可文家人不这么想啊,上次人市那事……”
“人市不算什么,每年千把贯进项而已。”高俅又一次打断他:“文家想要就给他们吧。”
“是是,太尉大度!”陆谦赶紧说道:“人市也不过如此,轻轻放过也就罢了,可衙内这事,可就是直接欺到太尉头上了!”
“哼!”高俅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办法?”
“小的没什么办法。”陆谦笑道:“不过,都亭驿住着的大金使者,应当是有办法的。”
“嗯?说下去!”
“如今大金使者已经在都亭驿住了近二十天,当是憋得厉害。”陆谦在高俅身边,小声说道:“只要在那厮去正店饮酒作乐的时候,把大金使者引到那里……”
跟徐世杨一起喝酒的自然都是主战派,金人冲进去抢女人,若是他们不出头,看他们以后还敢以忠君爱国自诩!
若是他们出头……,呵呵,鞑子可不会卖他们面子!
这毒计,与其说是对付徐世杨,还不如说是要打压主战派。
这是若是做成,高太尉一定能在秦相公面前卖个大好,这才真是挠到高俅痒处呢。
“按你说的去办,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高俅阴沉的脸色变得明亮了许多,他满意的吩咐道:
“若是能做得好,老夫保你前程似锦!”
“谢太尉提携!”
此时的陆谦,笑的牙都快要掉出来了。
他做了这么多龌蹉事,为的不就是高俅这句承诺吗?
当然,衙内要的林娘子,还是得想想办法的。
嗯,不如都在这几天一起解决掉吧。
……
文相公的书院不在临安,而是开在了金陵。
实际上,前几天,文相公就是亲自带着徐世柳去了金陵书院报道,现在,他们又都回来了。
文相公明日要在自己府邸办一场拜师宴,正式把徐世柳收做学生考虑到文相公的年纪,这大概也是他的关门弟子了。
拜师宴之后,徐世杨就该回到江北,开始接下来的战略行动。
原本,因为明天的拜师宴更加重要,所有在临安的主战派官员都要参加,徐世杨今天应该没有另外的宴席才对。
不过,跟文相公、徐世柳师徒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胖胖的商人,这家伙一见到徐世杨,就乐呵呵凑到眼前,非要请他去小樊楼。
说是要答谢徐世杨的救命之恩。
徐世杨问了半天才搞明白,自己抢到的那艘遣周船,之前的攻击目标就是这胖商人的船。
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如果不是徐世杨横插一杠,干掉了遣周船,那天这名叫米贵的胖商人就差不多要交代了。
这当然是救命之恩。
况且,米贵就是当初徐世柳第一次到江南来时,在文家大门口碰到的那个用一百两贿赂文家门房的商人。
那天之后,米贵不仅成功把自己的儿子送入金陵书院,还以此傍上了文家这棵大树,开始帮文家跑海赚钱。
嗯,说到这里,必须解释一句,文相公的金陵书院也是面向社会招生的,只不过想要进到里面比较困难,招生条件较为苛刻。
而且不是每个在书院里读书的士子都能算作文相公的学生,只有徐世柳这种文相公亲自认可的才有权拥有这种殊荣。
换个说法,在金陵学院读书的学子并非全是文相公的学生,但现在文相公亲招的学生也不会跟在他身边,而是要去金陵书院上学。
只是因为徐世柳是山长认可的学生,因此显得比较特殊罢了。
当然,再是特殊,米贵的儿子也可以算是徐世柳的同窗,在文人圈子,这是非常亲近的关系。
米贵再见到徐世柳后,就一直把这些事挂在嘴上,以此拉进彼此的关系。
文相公的高足,米贵自认为很难巴结,但徐世杨这样的武夫,他就认为两人地位相当,应该多联络一下感情。
因此,米贵非得要在拜师宴开始之前,在小樊楼宴请徐世杨。
对徐世杨来说,结交一个跟李氏海盗集团没有什么特殊关系的海商,也算多了一条门路,因此他也答应下来,今日晚间,去小樊楼赴宴。
第188章 小樊楼
以大周的风气,商人的社会地位很低,比武人还要低一些,因此真正的官员米贵也请不来。
这次参加米贵宴席的,除了徐世杨之外,也就章明义和文季还算“大”人物。
而且,这两个人还是看在徐世杨的面子上来与会的。
不过,对一个商人来说,能请来文相公的亲子和已经考上进士,身为给事中、太常博士的章明义,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为此,商人米轨显得有些兴奋,一进小樊楼的大门,他的伴当立刻叫来老鸨,二话不说递上十两银子,小声吩咐道:
“我家老爷今日请得贵客,找个清净的院落,那位行首若是有空,一并过来!”
那老鸨掂量一下银子的分量,开口又是点所有行首的牌子,知道这是在临安都显得豪阔的主儿,立刻满脸堆笑着答应道:
“我家女儿正在梳妆,还请诸位公子稍待片刻。”
随后叫来一个小二,低声吩咐几句,自己一扭一扭的把徐世杨一行人引向东楼一个宽敞的包厢中。
与徐世杨印象中的青楼略有不同,这包厢装饰的居然十分淡雅,给人的感觉像是进入少女的闺阁,而非迎来送往的姬院。
各人分别落座,虽然主客是徐世杨,但章明义官职最高(为一个官人),因此他反而坐了上首。
徐世杨、文季左右对坐,花钱的米贵敬陪末位。
随后有小二送上一坛青州从事,坛封一开,酒香满屋,连徐世杨这种其实并不怎么好酒的,都觉得这酒确实很不错。
随后又送来茶点果脯,四个人就着小菜,先行饮宴起来。
“啊!小樊楼果然名不虚传!”文季干了一杯,然不住叹息道。
米贵笑问:“怎么,衙内从未来过这里?”
“家父家兄都不让我来。”文季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自己也没这许多银钱。”
文家是豪富,但文相公这种人的性格,就不会让自家子侄过分铺张,何况文季自己又没什么收入,因而这居然是他第一次来樊楼饮宴。
“别处我倒是去过,不过米丈,小子一直对一事有些好奇,这樊楼的度资如何?”
“哈哈哈……”米贵大声笑道:“衙内果然性情中人,不过这点却是想错了!”
坐在上首的章明义也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他自持身份,没有说话,任由米贵解释道:
“樊楼行首不同于他处的庸脂俗粉,若说是度资,几位行首都得千贯以上吧?”
“这么多?”文季惊叫道。
连徐世杨都被吓到了。
江南米价低,质量最好的粮食,也不过1050文一石,也就是一贯半铜钱。
也就是说,樊楼一个花魁一夜最少得要666石白米!
搁在三年之前,整个徐家的公库都拿不出真么多粮食。
“不多不多,这还是得行首们能看得上才行。”米贵笑道:“樊楼行首是可以卖艺不卖身的,若是看不上,花多少银钱都不行!”
“哼,无非是待价而沽。”
穷鬼徐世杨酸溜溜的说道:
“拿一万贯砸下去,不信她们还能说出个不字!”
“哈哈哈。”这一下,连章明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唐突佳人,唐突佳人了徐兄。”
“樊楼的行首艳名满天下,可若是有诗词才气的士子,倒奉仪金的都有!”
徐世杨撇撇嘴,不愿再多说什么。
所谓倒奉仪金给有才气的士子,无非也是一种投资。
若是将来士子中了进士,回想起这段佳缘,给花魁赎身,收作妾侍,对一个姬女来说已经是人生最好的结果了。
而且士子们对此也乐此不疲不仅得一美人,花魁行首通常还有不少私房钱,另外,这种事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可以提升男女双方的名气。
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些都跟徐世杨无关。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掺合这种文人游戏,甚至被主战派官员们嘲笑、看不起都不在乎,自然更不会用前世名人的诗词装13。
或许徐世柳在江南历练几年,能得到花魁们主动奉上的仪金吧?
“这位公子有些瞧不起我们姐妹呢。”
门外响起一句黄莺般清脆的声音,语气中似是带着责怪,但以温婉的吴侬软语说出来,反而给人一种更像撒娇的感觉。
章明义和米贵经常来小樊楼,早已经习惯了,倒是徐世杨和文季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一听这话,身子都轻了一半。
四人一起回头看向门口,之间一位看起来只有15、6岁,明目皓齿的少女双手提着裙裾,像只活泼的小燕子一步蹦进屋中。
随后,又有一位年龄似乎稍大一点,大概能有17、8岁的姑娘抱着瑶琴,摇曳生姿的跟了进来。
两位姑娘是如此美丽,笔墨已经无法形容,仿佛随着她们进门,整个包间都变得明亮了三分!
文季瞬间就看呆了,就连徐世杨也不自觉向后缩了缩,仿佛要避开那夺目的光彩。
“啊,原来是横波姑娘和如是姑娘来了!”
米贵一脸惊喜模样的站了起来。
徐世杨觉得,这里面的惊喜至少有一半是假的,更像是故意向自己这个土老帽介绍两位花魁。
不过……
横波和如是?秦淮八艳吗?跟林冲鲁智深之类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时空,还真是让人有些错乱的感觉。
“米丈米丈,你这朋友不好哟,怎么能在背后说姑娘坏话呢。”
先进来的那位活泼姑娘冲着米贵申诉对徐世杨的不满,不过听语气,责怪和撒娇也是三七开吧。
“横波,不要无理。”
与小鹿般灵动的横波相比,被称为如是的姑娘明显是走闺秀路线的,整个人都显得扶风弱柳,温婉无比。
“我这朋友乃是当世第一猛将,未曾见过姑娘歌舞双绝的风采,一时间唐突了佳人,还望姑娘莫怪。”
米贵也出言解释,而且这商人一句话就把两人的身份都抬高许多。
“略~~~。”横波对着徐世杨一吐舌头,小声嘟囔道:“当世第一猛将?真会吹牛……。”
“横波!不得无礼!”
如是轻轻推了她一把,随后又对徐世杨行了一礼:
“我这妹妹平时受宠,对公子无礼,小女子代她赔礼了。”
“无妨。”徐世杨无所谓的回了一句:“反正都是人设而已。”
第189章 斗嘴游戏
在徐世杨看来,这个时代的花魁行首,跟后世的明星演员没有太大区别。
无论是活泼灵动还是温婉大方,也包括刚才那些责怪、撒娇、生气、抱歉之类的小情绪在内,说到底都是人设,演出来的而已。
特别是横波姑娘那似是含情的眸子,真的深看过去,就能发现根本清如寒水,不生丝毫漪涟。
既然都是假的,徐世杨自认为还没堕落到要跟演出来的人物置气的地步。
于是,他礼貌但又缺乏感情的对如是点头回应道:
“确实是在下唐突佳人了,还请如是姑娘和横波姑娘莫要责怪在下。”
“缺乏诚意哟。”
一席香风袭来,那横波居然直接做到徐世杨身边,幼鹿般温润的大眼睛近距离盯着徐世杨的脸,秀气的小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只是嘴撅的老长,仿佛还在生徐世杨的气。
“刚才米丈说你是当世第一猛将?你能生裂虎豹不成?”
“不能。”
徐世杨摇头否定。
生裂虎豹?这又不是真的武侠世界,鲁智深那样的或许可以试试,不过徐世杨肯定敬谢不敏。
“那你算什么第一猛将?”
徐世杨又是轻轻摇头:“都是米丈夸耀而已。”
这边徐世杨跟横波窃窃私语的斗嘴,那边无可奈何的如是姑娘已经跟章明义等人见过礼了。
也许是知道横波姑娘的性格(人设),现场地位最高的章明义和负责出钱的米贵都未责怪横波这种不识体统的行为,相反,看他们的表情,似乎两人这种幼稚的行为还有些欣赏的感觉。
对徐世杨来说,这种跟小女生斗嘴的游戏,也能算的上难得的消遣了,毕竟明天的拜师宴是个严肃的场合,而后天开始,他就必须重新进入战争状态。
“刚才米丈赞你歌舞双绝,是真的吗?”徐世杨不想把话题集中在自己的武力值上,只好找切入点反击。
“当然,你要看我跳舞吗?”
横波倒是一点都不像徐世杨那样客气,昂着小脸毫不客气的承认了。
“当然,有请横波姑娘献舞一曲。”
否则来找你们来做什么?只是发泄的话,其实行首也不见得比别的姑娘强多少。
“可以是可以,不过,公子也得表示一下啊。”横波笑语盈盈,仿佛正在窥视一只大公鸡的小狐狸。
“我可没钱,银钱得找米丈要,他一定不会吝啬的。”
“呸呸呸,提那俗物做什么?”横波姑娘轻笑道:“公子可以留下一首诗啊。”
“呃……,那我更不成,我不会作诗。”
徐世杨苦笑着回答:
“刚才米丈说了吧?虽然不至于当世第一,但我确确实实是个武夫。”
“何况,我从江北来,后日还要会江北去,如今这温柔乡,我估计是再也回不来了。”
“若是让我作诗,我这心境也做不出附和姑娘口味的东西啊,总不能让我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吧?”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横波那灵动的大眼睛猛的一瞪:“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呃……,我说错了,我不是说你,不好意思。”
徐世杨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他这几天,确实对奢侈迷醉的江南感到有些厌倦了。
毕竟江北的同胞们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江南却到处是靡靡之音,这种对比,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只是把这心里话说出口,确实是太过大意了。
眼前这花魁通过小打小闹,轻松解除了徐世杨的心防,再加上马上就能回到江北,他就顺口把这带着很深埋怨的话直接抖了出来。
不得不说,花魁就是花魁,还真能调动别人的情绪。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主战派官员章明义也听到这句诗,他咀嚼着诗里的韵味,居然感到有些羞愧。
铮!
突然一声清厉的琴声响起。
从刚才开始一直陪在章明义身边的如是姑娘似乎看出几位恩客的情绪有些波动,不声不响的弹了一段《南风》。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如是姑娘用好听的声音婉婉说道:
“这似乎是下阕,徐公子,上阕呢?”
“啊?你们没有听过这首诗?”
徐世杨愣了一下,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他并不关心诗词,但总觉得大周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原本历史上的北宋或明末之类的感觉。
那么,晚唐时候的诗词,应该已经有了吧?
只是没想到,在座的诸位居然都没听说过……。
“很久以前听别人念过,我不喜欢诗词,只记了下阕,上阕被我忘掉了!”
徐世杨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扑哧
横波仔仔细细看了徐世杨一眼,随即轻笑一声,站起身像一只蝴蝶一样开始翩翩起舞。
“没有上阕有些遗憾,不过也确实是一首好诗,横波在这里献丑了。”
“呃……”
徐世杨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这首诗确实厉害,毕竟作者是真正的大诗人杜牧。
不过在现在这种场合,这首诗有些指着和尚骂秃驴的感觉。
诗越好就骂的越狠,真难得两位花魁还能赞的出来。
该说,不愧是演员嘛?这演技可比后世大部分明星强多了。
不管徐世杨是怎么想的,那边两位花魁的表演确实是赏心悦目。
如是姑娘青葱一样的双手抚在瑶琴上,一个个音符仿佛活了过来,婉转而又悠扬,让人情不自禁的放松下来。
横波姑娘的歌声如何,徐世杨还不得而知,不过这舞姿,确确实实可以称的上一绝了。
嗯,那极尽妍态的舞姿至少比后世网络上那些莫名其妙,庸俗不堪的章鱼舞强了许多许多没办法,徐世杨对舞蹈的欣赏水平也就这样,说不出更好的形如词来。
三个大俗人徐世杨、文季、米贵都沉浸在舞曲中,如猪哥一般轻轻击掌。
反倒是最能欣赏舞曲含义的章明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手握酒杯,低着头喃喃自语,似乎还在品味刚才那两句诗。
就在这包厢中的氛围开始逐渐变得热络的的档口,小楼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惨叫:
“大人大人,不可不可!姑娘们几天已经有客了!”
舞姿琴曲都被这声惨叫打断了。
横波皱着好看的眉毛,向窗户外望去,想要看看除了什么事。
却发现就在自己楼下,一个脑袋上没有头发,只在后面拖了一条猪尾巴一般的小辫的壮汉也在抬头向这边看过来。
看到横波艳丽的摸样后,那壮汉用听不懂的语言大笑一声:
“哈哈!就要这娘们了!来陪主子喝酒!”
“有鞑子!”
听到嚣张的女真语,徐世杨一声暴喝,猛的站了起来!
第180章 吾剑未尝不利!
“什么鞑子?”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刚刚被唤醒的章明义茫然的问了一句。
随后包厢的大门就被撞开,一个瘦小的人影咕噜噜滚了进来。
徐世杨在横波姑娘的尖叫声中随便瞥了一眼,看清那是一个樊楼的小二。
随后,鞑子出现了。
这是个身高只比徐世杨矮了半头的壮汉,罗圈腿,腰间挂着鞑子喜欢用的腰刀,脸上带着醉酒后不正常的红晕,手里提着另外一个人的脖子。
那是樊楼的护院,似乎是在脖子被掐住后直接拖过来的,在鞑子的掌握中直翻白眼。
鞑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全部都是汉人,其中大部分是樊楼的小二或护院,人数很多,手里拿着棍棒,却是无一敢于上前阻止他。
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这鞑子的跟班,点头哈腰的不断对鞑子谄笑,典型的狗腿子模样。
那鞑子用醉醺醺的双眼扫视包厢,最终目光落在横波姑娘和如是姑娘身上。
“哈哈,这里好货色真不少!”鞑子大声笑着,伸手就要去拉扯:“跟主子回去好好玩玩!”
这一次他说的是汉语,所有人都听懂了。
包厢里的两位花魁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躲躲藏藏想要避开那黑熊爪子一样的脏手。
可惜,章明义、文季和米贵三人都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傻了,这三人都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全无上前帮忙的意思。
只有徐世杨不声不响的站了出去,顺手一把把横波拉到身后,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彻底遮挡住花魁那娇小的身影。
“滚!”
徐世杨用女真语怒喝一声。
“嗯?”
明显喝醉了的鞑子发现一个美人消失了,摇摇晃晃重新站定,浑浊的双眼看向徐世杨:
“你是谁?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这次他说的是女真语,所以徐世杨转为汉语说道:
“跟老子抓来的奴隶学的,为的是能好好欣赏狗鞑子的惨叫。”
“哈哈,胆子不小。”
那鞑子晃晃脑袋,毫不在意重新用汉语笑道:
“主子我来江南多次,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硬的汉狗!”
“主子我是大金国副册封使完颜禧!老子是来册封你们汉狗的皇帝的!还不快给老子滚开!”
“呵呵。”
徐世杨冷笑一声:
“原来是老子进城是看到的那些丧家犬之一,怎么,在都亭驿住这几天,被老子吓掉的胆子又张回来了?”
“进城时?”
完颜禧抬起头想了一下,片刻后,他浑身酒气都变成冷汗,向外直冒。
“你是我们进城时看到的那个勇士!”
“哎呦,对我还有点印象?没想到蠢鞑子也还有点脑子啊。”
“你怎么在这!”
完颜禧开始觉得,今天这事有点像是个陷阱。
他本来只是趁着逼迫汉狗的皇帝取得阶段性进展的空隙,出来喝点酒。
没想到,在都亭驿陪护的一个叫富安的小人物,自告奋勇请自己喝了不少好酒。
所谓温饱思那啥,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汉人美女,喝的有点多的完颜禧觉得憋不住了,就想出去抓个人发泄一下。
那富安有在旁边鼓动自己,说是这边有个很大很高级的院子,里面满是最软最嫩最漂亮的娘们。
完颜禧心头一热,就跟着他来了,到了这,富安跟门口守着的另一人悄悄言语几句,立刻就带着他直奔这边而来,并且非常笃定的说,这间屋子就有全临安,不,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现在这一看,话倒是没错,这里确实有完颜禧从未见过的美女,而且是两个。
只不过女人的屋子里居然还有一只老虎!
这就不大好玩了。
该不会这事一开始就是故意钓自己的吧?
如果只有几十个胆小如鼠的打手,完颜禧是丝毫不怕。
但若是有一个人能跟自己僵持一段时间,身后那些人胆气上来,给自己一棍子,自己这位大金猛安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惜,此时屋内屋外,楼上楼下已经至少有几百号人在围观,就算知道眼前这个汉人危险,完颜禧也不能轻言撤退。
那样的话,大金的脸就让他丢尽了!
完颜禧明白,此时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唬下去,试试看大金的威名能否压住这年轻人的热血。
“你们皇帝都是我大金的臣子,你如何敢阻拦主子我!你这是大不敬!”
完颜禧怒喝道:
“老子今天就要把这俩娘们都带走!”
话中潜藏的意思是:你这样做是在违抗你们自己的皇帝,好在我今天只要两个姬女,咱们互不干涉可好?
徐世杨感到躲在自己背后的小美女正在瑟瑟发抖,那双小手仅仅抓住自己的衣角,仿佛只要她自己不松手,挡在身前的这个男人就不会把她交出去一般。
可惜,她想岔了。
不论她松不松手,徐世杨都不会把她交出去。
他这一生就从未把自己人送给敌人过,当初在江北,就是不惜夜袭鞑子也不愿意交出屯堡的女人,现在好歹已经有了基础,怎么可能开这个先例?
反倒是横波抓的太紧,有些阻碍徐世杨的行动了,他甚至有些担心,等会若是打起来,会不会把这傻丫头带倒?
“我再说一遍。”
徐世杨对完颜禧冷冷说道:
“滚!”
完颜禧恼羞成怒,拔出腰刀指向徐世杨:
“你这汉狗!难道要试试我大金的刀是否锋利吗!”
踉跄一声,下一秒,徐世杨同样拔出一直带在身边的虎切,双目圆睁,如猛虎一般瞪着完颜禧喝道:
“吾剑未尝不利!”
围观人群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倒是身后一只不敢露头的横波,明显放松了一些至少抓住徐世杨衣角的手松开了。
完颜禧意识到,今天这事彻底无法善了了。
他与徐世杨持刀对峙,心中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身后那些手持棍棒的汉人在干什么,是否已经在悄悄向自己逼近?
眼前这年轻人毫无疑问是至少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若是其他人一拥而上……。
完颜禧不想丢面子,但他更加不想死。
“你到底是谁?”这个鞑子恶狠狠问道。
“莒州徐世杨。”徐世杨回答:“一个早晚会把你们全杀光的人。”
“徐世杨是吧,老子记住你了!”
完颜禧咬牙切齿的说道:
“等明天见到你们的皇帝,让他收拾你!”
说完,鞑子收回腰刀,转身就走。
樊楼的护院立刻向两边让开,那个跟在鞑子身边的狗似乎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他惊恐的眼神在徐世杨和完颜禧之间来回摆动几次,最后才不甘心的跟上完颜禧,小跑着离开了。
鞑子的离开后,所有围观者都开始用敬畏的眼神看向徐世杨。
而徐世杨本人,则一直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完颜禧的后背。
第181章 杀鞑子去喽!
“谢徐公子救命之恩!”
鞑子一走,整个樊楼的气氛立刻为之一松。
刚才躲在徐世杨背后的横波和缩在墙角里的如是一起上前道谢。
这个时候,横波倒是不再跟徐世杨斗嘴了一位能吓跑鞑子的救命恩人,横波觉得徐世杨比那些才子们帅气多了。
经过这次风波,横波姑娘看向徐世杨的眼神温柔的像是一汪春水,这位花魁行首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手里紧紧攥着手帕,低着头红着脸,害羞的对徐世杨说:
“公子不如今夜留宿于此,横波扫榻……”
“不必了。”徐世杨呲着一排雪白的牙冷笑道:“姑娘没听到吗,那鞑子说他明天要面圣,让皇帝收拾我。”
徐世杨把虎切收回刀鞘,转身对章明义、文季、米贵三人说道:“我今日还有些工作要做,就此先行告退,三位可以继续玩一会儿。”
“徐兄莫要担心!”
文季站起来说道:
“可以让我哥哥在朝堂上为你辩解几分!”
“啊,那个并不重要。”徐世杨笑道:“只是章兄,你得跟文仲兄商议一下,计划估计会有些改变。”
“什么改变?”
直到现在,章明义还是觉得自己的腿肚子在微微颤抖,为了掩饰这一点,他没敢从椅子上站起来。
“没什么。”徐世杨笑道:“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徐世杨不再犹豫,直接转身离开樊楼。
尚未散去的围观者向两侧分开,为他空出一条象征敬畏的道路。
横波姑娘看着徐世杨的背影,眼睛里直冒小星星。
“如是姐姐……”横波拉着如是的手,小声说道:“你觉得徐横波这个名字怎么样?”
“呵,小丫头,不喜欢才子了?”
樊楼姬女们之间私下里有一个小小的潜规则为了不辱没自己的家人,入了这烟花之地,她们就废弃自己的姓氏,互相之间只以名字相称。
若是有机会赎身,嫁人做个妾室,那就冠以夫姓,以示脱离苦海,重新做人。
“姐姐,我是想嫁人,不是嫁给诗词。”横波笑道:“才子虽好,可我觉得嫁给能在危险时刻保护我的男人会更好!”
……
经过这一闹,章明义等人在樊楼也没法待下去了实际上,完颜禧和徐世杨先后离开,樊楼的客人很快就少了一大半。
虽然一场冲突已经化解,但所有人都觉得今天的事不会那么简单,也许,还会有更危险的事发生,不如回家睡一觉,避一避。
章明义等人走到樊楼大门处时,经凉风一吹,这位年轻的主战派官员猛地想通了徐世杨这么急匆匆离开是要做什么了!
“不好!”章明义惊叫道:“徐世杨要去都亭驿杀鞑子!”
送他们出门的如是和横波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半天之后,横波用崇拜的语气问道:“徐大人要学班定远?”
“那会耽误大事的!”
章明义没有回答,急匆匆冲上轿子,对轿夫喊道:
“快走快走!去文府!”
这几天,朝廷跟女真人谈判的结果基本朝着主战派的设想发展术虎高琪已经同意先把今年的岁币和犒军钱北送,年底或明年,等大周这边收完秋税,再让和亲队伍北上。
若是徐世杨真的一口气把鞑子使者全都杀光,那谈判还有什么意义?恐怕胆小如鼠的建兴皇帝和朝堂诸公会为平息女真人的愤怒,强行要求岁币和和亲一起进行吧?
如果结果正相反,今夜是徐世杨输了,那么谁来截断大运河?
赢也不是输也不是,那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如是和横波,两位花魁一脸懵圈的看着章明义的轿子消失在小巷中,就连文季和米贵都觉得奇怪:
“为什么?耽误什么大事?杀鞑子不好吗?”
“不知道,大概是怕徐小兄弟吃亏吧?”
“有可能!”
文季喵了两位绝色佳丽一眼,对自己刚才没能挡在美女身前深感耻辱,于是他咬咬牙,狠下心来说道:
“我这就去召集我认识的好汉,前去助徐兄一臂之力!”
……
不论是章明义还是文季,他们都来不及了。
徐世杨的腿脚比他们快得多,而且早走了很长时间。
一进入文家的大门,徐世杨立刻掏出一枚铜哨,叼在嘴里,有节奏的连吹三下:
嘟嘟嘟!
在新军中,这是紧急集合的哨声!
等徐世杨走进他住的院子,里面跟着一起来的新军护卫都已经列队等候了。
这就是纪律的优势,即使士兵们不知道为何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会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声,他们还是条件反射般迅速执行了命令。
徐世杨在士兵面前站定,双眼从头到尾扫视一遍:
“报数!”
1!2!3!4!5!
1!2!3!4!5!
1!2!3!4!5!
神机兵、选锋兵、陷阵兵分别报数,一共十五人,全都到齐了。
赵琳背着步枪和一个天竺粗布裁成的医药兜,站在队伍最右侧,旁边还有一脸懵比的甘雄。
“任务简报!”
徐世杨大声吼道:
“目标:都亭驿!那里有大约50个鞑子!今夜就要杀光他们!”
“神机兵使用火枪支援,选锋和陷阵直接冲击!记住,全部杀光!”
“现在,各自去准备!三十息后出发!”
“兄弟们,杀鞑子去喽!!!”
片刻后,文家大门被新军士兵强行打开。
随后,十五个士兵,加上徐世杨、赵琳、甘雄,18个人迅速向城西都亭驿直扑过去!
……
“外面怎么回事?”
文家后院,文相公正在跟徐世柳商议明日的拜师宴程序。
却听到前面偏院里有刺耳的哨子声和什么人的大声吼叫。
只是因为离得比较远,他听不真切,只知道似乎有人在自己家里大吵大闹。
徐世柳却是知道这哨声代表什么那一定是自己的三哥正在集结士兵,准备去杀什么人。
“老师不必理会。”徐世柳笑道:“应当只是孩童在玩耍吧。”
文相公摇了摇头:“是这样吗?不对吧?”
当然,这事也不怎么重要,至少不觉得比明日的拜师宴重要。
目前来说……。
……
“文相!文相!文仲兄!文仲兄!”
章明义突然闯进文家大门。
文相公看着风度全无的章明义,莫名其妙的问:
“明义,出了何事?”
“文相,文仲兄在吗?”章明义焦急的叫道:“徐世杨还在吗?他是不是带兵去都亭驿了?”
“什么?都亭驿?”文相公仔细思量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要去杀鞑子使节?”
第182章 诸位,起舞吧!
一步慢步步慢。
等文相公知道徐世杨要去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率领自己那只小小的队伍抵达都亭驿了。
临安的都亭驿是一座二层的木质小楼,外面还有四座长屋围成一圈,可以驻兵,原本的目的是防止外国使节到处乱跑扰民。
但现在,负责防守都亭驿的金枪班禁军根本就不敢招惹鞑子,也就只能任由鞑子自由进出。
以至于今天,金枪班留守的士兵,干脆直接缩在屋内睡大觉,对鞑子或者别的什么人进出都亭驿,已经完全没哟阻碍了。
徐世杨率兵径直进入都亭驿内部,顺路用木棍从外面把金枪班驻守的外围建筑门全都别住。
今天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旁观就行了。
他们若是走出屋子,只会给徐世杨带来麻烦。
现在已是深夜,鞑子使节居住的小楼二层部分房间依旧有点点烛火透出就在刚才,醉醺醺出去,气呼呼回来的副使完颜禧找到正使术虎高琪,向他通报了自己在小樊楼的遭遇。
术虎高琪立刻召集所有使节团主要成员开会当然,他对如何给完颜禧找回面子并无太大兴趣,对使节团正使来说,最重要的是抓住任何一点机会,从懦弱的南朝皇帝那里榨取更多好处!
这当然也是一个机会对不对?
“莒州徐世杨?”术虎高琪问道:“莒州在哪里?”
“在江北。”一个投靠大金的汉官回答:“齐省那边,听说去年外出劫掠未归的海林保猛安就是折在那里了。”
“是他杀了海林保?怪不得眼神那么凶,一点都不怕我们。”
术虎高琪笑道:
“不过那正好,齐省理论上还是他南朝的地盘,由此可见南朝皇帝议和之心不诚!”
“明日我们剑履上殿,无论如何再逼迫南朝皇帝给更多……”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卫兵警觉的叫声:
“什么人?”
然后就是所有鞑子都很熟悉的重箭破空声。
“啊!”
那卫兵一声惨叫,顺着楼梯咕噜噜滚到楼下。
楼底,蒲鲁浑射出进攻的第一箭,精准的命中守在门口的一个鞑子的胸膛,菠菜叶状的箭簇透体而出,那鞑子在跌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现在比分1比0。
徐世杨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从进入临安城门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搜集有关都亭驿的信息,包括结构图以及鞑子的大体居住位置。
甚至闲来无事的时候,他还跟护卫们模拟过都亭驿攻防战。
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之前那些准备也都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小楼的一层居住着鞑子的护卫,有30人左右,全都有武器,以长弓、骑弓和腰刀等为主,没有长枪大刀,但有狼牙棒和飞斧。
大家一致承认,近战的话,这是一个麻烦的对手。
所以就不与他们近战!
几个选锋兵踹开一层所有房门,向每一个房间里投入一枚2斤重的万人敌!
轰轰轰!
整个都亭驿在爆炸声中微微颤抖,火光闪过,被重新关闭的房门和窗户变成碎片向外飞散,惨叫声震耳欲聋。
底层房间的每一个缝隙中都开始冒出滚滚浓烟,火光开始出现。
徐世杨估计,十分钟之内,整座二层的小楼都会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篝火堆。
周围蒙头大睡的金枪班士兵也被惊醒了,有人急匆匆试图打开门出来看看。
咚咚咚
立刻有两个新军士兵挨个轻敲他们的房门:
“吾辈杀虏,见贼皆斩!不想死的就不要露头!”
虽然被人称为贼挺恼火的,不过金枪班士兵还是听话的不再试图冲出来。
他们半蹲着缩在窗户后面,用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正在开始燃烧的都亭驿主楼。
火光照耀中,十几个模糊的身影正隐隐把主楼围住,他们背对着金枪班士兵的目光,手中寒光闪动,静静的等待着二楼的敌人自投罗网。
二楼房间内,术虎高琪也感受到刚才万人敌爆炸时的震动。
那感觉有点像是地震,这种人力无法抗衡的力量差点吓飞鞑子正使的半个魂魄。
随后,“地震”停止了。
术虎高琪刚刚稳定一下心神,这个老猎人就闻到一股令人不安的烟火味道。
“怎么回事?”汉官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刚才是地动了吗?”
“p个地动!是敌袭!”术虎高琪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随便抄起一把腰刀,一脚踹开房门,带着十几个使节团的真女真官员冲出门外。
二楼的走道上已经烟熏火燎,鞑子们透过刺鼻的黑烟和已经开始噼啪作响的木栏杆,看到了楼下不远处静静等待的袭击者。
“是那个徐世杨!”完颜禧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句。
“完颜禧!”
终于见到目标了,徐世杨甚至兴奋的有些发抖:
“吾来试试,你我孰之剑更利!”
哎呀,学班定远的感觉真是太!太!太棒了!
“你这可恶的南蛮子!”完颜禧歇斯底里的怒吼。
回答他的是一排神机兵黑洞洞的枪口。
连徐世杨的手枪和赵琳的短枪一起,7杆火枪一起射击!
白烟腾起,7发铅弹横扫二楼,至少3个鞑子惨叫着倒地。
异常冷静的术虎高琪仔细观察四周,随后一脚踹断正在燃烧的木栏杆,转头对完颜禧说道:
“楼梯没法走了,从这跳下去!跟着老子杀光这些南蛮子懦夫!”
说完,术虎高琪纵身一跃,率先跳下楼去。
今夜憋了一肚子火的完颜禧立刻嚎叫着跟了上去,随后是一众鞑子使节团官员到今天为止,金国政权依旧非常原始,大部分官员同时有奴隶主、部族领袖和军事统帅等几个身份。
这让他们有一个奇怪的特色,当官的通常都比下面人更能打!
一落地,十几个鞑子官员立刻踩着四散的火星,挥舞护身的兵刃向前猛冲,只剩下二楼上几个不敢从高处跳入火堆的汉奸,在浓烟和烈焰中急的团团乱转。
现在,双方人数基本相等了。
徐世杨甜甜嘴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诸位,让我们起舞吧!”
第193章 战斗
呼的一声,早有准备的五个陷阵兵突然加速,以鲁智深为中心,排成一个小小的三角阵型,越过徐世杨对鞑子发起反冲锋。
对面鞑子军官们也是身经百战,见到敌人冲过来,术虎高琪冷静的喝令一声:“射箭!”
鞑子们立刻停住脚步,站在燃烧的木柴堆里对陷阵兵射击!
只是他们冲下来的太过匆忙,只有五个人随身带着弓,而且箭支很少,每个人只能射击一次,另外还有人扔过两柄飞斧来加强一下火力。
陷阵兵中有两人被击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剩下三人却是毫不减速,鲁智深挥舞着沉重的禅杖在身前一扫,瞬间有三个脑袋爆成烂西瓜!
“纳命来!”
鲁智深没有跟鞑子弓箭手纠缠,按原定战术计划,他怒吼一声,径直冲向更靠后一点的术虎高琪!
选锋兵背后,5个陷阵兵以谢宝为中心,组成同样的三角形进攻阵,紧接着冲到鞑子弓箭手面前。
手中只有弓箭,来不及更换兵刃的鞑子被一扫而空,只有一个顽强的家伙,在被腰刀砍中后,硬咬着牙握住一支锐头轻箭狠狠刺入选锋兵的肩膀!
看着如山一般压过来的鲁智深,手中只有轻便腰刀的术虎高琪一咬牙,对完颜禧说道:
“你去杀那个南蛮子头领!我来对付这个!”
话音刚落,身经百战的术虎高琪感觉耳边冷风呼呼吹来,他敏捷的向旁边一跃,躲开鲁智深铲型杖头的第一下直击。
随后他的腰刀顺着铁仗扫上去,直探鲁智深的双手。
两人在那边打的乒乒乓乓不相上下,其他鞑子也跟后续跟进的选锋撞在一起。
瞬间,交锋处响起一片清脆的兵刃交击声,双方士兵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十多条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扭曲如妖魔。
同样是老兵油子的完颜禧立刻看明白局势,知道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半点不能犹豫,唯一的生路就在能否杀光眼前这些袭击者。
因此,这个女真猛安一声呼喝,带着几个未陷入混战的军官绕开小小的战场,向队伍后面的徐世杨等人猛扑过去。
徐世杨就站在不远处笑着等待完颜禧。
双方距离不足五步之时,他从腰间突然抽出第二把手枪,同时扳开击锤,对准鞑子扣动扳机!
的一声枪响,完颜禧下意识的一矮身子,避开这致命一击,但他身后跟着的另一个鞑子猝不及防,被15毫米铅弹正中面门,这鞑子的半个脑袋瞬间起飞,天灵盖直直飞出近十米!
完成一个击杀后,徐世杨把手枪随便一抛,右手抽出虎切,上前一步对准完颜禧的脑袋直劈下去。
侥幸躲开致命一击的完颜禧刚一抬头,就见一道寒光已经近在眼前,这个鞑子白山黑水间成长起来的老猎人情知不能力敌,咬着牙向旁边一躲。
锋利的虎切直接砍在完颜禧的肩膀上,“啊!”鞑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整个左臂被徐世杨完整的卸了下来!
取得巨大优势的徐世杨毫不客气,挥舞倭刀横切追击,完颜禧困兽犹斗,紧咬牙关用腰刀格挡。
当的一声脆响,必杀的一击居然被挡住,不过徐世杨毫不气馁,挥舞倭刀仅仅追杀,这一次他双手握持,用力十足,不过居然又被完颜禧挡住了!
激烈的兵刃对撞中,双方的兵刃都碰出几个缺口,两人都在拼命嚎叫,用尽全身力气厮杀,那完颜禧居然在失去了一只手臂的情况下还能跟徐世杨僵持!
不过此时,徐世杨胜局已定。
跟着完颜禧冲过来的另外两人被五个神机兵用刺刀抵住,五个人组成的小阵同时直刺上中下三路,其中一个人瞬间被刺倒,另一个只能胡乱挥舞腰刀格挡。
最后一个冲到近前的鞑子被甘雄挡住,双方打得不可开交,难分难解。
完颜禧的手下不是已经被打死,就是被挡住,他只能拖着重伤的残躯跟身材高大的徐世杨拼命,若是没有人支援,哪怕他每次都能挡住徐世杨的进攻,左臂处巨大的伤口也能让他流血而亡。
当然,他没有流血而亡的机会,徐世杨这边还有一个人没有对手,那就是赵琳。
这个已经上过几次战场,杀过不少人的医护兵冷静的摸到完颜禧的背后,双手握住枪管,倒持短枪,一声不吭的用尽全身力气挥舞枪托,重重敲在完颜禧的后脑勺上。
至此,完颜禧的抵抗彻底结束了,受此重击,他原本就因为失血而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断了线,凶狠的瞳孔向上一翻,完全失去神采。
徐世杨紧跟着上前一步,双手持刀狠狠的再度斩下,完颜禧那秃瓢脑袋飞上半空,脖子的断面上喷出一股血泉。
“杀鞑子!”
徐世杨仰天长啸,这一瞬间,在江南这些时日,被人瞧不起、被人暗地嘲笑、到处拉投资所受的白眼和看到流民悲惨生活所结下的郁气瞬间舒缓大半。
他所承受的一切,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回报。
杀鞑子,对徐世杨来说似乎成了缓解心情郁闷的特效药。
此时,另外一边的战斗也已经进入尾声。
术虎高琪依仗令人难以置信的身手,居然用一柄轻快的腰刀就逼迫鲁智深放弃了沉重的禅杖!
不过他也就到此为止了,双方都空着手的情况下,鲁智深反而更加凶猛了三分,强壮的花和尚一声怒吼,长臂一伸,抓住术虎高琪的衣领,直接把他举起来灌在地上!
顷刻间,鞑子猛安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错了位,不过这还没完,鲁智深上前一步,跨坐在术虎高琪身上,挥舞一对沙钵大的拳头,一下一下重重向对方脸上轰去!
一开始,术虎高琪还能用手臂格挡两下,不过短短时间过后,他彻底失去抵抗能力,全身瘫软成一团,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任由对方把自己砸的血肉模糊。
至此,战斗基本结束了,最后一个抵抗的鞑子被神机兵刺刀击中,惨叫着倒地不起。
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站着的人中已经只剩下徐世杨和他的部下。
徐世杨走到仍在暴打术虎高琪的鲁智深身边,轻轻推了他一下:
“行了,别打了,他死了。”
鲁智深这才停了下来,这大和尚重重呼出一口气,从鞑子身上站起来道:“打鞑子真过瘾!”
“这一点我同意。”
徐世杨笑着挥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把术虎高琪那血粼粼的脑袋切了下来。
“把所有鞑子尸体都堆起来,就在都亭驿门前垒个京观!”
徐世杨笑道:
“兄弟们,回去之后收拾收拾,咱们要提前回家了!”
“万胜!”
震天的欢呼声瞬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