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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衔尸全文阅读

作者:燕南追     黑虎衔尸txt下载     黑虎衔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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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见义勇为

    莽葬大陆,大唐境内,玄元郡,南风镇。m.www.uu234.net

    今日正是墟市,人声鼎沸。

    入秋以来,空气为之清冽,虽然依旧炎热,终于有风从蛮吼森林吹拂过来,带来了远方的清凉。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施施然背着手,穿一件玄灰长袍,学那书生姿态,半眯着眼,渡着步子从街上悠然走过,脸上神情似喜似忧,仿佛在琢磨什么。少年两道修长眉毛不时一蹙,正在苦恼某事一般,不时还停一停,以拳击掌,一会儿后又微微摇头,心头似断难断,好一副纠结文人模样;

    还未走得七八丈,旁边一个烧饼铺子的胖胖老板娘噗嗤一声再也忍不住,笑骂一声:燕三儿,你今天吃错了药么?莫不是昨晚上偷王大娘的鸡,被棍棒打傻了脑袋?

    那少年见胖老板娘搭讪,心头得意,故意更深皱了眉头,斜看了一眼胖妇人,长叹道:非也,非也!小生是在思虑这身上长裳与在下气质实在不合,有心想换过,又出行甚远,再回去耽搁时日,不换又心头不畅,实在心内郁郁,当断难断也……

    那胖老板娘憋也憋不住,指着燕三笑得咯咯连声,话也说不出,好半响才道:你个小猴儿,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猴子穿上衣服倒还扮起斯文来了,你要是哪天成了书生,我这摊儿上的烧饼让你吃一辈子都不要你一个子儿!

    燕三眼睛一亮,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问道:李婶,别骗人哟!旋即又想起正在做戏,立即正了面孔,换了副腔调道:这位小娘子,此言当真?

    李婶儿更是哈哈大乐,突然眼睛一热,看着那燕三儿在那扭捏作态,拿姿做派,总觉得有些眼熟,半响醒悟过来,指着燕三喝到:你这衣服哪儿来的?

    那燕三一听此话,眼见李婶从灶台上拿了老大一个锅铲,哪里还顾得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个虎儿跳乍出三尺,转身便跑。

    小猢狲,别跑,偷我家衣服出来现世,看我不砸你一头包!李婶火急火燎,高举锅铲赶了出来,还未追得两步,迎面一黑,扑头盖脸罩在一团布里,等撩开一看,不是自己丈夫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穿一穿的那件长袍又是什么?当下怒不可遏,只见那燕三甩脱了袍子,回过头来对自己挤眉弄眼,欢脱脱一只活猴,急怒下返身从灶台上模了一物便砸了过去。

    燕三眉花眼笑,兜起两手接住,打了个拱手,道:多谢婶婶赐饼!李婶儿定眼一瞧,却是一块烧饼,被燕三一口叼在嘴里,嘴巴鼓动一通大嚼,更是气得打跌,追了两步,燕三转身就溜,泥鳅一般,哪里还追得上,直气得李婶将锅铲重重往地上一摔,握紧双拳一声长长尖叫,吓得对面铺子卖油条的王老头一个哆嗦,转而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好半响才敢起身。嘟囔道:我的乖乖,难怪烧饼刘这么怕老婆,冷不丁被这么一叫,尿都要吓出来。

    就有买烧饼的劝李婶:莫生这猴儿的气,他也是个可怜人,没爹没妈孤零零一个人长这么大了也不容易,况且平常也乖巧得很,见人一脸的笑,就是皮了一些,再过两年懂事了就好了。刚才那个烧饼钱我给出了,那猴儿昨天还帮

    我挑了一缸水呢!

    李婶忙将那钱推开,道:我没真气呢,这猴儿是故意惹我让你们看笑话的,他啊,就是皮痒,哪天不给他收拾一顿他都睡不安稳,可不敢要您的钱。再说了,他一年到头从我这顺的烧饼还能少了,您这点可不够赔的。

    想想燕三,李婶不觉叹一口气,低声道:是够可怜的,也不知道他爹妈怎么忍心。

    原来这燕三是个孤儿,寒冬腊月的天气,被人丢在街口,哭得天上飞雪都颤了,街坊不忍心,终于把他抱了回来。眼见得他唇红齿白,双眼灵动有神,见人来抱居然笑得出了声,简直把一圈大人的心都化了。

    当时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只死去的燕子,那燕子也生得精灵,居然是金羽红纹,羽毛铿锵似铁,即使已经冻得硬了,也展着翅膀,仿佛飞翔模样。大人们一看就知道这是灵禽,只有那高官家才偶尔有人豢养,这小孩儿身份肯定不一般。这等小孩却被丢弃在雪地,其中蹊跷可知,反而没人敢认领了,丢了又不忍心,最后索性一人带几天,人奶牛奶羊奶米汤肉糜,杂七杂八地养大,到能走能跑了,更是东家吃饭,西家吃菜,南边喝汤,北边睡觉,真正吃百家饭长大。

    因为身边有一只金燕,这小孩儿就取了个燕姓,而后请街坊中的曲秀才取名,秀才琢磨半天,取了个燕南追的名儿,当时天寒地冻,燕儿都已经南飞,取这个名儿就是寓意让他追寻他的父母,免得伶仃孤苦。

    燕三却是个诨名,是这小皮猴在外吹牛皮得的,说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牛皮吹大了,外人都笑话他,最后干脆叫他燕三,真名反而渐渐忘却了。

    燕三啃完烧饼,肚内大饱,梗着喉咙打一个大大的嗝儿,哪里还有半星书生文雅模样,就往人群密集处看热闹。

    正闲逛间,却见前方一片安静,一个蛮横的声音老远传来:老子今天砸了你的摊子又能怎地?……乒乒哐哐一片乱响,燕三连忙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小小个子宛若人中游鱼,又挤又钻,分开人群挨了过去。开玩笑,看热闹哪能少了他燕泼皮。

    往里一看,一个胖子又黑又高,一把拎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另一只手还在老头手里使劲掏摸,像是在抢什么东西,而一旁更有一个脸白如纸的家伙在那老头摊位上又踩又踢,貌似这黑胖子的同伴,那老头的摊位摆了一些泥人陶罐,菩萨真人,显然是一个卖陶器的,这一通砸打,碗碟横飞,菩萨乱滚,早十不存一,损失惨重。

    你撒不撒手,再不撒手我弄死你个老东西。黑胖子几抢不得,一下发了蛮,突然双手齐上,卡住老头的脖子,脸色狞恶如鬼,将那老头左右摇晃,嘴里叠声喝问:撒不撒手,撒不撒手?却不想那老头也真是倔强,脸色紫红,眼睛都充了血,犹自握住手内物件,死死不肯松手,那物件极小,被瘦骨嶙峋的手指包裹,看不出来是什么。

    周遭人一个吭声的也无,燕三悄然打听,片刻功夫就明白了事件大概,那黑胖子看上了瘦老头摊上的一个小陶人,估计是个宝贝,瘦老头开价很高,胖子压价,老头不肯卖,几句话不对付,黑胖子终于不耐烦,一把掀了

    摊子,出手蛮抢。

    眼见得那小老头衣裳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瘦骨排列的胸膛,一只手努力去扳掐着脖子的手,另一只手还是固执地捏着小陶人不放,脸色渐渐由紫红转为紫黑,舌尖慢慢突出嘴巴,燕三脑中热血一冲,终于忍耐不住,将叔叔婶婶一再教导的明哲保身莫多管闲事放在脑后,大吼一声:

    住手,你个死胖子,欺负个老头儿算什么英雄,几百斤肉都长猪身上去了,还要脸不要?

    一边说,一边从地上胡乱捞了个瓷菩萨,飞砸过去。

    这下却是极准,瓷菩萨有若长了眼睛,正正砸在黑胖子脑瓜上,夸嚓一声裂成四五瓣。

    黑胖子不曾想到还有人敢对他出手,豁然转过身来,一缕儿鲜血从脑门上悠然滑下,途径眼角鼻梁,最后奔流入嘴,黑胖子将手一抹,顿时满脸黑红交错,盯住燕三,模样如欲择人而噬。

    那边的帮凶小白脸也回过神来,一看黑胖子见了血,本来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两人不约而同,向着燕三猛扑过去,黑胖嘴里大喊:老子生撕了了你。

    还未近身,两个恶人的身形就带起一股恶风,燕三脸色唬得一变,往人群中一钻一扭,避了开来。幸亏平时油滑惯了,寻常四五个大人要逮他都不容易,这一下动作宛若羚羊挂角,融入人群中,毫发无损。可怜旁边无辜的围观群众,两个被黑胖子一手勾倒,一个被小白脸撞了一下,跌倒在地,顿时哀声一片。

    燕三更不答话,顺着来路钻开人群,如鱼得水,蹿高伏低,几下甩开两个恶人,还不忘伸出脖子冲可怜老头大喊:老爷子,还不快跑,等那黑猪来掐死你吗?

    小老头此时已经回过气来,总算没给掐死,闻言一脸凄苦地看了看满地疮痍,从摊子上收捡了几个还算完整的瓷器,蹒跚挤入人群。

    此时已到墟市高峰期,人流汹涌,看热闹的人更是多如牛毛,黑胖子和小白脸身形高大,一开始靠体型和蛮恶态度很是吓得人不敢近身。等到两人殃及池鱼,看热闹的人顿时慌了,一个个只想远离,而远处人群不知道这边发生什么事情,还一个劲儿往里面挤,顿时鸡飞狗跳,有笑的,有骂的,有浑水摸鱼的,哭爹喊娘者不计其数。

    黑胖和小白脸一开始还能看到燕三身形,人群一炸,宛如淤泥池塘进了一群鸭,混沌不堪。莫说追人,最后连自己都身不由己被挤得随波逐流,哪里还有燕三半条人毛?

    等得人潮终于自然平息,黑胖子和小白脸衣裳凌乱,狼狈不堪,互相望望,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一时竟有种不可思议的错觉。那黑胖子整整衣裳,瞬间脸色大变,双手在全身一阵乱摸,半响后回过头看看人群中一张张陌生的脸,气急败坏大吼一声:我草!!

    小白脸见状也在身上一番寻摸,片刻后脸色难为地居然透出一片红晕来,显是情绪激动。

    能不激动吗?两人全身上下被人摸个精光,口袋比脸还干净;

    始作俑者偷偷在人群中看了看两人脸色,只笑得打跌,随后挤入人潮,消失不见。

第二章:赃物

    燕三蹲坐在地上,从怀里将东西一件件摆好。www.uu234.net

    不可否认,燕三真是胆儿肥。人群一开始骚动,看到黑胖子和小白脸身不由己的模样,他居然敢回去趁乱把两人摸了个精光。

    燕三手脚十分利落,用曲秀才的话讲,不出两年,必成南风镇上首屈一指的扒手王。对于此燕三是呲之以鼻的,跟着曲秀才打混,书倒也读了不少,少年心中对于是非曲直还是有杆称的,扒手并不是一个光彩的词。故而尽管天赋异禀,他也很少出手,像今天这种情况只是激于义愤。

    这是一条人际罕至的小巷子,来得最多的是野狗和燕三。很多时候,燕三会一个人到这儿来发呆,想些与他年龄并不相符的心事。

    两个蔫巴巴的荷包,瘪瘪的,一个袋子上纹了一个金色算盘,另一个袋子上有个水墨的书生背影像,衣袂飘飘。奇怪的是两个袋子口扎得严严实实,燕三试了两下解不开,用手捏了捏,确定里面毛都没有一根,随手抛到一边。

    金钱七个,银钱二十八个,燕三把它们拢到一起,一股脑塞到兜里。事实上这已经是一笔能让常人想不开的横财。很可惜,燕三对李婶的烧饼兴趣大过于对金银,尽管烧饼才三个铜子儿一个;

    一个半巴掌大的木盒子,灰黑的颜色,比曲秀才家垫桌子角的木头好一些。燕三打开一看,里面光秃秃地放了一段卷曲成团的草茎,上面生满了细细的绒毛。奇怪的是草茎是淡金色,而那绒毛却是淡淡的黑,于是整株草就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来。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那草茎上传出,非香非臭,有点腥,有点甜,有点刺鼻,弄得燕三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燕三毫不犹豫地合上盖子,跟那两个荷包放到一起。在他眼里,这还不如一个烧饼。

    最后一件东西,燕三拿起一看,眼神一下子就眯了:那是一把手掌长的连鞘小匕首,鞘是软木的,乌黑笔直,一点装饰都没有,但那泛着淡绿色荧光的木纹就是最好的装饰。燕三一看就移不开眼,抓住匕首手柄往外一抽,顿时一线寒气袭来,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小匕首刀身幽幽,呈现一种黑绿的颜色,深邃宛如一眼不见底的泉,整个刀身脱离刀鞘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擦声,刀身笔直,刀尖锋利,刃口的是细细一条淡绿的线,像是猛虎亮出牙齿,残酷的优美;细细看去,刀柄近刃处浅灰色颜料勾勒出两个蚊子一般的小字:幽泉。

    燕三赞叹一声,对着旁边一个散了架的椅子奋力划去。手上略有阻碍但一泄到底。两根儿臂粗的四方椅腿断成四截,铛啷啷散落在地,切口倾斜光滑,就是再好的木匠也刨不出这等水平。好刀啊!燕三大喜,心知这次捡到宝了,这小匕首的锋利程度简直骇人听闻。又试了半响,将这小巷内的废旧家具糟蹋了遍,这才把小匕首收入刀鞘,插入腰带,仔细掩好衣襟。

    燕三正要走,突然像见了鬼一样浑身一震,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正目光幽幽地瞪着他,饶是他胆儿肥,也不由得吓了一大跳,仔细看去,不是那个被砸了摊子的瘦老头吗?

    这老头什么时候过来的?燕三想了想,看老头蜷缩靠着墙,衣裳不整一副凄惨模样,估计是早就躲在这里,这巷子里杂物多,自己兴奋起来一直没注意到。

    老爷子,你什么时候躲进来的?不过你还真有眼光,这地方那黑胖子绝对找不到,诺,这是给你的,嘿嘿,算是黑胖子赔你的摊子钱。燕三从衣襟里一掏摸,抓了一把钱钱,塞到老头儿手里,也没看有多少,不过金银光芒闪耀,怕不是有好几个金钱在里面。

    老头那瓷器摊全部都不足一个金钱,这一把金银,起码够得干上好一阵了。老头儿无意识地接过这一把钱钱,看燕三笑了笑就要走,这才反应过来,拉着燕三赶紧说道:小哥,小哥!你帮我解围,我还没感谢你呢,要不我这把老骨头今天非丢在那儿不可,可不敢再要你的钱。

    燕三摸了摸脑袋,道:我要钱没用,老爷子你就拿着吧,实话跟您说吧,这钱就是我从黑胖子那……顺来的。那胖子仗着一身肉欺负人,活该他倒霉,他打您那么多下,就该陪钱。

    老头儿一楞,道:这也太多了,可不敢要。

    燕三一把抓住老头儿捧着钱钱的手,合拢,然后帮他塞到怀里,非常霸气地道:我燕三儿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您这是不给我面儿啊!

    这种老实人就这样,非得找个不容拒绝的理由才行,软得不吃吃硬的。

    果然,那老头喏喏接了,有心想拒绝,看到燕三一副不给我面子你看看的样子,又不敢再把钱拿出来。燕三转身就走,刚迈上步子,袖子又被老头儿扯住。

    燕三这下是真有点恼了,决定老头儿再递过来,他就接过钱,然后漫天一洒,拍屁股潇洒走人,留给老头一个高傲的背影。爱要不要,咱可是小西街出名的小泼皮,那也是要面儿的人。

    谁知老头却没有再递钱过来,而是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急急说道:那这个给你,小哥儿你心肠好,一定会有好报。许是太过于激动,老头儿还咳了起来,嘴角漾出血丝,那黑胖子下手真毒;

    燕三本想拒绝,说几句豪气干云的场面话,看到小老头这幅急得咳血的凄惨样,立即打消了装大佬的念头,再一瞟手里的东西,却是个小小陶人,灰扑扑的,表面也不光润,就是有些重,估计里面是实心的,也值不了几个钱,不拿小老头心里更不好受,于是顺手就揣在怀里,对老头儿道:那就谢谢老爷子了,您再呆一会,等散集了跟着大家一起走,我先走了。

    燕三最烦正儿八经那一套,要是等下老头拉着他眼泪汪汪的,跪地磕头谢恩什么的,他可受不了。话一交代完,燕三扯腿就跑,跑过那两个荷包处,将那黑木盒子翻来翻去看了下,嘴里嘟囔着:我那床晚上吱嘎作响,这玩意儿刚好去垫一垫。顺手将那两个空荷包朝老头一扔,道:老爷子,这两荷包也送你了,拿回去装装钱也好。

    燕三一溜烟儿跑远了,两个荷包将瘦老头劈头盖脸扑个正着,这会儿软踏踏地滑落在地上,老头的嘴角狠狠抽了抽,然后将那两个荷包捡起,拍了拍,就要往怀里塞去。

    你敢!

    停手!

    老头手定在半空,转过头去,看到了旁边两道身影:黑胖子和小白脸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儿,一个盯着老头手里的荷包,一个盯着老头昏黄的眼睛,两句干脆利落的话语从嘴里冒出,急不可耐。

    老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拉长了语气,缓慢说道:那小子给我的!就是我滴!

    臭不要脸的,信不信我两今天把你扒光了打个半死扔在这,留你在这呆上十年八年?黑胖子明显是怒了,冷声道。

    那小白脸就文雅多了,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大哥,刚才那小哥是不知道这两个袋子是什么东西才扔给你的,要是知道这是芥子袋,里面装的东西能买下一个郡,他哪能给你?况且,我们三这不是合作么?合作哪能把我们的东西都合作到你那去了呢?

    黑胖子撸拳头挽袖子,道:费那话,咱三现在都封印修为,两个还弄不过他一个?揍人抢包!

    小白脸连忙把黑胖子拉住,又冲老头道:大哥,你可看见了,二哥可是真恼了,原来整天都笑眯眯的,今天一天都没笑过了,钱就是他的命,现在他的命可全装在芥子袋里呢,他要抢你……我说不定还要帮他按着你手脚!

    老头愣了愣,稍微松了下语气,道:我被老二打得呕了两斤多血!老三,你也打了。医药费。

    啊!!!黑胖子怒气攻心,狂吼一声向老头冲过去,却被小白脸死死抱住,只听黑胖冲着老头大叫:你个天杀的,

    都是你安排的,你说是测试好人,早点把天王诀送出去了事,我们这才瞒着药娘帮你做戏,你居然敢吞我的芥子袋,老子同你死过!

    一面说,一面不解气,冲抱着他的小白脸背心咚咚就是两拳砸下,打得小白脸呲牙咧嘴,犹自不敢撒手。

    燕三拿的那把匕首只是法器,是小白脸拿来赏玩的家伙,在凡俗可能是宝贝,但在他们这个阶段的修元者看来,也算不得十分珍贵。倒是那个被燕三拿去垫床脚的黑盒子,里面装的是黑胖子的宝贝疙瘩,算得上天材地宝。但鉴于约定,两人不能从燕三那强夺。现在连芥子袋都要被老头贪墨,黑胖子的心情可想而知。

    三人正纠缠间,突兀一阵微微草药苦味笼罩整个小巷,一个冷冷的女声远远传了过来:天王诀只一天时间就传出去了?

    药娘?!

    小妹?

    三人惊疑不定,脸色变幻,还是小白脸反应快,急忙道:好妹妹,快散了神仙愁,我们都封印了修为,宋哥还受了伤,怕顶不住。

    这神仙愁是药娘的独门防身秘雾,随心而变。平时都是甘香,让人神清气爽。但只要变了其他味道都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变成腥臭、辛辣,那就要死人了。

    干瘦老头额头隐隐见汗,脸色慌张,显是十分惧怕这个小妹,突然咬了咬牙,将两个芥子袋抛回给黑胖子和小白脸,接着下手往自己胸口一按,咔嚓一声闷响,也不知断了几根肋骨,身子立即软倒。

    黑胖子和小白脸大惊,下意识就把老头扶着,只听老头在耳边呢喃:我在药娘面前演不了戏,看你们了。脑袋一歪,疼晕过去了。

    黑胖子和小白脸对视一眼,黑胖低声道:靠,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小白脸叹气:佩服!难怪能当老大!

    那股药味果然一瞬间变苦为甘,巷口现出一个俏生生的身影,只一闪就到了老头旁边,看了两眼就眼色发红,一伸手点了老头几个穴道,而后又快又稳地将断骨一一摸索扶正,寒声道:宋老大百炼金刚体,即使封印了修为,在这凡俗界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黑胖子和小白脸相顾无言,心中大喊:你都知道他百炼金刚体,就是他自己下的黑手啊!但这话这么也说不出口,黑胖抱住老头,低声道:先回去再说,保住老大的命要紧,这凡俗之地灵气不足以疗伤塑体。

    药娘也乱了方寸,小心擦拭老头嘴角血沫,点了点头,转眼一股药香包裹着四人,宛如清烟般消失不见。

    天风之上,只有那小白脸转头看看下方越去越远的小镇,心中叹息:但愿天王诀传对了人,宋老大确实胡闹,天王突破界限武破虚空,让我们百年内在俗世找个传承之人,宋老大一天就完成了任务,更扯的是,我们两个居然还陪他胡闹了……也不知以后有机会见到天王该怎么说,哎。

    传承之事重要无比,一般要经过长时间的考验:德行,性格,根基,悟性等等,不一而足,很少有这种乱来的情况,但宋老大有自己的看法:天王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而不是交给冷静的药娘,缜密的老三,阴狠的老二,必定预料到自己的性子。从修元以来,自己从来都坐不得禅,修不了念,最后做了最苦最累,但能让自己安心的修体者,这种脾性,哪里能等上一百年?于是宋老大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凡俗世界。

    宋老大出身凡俗,是农民出身,也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对特定的某些事情都有种病态的固执,比如宋老大就总认为好人会有好报。于是他悄悄撇开药娘后,立即伙同两个兄弟布下这个局,看有谁能站出来当这个好人。在他看来,只要是好人,就受得天王诀。

    天上一道微不可查的微光闪过,凡人无知,不知道有一颗种子已经在南风镇悄然种下。

第三章:曲秀才

    燕三绕回小西街,在街口停了一下,十多年前,他就是在那儿和一只死燕子一起躺着,在雪地上哇哇哭。www.uu234.net

    有一个瞬间,燕三有种鼻酸的冲动,然而很快燕三重新迈动步子,两只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挂着招牌的迷人微笑,走进了小西街。

    当然,迷人微笑是燕三自己的形容,曲秀才称之为傻笑,因为读书时他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这幅表情;李婶称之为贱笑,他一出现就要惹自己发火,贱得可以;王大娘称之为阴笑,一年下来,王大娘的鸡要被他偷走大半,每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在谋算自家的鸡;王大娘的儿媳妇月红更是称之为淫笑,因为燕三曾经伙同李婶的儿子虎头一起去偷看月红洗澡,结果被追杀半月之久,要不是因为当时燕三还只是个八岁的半大小子,估计得追杀终生。

    从小西街回到自己的老窝,不到半里的路程燕三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在这段路程中,燕三头上多了两个包,但肚子里也填了两个烧饼,灌了大半斤黄酒,还有一个油汪汪的大鸡腿。当然,他身上揣着的钱钱也会悄悄掉落一些,那些被他祸害惨一些的,掉落就会更多一些。

    一开始街坊对于从燕三儿身上掉钱这种事情还是很惊讶的,也还过几次,但燕三矢口否认,几次之后街坊也就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种极其诡异的馈赠方式,以维系这个半大小孩怪异偏执的自尊。至于钱财的来路,燕三从没说过,街坊们也就不问。街坊们有心要对燕三好一些,但燕三表现出来的行为总让人好不起来,贱贱的让人按耐不住手痒,故而,燕三以这种别样的姿态,有些游离,又特别亲昵的混在小西街;

    街的尽头是一座半废的酒楼,一半歪斜,似乎随时都要垮塌,高高在上的匾额有乘风快意楼几个模糊的大字,日晒雨淋又无人打理,那字迹已然模糊一片,只剩下字里行间的风骨依然潇洒。这楼主人已经弃楼而去,听说是招惹了江湖仇家,被人追杀,满门无一活口。又听说酒楼主人有一个儿子,在修灵大门派,等他回来一定会报仇雪恨云云,道听途说,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楼是无人敢占了,毕竟修灵的门派是谁也不敢得罪的,就是一般的官府也得仰视。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野猫野狗的安乐窝。

    曲秀才十多年前来到这里,据说是落魄,自顾自搬进了这乘风快意楼,这么多年住下来,也没出什么事情,可见江湖野说十有**是唬人的。

    两年前,燕三也执意脱离了张家混,李家吃的日子,搬到了这里,和一直孤零零的曲秀才做了邻居。燕三小小的心灵从哇哇哭着来到小西街就有一种自卑,这种自卑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就越发明显,他从不对人提起过往,别人说起他就默默走开。尽管他一直没心没肺地笑,整天闹得小西街鸡犬不宁,好似快乐得不知道年月悠长,但那发自心底的孤独却渐渐侵入骨髓。

    有一次曲秀才无意间见到燕三安静地蜷缩在酒楼的屋顶上,眼睛静静地盯着南方,无悲无喜,眸子里却有种让人鼻子发酸的东西,他这才知道,那个哇哇大哭的孩童已悄然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心事。曲秀才长叹一声,道一句:笑得更多的人,才懂得更深的悲伤。一时间月

    下风声呜咽,两人静默,忧伤满楼。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曲秀才亲自教导燕三,从文章到武功,从人生到江湖,不一而足。

    当亲眼看到曲秀才一个纵跃直接跳上三丈来高的大梁,一掌把梨木的桌子印了一个完整的手掌印后,燕三才知道文绉绉、精瘦瘦、满口之乎者也的曲秀才居然是一个武功高手!燕三立即以一种**的崇拜目光盯着曲秀才,那种**裸的羡慕让曲秀才很是受用,而那种小狗般无辜哀求的眼光又让曲秀才大感吃不消。

    我不是你师傅,你也不是我徒弟,我是秀才,而你是小泼皮,我们只是住在一栋楼的邻居,偶尔说说闲话。曲秀才对燕三说,并一再强调,不得透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情,否则再也不教燕三。

    燕三不明所以,但想到自己以后也可以高来高去,心中兴奋不已,忙不迭点头答应。

    自此两年。

    燕三天生机灵聪慧,身体也灵便异常,两年下来,虽然还远达不到曲秀才那种一飞上楼,一掌碎木的境地,但也体格健壮,身体轻灵,纵跃如风,一掌下去虽然打不碎梨木桌子,但是竖着也能斩断三分厚的杉木板,等闲大人已经不在话下了。

    燕三走进乘风快意楼,正赶上曲秀才下课,废酒楼的后院颇大,成了附近几条街小屁孩的容身之所,曲秀才来了之后办了个私塾,将后院改成了学堂,无门无窗,一株大榕树蹒跚耸立,粗有五人和抱,枝叶繁茂遮蔽了整个院子,下雨不漏,天晴不晒,正是天然的学堂。

    小屁孩一个个走出院门,看见燕三,大些的孩子就冲着燕三拱拱手,口称:三哥!小的有样学样,一路三哥不绝。小屁孩一个个如此彬彬有礼,都要归功于曲秀才的礼仪教导,还有燕三平时在街坊中超高的声望,皮孩子都把燕三当做榜样。只是偶尔几个小屁孩脸上泥土灰尘宛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进了后院,曲秀才正收拾桌椅,长条形的讲台上静静放着一条戒尺,黑沉沉的,长有四尺,方方正正,又厚又长,倒是只有半掌宽,与其叫尺,称之为长扁棍还恰当些,也不知今日有哪个皮猴的手板又领教了它的厉害。

    这东西燕三领教过不少,以前读书时还只是偶尔顽皮才挨两下,这两年不用跟小屁孩读书了,但是又跟随曲秀才习武,这才真正了解了这黑尺的个中三昧。

    练武如做人,不能三心二意,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早凌晨功课迟到一盏茶时间,再迟到以后就不用练了!啪!

    手眼身法步,要集中统御合力,才能发挥最大效力,你眼往哪瞟?啪!

    燕三你今天能耐啊,又偷王大娘家的鸡,不欺凌弱小,不屈服威武,我说过没有?啪啪啪!

    ……

    这样的板子,燕三不知挨过多少,开始还是打手板,后来燕三功力见长,懂得躲闪逃命了,板子就开始劈头盖脸,饶是他孙猴儿一般的油滑,也被打得嗷嗷乱窜;

    终于有一天燕三没忍住,冲曲秀才吼了一句:你又不是我师傅,又不是我爹,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曲秀才愣了一下,半天没说话。燕

    三顿时一颗心往下沉,看着曲秀才铁青的脸,第一次感觉后悔的滋味。半响曲秀才冷笑一声,道:你猜?!

    黑棍子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顿打让燕三在床上趴了两天才下地,屁股差点没开了花。然而不知怎地,燕三心头却没有一点怨恨,反而有些开心。有人骂,有人打证明有人关心你做得不好,没人管,没人教训的孩子,那才是冻死在雪地的燕子,羽毛再华丽,生死也没人关心;

    燕三踏进院子,先帮曲秀才整理好桌椅,然后笑笑冲秀才挤挤眼睛,道:曲先生,我今天宰了两只肥羊!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金银露出一点给秀才看了看,而后又从腰间连鞘扯出小匕首,冲秀才显摆:漂亮吧?告诉你,这刀简直神了,削木头跟豆腐似的……

    秀才从不阻止燕三在外头捞外快,用他的话来说那也是一种历练,只是告诫他,被人捉住的时候打死打残莫怨别人;秀才也知道燕三外表吊儿郎当,实际上心底纯白如羊,做不出作奸犯科天怒人怨的事情。

    燕三还在吹嘘,曲秀才的眼光却突然凝固,死死地盯着那把小小匕首,脸色渐渐变得铁青。燕三犹自不知死活,将小匕首送到曲秀才眼前,得意道:羡慕吧?嫉妒吧?哇哈哈哈哈。

    直到曲秀才的手抖抖索索抓过黑尺,这才吓得燕三一个激灵,冲曲秀才大叫:哇呀,恼羞成怒啊!身体一晃就待开溜。曲秀才黑尺挥出,快捷绝伦,啪的一声大响,燕山嗷呜一声,抱着屁股往外急窜。

    就见曲秀才身影一晃,宛如疾风吹过,人不知怎地到了燕三前方,一只手连匕首捏着燕三的手,一只手高高举起黑尺,脸色说不出的铁青难看,压低声音嘶声道:这匕首哪儿来的?一五一十,一点不漏都告诉我,要是漏了一点儿,仔细你的屁股开花!

    燕三有点呆滞,曲秀才今天的表现让他从心底感到一阵惧怕,好像下雨天气那闷在头顶黑沉沉的乌云,不知道何时会有电闪雷鸣;他吞了吞口水,心脏疯狂乱跳,慢慢将黑胖和小白脸仗势欺人,他见义勇为,而后顺手牵羊一一道来。

    等说到那两个空空的奇怪荷包,曲秀才捏着燕三的手又是一紧,燕三疼得呲牙咧嘴,曲秀才犹自未觉,反而急切地问那荷包如何模样,如何奇怪,又有如何标记,燕三忍痛一一说明。

    曲秀才松了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矮桌上,嘴里喃喃道:芥子袋,芥子袋,还好,还好,不是宗门……一身冷汗浸透中衣,濡湿了外袍。

    回过神来,燕三还在一边捧着被捏得青紫几个手印的手哀声叫疼,曲秀才怒从心起,一把抓住燕三衣襟,举得燕三双脚离地,冷冷喝道:小王八蛋,你知不知道闯了多大的祸事?

    燕三一颗心又开始碰碰乱跳,曲秀才今天如此反常,莫不是疯了?他是不是要杀我?这个想法一出现,他的心又跳快了一些,赶紧摇摇头,道:不知道啊,怎么了?

    曲秀才一把将燕三推落在地,而后长叹一声,又将燕三扶起,帮他整了整衣襟,盯着燕三看了半天,这才道:小王八蛋,你今天偷了两个元修!比我还厉害十倍的元修!

第四章:小瓷人

    燕三还是懵的,呆呆问道:元修,这就是你说的元修?很厉害吗?

    曲秀才又是一声长叹,道:小王八蛋,打个比方说吧。顶 点 X 23 U S我教你那些个武功,只能算是小孩学走路,真正的元修高手,莫说飞檐走壁,就是一口气都能吹翻整个小西街!你今天摸的那两个都有芥子袋,如果没有猜错,打个喷嚏就能让你死八回!

    不行,这个地方不能呆了,那两个元修掉落了芥子袋,肯定要回来找,哪怕是把整个南风镇翻个个儿也不会善罢甘休,你个小王八蛋,会害死人的。曲秀才急起身走了两步,眉毛揪成一团。

    元修就那德行?也没见多厉害啊,我还砸了那黑胖一石头呢,头上都冒血了。照你说的,当时他喷口气我都死八回了,怎么后面还让我摸了个精光?芥子袋到底是个什么袋?金丝编的啊?很值钱?就是金丝编的也就几个金钱吧,赔他就完了呗!燕三看曲秀才急得要跳楼上吊的样子,立即安慰道。

    你!你!……曲秀才气得指着燕三的鼻子,一时间七窍都要冒出烟来,面红耳赤,手哆哆嗦嗦,对于这种不知道死活的东西,他已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燕三赶紧地给曲秀才倒了一杯茶,曲秀才一手抢过,两大口灌下去,茶水淋漓衣襟,半响才回过气来,将茶杯碰地一声砸到桌上,呼呼直喘气;

    看曲秀才这等模样,燕三又是好笑,又是鄙夷,叉腰说道:曲先生你怕什么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就算他一口气能吹死我八回,我这会儿不好好活着么?你老教我说威武不屈,自己怎么就怕了呢?莫说我不知道那两是元修,就算知道了,他们欺负老头,我就看不惯,还得拿石头砸他,除死无大事,活得那么憋屈干嘛?

    曲秀才一愣,心头一阵激荡,脸上隐隐有些泛红,手上却毫不犹豫一巴掌扇在燕三后脑勺上,道:你个混小子,你才多大年纪,你知道什么?这些混不吝的话都是谁教你说的?你瞧你那样,跟街上那些小混混,小泼皮,小流氓有什么两样?

    燕三嘿嘿干笑,道:自学成才。不过我觉得这样痛快。曲秀才黑尺一轮,燕三早有准备,闪到一边。曲秀才也不是真打,停手沉吟一番,只觉得疑问重重,又问道:

    你说你砸他脑袋出血了?

    嗯。

    你摸他们的包他们也没发现?

    嗯,我后来还在一边看来着,两人那模样,像是要哭。

    那老头被两人胖揍了盏茶时间,最后还活蹦乱跳?

    恩,后来我把那两个什么芥子袋给那老爷子装零钱去了!

    ……曲秀才额头青筋又是一爆。

    看样子那两人也是普通人,只是身上怎么会有法器和芥子袋呢?难道是两个狗腿子?曲秀才嘘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他没有想到还有一种可能,高阶元修封印修为下凡俗界办事,这已经超出他认知范围。

    曲先生,那芥子袋很珍贵哈?我猜那老头应该还没走,你要是要的话我再去问他要回来。燕三眼睛咕噜噜转了转,讨好地对曲秀才道。

    你哪有那么多歪脑筋?得失天命,莫贪得无厌。这事可能还没有完,少再给我惹麻烦。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曲秀才眉眼一跳,狠狠扬了扬手里的黑尺,吓得燕三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狗窝。

    芥子袋是好,修元者有了元气就能使用芥子袋,小小一个袋子可以装下许多东西,据说极品芥子袋能装山纳海,还不占地方,没有重量,这等宝物,不想要那是假的。但莫说南风镇,就算是整个大唐芥子袋也不多。多大个肩膀抗多大个脑袋,曲秀才不是燕三那种愣头,知道就算是拿到手也是祸害。但失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主人会不会来找?曲秀才一时在院内愁绪满怀,心内忧虑不堪。

    燕三没心没肺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天色已黄昏。

    作为一个小男人,燕三的房子简单得一目了然。而作为一个资深小泼皮,燕三的房间却整洁得不像话。年少无依的日子让这个小小少年早早学会照顾自己,并学会怎么让自己更舒服。当然,这也可能跟时常偷窥孙大娘儿媳的闺房有关。

    躺在床上,吱嘎作响。燕三直起身子,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黑木盒子,抬起木床,将盒子塞入一个床脚试了试,依旧不平整,又试了另外一个床脚,果然好了许多,尽管依然作响,声音却小了很多,也不再摇晃元修的东西果然垫床脚效果较好,燕三想。尽管他现在还没搞懂元修怎么个厉害法,看曲秀才的表情,肯定比自己想的要厉害一些。

    也不知道这个盒子让曲秀才看到,会不会当场吓晕过去。燕三不无恶意地想着,光听说自己丢了两个劳什子芥子袋就见了鬼一样,燕三明智地没将这个黑木盒子告诉曲秀才。而后突然想起那干巴小老头还给了自己一个小瓷人,燕三立即从怀里摸索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将黑木盒子抛在脑后;

    小瓷人只得半掌长短,双腿分立,燕三将它放在桌子上,小瓷人稳稳立住。仔细看去,这小人做工却是精细,线条明快,毫无拖沓,是一个年轻人模样,负手于身后,头微昂向天,一头黑发飞扬扬,眼神睥睨骄傲,不可一世,让人心头一震。

    这小瓷人模样倒好,很是精致,瞧这做得人模人样的,不过就这模样太过臭屁!燕三自言自语,一边却不由得对着屋里一面小铜镜,学那小瓷人模样背着双手,弄了一会觉得不像,觉得奇怪,又回望小瓷人一眼,恍然大悟:眼神不对!

    弯腰仔细端详,眼睛正对着小人双眼,燕三只感觉小人双眼温润如墨玉,幽深如深潭,几不见底。突然眼前一花,仿佛乾坤倒转,天地乱翻,眼前已然不是自己狗屋,不知身在何方,远处正有一个人影伫立群山之巅,双手背负,下巴微扬,睥睨桀骜,注视天边一轮初升太阳,正是那小瓷人,活生生的。

    天地翻转:有水滴叮咚,烘炉炼铁,浪翻潮涌,那男子如礁立浪中,铁在砧板,石在水下,任凭千般捶打,眼神平静坚定,亘古如一。

    有荆棘拦路,大雪满山,不见前路,那男子信步逍遥,于荆棘中潇洒婉转,无一刺芒加身,踏雪前行,终于迈过荆棘,如电而去,天涯再现。

    有肮脏小人背后挥刀,妖魔迎面扑来,举目望去,四方皆敌,

    充斥天地。那男子白牙狰狞一笑,弯腰探手,一成爪,一成拳,再成掌,又成啄,转而肘膝腰跨,背靠头撞,周身无一不是武器,举手投足间强敌一个个身催骨折,男子傲立哀嚎敌人尸身堆成的山峰之巅,地下血流成河,背负双手,头颅微扬,睥睨不可一世。

    有漫天人影如麻,刀光剑影,红尘纷乱,喧闹沸腾,不见过往,不见将来,那男子眼神清澈如水,神情傲然,击节而歌,突然一拳挥出,如中核心,万般纷扰一空,天地清明,只余男子黑发乱舞如狂;

    突然,那男子转过身来,直视燕三双眼,傲然道:君子自强,《天王诀》何止于此?前路如何?凭君自闯,某,等你来战!

    一道暗金毫光顺着小瓷人人双眼直透燕三脑海,翻翻腾腾的人影、姿势、动作一个个深深烙印在燕三心头,同时大量口诀,行功路线也塞入燕三脑海,燕三目瞪口呆,只觉得光怪陆离,不知所谓,倒也十分好玩,只是脑袋越来越热,终于眼前一花,如在混沌,脑海中那男子哈哈大笑,长歌而去。燕三手中小瓷人突然密布裂纹,瞬息间崩碎,而燕三眼前一黑,双眼迷离,如痴如呆,萎顿在地,半响做声不得。

    直至第二日清早,燕三才在一片依稀晨光中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蜷缩在地上竟躺了一夜,宛如做了一个梦,但手中瓷片宛然,真正让他懵逼到非常;

    还在梦游状态中,窗外一声冷哼,燕三浑身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冲出房间,连滚带爬来到后院,爬上大榕树中间一段特别宽阔的枝干,果然,映入眼帘的是那条丧心病狂的黑长戒尺,曲秀才面无表情,点了点树干,冷冷道:只差三息!

    燕三长吁一口气,脸上现出招牌迷之微笑,盘腿坐在曲秀才旁边,闭目吐息。这套吐息功法正是曲秀才所传,名为清风诀,名字虽然很普通,却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灵修功法,与江湖流传的武功秘籍不可同日而语。燕三练习清风诀已经接近一年,尽管依然没有达到曲秀才想要的结果,但燕三自觉身轻目明,得到的好处极大;

    两人沉默吐纳,十分珍惜早晨这天地元气纯粹浓厚的时光,突然曲秀才身躯一震,睁开双眼,一掌悄无声息贴上燕三后背。

    燕三此时正沉浸在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入定状态中,只觉身体轻灵,一口气吸入就要飞入天空,一口气吐出又降落地面,脑中观想飞鸟在天,风过树梢,无拘无碍,天地空明广博,任由翱翔,舒畅不可名状,体内一缕气机如虚如实,若有若无,随着一口清气吸入,那一线玄玄气机逐渐壮大,并随着燕三观想在体内逐渐游走,由虚化实,由无到有,绵绵泊泊,轻盈灵动。

    恰此时,曲秀才掌心贴上燕三后背,同时透出一股同源气机,牵引那微弱气机在燕三全身游走不休,最终驻扎在丹田处。

    一元初始,灵之启也,引导灵气运行四十九周天。曲秀才手掌缓缓离开燕三背脊说道,同时在心头暗暗叹息,当年他用足四年,受尽诸般磨难屈辱,才勉强踏入元修的大门,而眼前这小泼皮却只用了一年,而且没有任何灵药,没有诸般疏导打磨,放在元修门派,说不上天才,也是一个人才。

第五章:初元

    曲秀才不知想到了什么,盯着燕三稚嫩飞扬的侧脸怔怔出神,良久,燕三终于重重呼出一口肉眼可见的浊气,双眼睁开,盯着曲秀才,心内兴奋雀跃,全在脸上。

    别这么看我了,是,你修出了灵气,现在算是初元境,正式踏进了灵修的大门!曲秀才古井无波地说道。

    哟呵!!燕三一个雀跃,原地蹦起,差点没从树杈上摔下去,赶紧站稳问道:是不是很快就能像你一样飞来飞去,一掌断石?

    哼!曲秀才毫不犹豫地冷哼一声,打击劈头盖脸:我现在是凝元境四重,你是初元第一重都不稳固,比你高一个大境界外加四个小境界,到我这个地步,你至少还要练个十年八年!

    啊!燕三一张脸立即垮了下来,又是沮丧,又是憋屈,像极了一个老得发红的苦瓜,又红又苦。不过一会儿之后想到什么,又开始瑟:那也没什么,你当初不是说你踏进初元用了四年吗?我才用了一年,足以证明我比你强多了,说不定只用个两三年我就比你厉害,哼,到时候莫说我欺负你……

    燕三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曲秀才那又长又黑的戒尺,一手还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屁.股,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曲秀才被小泼皮当面揭了伤疤,顿时老脸挂不住,手上的戒尺一紧,燕三早猴儿似地窜到树巅,揶揄道:怕了吧,赶紧趁现在我还打不过你多打两顿,以后指不定谁揍谁了!哇哈哈哈……

    曲秀才松了戒尺,被小泼皮气得一笑,道:你是比我强,但是与修元大宗的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在修元大宗里像你这种年纪修炼出灵气的起码占了八成,还有些宗门重点培养的弟子,一些天生含着金钥匙的人,从记事起就被高手直接种灵,天材地宝当饭吃,修炼速度是你的千倍万倍,你这种水平最多给人做个小厮!而且元修七重天,一个境界一个世界,你还嫩得很那!

    啊?七重天?那你说像你这种水平都得十几年,才二重天,到七重天不得几百几千年?那都成老白菜帮子了,都修到棺材里去了,还有个屁的用啊?燕三顿时对未来的光明充满了严重怀疑;

    哼,要是百年千年能成七重天倒还好了,三重天后,一重天一个命关,能过则一飞冲天,不能过轻则一辈子驻足不前,重则身死道消,你还修不修元?曲秀才毫不犹豫再在燕三有点期望奇迹出现的眼光中再泼一漂冷水,将燕三彻底打击成蔫茄子;

    燕三彻底没了脾气,嘴里嘟囔道:那还修个毛线啊?还命关,动不动嗝屁着凉,这不活腻歪了找不自在吗?趁早拉倒。

    曲秀才也不吭声,等燕三嘟囔完了才不经意地道:当年躺你身边那只金燕子,是灵宠,只有灵修才能豢养指挥,那小燕子的实力,大概与我相当!

    果然,燕三的眼中顿时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些痛真正不能触碰,一碰就要痛入骨髓。你还修不修元?

    燕三抬起头,盯着曲秀才的眼睛,低声但是坚决地道:我修!声

    音中有些仇恨,有些凄楚,有种疯狂;

    曲秀才嘴角微微一翘,像是早就料到,又加一贴猛药道:灵修也不是全无好处,高来高去,逍遥自在还是其次,每过一重天,寿命就能大大增加,据说修到七重天可得长生,与天地同寿。

    果然,燕三的眼眸瞬间又亮了起来,有悠长的寿命,只要不死,总能找到那些问题的答案。

    曲秀才悄然下树,在后院中正襟危坐,很快上课时间到了,下面已经有几个勤奋好学的小孩一路打得鸡飞狗跳地冲进了后院,见了曲秀才立马变乖,拱手称先生早,那眼睛怯生生地,不约而同偷瞄那把黑又长的戒尺;

    燕三又在树梢发了一阵呆,少年的心事越发沉重,但修元的决心却坚定无比。已经过了晨修的钟点,据曲秀才说,一天中除了特定的时辰,再修炼也是事倍功半,于是燕三躺在树梢上,静听风声过耳,任由念头天马行空。毕竟少年心性,跳脱得厉害,燕三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犹如幻觉的梦,此刻回想还历历在目,那臭屁的青年摧枯拉朽的武功让燕三很是佩服。

    正将梦中主角替换成自己,脑海中突然浮现几道口诀,几个姿势,一篇似熟悉又陌生的文字:

    天王诀第一篇:浪淘沙,第一重,滴水

    接下来就是一段段运功行气的法门,一个动作的姿势。

    燕三挠挠脑袋,又狠狠在脑门上击了一掌,实在想不清怎么会多了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好像是昨天那个梦?燕三眼睛一亮:如果那梦是真的,我也能像梦中那臭屁小子那么厉害……

    燕三心脏碰碰跳动,越来越快,一个翻身起立,立即仔细按照脑中形象摆出姿势,努力调匀呼吸,然后按照运功路线一点点运行下去。

    跟灵修无关,这是燕三第一个结论,整套功法不调动半分灵气,配合呼吸吐纳调动全身肌肉骨骼一分分地怪异绷紧,然后放松,身体中自然而然产生酸胀,麻痒,然后就是一股暖洋洋的疲惫的舒坦,等到一个周天走完,燕三感觉居然比被孙大娘提棍追杀一整天还累,再一看全身,不知什么时候被汗水打得精湿,淋淋漓漓的衣服都可以拧出水来了。

    真累!燕三第二个结论。

    再接下来是浪淘沙的第二重,烘炉。燕三咬咬牙,摆出第二个姿势,谁知按那运功手段刚一作势,运行的地方就是一股剧痛,痛得燕三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树去,根本没法继续下去,只得作罢。

    变态!燕三第三个结论,很难想象,练到第二重痛成这样还怎么练,跟拿刀子往自己身上捅的感觉差不多。好在滴水的修炼还能够忍受,燕三决定以后只修炼第一重,当然前提是这功夫要有用,不求像梦中臭屁青年那么牛比,有一半厉害也能接受,燕三自我感觉还是个很随和的人,于是对天王诀下了先练着,观后效再考虑是否修炼的决定;

    好饿!燕三最后一个结论,差不多到早上逗弄李婶混烧饼的饭点,但今天燕三觉得特别饿,饿得怪异,饿得抓狂,饿得都快要死了,

    要是放开吃,简直能吃掉李婶的整个烧饼摊。

    燕三跳落树下,不理会打乱了曲秀才的教学秩序,一股风往外跑去,曲秀才看到燕三一身精湿,也是吓了一跳,见其毫不顾忌自己师长形象,顿时怒皱双眉,顺理成章一戒尺飞去,打得燕三腾空而起,飞出院门,惨叫远远传来,周遭小屁孩整齐一声丝地吸凉气的声音,感同身受。

    今天燕三没有再作怪,相当直接地冲向了烧饼摊子,毫不犹豫地抓起一个烧饼就往嘴里塞,李婶倒是有点没适应过来,等到燕三片刻间囫囵了一个烧饼,抓了第二个的时候,李婶的巴掌才盖到燕三的后脑勺上。燕三抬起头,苦兮兮地露出一副造孽像,嘴里满口烧饼,含混说道:婶儿,我饿!

    李婶的第二巴掌僵在半空,本想施展的连环十巴掌就此打断,燕三那苦兮兮的脸让她心头一揪,手掌顺势往燕三背上连连下抚,嘴里连声道:慢点吃,哎,你慢点吃 ,没人抢了你的,等下噎死在我这我找谁说理去?你这小泼皮,昨天哪疯去了,饿死鬼投胎似的。不对啊,昨天傍晚还在我这顺了两个烧饼来着,还抢了王大爷碗里的鸡腿……

    燕三没工夫理会,这一顿风卷残云,直吃了七个大烧饼才罢休,一通凉茶灌下去,打个饱嗝,瘫坐在李婶烧饼摊底下撑得直翻白眼,倒是吓得李婶端茶递水忙得够呛,连生意都差点没顾上。

    等燕三那眼睛又活络过来,咕溜溜乱转的时候,李婶才算是放下心来,燕三蹒跚起身,挺着撑得溜圆的肚子,突然指着刚刚躺着的地方道:婶儿,你钱掉了!李婶一看,地上光亮亮躺着一枚银钱,顿时怪异地瞪了燕三一眼,捡起银钱,这钱够买三十个烧饼了。

    李婶心情复杂地将银钱收好,对燕三道:就你眼尖,每回都能发现地上掉钱。今天虎头过生日,中午到婶子家吃饭,虎头特意说了,你可一定要来,有大烧鸡,还有黄酒,不过你可不能多喝,小屁孩一个。

    燕三早出了档口,腆着肚子头也不回地冲李婶挥挥手,扬长而去;

    思前想后,今天这顿饿得确实怪异,燕三最后把怀疑的重点放在奇怪的天王诀上,以前练清风决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这种差点饿死的事情,只有今天早上练了天杀的天王诀才突然这样。

    莫不成这见鬼的天王诀是饭桶神功?燕三对天王诀顿时产生了莫大的怀疑,也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个上午没干什么事情,七块烧饼,等于平时一天的口粮已经消化得干干净净,闻到李婶家的饭菜香味时,燕三的嘴里哈喇子发洪水似的,就感觉肚子里能伸出一只手来,把所有能吃的都往里面塞。

    进了李婶家,刚开始燕三还能拼命克制,后来实在没把持住,那吃相让李婶一家三口瞠目结舌,李婶第一次后悔叫燕三来家里吃饭,虎头没吃饱,她则根本没动过筷子,碗碟已经精光。李婶的丈夫脸上抽搐,一壶黄酒倒着倒着忘了收,一半倒在桌子上。

第六章:饭桶岁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燕三苦恼地捧着发胀的肚皮,旁边一地鸡骨头。顶 点 X 23 U S

    距离修炼出第一缕灵气已经过了半个月,天王诀也练了半个月了,燕三的猜想不幸成为了现实,那个天杀的天王诀果然有问题,是一门不折不扣的饭桶神功。

    这半个月下来,燕三对小西街的祸害程度超过了往常一年的总和。就拿王大娘家的鸡来说,以往都是一个月偷个一两回,而这半个月,王大娘家的鸡都快要在燕三手里绝种了,小西街的街坊现在见了燕三不再调侃追打,而是赶紧收拾手上、家中能吃的,因为燕三的眼神就如同发绿光的恶狼,而且嘴里哈喇子直流。

    有心想不再修炼天王诀,但是效果也实打实地体现出来了。燕三每天都可以感受到身体在变化,更强健,更柔韧,更敏锐,呼出的空气中都仿佛饱含着力量,燕三偷偷试了一下肉掌碎木,用力一掌呼下去,梨木桌子没出现手印,但是四分五裂,而自己的手掌只是一时麻胀,并没有感到太大疼痛。虽然还不能像曲秀才那般潇洒,在燕三看来也差不多,都是桌子碎,手没事。

    燕三更坚定了将天王诀练下去的决心,但是这个饭桶的问题一直没法解决,每天为肚皮奔忙。燕三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肉比饭顶饿,至少对于自己无底洞一样的肚子来说,如果每餐能吃上两斤肉,好像也能过比较正常的生活,于是,王大娘家养的几十只鸡遭了秧。

    在大唐,肉食还是比较金贵的,家禽还好,家畜很少,燕三估摸着这样下去南风镇的鸡鸭鹅能叫他一个人吃光,看来还得在野兽上下功夫。另外,这半个月银钱也快掉光了,得想办法再去打点秋风;

    得找个有肉吃的地方,最好还能赚点钱,这样的地方在哪呢?燕三嘴里嘀咕,眼前一亮!乘风快意楼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有这样的地方啊,自己住的地方不就是吗?瞧我这猪脑袋,这都叫饿蠢了啊!酒楼啊,酒楼还能没肉?而且富人也多,打秋风也容易!哎呀我去,我怎么早没想到呢?燕三狠狠一拍自己的脑袋,蹦了起来。

    思来想去,南风镇酒楼很多,但最大的还是醉月楼,离小西街有点远,不怕碰到熟人。燕三下定决心,直奔醉月楼而去。经过小西街一路上果然人见人怕,卖吃食的好几个都远远地就收了摊子,连平常打交道最多的李婶都变了脸色,燕三顺手捞了两张烧饼揣在怀里,冲李婶嫣然一笑,在李婶烧火棍下来之前逃之夭夭;

    醉月楼距离小西街有半个时辰的脚程,燕三赶到时正值下午,吃饭的满满当当,衣锦着绸,玩玉品香,满堂尽是富贵,加之饭菜飘香,酒肉熏人,让燕三感觉简直就是天堂。可惜目前来看,这个天堂只能远观。

    燕三原本打算进去先大吃一顿,然后表示没钱付账,洗盘子二十年,最多被

    暴打一顿,反正自己修炼天王诀后皮肉瓷实了许多,抗揍。然而还没进门,算盘就落了空。

    衣冠不整者恕不接待!门口两个如花似玉的迎宾小姐娇声道,其中一个看燕三露出一副滑头样,立即再补一句:硬闯者本酒楼有权打出去,对门就是南风衙门,里面还空了大半牢房。

    燕三懵了,整了整身上的粗布衣服,问道:怎么才算是衣冠整齐?我这衣服新的,昨天刚洗过,不信姐姐你闻,还有皂角香味。

    呵呵,你这衣服,你自己满堂看看,就是诸位客官身旁的小厮都比你好一百倍,再洗一百遍也不行,小杂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能进来吗?再不走我可叫人了!

    燕三顿时大怒,眉眼刚刚一竖,旁边一人闪来一脚飞出,将燕三一脚踢飞。燕三触不及防,万没想到这鬼地方动手不打招呼,闪避不及,扑通一声摔在门外,嘴里大骂不休。

    你大爷的,什么规矩,小爷吃饭不给钱吗?怎么就不让进了?不让进就不让进,你凭什么打人?

    刚才是没有防备,那一脚对于燕三来说只是稀松平常,这下泼皮性子发作,就要冲上跟那打手拳脚上理论理论,还没迈动步子,楼里呼啦啦冲出来四个人,其中两人打手打扮,另外两人却是衙役,铁链哗啦,就要锁人。

    燕三心头一震,屁都不敢放一个,心说这回碰上了硬钉子,转身就跑。曲秀才说过民不与官斗,摊上衙役,那是有理也说不清的。看来这个醉月楼有点门道,衙役在这儿跟打手一个级别。

    那群打手也只是装腔作势,唬走了燕三了事,哪会费那功夫去追人玩?这会儿领头的打手冲周遭食客作揖赔罪,各食客非富即贵,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只恨不得刚才自己也上去踹上两脚,此时一个个都拿着富贵的架子,哪会在意这种小事?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二楼有一排雅间,其中一间正对大门,燕三被踢都被看在那间客人的眼中。

    其中一人做婢女打扮,眉眼灵动,齐刘海儿,唇红齿白,长得乖巧动人,散发一股活泼泼,鬼精灵的青春气息。另一人轻纱掩面,看不见面容,只留一双眼睛,两笔黛眉露出,真个眉目如画,眼含秋山,一双眼睛如蕴了一眼泉,明澈澈,清亮亮,水淋淋地勾人心魄,眼角狭长微向上挑,几分娇媚,几分妖娆,配上无辜煽动的长长睫毛,轻轻一动便是万种风情,眼波一转就要祸国殃民。眉毛狭长,精致乌黑,更衬托得额头肌肤莹白似玉。

    见得燕三被人一脚踢出,那戴面纱的女子一下站起,足足比那婢女高出一个头来,全身却被罩在一件宽大红色轻袍里,看不出身形。面纱女子双眉一皱,一双柔媚的眼睛瞬间变得威严肃穆,不可侵犯。旁边的婢女慌忙拉住她,俏声道:姑娘,你要干什么?

    做什么?替那小子讨个公道!这家店狗眼看人低,太轻贱人了。那面纱女子道,声音低沉微沙,又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清冷意味。

    哎呀我的姑奶奶咧,天下那么多事,你今天看不惯,明天看不惯,哪里管得过来这许多?这等小事你都要管一管,累也累死了。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难不成你能每个人都帮到?俏婢女将面纱女子拉坐在椅子里,倒上一杯酒,接着道:莫气莫气,我看这小子鬼精灵得很,瞧那双眼,贼眉鼠眼的,定吃不了亏。来,喝酒喝酒,莫耽搁了正事。

    那女子透过珠帘,远远端详燕三,恰看到燕三被打手唬得眼珠乱转,转身飞逃,不由得噗嗤一笑,一汪眼波如春水解冻,氤氲出一层薄薄雾气,美得不可方物,对那俏婢女道:我瞧那小子眼睛倒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狡猾古怪。

    俏婢女也转头看去,只见到燕三狼狈逃窜的背影,随口道:哪有?回头却见面纱女子一双美目带笑,盈盈望着自己,顿时明白笑自己狡猾古怪,不过她也不气恼,只痴痴地盯着面纱女子一双烟波一般流淌风情的眼睛,道:姑娘,你好美,就是女子都要被你迷住了!

    面纱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眼波一黯,俏婢女只觉得感同身受,一时间心都灰暗了,简直想把让这双美目主人难过的人碎尸万段,就听那面纱女子道:柳叶儿,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生就一副平凡样貌,做一世平凡的人,因为那样才是自己,而现在,今生,我只是别人造的一个,一个炉子,命运早就写好了的,你明白吗?柳叶儿哑口无言。

    燕三跑了一段,见没人来追,停下来悄悄绕回酒楼。

    三爷很窝火,三爷要出气。很显然,吃了闷亏的燕三是不可能灰溜溜跑路的,小西街谁胆子最肥?燕三。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

    在大门口打量半天,那帮打手看来是不会走了,整个进出人群滴水不漏,燕三没想到好办法,眼睛咕噜一转,转到酒楼后方,准备偷进后院,搞事情;

    来到后院一看,居然比门口还热闹,后院门口十几个人排成一队,正老老实实地往院子里走,而这群人外面围了十几条大汉,各自堵住街道两头,不让人进去,外面喧喧腾腾,怕不是有好几十人,但畏惧那批大汉提刀胯剑,也不敢硬闯,一个劲儿在那嚷嚷。

    燕三拉过边上一个汉子,问道:大哥,怎么回事?打架啊,打谁你说,要是打醉月楼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孙子,算我一个!

    汉子奇怪地看了燕三一眼,道醉月楼招帮厨小厮呢,工钱开得高,这不大家都想来碰碰运气,谁曾想突然来了这么一帮人,进去见工还得给他们交钱,说是过路费,你说气人不气人,这醉月楼又不是他家开的,凭什么?

第七章:杀牛者燕三

    燕三嘴里诺诺答应了两句,就看那堵道的一名高壮大汉唰地一声抽出一把长长砍刀,扬声道:要去醉月楼帮厨,先交一个银钱,否则老子刀子可不认识人。m.www.uu234.net也不怕你们闹腾,大爷西城五虎之一,黑心虎刘炮,有能耐找我单练也行,群殴也罢,随时奉陪!

    言闭双手抱刀,也不答话,冷冷看着这群鼓噪的汉子,堵门的甚至还让开了一条路,一个随行的大汉冷笑道:我也不拦你们,有能耐你们过去就是。

    边上还有个大汉居然坐在一把靠背黄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紫砂茶壶,光光的一个大脑袋,脸上横肉条条,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偏做出一副富家闲没吊事干的地主模样,装得那叫一个清新脱俗,此时也施施然发话:

    老四啊,别整得那么凶巴巴的,下手利落点,只要不出人命,断个胳膊腿的随意,主要是别弄太多血,老子……老爷我见着血眼晕!

    那刘炮闷声答道:老大,溅不到你身上!嘴巴不经意一撇那光头大汉靠背椅子后面立着的一把车**斧,甚是鄙视。心说你晕血,你晕血能叫疯斧(虎),还能排上老大?我去你大爷!

    一群人果然被吓住,宽宽一条道楞是没人敢走,一个个盯着那雪亮的刀斧,肝儿打颤,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走了,有人掏钱进场。燕三兜里还有几个钱钱,可交过路费这事压根没想过,眼睛一瞟那光头大汉腰间挂着一个晶莹翠绿的小菩萨挂件,立即有了主意。随着人群故意挤了两下,突然一下摔倒在光头大汉脚下,立即又一副光头佬会吃人的惊怕模样,诚惶诚恐躲进人群。

    那光头佬牛开山明显被这一摔惊了一下,全身紧绷,眼睛闪过一道寒光,手刚刚摸到车**斧的把儿,燕三已经挤入人群。牛开山悻悻放开手,暗道自己太过紧张,破坏了自己和善亲民的形象,这个比装得不够完美;

    燕三随着人群又挤了一会,偷偷向刘炮打手势,示意其走到一边,刘炮眉头一皱,见燕三一个半大小子,对自己没什么威胁,不耐烦地随燕三走到旁边。

    燕三凑近刘炮,低声道:大哥,我没钱,但有个祖上留下来的玉件儿,我大爷说值好几个金钱,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等我以后卖了钱再给您补上?

    刘炮眼光大盛,偷偷瞄了一眼牛开山,一把抱着燕三肩膀,走得更远点,闷声道:拿给我看看!

    燕三掏出那个翠绿的菩萨挂件,小心翼翼递给刘炮。刘炮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东西,而且依稀有点眼熟,一把抓了过来,随手塞进怀里,含混道:不值几个钱,就当过路费吧。

    燕三忙道:哎,不是,大哥,这值好几个金钱呢?你别看我小蒙我!要不您还我,我拿给那位地主哥看看,他肯定识货。

    刘炮蛮横将燕三一推,道:我说不值钱就不值钱,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心说到了老大手里,还有我什么事儿?见燕三不依不挠,急得就要大叫,连忙又道:再给你五个银钱,算我今天发了善心,你若是再叽叽歪歪,老子今天让你两条腿出来,一条腿蹦回去!

    刘炮将手中雪亮长刀一扬,燕三顿时蔫了半截,怯生生地接过刘炮递过来的银钱,不情不愿地走向醉月楼后院,过了这帮土匪设的卡子,燕三转头还想说点什么,刘炮生怕事情败露,一脚踹去,嘴里嚷道:去你的吧!再磨叽弄死你!燕三早一扭躲开。

    那边光头大汉问道:什么事?

    刘炮立即答道:多收了他几个铜子儿,没事,没事。

    光头大汉点点头作罢,三人皆大欢喜;

    燕三跟在后面排了一阵队,没多久听见有人在里面喊,人手够了,还缺个宰杀牲口的,有手艺的报名。后面还有十好几个人没轮上,等于钱都白交了。燕三这边顿时急了,不能混进去,费那么大工夫干嘛?也不管排队秩序,在后面大叫:我不要钱,我会杀猪杀羊杀牛,给我顿饱饭吃就行。

    那招人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身子骨壮实,一听燕三这么喊立即点了点人群,燕三顺理成章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老头一看是个半大小子,毛都没怎么长齐全,顿时怒了,吼道:拿你爷玩呢?你能杀牛?你敢杀鸡不?滚一边玩尿泥去!

    燕三也有点来火,道:老爷子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杀过的鸡够你吃八年,给我把刀,我让你知道为什么花儿这么红!

    老头被噎得一愣,扬手从案头丢过一把牛角腕刃,半臂来长,寒光闪闪砸在地上,指着院里一扇紧闭的大门道:里面有头牛,杀了算你小子狂,工钱一分不少你的,老子做主,一日三餐有肉,管你吃够。但是要是你在里面被牛顶死顶残,也别说我祸害你,够胆你就去,我倒要看那牛能让你吹死不?!

    燕三楞了一下,真杀啊!?这下牛比吹大了!但形势比人强,众目睽睽之下燕三捡起短刀,脸上偏还装出一副小菜一碟的样子,走进了小院子,随手关上了门。

    院中众人都停下手上活计,眼睁睁看着那道关着的门,不一会儿就听里面牛声怒吼,一片碰撞哗啦噼啪之声,夹杂几声人声怒吼,突然轰隆一声大响,接着扑通一声,地面微颤,众人的心也跟着颤一下。壮实老头身边一个精瘦的汉子突然道:糟了,里面的牛没拴,那小子恐怕……

    门突然打开,燕三浑身被牛血浇得湿透,半边衣襟被扯烂,拖在地上,手里拽着短刀,**往下滴落暗红,他随手将刀子一丢,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壮实老头,道:牛杀了。

    老头被这阵势唬得有些楞,转身走进院子,一眼扫去脑袋都麻了:那牛倒卧在地,眼见不活了,惨的是全身上下到处冒血,伤口得有十几道,犹如漏了水的皮口袋,血流了小半个院子。牛肚子也挨了一刀,肚肠都流了出来,滑腻一堆。最致命的还是脖子上一道大口子,割断了大血管,血已经快喷完,还在源源不断向外冒出,整个后院一片狼藉,连靠柴房的墙壁都撞了个窟窿。

    一片血腥冲鼻,中人欲呕,壮实老头见惯风浪,也有些脸色发白,忙不迭冲出来,冲燕三吼:你特么这是杀牛?牛有你这么杀的?别人杀牛一道口子,你这差点把这牛活

    剐了,弄得一院子血吓唬你大爷我?

    燕三脸色发青,正往下撸一身**的血衣,心脏疯狂搏动,那满身的血腥味加上杀生的心理压力终于让他没把持住,哇地一声呕吐起来。这一下犹如干茅草里丢了个火星,满院子的人从开着的大门看到了残忍恶心的一幕,一个个哇哇大吐,欲生欲死,弄得满院子酸臭、血腥,狼狈不堪。壮实老头看得直反胃,大骂不休。

    燕三终于缓过气,只觉得胃都要从嘴里呕出来,努力调匀了呼吸,声音都变了,涩声道:牛死了没?你可没说怎么杀,反正我现在还活着,牛死了,你要说话不算话那也随你!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壮实老头气得满脸通红,抓过边上一条木杠子就要动手,突然通往酒楼内的一道大门打开,众人只觉得呼吸一滞,一个巨肥无比的胖子挪了出来。

    老猴子,干什么?招几个打下手的这么久?

    这胖子团团一堆,怕不是有三百斤上下,整个脸面膨胀如同发酵的馒头,油光光一片,挤得两只眼睛又细又小,胖得根本看不出年纪。腰不见腰,腿不见腿,本是常人的身高,大腿、胳膊肉与躯干肥肉长成一片,活生生撑成个短手短脚的奇怪东西,一动全身肥肉水样晃荡,看得燕三瞠目结舌。

    那壮实老头老猴子不敢在胖子面前造次,指着燕三对胖子道:陆厨,这小子说自己会杀牛,我让他试试,结果他把那牛弄得跟筛子似的,全身都是窟窿眼,到处都是血,能恶心死人,害得这帮肮脏货吐了一院子,我正要教训教训他……

    胖子陆厨师转头看了看,眉头上两道肉抖了抖,燕三估摸应该是皱眉的意思,老猴子立即停嘴,大声呵斥下人收拾后院。那胖子又挪到小院看了看死牛,问燕三道:这牛你杀的?

    陆胖子实在是太胖了,步子迈出去其实也有常人长短,但跟那身形着实不相称,只能称之为挪动。

    燕三老实回答:是。老猴子答应我,只要杀了这牛就用我,管我一日三餐有肉。

    陆胖子又问:今年几岁了?

    燕三不知怎地,对这个和气的胖子上不来脾气,低声道:十四。

    陆胖子不说话了,只用肥肉中的两点眼睛上下打量燕三,一会儿又问:第一次杀牛?

    燕三顿了一下,想想也没什么隐瞒的,道:恩,以前杀过鸡,这么大的活物还是第一次杀。

    陆胖子脸上的肥肉牵动了一下,像是在笑,道:十四岁,胆儿够肥。这么大个牛,你不怕吗?

    燕三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人还能让牛吓着?牛又不吃人。

    胖子脸上肥肉一阵颤动,嘴里也发出笑声,对老猴儿道:这小子不错,胆子大,教两天比以前那些软脚虾强,就交给你了。偏头又问燕三:叫什么?

    燕三。燕三乖乖答道,他本来只是想看能不能混进后院搞点事情让醉月楼恶心一下,这会儿歪打正着,居然真成了醉月楼正式帮工了,这可得从长计议。

第八章:陆胖子

    燕三从来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www.uu234.net要是报不了,那就很快抛到脑后,从不纠在心头。本来他也是想进醉月楼混口饱饭,这下一切遂愿,那打手一脚踢飞他的事情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当然,以后有的是机会。燕三想;

    燕三询问了后院的打杂的小厮,知道这儿还管住,醉月楼附近被酒楼老板包了两座宅子,一栋供那肥得惊天动地的陆厨师住,一栋二层木楼就供这些小厮住,再加上醉月楼后院也有些空房间,尽住得下。于是燕三索性告了半天假,回小西街搬家。

    陆胖子是厨师,也是后院管事,什么事情他说了算,一见燕三血人也似,也就批准了。

    燕三回小西街前,先到小河边洗了大半天,这浑身血淋淋地回去容易吓坏人,而后到自己的狗窝搬了东西,跟曲秀才招呼了一声,说是找到个正经谋生行当,不祸害小西街了。曲秀才也没什么挽留,该教的都教了,只低声叮嘱燕三好好修炼清风诀。

    小西街的街坊开始还防贼一样防着燕三,见他大包小包,手提肩抗地像是要走,心头都吁了一口气,这半个月着实够呛!一个个大着声招呼燕三,卖吃食的更是难得慷慨,往燕三怀里塞东西,片刻功夫塞得满满当当,就当送瘟神。

    燕三眼睛咕噜噜一转,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努力憋出一星感动的泪水,道:街坊们这么舍不得我,要不我还是不要那活计了,还在小西街找点活干吧!

    大家一愣,片刻后一个个死谏:三儿啊,莫误了发财的机会,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金钱遍地,你快去吧,隔个四五十年后衣锦还乡,到时候我们也有面子……众人半是欢送,半是拽推,将燕三扯得脚不沾地往外走,就属卖油条的王老头推得最凶,难为他一把年纪,挣得脸色血红如同抹了一层胭脂。

    到了街口,众人心情大畅,李婶的脸上都能笑出花来,装模作样道:好走啊,臭小子,记得回来看我们。

    燕三严肃地回答道:我做活那地方离这里也不太远,每隔两三天就回来看你们!

    李婶脸色大变,后面喘气的一大批人立即气血冲脑,齐喝一声:滚!!七八只大脚朝燕三屁股踹去。

    燕三背着一身东西往前一窜,动作轻灵无比,回头鼻子一皱,眼睛一翻,做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在他背后,一堆人又看了很久,一方面是怕这小子又偷跑回来,另一方面却是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心里居然真有些舍不得。

    回道醉月楼,陆胖子正在训话,燕三悄悄放下行囊,走进一群杂工小厮里面。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做杂工的汉子,高矮肥瘦不一,也有两三个如燕三一般年纪的半大孩子,不过一个个老实巴交,一脸怯生生的样。

    这醉月楼后厨也是有规矩的,我劝大家最好是不要触碰规矩,多做事,少耍心眼,不得打架斗殴,有事儿要拳头说话也可以,明刀明枪来,就在这单挑,但打过算数,不得纠缠;不许欺瞒管事……

    看不出那胖子团团呵呵的,一说起正事还一套一套的,也有种不怒而威的威风,至少那几个半大小子一个个听得就

    差拿笔一字字记下来了。燕三从小就没什么规矩,听了一会就觉着腻味,正要开小差,陆展陆大胖子突然一指人群中一个黑瘦汉子,大声道:

    钱光,出来!

    那黑瘦汉子脸如刀削,双颊深陷,上唇几根老鼠须子又乱又长,三角眼睛精光四射,左右乱瞄,转个不停,一见就知道是个奸猾角色,时刻在算计别人。见到陆胖子叫他,眼睛先一通乱转,而后走出人群,对陆胖子不情不愿作了个揖,口称:陆管事!

    陆展袖子一甩,将手背到身后,只是胳膊太肥,肉太多,那手根本近不了身,斜斜地指向后方,表示那么个意思,燕三看得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是辛苦。

    你也是今下午入的醉月楼吧?

    回管事,是的,听到醉月楼招工,小的第一个就跑来了,帮着干了半天活了!钱光眼睛一转,殷勤回答,姿态放得极低,还不忘表下功劳。

    哦,那醉月楼的规矩你也是早就明白的了?

    是是,明白得,小的听得十分仔细,在管事训话前小的还跟后来的人教导来着。钱光前恭后倨,自从作了那个揖之后,腰就那么半弯着,没直起来过。

    勾结外人,欺压同僚,按醉月楼规矩,该怎么办?

    这种人天人共愤,按规矩得腿打折,丢出后院。钱光脸色一变,慷慨激昂地道。转而回身对一群听训的杂工道:要是你们以后谁敢勾结外人欺压同僚,不用陆管事动手,我钱光第一个饶不了他!声色俱厉!

    接着又回转身,脸上开满了花朵,半弯着腰对着陆展。燕三心里顿时像吃了个苍蝇;这老鼠一般的人变脸真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陆展肥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拿过一根木棒丢在地上,对钱光道:嗯,说得好,那么就劳烦你自己把腿敲断,再自己滚出去吧!

    钱光大惊道:管事,这是怎么说的?小的我才来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钱光对天发誓,可没做半点对不起管事您的事情,您看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了?门外那一批人不是你同伙?分的银钱可还在你兜里放着呢!醉月楼招工,你们设卡收钱,身为醉月楼的人,不是欺压同僚又是什么?

    钱光立即辩驳:那些人我真不认识,我发誓,要是我骗人我就死老娘!天可怜见,我真是冤枉啊!

    陆展冷冷看了钱光一眼道:你当我是瞎子?那伙人叫你二哥、老二的,莫非你很二?

    钱光脸色忽青忽白,一双三角眼乱闪,愣了一会,突然缓缓伸直了腰,脸上拧出一股恼羞成怒的狠劲来,双手交叉抱胸,阴冷望着陆展道:死胖子,耳朵挺灵啊!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子也就摊开来说。西城五虎听说过吗?老子排行第二,诨号拔毛虎!现在乖乖给老子跪下,双手奉上十个金钱,老子当这事没发生过,否则的话,老子把你这一身肥肉拆了熬油!

    陆展身后老猴子几个死忠作势欲向前,胖子巨肥的手一扬,众人立即停止了动作;陆展手招了招,对钱光道:好,就按你说的办。跪下给大伙儿磕个头,

    再奉上十个金钱给大伙儿改善伙食,最后再自己把腿打折我就放了你。

    钱光大怒,指着陆展道:死胖子给你脸不要脸是吧?老子今天就告诉你死字怎么写!纵身忽地一拳朝陆展脸上打去。

    啪地一声,有种湿润的清脆,浑不似骨肉相交的闷响,仿佛一棒子打进了淤泥地里那种声音;

    燕三呆了,这一拳正正砸在陆展巨肥的脸上,荡起一层清晰可见的肉之涟漪。在他看来,陆展能这么牛气地说话,好歹得有两把刷子,这一拳怎么也挡得住,就算是挡不住,他自己都有十足把握能躲过去,他觉得这次是彻底看走了眼。不能打装什么二大爷啊,一伙人直接干翻那耗子再装不行么?燕三对陆展很是鄙视,顺便左右一扫,脚下悄悄踩住了一根扫把杆,准备等下打群架。

    钱光对于自己这么简单就得手也有些楞,正准备来第二下,第三下,把这胖子彻底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的时候,陆展动了。

    简单一只肥手,叉开如同小簸箕,劈胸揪住钱光衣襟,然后另一手一挥,披头一个耳光。

    啪嗤拉碰噗呲叮叮叮

    这一耳光下去,燕三正悄悄往上挑扫把杆的脚僵在半空,眼前只见影子一闪,啪是耳光声响,果然又脆又亮,听声音都觉得疼,想来陆胖子手感也是极佳的。嗤拉是钱光衣襟撕裂的声响,那一耳光抽得钱光拔地而起,打着旋儿飞出,抓在陆胖子手里的衣襟顿时脱离组织;碰是钱光的身子撞上了院墙,离他起飞的地方起码三米;噗呲叮叮叮声音是连着的,刚一落地,钱光嘴里就喷出一股口水混合鲜血的玩意儿,脱落七八颗大牙砸在石板上叮叮作响,一边干巴老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酵,长肥,有向陆展那种脸型发展的趋势;

    我做人公道,也不占你便宜,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掌,我打完了,就轮到你。就这么一人一下地打,打到一方认输为止!陆胖子又向后支棱着手,仿佛他真的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背着手一样,慢条斯理地说道。脸上油光水色,挨了那一拳哪见半点伤痕?

    钱光又和着血水再吐两枚大牙,燕三看着都觉得牙疼。但这耗子也是好种,扶着墙壁站起,眼光中一片怨毒,一对三角眼血色弥漫,再一次缓缓走到陆展面前,道:死棒子,泥丝定了!

    钱光牙掉了大半,一边脸肿得猪头似的,说话也含混不清,具体说得什么燕三没听懂,但接下来钱光的动作他倒是看懂了,调气归元,平地风起……这特么是元修手段啊!这个死耗子是个修士!

    虽然不知道有几重天,但确实是元修啊!陆胖子要糟!死耗子摆明了要杀人,他还偏偏定了个不躲不闪的狗屁规矩。燕三心头大急,脱口而出:胖子躲开,他是元修,会死人的。

    陆展奇怪地看了燕三一眼,脸上皮肉抽了抽,不知道是哭是笑。燕三虎地一下将扫把杆挑到手里,正要大叫一声:有本事冲你大爷我来,欺负个死胖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场中啪地一声巨响,依旧湿润响亮,陆胖子已然中招。

第九章:体修

    燕三几乎不敢看陆胖子的脸。

    身为一个半吊子元修,燕三现在还处在初元第一阶,但是如果让他来狠抽陆胖子一个耳光,他都可以想象那张八斤半重的脸变成八斤重的烂肉模样,还有半斤指不定呼成肉末飞哪儿去了。

    但是他马上呆住了,喉咙里要喊出的话就哽在那里忘了喊。

    一模一样,跟第一拳一模一样。这一拳还是实实在在,满满当当,扎扎实实地呼在陆胖子八斤半重的肥脸上,连位置都不差分毫,左脸腮帮子上。

    胖子的脸上肥肉荡起一个巨大的涟漪,甚至现出肥肉下骨架的模样,但胖子楞是一动没动,头微微偏了偏,等到涟漪消散,陆胖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满脸肥肉鼓囊囊的,不见淤青,不见血痕,油皮都没破一点儿。

    燕三呆了,钱光也呆了。钱光半边脸已经肿得发光,紫黑紫黑的,半开的嘴里血水混着哈喇子淋漓而下,像极了一个傻子。

    元修?忘了告诉你,我也是,我是体修!陆展脸上肉抽了抽,这次燕三感觉很明显,应该是笑了一下。该我了!

    陆展缓缓举起手,按在钱光的肩膀上,而后另一只手慢慢举起,被肥肉掩盖只剩下两点缝隙的眼睛里冒出一股凶光,像要吃人。很难想象这一巴掌下去会出现什么情况。脑浆迸裂?骨肉横飞?头会不会抽飞了?

    全场鸦雀无声,陆胖子几个死忠脸上带着笑,显然早已预料到那钱耗子的下场。

    扑通

    钱光浑身抖得像打摆子一样,跪下碰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抖抖索索伸手入怀,掏出钱包,恭恭敬敬放在地上,然后用一种哀求的眼光看了看陆展,嘴里道:撸爷,鹅错勒,放鹅一妈,放鹅一妈。(陆爷,我错了,放我一马)

    陆展嘿嘿笑了笑,这次是真笑了笑,白牙都露出来了。但燕三只感到一股寒气直冒上心头,说不出的恐惧彷徨。陆胖子一手将钱光提起,道:既然认输了,就该要兑现说过的话,哪条腿,你自己挑!

    钱光脸无人色,眼巴巴地望着陆展,急忙道:鹅错了,撸爷,撸祖宗……

    等到陆展将钱光一条腿子抬起,钱光几乎是在嘶号,叠声道:爹,爹,撸爷,你是鹅爹……伴随咔嚓一声脆响,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在哀求,钱光长呼一声:亲爹啊……不省人事。

    院子里寂静无比,落针可闻,燕三只觉得自己腿肚子在抖动,有些尿急。一条腿子,掰甘蔗一般折成个奇形怪状,这种景象看在一群老实巴交的土包子眼里,太过惊心动魄,一众人看向陆胖子的眼光就像看到了恶鬼,两个胆小的半大孩子拼命憋着哭,眼泪水一个劲儿流,嘴巴扁了又扁,不敢哭出声。尽管胖子还是那个胖子,连衣角仿佛都没动过半分。

    胖子继续讲解着规矩,满脸肥肉看不出来表情,但众人眼睛再也不敢离开那张肥脸片刻,连燕三这号胆肥如烧饼的人都难得规矩一回,只是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着陆胖子刚才说过的话:体修。

    规矩讲完,院里的人早规矩得不能再规矩,燕三返回墙角边提了行李,正要找老猴儿问哪儿有住的,陆展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你叫……什么来着?

    燕三。

    哦,对,燕三。你跟

    我住我那院吧,我院子里小厮跑了,正缺个下人,白天还在这干活,工钱翻倍;

    燕三心内巴不得离这个胖子越远越好,但现在能说不吗?夸嚓一声,一条腿子拗甘蔗一般折断!燕三脑内突兀冒出这个画面。于是他无比温顺地回道:是。

    陆展住的地儿果然够宽大,单独一个院子,倒不见得比乘风快意楼场面大,但内里家具,装饰什么的可就豪华得多了,一比较,乘风快意楼就是狗窝,事实上也确实跟狗窝差不多。

    陆胖子领这燕三到了一间房子前,告诉他就住这儿了,对面就是陆胖子住,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要过去,晚上不要睡得太死。

    晚上还要……端尿壶?燕三疑惑地问道?不睡太死这点倒没什么,燕三本身就是个机灵人儿,没爹没妈地一个人,安全感缺失严重,每回有风吹草动,燕三一定醒来。

    如果你想端的话,我也可以买个尿壶放在房里,让你如愿。陆胖子回道。

    那还是免了。燕三忙道。开玩笑,燕三爷宁愿被你一耳光抽飞也不愿意帮你倒尿壶,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叫曲秀才来削你。

    唔。陆展迈着短小的步子,挪走了。

    燕三,你知道元修?刚放好行李铺好床,陆展不知何时就站在燕三身后,云淡风轻地问道。吓得燕三一个激灵跳上床,摆个架势,一见是陆胖子才放下心,跳下床,被单上灰黑灰黑两个鞋印。

    燕三心说难怪前一个小厮跑了,胖子你这样鬼一般没脚步声,我得在房里备个尿壶,容易吓到尿崩。嘴里却回道:是啊,我自己就是一个修士!那钱光行元运气的架势肯定是一个元修。对了,陆师傅,你说的体修是怎么回事,好像比元修厉害得多啊!

    燕三有一点好,自来熟。又立即道:呀,可不好意思,应该叫陆管事,不过现在不在醉月楼,叫你陆师傅也可以吧,要不叫你陆哥?

    叫陆师傅吧!你倒是生了一张好嘴。陆展脸上抽了一抽,应该是笑了,而后问道:你也是元修?打我一掌看看。

    这怎么好意思,我出手很重的,打起人来连我自己都怕。燕三诚惶诚恐地道,其实他也心知肚明,他这点能耐估计在陆展面前不太好使,至少现在他还达不到钱耗子那种气势。气势跟实力大多数情况下是成正比的。

    叫你打你就……

    话音未落,燕三毫不客气地一拳冲在胖子肩头,小样儿,这叫突如其来的惊喜,刚才他就在默默调动灵元,这下趁陆展不注意,想让他吃个暗亏,立马一拳飞出,打个冷不防。哼,三爷从不按牌理出牌。

    啪……燕三只觉得手掌如打中一团棉花,软绵绵虚荡荡的,好像打到,又好像没打到,感觉用错力了似的十分难受。

    陆展纹丝未动,一身肥肉完美荡漾开了燕三的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的劲力。燕三心头升起一股挫败感,隐隐感觉就是叫曲秀才估计来也讨不了好。

    还不错,有点意思。确实是个修士,刚修出元气没多久吧?嗯,不对,肉身力量不对,你还炼体?你还是体修?陆展浑不在意燕三偷袭,脸上肥肉抖了抖,皱起了眉头。胖子两条眉毛倒还好认,不至于感觉不到表情

    炼体?没有啊,除了清风诀,我又练了一门饭桶神功……我说我也不知道陆师傅你信吗?燕三纠结着,天王诀莫不是炼体功法?

    那就没错了,小子,恭喜你,正式踏入灵体双修的行列。哈哈,想不到真叫我遇见这种人才!陆展哈哈大笑,笑得一身肥肉抖来抖去,花枝乱颤;

    半响后,燕三一再追问,陆展才止了笑声,向燕三解释。

    莽葬大陆自古修炼路上就存在灵、体、魂三种途径。

    修炼一途,犹如在茫茫大海中寻求彼岸。

    体修讲究强大自身,以身体为武器冲击天人界限,即舟固说,舟即身体,身体坚固才能经受住风吹浪打,才有达到彼岸的基石;灵修讲究技法,借用天地之力,达到天人彼岸,即水手说,没有高明的水手,船只再坚固,方向再明确也只会原地打转,不借用风力水力,则事倍功半,多数时间无辜消耗,彼岸遥遥无期;魂修则讲究灵魂超脱,拨开迷雾见前方,只要方向明确自能达到彼岸,即舵手说。

    这三种途径互相矛盾,又互为依托,均有可取之处,也均有高人达到彼岸,说不上哪个更优哪个更劣,如果非要挣个长短,只能总结为四个字因人而异。

    那直接三修不就完了?舟坚船固,水手娴熟,舵手指引航线,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整明白了。燕三道,心中已经开始寻思,到哪儿去寻一门魂修功夫开始三修之路,同时不禁为这些修练者的智商感到担忧。

    恩,果然聪明。一边造船,一边学习操风弄水,一边再学习观察天时风向……但是啊,老天只给凡人百年寿命,可渡这无边汪洋动辄成百上千年。是,修元者越到后来越能增加寿元,但也只是与天挣命而已,跑得过时间,成仙成佛,永生逍遥,否则一捧黄土,灰飞烟灭。跑不过的还是绝大多数啊!莫说三修,就是双修,单修,能最终超脱的又有多少?你是聪明人,但修元者又有几个傻子?

    燕三傻了,不服气地道:有人天资特别聪慧呢?有人可以得到很多高手帮助呢?

    陆展叹一口气,道:修元者天才不知凡几,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亲国戚、宗门种子更如过江之鲫,但这些人的结局,据我所知没有一个能破虚而去,有些事并不是外力所能左右,修行修行,归根结底,还是得修,得行,这世界上从来没有靠祖上、靠宗门、靠奉养而成的仙人,这些人从根基上就要好过凡人不知多少,起步的台阶高,所有种种,不劳而食,不争而得,形成习惯反而成了桎梏,没见过血的老虎,最终只会丧命于豺狼。天才天才,努力与天争,争赢了才叫天才,输了的都是废材。 体修、灵修、魂修,分别凝练操控血元、灵元和魂元,也统称为元修。燕三所学的清风诀就是一部灵诀。

    燕三挠了挠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他心理隐隐觉得,这个陆胖子怕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陆展脸上肥肉抽了抽,接着道:简单来说,成仙大道,三条皆通。一介凡人,无根无基如浮萍,单修已经很艰难了,双休等于碌碌,三修不如回家做梦。嘿嘿,燕三儿,我劝你早点决断修灵还是修体,否则后面的路怕是看不到了。

第十章:乌龙培元羹

    陆胖子也许是很久没有找到这种修炼得半白不白的菜鸟了,加之燕三也确实懵懂,这么一问一答,月上中天才告一段落。

    通过这一番交谈,燕三是彻底开了眼,这才知道修元一路那么多弯弯绕绕,不过燕三不确定是不是陆胖子夸大其辞忽悠小朋友玩的,也是姑妄听之。

    据陆胖子说,体修在初元阶是完全凌虐灵修的,而且自有一套更简单的级别体系。灵修要到第三重天才能跟体修分庭抗礼,第四重天后,同阶灵修吊打体修,因为,灵修会飞!

    至于魂修则是怪胎异数,正应了一句话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体质羸弱无比,但魂术千奇百怪,一不小心就让你变傻子,站那木桩子似的任人鱼肉。总的来说魂修碰上同阶体修灵修,一切看命。

    总的来说,魂修和体修走了两个极端,而灵修稍微好点,处于中间,随着灵力提升,体质和魂力都会有所提升,虽然没有专修那么明显,比之凡人又是天差地别;故而世上修灵者居多。

    修灵还是修体?这是个问题。燕三躺在床上抑郁了。

    清风诀带自己入了修灵的大门,灵元催动之下明显让自己身轻如燕,攻击也是不俗,放弃不得。然而饭桶神功刚修炼半个月,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身体强度,力气明显增加,似乎还有点促进身体发育,这几天燕三明显觉得骨头咔咔作痒,好像在长高。

    但是灵修以后会飞啊!多牛叉,天上飞啊!叫三爷怎么能舍得这么大的诱惑?!

    然而天王诀貌似更牛皮一点,回忆起那小瓷人双手背负,睥睨天下的姿态,燕三不禁胸膛发热,摧枯拉朽啊,秋风扫落叶啊,就是血多了点,太残忍了!不过三爷喜欢。

    靠!管它的,两个都修,死胖子故意骗小孩儿玩,当我不知道么?燕三一翻坐起,下定决心,然后一把抓过被子,蒙头倒下,呼呼大睡。

    说做就做,这也是燕三固执的地方。只要认定一件事,哪怕别人都说是错的,他都会去做,即使吃亏上当,用燕三的话来说:三爷乐意,你管得着吗?

    先修清风诀,而后饭桶神功,凌晨的清新天色里,燕三的一天就这样开始。陆胖子却不修炼,起来后看燕三已经入定,也没打扰他,自己弄些水洗漱了,提了个笼子,里面两只肥嘟嘟的奶白色仓鼠,上街上溜圈儿去了。

    一圈回来后,陆展一见燕三正摆个古怪的姿势,浑身发抖在那发羊吊,浑身大汗淋漓,脸上肥肉又抽了抽,嘴里喃喃道:愣是要灵体双休?小屁孩不听大人言,你自己要作,谁还能拦着?也不管燕三,自顾自去了。

    燕三一趟饭桶神功全身抖完,立即进入饿死鬼状态,刚一收工,立即闻到一股肉香。这肉香得怪异,简直要活生生把他馋死,燕三几乎是身体自发地向香味来源扑去。

    陆展的房子外面还有个大大的厅堂,此时陆胖子正将一口大鼎摆在地上,站着时不时弯腰舀上一勺子,塞进那快要淹没五官的肥肉堆里,连碗都省了,吃

    得不亦乐乎。是的,直接一口大鼎,一人绝对抱不过来的圆鼎!

    鼎内还在咕嘟,白汤浓稠如奶,不知名的草药随着拳头大小的肉块翻滚,不知道什么肉,香得离奇。这胖子可真会搞啊,整得这么香,难怪能当厨师!燕三心想,一边努力把嘴巴里的口水吞下,搓着手,一脸笑眯眯地对看都不看他一眼的陆胖子道:陆师傅,这什么肉,好香啊,一闻就很好吃的样子。

    乌龙培元羹,五十年以上的铁线乌,配上十八种珍惜药材,就炖了这么一锅。陆展答道,头也不回,一块拳头大的肉塞进嘴里,动了两动,就消失不见了。这情形就好像往一个肉堆里面塞肉,看得燕三惊心动魄;

    铁线乌燕三知道是一种蛇,但那蛇好像不怎么长大,总筷子粗细,一身坚硬如铁,窜得飞快,又绝毒无比,燕三曾经看过一次被这种蛇咬死的人,全身都乌黑乌黑的,硬得像石头,真是很邪门的毒。五十年的铁线乌,那不得成精了啊?难怪这么多肉呢!

    呵呵,听起来就想吃。陆师傅,这么一大鼎,你吃得完啊?燕三恬不知耻地问道。这已经是没脸没皮地讨食了。燕三毫无这种自觉,在小西街,比这更离谱更恶心的话他不知说过多少。

    你想吃?陆展又往嘴里塞了块肉,问燕三道。

    嗯,我就尝尝味道。

    拿碗来!

    燕三直奔厨房,端了个装汤的大盆子出来,谦虚地道:我吃得少,一碗也就够了。

    那汤盆跟小脸盆似的,不但大,还很深,陆展看了看燕三手头的碗,又看了看大鼎,喝道:滚犊子,拿小碗来!

    燕三也自觉过分了点,立即回厨房换了个海碗。一想平常人家也不拿海碗吃饭啊,估计陆胖子还得让他滚一次。最后依依不舍地换了个菜碗,总算正常点。至于那一拳头大的饭碗,燕三压根就没考虑过。

    这回陆胖子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总算给燕三打了一碗肉羹,肉却只有两块,燕三分明看到本来打了三块的,胖子手一抖又落下去一块,燕三看陆展的眼光都有些幽怨了。

    这一碗,五个银钱。要吃交钱。陆展把那一碗肉羹往边上的桌子上一放,道。

    还要钱啊?

    要不你还想白吃啊?

    那倒不是,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燕三道。心说你怎么知道?知道了还问,这么抠呢!

    陆师傅你看,你这也太贵了,五个银钱都能买半头羊了,有没有那么一种情况,我不给钱,也能吃这肉羹呢?燕三搓着手,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肉羹,嘿嘿笑道。

    陆展气得脸上肥肉直抽,道:有!哪天你要能打得我退一步,只要我在醉月楼一天,我煮的药膳分你一半,分文不取!

    燕三先是一乐,陆展随后道:跟钱光似的,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拳,公平合理。

    燕三顿时蔫了。想想陆胖子拗甘蔗的手段,鬼才跟你一

    拳还一拳!不过很快,燕三又换了一副面孔,不屑一顾地道:不就一碗肉羹吗?贵得跟吃了会飞似的,还说什么五十年铁线乌,我看就是猪肉吧!要真这么好吃那也值了,要是跟我熬的猪肉差不多,那我不是亏死?

    陆展顿了顿道:你待怎地?

    燕三道:这么着,今天这碗当试菜,真有你说的那么玄乎我再与你交易。

    陆展脸上肥肉惯性地抽了抽,眼睛里冒出一股戏谑的光,肥手一挥道:好,今天你白吃。

    你才白痴呢!燕三心里嘀咕一句,端起碗,大快朵颐。

    真不愧是厨师啊!一口汤,一块肉下肚,燕三心里赞叹,那肉嫩滑不失劲道,奇香蜂拥,鲜美润口,肥美剔透,丝丝分明,却又汁水丰腴,没有半点腻味。汤汁浓郁,入口偏又清爽,中间道道药材的甘辛交错,组成独特的味觉,却又让味蕾服服帖帖,让燕三简直吞了舌头。

    三下五除二,一碗肉羹片刻间被干得清洁溜溜。燕三意犹未尽,眼睛不禁盯着大鼎。陆展及时伸出手,五指叉开,冲燕三晃了晃,意思是:再来一碗?五个银钱。

    燕三悻悻然收回那勾肉的目光,嘴里道:味还行,不过也就那样,明天再说。心头感叹,这胖子怕是没骗人,说不准真是铁线乌的肉,转身走了。

    哼,吃了我的药膳,哪有那么容易就弃口的?特别还是专供炼体的宝药。在燕三走后,陆展呵呵一乐,肥肉一阵抖动,只觉得心头有种诱人犯罪的快活,而后又嘀咕道:小王八羔子,这一碗肉羹收你五个银钱你还嫌贵了,嘿嘿,放到炼体的宗门卖,五个金钱都得抢破头!这么一大碗,我瞧你今天怎么过。一会儿回过神来,又忖道,哎,我这是亏本买卖啊,怎么还赚了似得?一时竟楞了。

    回到醉月楼,燕三找到了老猴子,老猴子二话不说,当啷一声,那把熟悉的杀牛刀砸在燕三跟前。

    拿着刀,跟我来,今儿老子好好教你怎么杀生。

    燕三捡起刀,嘴里嗝儿一声,打了个嗝,跟着老猴子去了,心内有些奇怪,早上就吃了一碗肉羹,居然就饱了?这简直是对饭桶神功的侮辱!

    等干死两头羊,一头牛,燕三感叹,真是隔行如隔山,想不到杀个牲口的学问比杀鸡可要复杂多了,大牲口筋骨分布,血脉走向,致命要害,这都要知道。如何下刀,下刀时如何预防牲口挣命,躲在死角,如何站位防止血溅到身上,这都是学问。甚至杀了后还要念一句众生皆苦,往生极乐,这是老猴子的独门口诀了,说是非念不可,不念不行。

    到了中午,本应大吃一顿,然后眯一小会的燕三发觉不对劲。居然不饿,还没有食欲,浑身气血丰盈,燥热难当,只觉得要找点什么事情来干才好。又呆了片刻,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全身如同在温火上慢慢煲着的汤,只想大喊一通,大打一场,悠忽鼻端一痒,伸手一摸,满手红,居然鼻血都出来了。

第十一章:滴水篇

    我的乖乖,我这是怎么地了?一见红,燕三就慌了,脑袋一阵恍惚。www.uu234.net

    陆展一见,脸上皮肉微微一抖。边上的老猴子打趣道:哟,燕三儿,小小年纪还流鼻血了,今天偷看了哪家姑娘了?这么刺激,看到什么了?哈哈哈……

    燕三道:老猴儿,你是不是对我使坏了?我感觉浑身要爆炸似的难受,想找个人打一架。

    老猴儿嘿嘿一乐:怕是想找个姑娘打一架吧,看不出来,燕三你毛都没长齐,居然也好这个调调啊!边上一班老油条跟着起哄,午饭时间已过,厨房也难得清闲,一个个看燕三热闹。

    燕三大怒,他也知道找姑娘怕不是个好事儿,小西街李婶的丈夫就找过一次,结果被李婶纠了一个月,成天哭骂他不知廉耻,街坊也指指点点,背后偷笑。虽然他不知道找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事情,但肯定是调笑他来着。他一把抽出尖利的杀牛刀,倒吓得众人一跳。老猴子犹自笑得不知死活,半点不怕燕三装腔作势;

    哼,不是看你年纪大,今天让你变猪头饼!下午的肉我剁了!燕三甩下一句话,冲进了后厨房。

    后厨最累的要属打下手的帮厨,帮厨又属切肉剁骨最辛苦。大唐肉食金贵,导致酒店来吃饭的都要点几个肉菜以显摆身份。醉月楼生意好,一天要卖出去两三头牛,此时还有一整头牛扔在肉食房里,燕三除了杀牛,肢解牛也是重要工作,今日上午已经和老猴子弄完了一头,下午这一头还没开始。

    血腥味冲鼻而来,燕三觉得还好受了些,狠狠一刀扎向剥去了皮的牛后腿,杀牛刀在燕三蛮力之下直没入柄,碰到骨头滑向一边,再整个一划拉,将牛腿撕出长长一道口子。这已经不是卸牛的内容了。用陆展的话来说,牛身上各个部位肉质丰厚不一,味道也各有千秋,必须分类卸开,才能卖出好价钱。燕三这纯属发泄。

    卸坏了牛,今天的工钱没有了不说,这个月的工钱你都得赔进去。陆展走了进来,巨大的身形挡住了门,让燕三感觉天都黑了。

    陆师傅,我不知怎么了,心里燥得很!定是老猴儿冲我使什么坏了!燕三丢了刀,苦兮兮地道,鼻血又一次涌了出来,浑身已经如在火炉。

    我知道,不是老猴儿,想想你今早白吃的那碗乌龙培元羹,你当我陆展的肉是那么好吃的?!陆展肥脸看不出表情。

    你……哎呀!你个陆胖子,居然在肉里下药?不对啊,你也吃了,你吃的比我还多!燕三指着陆胖子大惊失色,心叹果然胖子心黑,早该堤防点。

    嘿嘿,乌龙培元羹,那么大一碗,够你这小身板折腾三天的了。这是大补药,你这是虚不受补,轻则七窍流血,重则爆体而亡。瞧我,不好端端的?而且我收拾你就一巴掌的事儿,还用得着下药?陆展道。

    陆师傅,不对,陆管事,陆哥,陆帅哥哥,我说错话,我回去就给你钱,你倒是教我怎么办啊,我觉得我快要爆炸了!燕三大惊失色,连声告饶,连最恶心的帅哥哥都叫

    出了口。想想也是,陆胖子这么肥,什么补药受不了啊,估计这一身肉就是这么来的,自己真是嘴贱,贪吃害死人!

    陆展冷冷伸出一个巴掌,五根指头肥肥短短,根根分明冲燕三眼前一晃。

    给,五个银钱是吧,我给,陆师傅,教我怎么做!燕三此时简直浑身都要冒烟,只觉得耳朵一热,一摸也是血,怕是离七窍流血不远了,赶紧答应。

    陆展见燕三痛快,看他那模样确实有些顶不住,不再戏弄燕泼皮,道:把你那炼体的功夫练一练也就没事了,记着欠我五个银钱,回去给我。

    燕三哪里还有功夫答话,立即拿起天王诀浪淘沙篇滴水的架子,一五一十地运起功来。

    我还不知道这见鬼的天王诀是不是炼体的呢?死胖子,你这是要害死我啊!燕三百忙之余心底泛起这样一个念头,身体的动作却不敢停下。

    果然,身体的燥热随着燕三全身的震颤一点点消散,燕三只觉得那热如同四处肆虐的洪水,此时如同得到了疏导,每行进一个部位就减缓一分,全身运行一遍过后已经大幅减轻,身体如同吸水的海绵一样,将那不断散发的燥热一丝丝吸收,反而感到暖洋洋地舒服,再运行一遍,则浑身清凉舒坦,劲力弥漫。此时又不同先前的想要破体而出不受控制的暴力,转而变成蕴含在身体中可以随意调动指挥的力量。

    随着第三遍天王诀的进行,燕三眼前清晰地看见一滴水,清亮透明,犹如在寂静的夜里,空旷的石洞中,从高处落下的水珠反射着日光,晶莹夺目地砸在石板上,柔弱但义无反顾,细小却亘古不绝,自己身躯就是那一块石板,经过这一滴水的砸打,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改变,但燕三却感到了全身的震颤,微不可见,却确实存在。更多的水滴连绵不绝,砸在石板上……

    脑海出现水滴异相,浪淘沙第一篇,滴水,燕三总算是入了门,这也意味着燕三的所谓体修之路,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其意义与灵修的第一缕初元是一样的。

    修元界的力量分为七级,体修亦然。只是体修还分四大境界,分别为不破、不坏、不死、不灭,每个境界等同于灵修两重天。燕三决定灵体同修,也是被这四个境界所吸引,听名字牛得一塌糊涂,实际上要达到这四重天却让人不要不要的,当然,燕三泼皮完全没有这种觉悟。

    三遍天王诀行完,燕三体内燥热全消,而且全无平时修炼时大汗淋漓,累得跟狗似的感觉。他能清晰地感觉随着心跳的节奏,身体内部不时地发出燥热,但每一次散发就会随即伴随心跳扩散到全身各处,被全部吸收,消化,成为力量的一部分。如果非要比喻,现在燕三的心脏每一次跳动就是一滴细小的水珠,每一次搏动都会引起身体微不可查的震颤,对燕三的身体进行一次微不可计的强化。而后身体里的养分随血流即时补充到全身各处。这样一个过程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全身通过这种不断消耗、补充的过程加强;

    滴水穿石,正是这套功法的精髓所在。它将体修每日打磨肉身的过程分散到

    人体自然的身体活动中,不再局限于专项磨炼。燕三通过这十几天的发羊吊,正是让身体熟悉这种频率,为功法的正式运行铺平道路。简单来说,现在的燕三滴水功法既然踏入了门,那么即使他停止修炼,只要他还有心跳,他的身体也会不断增强,虽然比之专门的体修要缓慢得多,却胜在无时无刻,不休不眠。燕三虽然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但也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或许所有的炼体功法都是这样的,七窍流血、爆体而亡的问题解决了才是最重要的。

    晚上回到陆展的小楼,燕三心情已经恢复了小泼皮的乐观状态,笑眯眯地为陆展端茶倒水,殷勤伺候着。陆展心内奇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毕竟满脸肥肉摆在那儿,这臭小子今早一碗的药膳,初炼体者非三天修炼不能吸收,流他两碗鼻血都算好的,怎么这会儿就一副活蹦乱跳的贱样子出来了?

    燕三,你毛病好了?陆展实在疑惑,眼见燕三一副讨好卖乖的模样确实有够贱,忍不住问道。

    燕三一拍胸脯,顿时就尾巴上天,道:那是,也不看看我燕三什么人,早就好了。虚不受补,哼,我身体好着呢!再来两碗不再话下,就没听说过人让肉撑死的!想想好像太过于高调,怕是又要让陆胖子记恨,又换上一脸笑,道:主要还是陆师傅你的办法好,要不好不了那么快;

    心内腹诽:早知道练功就能化解这么简单,要你教!

    恩,那就好,把欠的钱交了吧!陆展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燕三真是所谓的炼体天才?

    哦,好好,我是那种说话赖账的人吗?燕三早有准备,眼睛咕噜噜转,嘴里答应得飞快,手却没拿半根毛出来,问道:陆师傅,我这一天工钱多少?

    一个银钱。陆展道。在南风镇,这工钱已经很高了,要知道一个烧饼才三个铜钱,而金银铜三种钱钱的兑换都是一比一百,也就是一个银钱可以买上三十多个烧饼,这已经够一家三口生活了。

    这么少啊?!燕三夸张地叫了起来,我下了工还要伺候你呢,多少钱?

    当初说了,当小厮再算一份工钱。一天一共给你两个银钱。陆展慢条斯理喝了口茶道。

    那不是说要是我天天到你这儿吃一碗肉,还要倒贴三个银钱?一个月下来我非但拿不到一个子儿,还得白饶你九十个银钱?陆师傅你瞧我像不像家里很有钱的样子。燕三淳淳善诱。

    没人逼着你吃,买卖买卖,双方你情我愿。先把今天的帐给结了。陆展道。

    燕三没奈何,这胖子滴水不漏,死盯着就是不松口,一脸疼惜地掏出五个银钱,想了想又拿回两个,道:从我工钱里扣两个。你那肉我是吃不起了,再也不吃了。心说肥死你得了!

    那也随你,明儿早上要吃赶早,来晚了可就没了,哦,准备好钱,概不赊账。

    陆展伸手接过银钱,饶有兴趣地在手里抛了抛,看得燕三一阵心疼。

第十二章:两年

    时光荏苒,转瞬两年。顶 点 X 23 U S

    修元无岁月,凡人自蹉跎。南风镇的雪下了又化,蛮吼森林的风一如既往地清新,带着淡淡的野性气息。小西街李婶的儿子虎头自燕三走后成了另一个小头目,带领一帮半大孩子整日偷鸡捉狗。醉月楼的生意越做越大,陆展的身材好似有恢复昔日苗条的趋势,曲秀才乌黑的头发中偶尔出现银丝,这让他私下唏嘘不已,唯一不变的只有他手里的黑色戒尺,一如既往,又长又黑,让另一帮新进的皮孩子望而生畏;

    醉月楼的后院,宰杀的小院子里门突然打开,一个高高的身影从门中走出,背着阳光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头发长长的随意在脑后扎了个髻,一身衣服做下人打扮却洗得干干净净,仿佛还透着清香。他手长脚长,步子迈得极大却不显匆忙,正要走向后院大门,院子底下一个躺在躺椅上摇晃的老头坐了起来,喊道:燕三,等等,今日的牛卸完了吗?

    那高高人影偏过头来,眉目清秀的一张脸,不见得有多动人,脸上一抹安静的笑让人很舒服,特别的是那一双眼睛,眼睛生得又狭又长,微微上挑,笑的时候时候眯成一条缝,看不见眼珠子,只能见一道调皮的光在里面游荡,温润如玉。这是一个青年,唇上开始有了绒绒的毛,喉结也突出得很明显,但脸上稚嫩未完全褪去,依稀能见到少年时古灵精怪的影子;

    这两年燕三像雨后的竹笋一样,身体蹭蹭地往上长,十六岁的他已经比醉月楼后院大部分人都高,不再是以前那个钻进人群里就不见的小猴子了。

    见老人招呼,燕三挠了挠头,冲那老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道:侯老,你就欺负我吧,今天你可是一分钱活都还没干呢,也不怕陆管事找你算账。话虽这样说,燕三还是依言走向了卸牛房。

    老猴子在椅子上不服气得嚷嚷:怎么就叫欺负你呢?当初要不是我教你,你能学会杀牛、卸牛?我怎么说都是你师傅,你这不孝弟子,信不信我把你逐出门墙,永不录用?

    得了吧您呐,就教了我三天。燕三钻进卸牛房,一阵卡啦刺呼的声响,间隔着偶尔碰地一声剁骨声,燕三的话从房中传出。

    老猴子眯上眼,听着房中的声音,觉得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那声儿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儿拖沓,就是斩骨也只是短暂的闷响,没有第二下,显然是一刀搞定,这个燕三儿确实是个卸牛的奇才。不过老猴子嘴里可不含糊,道:那还不是我教得好?也就你这种榆木疙瘩还要教三天,人家伶俐的娃儿,边上看半天就学会了!

    两人边拌着嘴,只一小会儿功夫,燕三从房中出来洗了洗手,眼睛眯缝笑看着老猴子,道:侯老,这可比你还快了吧?

    老猴子上下打量燕三两眼,心理服气,这小子不光速度快,浑身还半点油腥不沾,真真气人。老猴子就是因为每次进去卸牛弄得一身肉沫骨碎油腻才经常打着师傅的名头剥削燕三,不过他还是嘴硬道:光快有什

    么用?看你这一身跟大姑娘私会的行头,你想干啥呀?你是个剁肉的,整得这么干净是对屠夫这个职业的不尊重懂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专业,随便扒拉两刀糊弄人的!

    燕三笑笑不答,挥挥手走了。他的事情就是每天杀牛杀羊,卸牛分块,这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经搞定大半,剩下的都是小活,老猴子自会料理。老猴子还在身后不依不挠:嘿,说你呢!你听见没有?我可是你师傅。这才几天,师傅说话居然敢跑,信不信我把你逐出门墙,永不录用?……

    回到陆展的住宅,燕三照例将院子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给陆展的两只肥仓鼠喂了口粮,又将陆展的和自己的衣服抱出来洗净了,晾得满院子旌旗招展,宛若迷宫,主要是陆胖子的衣服太过肥大,一件件跟床单也似。

    忙完后,燕三钻进了后厨房,一阵得得朵朵的切菜声响起,不一会儿刺啦一声,一股香味迎风飘散,在陆展回来之前,一桌五菜一汤已经齐全,那口大鼎中咕嘟咕嘟,异香扑鼻,鲜红的不知道是什么肉,燕三小心翼翼地在陆展的房中拿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一株红色的不知是花还是草的植物,掐了一小段丢入鼎内,顿时香味又变,燕三细嗅一下,满意点点头,将盒子重新盖好,放回原处,顺手从陆展房内拿了一本发黄的书,坐在桌子旁,一边看着火候,一边读书。那书的表皮写着四个大字:药膳秘谱。

    院门一响,燕三眼前黑了半边,片刻之后,陆展那肉山一样的身影挪到厅堂,先仔细闻了闻香味,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而后走到桌子前,在专门特制的铁梨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燕三清晰地听见一阵波涛涌动的哗啦声,那是陆展的肉浪汹涌。

    燕三站起身,恭敬地给陆展做了个揖,称:陆师。

    陆展嘴里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嘴里道:今天还不错,这道满江红透还有我三分样子,这几道小菜也还行,算你八个金钱吧。

    燕三连忙道:谢谢陆师。

    举起碗筷,燕三吃得仔仔细细,动作迅速却不鲁莽,再不复两年前饿死鬼投胎模样,两人默不作声,片刻后一桌饭菜光洁溜溜,一鼎鲜红的肉汤如血,燕三只喝了一碗,其他都进了陆展的肚腹。

    无知者无畏,反过来,越是知道得多,就越敬畏前路的艰辛;

    燕三现在知道了一条五十年的铁线乌在修元者眼里价值百金以上;燕三知道了曲秀才说的灵修一口气能吹死八个人并不是吹牛皮;燕三知道了陆展的胖并不是胖,而是体修的一种异常状态;燕三也知道了正式踏入修元界,若以他以前的性格和作死的行为,到现在坟头的草怕不是有已经一人来高;

    当然,一条最简单的原因是,他差点被陆胖子一掌扇死。

    那是进入醉月楼不久,燕三果然不能抗拒陆展药膳的威力,所谓食髓知味,况且胖子的药膳不仅味道奇好,而且对炼体者简直是天降甘霖,于是燕三乖乖付钱买

    饭票。但过不了几天燕三又肉疼的紧,找了正经工作又不好出去打秋风,钱包日渐干瘪,终有一天燕三泼皮性子发作,吃了肉不给钱,一副你耐我何的模样,当时陆展就说: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怎么吃的给我怎么吐出来。第二个,老规矩,打动我一步算你赢,以后药膳分你一半。

    燕三是什么人?泼皮一个,立马转身就跑。

    没跑两步迎面转上一座肉山,陆展已经不知何时挡在门口,动作之快直如白日见鬼。逃没得逃,燕泼皮当时气血翻腾,加之几天下来天王诀大有进展,信心爆棚,果断选择和陆展开打。

    燕三一拳轰去,胖子岿然不动,然后燕三诈做吃惊,等陆胖子略为放松抽冷子就是一腿。这一腿又猛又恶毒,燕三自认为是巅峰之作,直直踢在胖子下阴,俗称断子绝孙腿。

    胖子当时脸色有些发青,愣愣地没有做声,但脚下半点没退。半响之后,陆胖子重重呼出一口气,夏日炎炎,那口气却蒸腾如龙,肉眼可见。燕三当下脚下发软。

    这一掌,我只用三成功力,一拳一脚换这一掌,你也不吃亏。陆胖子缓缓说道,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燕三尖叫一声,转身就窜。但陆展这一下快如闪电,重重打在燕三胸口,燕三只听见胸口一片卡拉声,整个人腾云驾雾,好像撞到了东西,很多很多东西,接着猛地一顿,停止下来,眼前已经一片黑暗。

    直到半夜之后燕三才醒了过来,这才感觉到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陆展面无表情地将一碗满江红透倒进他嘴里,转身离去。

    自此燕三每天就躺在床上过日子,陆展不知哪儿弄了个小丫头伺候他,每天除了喂他一碗血红的汤汁外,话也不说一句。

    半个月后燕三才下地,在小丫头的搀扶下看到了一个人形的大洞,从厅堂直通到自己的房子,中间穿透了三间木墙,足足有八米多远。最后的人形停留在自己房子的墙壁上,陷进去一拳多深。那是一面夯实的土墙。当时自己一定是挂在墙上,陆展一定是从墙上把我抠出来的!燕三想。

    又恢复了半个月,燕三才回到醉月楼。在这一个月里,燕三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第一次对自己的生命充满了敬畏。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当然,差点失去也算。

    燕三开始尊重人,懂得礼貌。尊重老猴子,也尊重陆展,尊重每一个见过的活生生的对他没有恶意的人。当天回去他就把这一个月的伙食费交了。燕三心知肚明,陆胖子没想取他性命,否则那一掌就不止三成力道了,否则也不会事后还救他性命了。那一脚实在太阴毒了,只要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燕三想,要是谁给我这么来一下,我不弄死他我不姓燕。

    幸好陆展是修体的。幸好自己还只是个二吊子修炼者。如果真的踢坏了陆胖子……燕三事后想起大汗淋漓,算不出自己要死几次才能平息陆展的怒火。

第十三章:菩萨蛮

    吃完饭,姑且叫饭,如果四五十斤肉也算一顿饭的话,燕三将碗筷收了,清洗干净,然后打了清水,恭敬送到陆展面前,白毛巾干干净净,纤尘不染,递到陆展手上。

    陆展抹了一把脸,那半条毛巾一片污黄,估计得拧出半斤油来,望着燕三不经意问道:

    三儿,两年前那一掌,恨我吗?

    燕三将毛巾接过,突然展颜一笑,两只眼珠宛如夜里突然闪亮的星星,掩藏在狭长的眼缝中,看着陆展同样被肥肉遮盖的两颗寒星道:从没恨过!

    真的?

    我从不……在哪一掌之后,我再没撒过谎。燕三盯着陆展诚恳道,但是有一天我一定会正式跟你打一场!

    哈哈哈……现在再试试?陆展心情豁然开朗,哈哈大笑,揶揄道。

    现在,还不行。我还没活够!燕三摸摸后脑勺道。这个时候,他又好像一个害羞憨厚的少年。

    来吧,今天便宜你了,白挨你一拳,我不还手。也看看你这灵体双修到底成什么气候了陆展抖抖身体,浑身肉浪堆叠,惊心动魄。

    燕三也不推辞,对陆展抱了抱拳,道:那陆师小心了!

    等等,你要是再往那地方招呼,我让你床上躺三年!陆展一下想起什么,立即正色道。

    不敢,陆师,该放下要放下,才能走得更远。我修灵的师傅说的。我来了!燕三起手拿了个架势,对陆展道。

    陆展混不在乎,一看燕三,眼神突然一惊:燕三盯着自己,就仿佛猛虎盯着羔羊,有种生杀予夺的意味。只见燕三脚下不丁不八,不知道是那一门的步法,怪异得紧,左手掌在前毫不着力地虚虚撑着,右手拳头将发未发随意捏在腰侧,突然一闪,燕三已经掠到眼前,沉腰坐马,左手一收,右拳闪电冲出,嘴里一声闷喝:开!。

    拳头接触身体一触即收,那拳头里蕴含的狂猛力道却如同炸裂开来,仿似强弓射出的重箭,一往无前,桀骜跋扈。

    陆展整个身体随着这一拳掀起了一道肉的波浪,拳锋所致,波浪的浪尖荡出陆展身后三尺,脚下咔嚓连声,两块青砖裂开几道大口,已然碎裂,衣服也卡地一声,已经不堪束缚陆展巨大的身体,生生被翻腾的肉浪扯出一条长长口子。

    陆展依然没有退后一步,但眼中惊骇无比,浑然不顾身上白肉暴动,肉光外泄,问燕三道:你炼体几重,修灵几重?这是什么功夫?

    燕三哑然失笑,上前帮陆展掩好白肉,道:炼体一重应该还没到吧,没什么感觉,修灵倒是二重天了。这是一个老爷子给我的一尊人像上的功夫,叫……菩萨蛮。

    燕三的回答都是实情,但要讲到天王诀的时候他改了口,称其为菩萨蛮,主要是天王诀名字太臭屁,有装牛比的嫌疑。

    事实上天

    王诀当然不止是一篇,除了浪淘沙外,还有其他三篇,菩萨蛮正是其中拳脚功夫的一篇。天王诀很是怪异,并不是循序修炼,而是各个篇章均可独立,好像每一篇都自成一家,但最后还是归于一个体系。就如同一株大树,枝桠粗细不一,但根子却是一样。而且内容也很是奇怪,比如这拳脚功夫,并没有常形常式,除了独特的发力方式外,根本没有姿势和形态的要求,反而是气势和心态,意境更为看重,这也让燕三着实苦恼了一阵子。别人出招总有个名堂,比如黑虎掏心,灵蛇摆尾什么的,这天王诀倒好,一切随意。很是有点拿不出手。

    但是有个总名堂,比如燕三刚才用的那一拳,归总到天王诀里,应该叫:菩萨蛮之第九种发力方法腰马合一,劲力瞬爆,崩石如粉,一沾即走。这名字一说出来,陆展会不会蒙圈不知道,燕三自己得绕半天。

    陆展道:菩萨蛮?没听过。不过这个菩萨倒是真够蛮的,单论力量已经超越寻常炼体第一重了,厉害厉害。只可惜你舍不得放弃灵修,要不然成就只会更高,可惜,可惜。

    燕三苦笑,陆展是师傅,曲秀才何尝不是?虽然两个都不愿意承认。

    修灵有修灵的好,炼体有炼体的妙,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一意孤行到底吧。

    刚才起手后那一下闪动,正是清风决突破第二重后曲秀才教导的疾风袭,短距离内急速移动,不过耗费元气也是惊人,以现在燕三的元气水平,袭个三四下就得跪。

    收拾完毕之后,燕三又到陆展门外道:陆师,钱不够了,明天南风黑市,我准备再买一些元兽肉和药材,今晚去借些来。

    陆展见怪不怪,自然知道燕三这个借字几个意思,无非是高来高去,有借无还,只不知道哪个富户又碍了燕三的眼,这么倒霉。这一年来,燕三办事越发让陆展舒心,在带燕三去南风黑市买了一回灵药兽肉后,燕三明白了药膳的巨大消耗,第二天就把家底都交给了陆展,并随之偶尔夜不归宿,称外出借钱,还总能借到。隔天或许有人报官家中被盗,或许屁都没放一个,吃了闷亏不敢声张。

    南风镇屁大的地方,也没见过什么高手,就有个屠刀帮老大还能上得了台面,凭燕三手段,打不过也能逃走,陆展也不担心。

    早去早回,借不到就算了,实在不行我去借。陆展谦虚地道。

    我诚心借,应该还是有人给我点薄面的!燕三也谦虚地道。

    两个身影,一个修长一个肥胖,隔着一道门,却不约而同地透出一股狐狸偷鸡的恶趣味。

    走上修炼道路后,尤其是跟了陆展这两年,燕三才明白为何说修炼难,光就金钱方面就是一个无底洞,怎么塞都塞不满。难怪曲秀才说有些人的修炼速度会是自己的十几倍,只要有金钱支撑,各种补药灵丹填下去,就是猪都能飞天。也难怪陆展一直劝说自

    己放弃同修灵、体,只修一项已经要到处借钱了。可怜曲秀才这几年,除了正常吐息外怕是从没吃过什么灵丹妙药,教导燕三也是放之任之,只图他一个身体强健。燕三天生天养地修出了灵元,也不知道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

    非到万不得已,燕三不会出来借钱。实际上燕三是一个对钱没什么概念的人。自小就没花过钱,倒是掉过不少。在他眼里钱的概念只是叮当作响的金属块而已,自从修元以后,由于花费的巨大,燕三对钱几乎麻木了,金银铜钱只是闪光不同,同样哗啦啦作响。但是燕三知道今后将越来越离不开这些叮当响的小玩意儿,这挺让人讨厌的。

    燕三借钱也有讲究,并不是谁钱多就借谁,有时候明明人家身上就几个铜钱,他也要借个精光;而有时候即使容易得手,金钱唾手可得,燕三也决不染指。

    比如有一回遭遇了一个老熟人,拔毛虎钱光,那死耗子被打折了腿,养好后成了个瘸子,但死性不改,敲诈勒索到了醉月楼一个小杂工身上,被燕三给知道了,当天晚上就把钱光借了个精光,得了些个钱钱,除去偷偷还了小杂工被敲诈的钱后,净收入才十来个铜钱。

    比如对面米行的老板,燕三也盯上了,黑黑胖胖一团和气,对下属工钱开得高,燕三曾观察过他很久,也看过这老板将钱收到自以为安全的墙洞里,唾手可得。然而米行的老板却经常开仓施舍米粥给周遭的流浪汉,尤其是小孩子,每次都会多打一些粥饭,燕三偶尔一次听到老板对这和他一样黑胖的老板娘叹息:可怜,可怜,如果我们的娃儿找到了,也到了这个年纪了,不知道会不会也在外面流浪……双双抱头哭泣。燕三鼻子一酸,从此再没打过主意。

    还有借得光明正大的,说起来也是可笑。南风衙门的师爷,相貌堂堂,为人师表,当天燕三本想到传闻贪得很的县官那打点秋风,无意间却发现县官的夫人和男人在床上鬼打架,仔细一瞧,男人不是县官,竟然是正派师爷。燕三当下乐了,黑巾蒙面直接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当着两人面翻箱倒柜,那县官夫人正要喊叫,却被正派师爷一把捂住了嘴巴,直到燕三把房中值钱的东西收得干干净净,扯起桌布包起,扬长而去,两人也没再吭声。

    想不到啊想不到,燕三唏嘘不已,平时人前道貌岸然的师爷,人后居然跟县太爷的正室夫人有一腿子,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这个闷亏师爷怕是吃定了,毕竟在人家的床上干人家的老婆,这个乌龟还是南风镇最大的官,叫人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真的闹大了,跟入室抢劫比起来,还指不定谁掉脑袋。那县官夫人也不是蠢人,被师爷捂了嘴巴后也想明白了,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这次钱是燕三借得最爽的一次,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果然事后半点风声也没传出,一对奸夫淫妇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第十四章:小丑

    回到房间,燕三换了一身灰色的贴身短靠,方便行动,而后从床下拖出一个装饰精美的檀香木小匣子,小匣子上描金画凤,秀气得紧,还有幽香阵阵从中透出,胭脂味十足,燕三打开来,却是一个富贵人家夫人小姐必备的神器:胭脂盒;

    先在脸上抹上白色的水粉,厚厚一层,白得让人心悸。顶 点 X 23 U S而后是胭脂,燕三用手挖了一块,仔细涂抹在嘴唇上,而后是嘴唇四周,最后两边嘴角斜斜向上,形成一个笑容,猩红浓烈的巨大笑容。最后描眉的炭笔,在眼眶四周重重画了一圈,用手揉匀了晕成一片浓黑,仿似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燕三两只手指稍微往下一拖,那黑便像是满溢的眼泪,微微垂向脸颊。

    铜镜中出现了一个小丑的样子,惨白的脸,乌黑的眼,猩红的唇,最浓烈的色彩,最激烈的碰撞,形成最滑稽的妆容。但最后那一拖形成的哭痕使得这个小丑带上了一抹忧伤。这种忧伤在特别的滑稽妆容中显得十分突出,让人不知怎地在想笑的时候同时想哭,忧伤入骨。

    燕三在半年前去看过一场黑市的演出,里面就有一个小丑。演出散场后,燕三意外地在后台看见了那个小丑,当时那个小丑被抽得浑身鲜血淋漓,眼泪将画好的妆冲得七零八落,燕三问起,那小丑道:今天的演出没有拿到很多钱,所以我就得挨打。说完这句话,那小丑还因为感激燕三的询问,强颜笑了一下。

    那张巨大的笑容和巨大的悲伤的脸在燕三脑海中挥之不去。燕三感叹良久,只觉得感同身受,自己何尝也不是一个小丑?被父母抛弃,却每日开心得仿佛没有烦恼,为一点小事乐得没心没肺,但在内心深处,燕三知道自己一直在流泪,从懂事起,从未停歇;

    从此燕三借钱时就改成了这个哭泣的小丑妆容,不再蒙面。因为他觉得这才是自己的真面目。而且化妆的效果比蒙面还好,燕三自己都不认识镜中的自己,半夜吓人效果奇好。

    悄悄纵出后院,燕三一路疾行,目标直指县太爷府邸。

    县太爷姓黄,名叫黄仁义,却一点儿也不仁义。自打上任以来,苛捐杂税加了两倍,人们闹了几次,黄仁义满口家国大义,非他要加税,而是某处天灾,某处**,一通说教,加之官兵成列,刀兵耀眼,恩威并施之下,最终闹腾的人不了了之。好在南风镇民风淳朴,也颇富足,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燕三心里清楚,这些钱财多半是进了黄仁义的口袋。

    他化妆用的那个胭脂盒就是上次从县太爷夫人那儿顺的,上面的金银不是一般的镀金,而是实在的镶金,看卖相做工,足足值得十几个金钱。一个小小县官,月俸不过五十银钱,他婆娘哪里用得起这等奢华的物件?

    县太爷府邸离南风衙门有段距离,好在此时已经深夜,人影全无,燕三急速前进,尽往阴影处奔走,没遭遇吓坏良民的事情。很快,燕三就看到黄仁义府邸大门口两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两个府丁拄着两把长棍,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上面,勉强站着,但头颅歪斜,眼睛迷离,口水悠悠,显然周公的诱惑太过强大,两人已经瞌睡得紧了。难为日久年深,居然练了这么一身驻棍睡法,让燕三颇为心折。

    燕三找个背光处,悄然翻过院墙,过了院子,遥遥看见厅内灯火辉煌,人影憧憧,厅外还靠着两个丫头,显然不敢去睡,等待主人召唤伺候。燕三打量片刻,窜上屋梁,接着一个翻身,人如风车转动,半点声响也没发出,已经翻上了屋顶。这两年多来,随着清风诀的精进,燕三动作越发轻盈,配合炼体的巨大体力,这一下动作几如风乍起,飘逸灵动,漂亮得紧。

    几下蹿高伏低,燕三顺利来到厅堂上方。悄悄揭开房瓦一角,一线灯火人声透出,下方的厅堂中三人正主次分明,正在饮酒叙事。

    定睛一瞧,燕三顿时一乐,熟人啊。

    主位上两个人,一个正是要借钱的正主儿黄仁义,三缕长须,团团脸,一双鱼泡眼不时闪动,尽是贪婪狡猾。旁边坐着他的夫人,穿红着翠,体态婀娜,许是饮了些酒,双颊红晕,一双眼睛水汪汪地不时乱瞟,说不尽妩媚,确实是个风流人物。对面客位上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一脸正气哥,面白无须,剑眉入鬓,鼻直口方,不是那曾在县太爷床上翻滚过的白皮师爷是谁?

    此时黄仁义酒过三巡,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缓缓在桌上推给白脸师爷,嘴里道:这三万金票和一部骨书,你先收好,明日清风明月宗有使者过来,千万代我交给你弟,让其为我美言几句。如果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心内暗暗嘀咕:要不是看在你弟是清风明月宗的弟子,能搭上线,老爷我能让你当师爷?当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在窑子里当鸭的么?他却不知头上早被白脸师爷绿了好几层。

    屋顶上的燕三瞪大了眼珠子,喉结不由自主咕嘟一声轻响,吞了口吐沫。这黄仁义果然巨贪,三万金票,也不知吃了多少民脂民膏。

    白脸师爷伸手接过,挺直了腰板大声道:为大人解忧乃属下份内之事,理应效劳。大人尽管放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脸上正义盎然,语气坚决有力,就差没拿刀在胸口插两刀了。要是没见过师爷光着身子的模样,燕三差点就信了。旁边妩媚的夫人闻言娇媚地白了师爷一眼,显是感谢他为县太爷效了太多劳了。

    黄仁义很吃这一套,点点头道:这些年亏得你忠心,你放心,等我靠上清风明月宗的大树,就能放开拳脚了,到时候飞黄腾达,怎么也得弄个县老爷给你当当。师爷赶紧感激涕零,看得燕三心里一阵腻味,心说:黄仁义不给你弄个县太爷当,你自己早在黄仁义婆娘肚皮上当过了!

    那黄仁义又道:这盒子千万收好,三万金票不说你也知道,是老爷我为官多年来的家底,这都罢了。那部骨书,老爷我几经周折才从周癫子嘴里

    掏出来,据说蕴藏了一个大秘密。可惜我寻了好几个灵修也未能找到什么秘密,只好把他献给清风明月宗,想来偌大一个灵修宗门,肯定能解开这个秘密,到时候老爷我的功劳可就大了,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

    师爷回道:属下省得,必定盒不离身。珍而重之将桌上巴掌长的小盒子收入怀中。

    又闲聊了几句,黄仁义心情大好,将酒一通猛灌,眼前迷蒙出现珠宝成堆,自己俨然成了皇帝,地下黑压压一片都是跪着的大臣,不由哈哈大笑,片刻后笑声停歇,那黄仁义已经趴在桌上人事不省,醉梦中继续数钱去了。

    再过片刻,底下的黄夫人和师爷已经开始眉来眼去,显是恋奸情热。那黄夫人袅娜起身,借着给师爷倒酒,突然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师爷赶紧去扶,手却捏在黄夫人胸口,隔着衣裳一阵搓揉。屋内极静,只听得到上好的布料摩擦簌簌作响,那黄夫人毫不示弱,一手已经潜入师爷胯下,轻轻掏摸。两人看一眼睡得死猪一般的黄仁义,又转头看看紧闭的门窗,只觉得心情激荡,刺激无比。

    黄夫人眼睛如要滴出水来,媚眼瞧着白面师爷,牙齿轻咬着下唇,突然手下用力,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师爷胯下之物。白面师爷闷哼一声,双眼充血,终于按耐不住,将黄夫人转过身子,按趴在桌上,手已经熟练地从下方掏摸进黄夫人裙底,掏摸片刻往下一扯,一条月白亵裤扯落脚踝,而后掀起罗裙,入眼光滑雪白一轮硕大满月,沟壑积露,师爷手忙脚乱,掀起自己长袍前襟,扯落中衣,贴上黄夫人后臀,顿了须臾,腰腹猛地一挺。黄夫人如同中箭,猛地扬起脖子,黑发乱飞,嘴里发出一声似叹息似满足的颤音。白面师爷在后面已经大动起来,撞得桌上碗碟碰碰作响。

    黄仁义趴在桌上鼾声如雷,隐约头上绿得流油。

    燕三目瞪口呆,片刻后只觉口干舌燥。上回好歹还有被子遮掩,这次两人居然在黄仁义面前堂而皇之搞了起来,果然是一对奸夫淫妇。此次燕三从前到后看个通透,尤其是黄夫人裙底乍现的肥大满月,胸口被师爷扯落露出的雪白山峰,晃得燕三头晕眼花,那压抑的呻吟粗喘宛如魔咒,声声传入燕三耳内,不知不觉燕三胯下飞快隆起,顶在瓦片上咔嚓一声,一片青瓦生生压裂。

    好在屋内两人肉搏正凶,混没注意这点声音。燕三却一惊,赶紧收敛心神,静悄悄摸下屋顶,闪到两个瞌睡欲倒的丫鬟身后,无声无息将之捏晕了过去,而后施施然推开厅门,大大方方走进厅堂。

    白面师爷和黄夫人犹自未觉,啪啪碰碰声音连成一片,师爷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脸上汗水如浸,拼力冲杀,黄夫人则一脸苦乐交集,似哭似笑,不时扭动身躯,作顽强抵抗,两人喘息低吟声不绝于耳。

    突然黄夫人感觉身后师爷一僵,好久也不动一下,连忙扭腰摇臀催促:冤家,你倒是动啊!一边转过脸去。

第十五章:借钱

    惨白的脸,巨大乌黑的眼,猩红夸张的嘴,大到裂至耳根的笑容……在这夜半三更的时刻,在做着妇道人家最亏心的偷人勾当之时,活生生地出现在黄夫人眼前。

    黄夫人脸上血色春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喉咙里咯咯连声,想要喊叫却又发不出声音,嘴里叹息一样地低声哭叫了一声:我的娘……双眼反白,软软瘫倒,下身一片呲呲声,不一会儿就有一股腥臊传来,已经尿崩了。

    白脸师爷还没有昏倒,坚强地站立着,只是浑身抖得如拔毛的鹌鹑。随着黄夫人倒下,两人连接之处的玩意如死蛇一般垂下,涎水蜿蜒,但师爷也不敢去收拾一下,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一把墨绿色的小小匕首巴掌来长,刃口正抵在师爷喉管,寒气直浸入骨子里去,锋利得让师爷缩卵。

    燕三空着的手放到嘴边,做个噤声的姿势,指了指黄仁义,而后毫不客气地伸进师爷怀内,掏出那个小木盒子。

    师爷大急,下意识刚要动作,喉咙上一凉,还没感觉到痛,已经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流了下来,片刻后才感觉那冰冷的刀锋处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痛,却是早已皮破血流,立即不敢动作,眼看着那小丑把盒子塞进怀中。

    燕三松开匕首,用刀面在师爷脸上拍了拍,哑着声音道:我只求财,莫逼我索命!怎么做,你懂的。幽泉匕首光滑如水,本来沾染的几点血水全部都被燕三抹到师爷脸上,而后燕三看看酣睡如猪的黄仁义,看看狼藉的桌面,桌下瘫软的黄夫人,最后冲脸色惨白的师爷摊摊手道:你继续。施施然走了。

    直到燕三的身影融入到黑暗中不见了,师爷才打了个冷颤,醒了过来,简直不敢相信一切正的发生了。然而怀中空空,地上的女人罗裙上掀,露出大半轮肥月,月下泉水弥漫,一片腥臊,而自己胯下一片湿冷,死蛇已经缩成一团鼻涕虫,可怜又肮脏。

    白脸师爷颓然一屁股坐倒,狠狠给自己甩了两巴掌,祈祷自己赶紧从睡梦中醒过来。

    梦没醒,醒过来的是躺在自己泉水中的黄夫人,黄夫人刚爬起身,一眼就见到师爷脸上一片鲜红,脖子上鲜血还在流淌,立即大张嘴巴,准备发出有生以来最为尖利的喊叫。师爷突然活了过来,一把捂住了黄夫人的嘴,道:叫人进来看到这幅模样,你想死吗?

    黄夫人这才知道害怕,抖抖索索紧紧抓住师爷的衣襟,脸色青白。

    赶紧穿好衣服,准备一下。师爷突然咬了咬牙,挣扎爬起,先将自己的鼻涕虫收好,而后帮手足无措的女人提上裤子,放下罗裙,又提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只觉得酒水冰凉,透入心底。

    师爷将瘫软的妇人提起,扶到黄仁义身边坐好,低声吩咐几句,妇人忙不迭点头答应,接着师爷狠了狠心,操起桌上最大的汤盆,连汤带水砸在自己头上,摔倒在地,转眼血流满面。

    白脸师爷想好了,如果只是少数金银,像上次一样蒙混过去也就算了。但这次金额实在巨大,足以收买很多很多条人命,而且牵扯到灵修的宗门,这个后果是他不敢触碰的,只能跟黄仁义坦白。当然坦白之前得把给黄仁义戴帽子的事情先遮盖过去。

    妇人见师爷倒地,立即猛烈推挪黄仁义,同时那一声压抑已久的尖叫终于破喉而出:啊……来人啊,杀人了!!

    直叫了七八声,才有两个家丁破门而入,一见眼前的情况:县老爷趴在桌上死活不知,老爷夫人云鬓不整,脸色雪白,身上还散发阵阵腥臊,师爷趴在地上,血流满面,不知死活,顿时鸣锣敲鼓,大声呼喝,将整个府邸全部闹腾了起来。

    众人一番折腾,首先弄醒了黄仁义。本来黄仁义左摇右晃都没有醒来,还是黄夫人雷厉风行,一大桶冷水从头冲下,黄仁义打个冷颤,终于睁开了迷离的鱼泡眼,接着黄夫人凑到黄仁义耳根低声说了一句:东西被人抢走了!

    黄仁义忽地站起,桌子都被带得跳起半边,桌上碗盏杯碟叮叮当当碎落一地,一身从头顶凉道脚后跟,彻底醒了过来。那部骨书只是意外获得,虽然用了些手段,沾满了血腥,丢了也不怎么心疼,毕竟里面的秘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三万金票却是他真真切切一点一毫贪墨来的,是他为官十几年来的全部家当,这一丢跟挖了他的心头肉没什么两样。

    黄仁义为官多年,心底城府自非常人所及,顿了一下,然后屏退所有下人,单独留下南风总捕头魏开杰,黄夫人和已被救醒的白脸师爷。白脸师爷姓石,名叫石文天。此时南风衙门文武两大将都在,黄仁义面无表情,冷声问道:夫人请将事情经过讲一遍,事无巨细,不得遗漏半点。

    黄夫人点点头,柔弱道:适才与大人饮酒,大人酣醉后,妾身正要吩咐下人伺候大人睡下,突然门外闯进来一人,脸上画得雪白鲜红,跟鬼一样,妾身吓得腿软,不敢动弹。而后那人也不说话,问师爷要那个……钱财,师爷不给,那人就在师爷脖子上划了一刀,而后强抢了师爷,刀架在脖子上,师爷不敢乱动。那人抢完师爷,又想到大人身上搜刮,师爷拼死阻拦,被那恶人一盆子扣昏过去,当时血流满地,那人以为杀了人,有些害怕,慌忙跑了……而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捕头魏开杰皱了皱眉,仔细询问那人身高相貌,有没有什么其他特征,黄夫人只见过燕三那张鬼脸后就被活活吓晕,哪里答得上来,支支吾吾半天,石文天连忙咳嗽一声,接过话头道:夫人当时吓得六神无主,可能不记得那么细致,我与贼人打过照面,与捕头详说。

    黄夫人忙道:正是,正是。

    那人身材颇高,不是太壮,听声音有四十来岁,声音有些黯哑,手里拿的匕首应该是个宝物,锋利异常,墨绿色,脸上用胭脂

    水粉化了妆……石文天娓娓道来,还拿了纸张,画出匕首模样和燕三脸谱样子,详尽非常。

    魏开杰沉吟道:声音做不得真,可能是故意做的假声;恩,这个妆容倒是有些蹊跷,好似唱戏班子里的小丑,至于手里的匕首……寻常刀剑要么铁,要么青铜,很少有绿色的金属,而且据师爷所说,锋利绝伦……大人,这可能是一把法器!如果没有猜错,那人可能是一个修元者。而拥有法器的元修……大人,这件事情我们可能处理不了。

    黄仁义心中咯噔一下,颓然坐倒,心中之痛简直无以复加。

    石文天只要推脱了责任,巴不得把贼人说得越厉害越好,最好说是纯元仙人,此时也默不作声。黄仁义呆了半响,突然眼光一亮,定定瞧着石文天,突然道:我有办法,捕头你先退下吧,我与师爷再商量商量,有事再唤你相助。魏开杰拱手退下。

    师爷,我有办法可以追到那个盒子,你说如果清风明月宗的灵修出马,能否夺回金票和骨书?黄仁义道。这么大一笔钱,黄仁义也留了个心眼,怕石文天私吞,故而请了一名异人在金票上做了些手脚,想不到无心插柳,倒成了追回财物的关键。而且这事也不宜太过宣扬,一是官员遭劫本就丢脸,二是那钱数额太大,曝不得光。要是宗门灵修出马,行事就要低调得多。到时候钱财顺利交给清风明月宗,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清风明月宗依然得领这个情;

    石文天一惊,没想到本应该尘埃落定的事情又起波澜,一颗心又晃晃悠悠悬在半空,口里却不得不说道:大人英明,我这就告知舍弟,让其向清风明月宗高层报告此事,定能派下高手来。

    事不宜迟,师爷速去。我那方法只得三天期限,过了就再也追踪不到了。黄仁义大喜,立即催促石文天行事。

    石文天花费巨额钱钱启动城中的千里传音阵法,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他的弟弟,至于他弟弟如何向上层通报,他也无从知晓。南风镇因处于大唐和大元的边境,故而修建了一座传送阵,一座千里传音阵。

    天色大亮时,千里传音阵传来消息,负责传送阵的人给一夜未眠的石文天送来了一个水晶牌子,石文天交付了五个金钱,小心翼翼捧着牌子找到了黄仁义,当面将水晶牌子砸碎,一道声音凭空传出:黄大人心系我宗门,难能可贵,此等灵修抢劫事体实是修元界之耻,宗门弟子责无旁贷,定当协助黄大人夺回钱物,派下宗门第五真传弟子罗归,内院弟子马彪,外院弟子石文正,勾非等七子协助追查,将于近日抵达,还南风镇一个朗朗乾坤。

    黄仁义大喜,一下派来七人,而且还有一个真传弟子,显然是个大人物,清风明月宗简直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同时也暗叹,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修元界也是一样,清风明月宗为何对他如此厚爱,他是心知肚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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