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牢狱之灾
你……凌烛龙眼睛瞪得老大,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慕容怀空不是燕三,并不是能随意呵斥的,再者说人家四阶巅峰,随时可能归仙,真要逼得急了,两张老脸撕破,自己又能落得什么好。
现场尴尬之极,燕三独坐在地,仿佛诸事与他无关。
片刻之后,凌烛龙狠狠吐出一口气,道:好,此事就此揭过。燕三让他天儿对他三跪九叩,这是羞辱麒麟郡,此事又当如何?
慕容怀空惊讶道:有这事?凌小王爷怎么会向小小侍卫下跪呢?凌郡王你是不是搞错了?
慕容轻衣道:那本是燕三准备戏弄大元拓跋辽的把戏,也经过我的同意的,却不想凌天抢了先,自己不假思索下跪,哪里怨得了燕三,父亲若是不信,且看看这个。慕容轻衣将一块留影石交给慕容怀空,正是燕三贪图好玩,录下了凌天翻找出仙人遗物,大喜过望,纳头便拜的整个过程。燕三觉得可能对慕容轻衣拒绝与凌天的娃娃亲有帮助,私下里给了慕容轻衣,想不到今日却成了证据。
慕容怀空灵元往留影石中一探,心中已经了然,当下眼睛一转,取出另一块空白留影石,当面用灵元复制一份,将复制品交给凌烛龙,却将原本的留影石纳入怀中,道:这是重要证物,需要留档备查。凌郡王仔细看看,是不是还要怪罪燕三不敬之罪吧。
凌烛龙灵元探入留影石,脸色由愤怒的青红色突然变得雪白,又是羞赧,又是愤怒,活生生有苦说不出。凌天在药谷那一幕确实是过于没有脑子,若传扬出去,麒麟郡小王爷的草包之名就算是死了也要传遍天下。
此刻对于凌天的死,凌烛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死得好的念头,真真脸面丢尽。照慕容怀空的意思,若是真要追究,少不得要将证据大白天下……
凌烛龙望着端坐于地的燕三,心头升起一股无力感,满腔怨愤不得出,突然大吼一声,声音无比暴躁恼怒,霍然站起身道:此事我玄元郡记下了,我们走!
慕容怀空含笑拱了拱手,道:怒马,替我送送凌郡王!
慢着。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很冷,很静。
凌尊轻轻拉住暴怒的凌烛龙,拱了拱手道:慕容郡王、血大人,请问勾结元人,该当何罪?
慕容怀空一怔,血菩提木然道:若证据确凿,按例当斩!
燕三豁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与凌天有八分相像,却更冷静,更危险的青年,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是万兽之眼修炼以来燕三对于危险的直觉。
好。我怀疑燕三私通大元,残害同胞,证据在此,请各位同鉴!凌尊道。
凌尊将手摊开,其上也放着一枚留影石,此时灵元催发,顿时一暮暮图像在空中显现,众人皆是不解,图中的画面是凌天被阿龙手撕后,燕三躺倒昏迷在地的场面。
们看这元人,无端端查看燕三伤情,而后又将一物塞进他嘴里,后来血狂虎曾去查探,敢问血侍卫那是何物?凌尊问道。
血狂虎道:应是千年肉佛,若无此物,燕三当场横死。
千年肉佛乃万晶难求的天地至宝,大唐和大元是死敌,为何这元人要将如此珍贵之物救治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小黑衣卫?凌尊道,眼眸扫过惊疑不定的众人,斩钉截铁道:定是燕三与元人早有勾结,又处于血衣侍卫重要位置,元人不忍放弃,故救其性命,让其继续潜伏大唐!
慕容怀空和血菩提眉头齐皱,慕容轻衣踏前道:元人拓跋辽当时掌控局势,与十二皇子达成协议,双方不得互相攻击,为维持秩序,阿龙当场击杀凌天,救治燕三不过是江湖道义,哪来通敌一说?
江湖道义?哪个江湖道义能到如此地步,唐元本来是生死仇敌,就因为一个协议,用天地至宝救治仇家,换做是你,你会吗?凌尊凌厉的眼光瞪向慕容轻衣,慕容轻衣顿时语塞。
满场皆静,唯有血火杀唔唔连声,显是有话要说,拼命向血菩提示意。血菩提木然道:准你这次开口,讲!
血火杀顿时狠狠吐一口气,张口道:燕三忠心为主,舍身杀敌,就连元人也心服,送上灵药,怎么了?这叫情怀,英雄惜英雄,你懂吗?你不在江湖走,天天**宿窑子,你懂个锤子!
住嘴!这次是五声断喝,虎豹血衣卫,血菩提,就连慕容怀空和慕容轻衣也忍不住怒斥出声。
凌尊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被燕三看在眼里。
血火杀出言不逊,掌嘴二十,罚俸禄一年!血菩提木然道,血火杀惨叫一声,冤屈道:师叔,我又说错话了?我哪儿说错了,你告诉我……
打!
血狂虎和血狂豹纵身而上,师叔当前,血火杀不敢逃跑,但在两位师兄手下拼命挣扎,慕容轻衣咬牙切齿从后面扭住血火杀胳膊,血狂豹一掌扑在血火杀口鼻间,恨声道:叫你嘴欠!还没受够教训!今后死哪儿都不知道。
血火杀还待要叫,血狂豹又是一掌打在嘴上,血火杀顿时鼻血横流,嘴巴吹气一般肿起。
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血狂豹的碎碎念,片刻后血火杀两腮肿大,嘴巴像挂了两条腊肠,口水和血丝淋漓滴下,再也支吾不出一句话来。
见血火杀受此待遇,凌尊心里一口恶气消散大半,恭声道:血衣卫法森严,晚辈心服,还请血大人惩治勾结元人之徒。
血菩提沉寂半响,燕三依旧一动不动,但眼中幽光不时闪动。堂中一片寂静。
终于,血菩提道:证据不足,但有嫌疑,打入元修大牢待审。
凌尊眼眸一转,问道:敢问是哪座大牢?
大唐牢房分为普通监牢和元修监牢,普通牢房砖石铜铁,自然困不住元修。
大唐的元修大牢有三处,一为恶鬼天牢,二为恶水寒水牢,三为熔岩谷地牢,专为修士预备,任凭你修为通天,进了这几个牢房也只能惨嚎战栗,苦苦挣命。
血菩提脸上依旧木然,道:打入哭号渊,即刻执行!血火杀、血狂豹押解,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众血衣卫脸色狂变,面有不忍,连慕容怀空都看了木菩提一眼,凌烛龙脸上发光,绽放狰狞笑容。
血火杀嘴里呜呜连声,说不出话,但拼命摇头,血狂虎迟疑道:师叔!?……
血菩提僵硬的眼睛一动,道:不听调令?
血狂虎忙道:不敢!
血菩提又转向凌烛龙,道:凌郡王可有异议?
凌烛龙终于哈哈大笑,道:血衣卫管理森严,今日终于一见,我凌烛龙心服口服!倒是凌尊在一边轻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言语。
血菩提最后问向燕三,道:燕三,你可心服?
燕三盯着血菩提面无表情的脸,半晌道:服!
血火杀呜呜连声,却被血狂虎一把揪住了脖子,拖拎着就走,血狂虎道:燕三,走吧,别妄想从我手下逃脱,你若敢逃,当场格杀勿论。自己掂量清楚。
燕三脸作苍白,叹息一声走了出去,从背后看去,燕三的身形都委顿了几分,生气全无。
哭号渊是何处,燕三不得而知,但在场的众人却是个个知根知底,讳莫如深。
这是一座顶顶大名的死地,从古到今,进去的修士能出来的千不存一,基本上只有进,没有出,也被誉为鬼魂之地,传言常年迷雾笼罩,有成群冤魂惨呼,彻夜不绝。
走出玄元郡山一般厚实雄伟的大门的时候,燕三回过头来看了最后一眼,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到这里,从名义上说,这儿是燕三的故都。
玄元郡此时已经入夜,宛如一条吃饱喝足的兽,有着心满意足的慵懒。拿到了巨额财富的春狩幸存者们在城里引起一阵阵喧哗,这是属于他们的温暖夜色,不属于燕三。
通敌卖国是任何官方都不能容许的叛逆,凌尊这一下子打到了燕三的七寸,即便不是真实,但有诸多解释不清之处,说一千道一万,宁杀错不放过。而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在燕三肩头的罗罗跳下地,回归荒野去找寻他自己的快乐。这一张保命的底牌,最终还是没用。
在玄元大堂内血菩提曾给过燕三传音,告诉他前因后果。燕三从没听到血菩提说过这么多话,显然,这个木木的老头是袒护燕三的,哪怕只是预备血衣卫。
血菩提告诉燕三,凌烛龙丧子,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否则就是撕破脸凌烛龙也不会罢休,即便在玄元下不了手,以后针对燕三的或明或暗的手段将会层出不穷,正如凌烛龙所言:燕三,必须死。这关系到麒麟郡的颜面。
第一二二章:哭号渊
血菩提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燕三暂时打入大牢。顶 点 X 23 U S可修士大牢一样不保险,血衣卫的手伸不到那里,而麒麟郡却可以,如果燕三真的被打入三座大唐掌控的大牢之一,或许用不了几天天就会变成一具谁都认不出的尸体。
但哭号渊不同,名为修士囚牢,实际却是一座神秘的死亡之地,只进而不出,麒麟郡的爪子再长也伸不到那里,如果敢伸爪,爪子可能会无影无踪。
燕三也可能永困不出,等于在大唐彻底死了。而实际上燕三在大唐是死了,却拥有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谁都不知道规矩的世界,一段新的开始。血菩提此次判决,既给了凌烛龙满意的台阶,也间接给了燕三生路,这个木头木脑的老头,有着比谁都精明的头脑和滚烫心肠。
至于燕三在堂内颓然心碎,听天由命……好歹血菩提的戏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也得配合一下,索性给凌烛龙一个更大的台阶吧!轮演技,燕三演个男二号不成问题。
别装了吧,血四大人,你累不累?先说说哭号渊是个什么地方。走出城门,燕三腰背又重新挺直,对一脸肿如猪头的血火杀道,这浑人还维持着不服不屈的表情,口水血水稀稀拉拉地流个不休。
泥……看粗来了?血火杀口齿不清地道。
你演得太浮夸了,身为三阶高手,怎么也不至于脸肿了大半个时辰还这幅鬼样,血三大人可没下死手!燕三道。只要是元修,这等皮外伤只要灵元一转就会好上大半,更别提血火杀还是体修,说得难听一点,只要他把脸皮一绷,是脸痛还是打他脸的手痛都还是个未知数。
靠!血火杀一抹嘴巴,脸上淤肿肉眼可见地消散,对血狂虎道:又被师叔坑了!每次都是我挨打……显然血火杀挨打前也接到了血菩提邀请参演的正式通知,演得很卖力,博得了凌家父子的一致认可。
谁叫你嘴贱?几师兄弟就你一身发痒,两天不打就浑身不舒服,这下你满意了吧?你那张嘴迟早害死你!血狂虎道。
不提了,麻痹这次一世英明扫地,燕三你得赔钱哈,都是因为你!我们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看着办……师兄,走了!血火杀道。
血狂虎一脑袋黑线,道:怎地?要私放囚犯?
血火杀升了个懒腰,道:那可不,戏演完了,回去睡觉了。这荒野无人的,逃犯跑了,没追着不很正常吗?
血狂虎气得脸色发红,血火杀脸色一变,道:师兄你不是要玩燕三偷袭血衣卫逃跑的戏码吧?还得给自己一刀?我看就不用玩这么大了吧……
滚犊子……燕三必须送去哭号渊,你再这么胡搅蛮缠,老子把你打出尿来你信不信?血狂虎一把揪住血火杀衣领,狠狠道。
燕三叹一口气,道:走吧!血二大人说得对,这一趟我必须走,牵连的人太多,还关乎血衣卫的名声,我要是逃了,凌烛龙哪会善罢甘休?血菩
提大人会很难做,血衣卫律例,私放逃犯,立斩,你二位的脑袋都保不住……
血火杀张目结舌,半响道:搞了半天就捞个发配大牢?师叔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我已经很承血统领的情了,间接弄死凌天的儿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燕三平静道,心头给麒麟郡那两个不分青红皂白的郡王、王子打了个红叉,有机会自会报仇。
你可知道哭号渊是什么地方?血火杀问道。
我刚才不是正向你请教吗?
哎……所以我说真是搞不懂师叔心里怎么想,每天木着个脸想必脑袋也木了……血火杀道,血狂虎毫不犹豫瞪了他一眼就要动手揍人,血火杀忙拉了燕三就走,正色道:边走边说!边走边说。
血狂虎神情警惕,扫视四周,紧紧跟在二人身后。燕三心底明白,这一路一定是平安的,麒麟郡不会这么蠢,血菩提已经下了指令,两名血衣卫押解,如果再派人刺杀自己,一来需要掂量掂量分量,而来血菩提给了凌烛龙面子,如果刺杀就是是凌烛龙不给血菩提面子,闹将起来,事情反而会有转机,凌烛龙不会授人以柄。
哭号渊位于唐、元、商三国交界处,三国交界处有一片偌大的山林,却基本无人居住,也无派兵驻守,并非三国不想争夺这片土地,而是这片土地太过邪门,青天白日里浓雾不散,扑在脸上不是湿气,而是微微灼热的刺痛,显是有毒,对修士只有些微影响,但普通军士入得久了呕吐腹泻不止,全身无力,很是致命。
从三个国家的方向往山林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三峰相向,可以依稀看见对峰人影,却遥不可及。即便是飞天的禽鸟也不敢从这深渊上方飞过,滚滚浓雾全是从这里发出,比外界毒雾不知强烈几千几百倍。
深渊一眼看去就是一片雾气蒸腾,不要说底,能看见十米以下就算好的,从上方看去,好像大地张开了一个巨大的嘴巴,云遮雾绕地不知道通向何方,或许是魔鬼的肚腩之中。无知的凡人把这儿也叫鬼门关。
进入哭号渊的方法简单之极,往浓雾中一跳,此生湮灭,与莽葬红尘再无牵挂。
此地本是江湖恶人,走投无路的修士最后的归宿,唐元商三国有些不好处理的修士犯人也会被强制押解至此,说是流放,其实与处死没有区别。因而在元修中又有一个别名,哭号渊也称为恶人渊。
二位大人不必揪心,不过换个世界,换种活法,总比被人砍杀当场强,替我谢谢血菩提统领,说不定哪天在里面呆腻味了,再出来找几位大人喝酒!燕三微微一笑,对血火杀、血狂虎恭敬抱拳道。
你可长点心吧!这是去坐牢,不是去游玩!这孩子,脑子坏掉了!血火杀唉声叹气,转而又道:燕三你放心,凌家那两个玩意儿我定要叫他们难看,逮着机会替你弄死他们……
血狂虎本来心内还有些戚戚,听了血火杀的话不由得一手遮额
,叹气道:你这张嘴,哪天能经过脑子说话,我一定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大宴宾客……刚才你这句话要是落到麒麟郡人耳里,就够你死八次!罢了,这次回去你跟着师叔吧,只有他能治你的毛病。
不要啊……血火杀惨叫一声,每天对着师叔那张木头脸,我宁愿去死……
燕三微笑着看着俩师兄弟嬉笑怒骂,心底翻起别样的情绪,这种拳头刀尖上的温情,自己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了?自从百里展那一耳光过后,这个世界的温情好像也全部被扇走了。
有时候,你会想念那个对你挥拳动粗,扇你耳光的人。这又是一种多么卑微的寂寞?
等两人闹够了,燕三道:两位大人珍重……
血火杀正色道:以后不要再叫大人,不管你出来与否,我都认你这个兄弟,出来找我喝酒。我挨了一顿打,你可还欠着我一笔人情,今生一定要还,你千万记得!
燕三哈哈大笑,极尽欢畅,突然高高跃起,半空中大叫一声:燕三去也!两位血兄保重!
一个筋斗翻过,头上脚下,笔直插入滚滚毒雾之中,唯留下滚滚笑声群山回荡,灰白的浓雾翻起层层涟漪,保重之声经过千百回折,回声久久不绝,好像有千百个燕三在笑,有千百个燕三在高呼保重。
饶是血火杀如此浑的一条汉子眼角也不免湿润,半天说不出话来。
血狂虎拍了拍血火杀的肩膀,道:你这个黑衣卫,不错!有骨气,有胆气,又心思剔透,哭号渊也不是没人出来过,想来此等人物定不会困在其中。咦……你这是……哭了?哎呀,这得录下来,千年难得一见,血四大爷也有哭的一天!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血狂虎赶紧从芥子袋中搜摸出一枚留影石,还未拿稳,被血火杀一掌拍得高高飞起。
滚犊子……
血火杀转身扬长而去,唱着一首激昂苍凉的歌,大踏步走了。血狂虎楞了片刻,嘴角微微一笑,跟上血火杀步伐,一起高歌。
歌声豪迈飞扬,道不尽热血,却也掩不住其中的一抹深刻忧伤。
身无碍,心无疆,不过含血笑一场……
……不过含血……笑一场!
歌声中,那白色的留影石越飞越高,终于冲破重重毒雾,迎着难得的日光,奋力闪耀一下光芒,而后深深跌落……跌落无尽哭号渊。
燕三也在跌落,眼前所见尽是灰白迷茫,不知上下高低,不辨南北东西,更奇怪的是,万兽之眼在其中也失了效用,这灰白毒物裹挟,好像一床巨大的棉絮,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他。
燕三突然心有所感,仿佛这雾气中有他很熟悉的东西在吸引他一般,仔细去感知又毫无头绪。而在他的魂海之中,本来隐在百米魂台内的万念俱灭魂经所化的文字之龙突然隐隐游动,浮现出些许只字片角,往复不休。
第一二三章:谁在哭号,谁在笑?
灰蒙蒙一片的世界,堕落仿佛永无止尽,但终于也有了尽头。www.uu234.net
燕三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平台上。
此处平台好像位于一处半山腰,又好像是某个巨大建筑的阳台。远处有一道道巨大的门户,而身周却是冷漠峥嵘的大块山石,如果这真是一座建筑,那这个建筑的主人手笔不可谓不大,这是一座比天池峰还要大的建筑,至少以燕三视线所及,看不到边界。
阴冷,灰黑色占据全部世界。无声,连毒云都停止翻腾安静下来,仿佛鬼蜮。
不过终于有了人声。
巨大的石门无声洞开,整个山壁像画中一样挪移开来,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犹如一个漆黑噩梦的开端。
门后,三个汉子骂骂咧咧而出,片刻后看到了燕三顿时大喜过望。
有人!今天有人下来了!嘿,想不到五层也有人来,合该我们兄弟发财。走在最先的汉子精瘦,皮肤白惨惨的像是多年未见过阳光,夜里足以吓尿小媳妇,此时兴高采烈地道。
好生招呼着,说不定又是我们西区一个猛人。南区来了个疯子,北区又有个牲口,东区老头黑心黑肺,我们西区就没个上台面的人,但愿这人能有点良心,手段够硬,也让我们兄弟过几天安生日子。第二个人是个干巴老头,脸上枯黑一片,愁云惨淡地道。
燕三不动声色,三人片刻后将他围住,那白惨惨的汉子干笑两声,看了看燕三年轻得过分的脸,不由有些犹疑,嘀咕道:这么年轻,怎么会落在第五层?第五层最少都要三阶实力才能进入,是不是搞错了?
不过还是向前向燕三拱了拱手,道:兄弟初来乍到,我来引路,你叫我老白就行了,这儿是哭号渊第五层,分东南西北四个区,每一个区有一个头领,你正好降落在我们西区,以后就是西区的人了。我们的头领叫……
废什么话,小子,识相点先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吧,这是规矩,别叫哥几个动手,那可不是伤筋动骨的事了……最后那人是个粗蛮矮敦敦的汉子,满脸横肉,眼睛如狼一般凶恶,一把划拉开前面的老白和枯黑老头,将手伸出,瞪着燕三冷笑道。
老白明显愣了一下,就要向前拉扯粗矮汉子,枯瘦老头若有所思,伸手轻轻拉了一下老白,老白一顿,停住了脚步,眼睛看向了燕三。
燕三眼睛在老白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好似没有看到粗矮汉子的手,突兀问老白道:哭号渊内杀人有人管么?
老白一怔,下意识道:只要拳头大,在这儿就是天王老子,没人管。
燕三叹一口气,道:那就好!眼睛一转,盯着那粗矮的汉子,道:你真要我身上的东西?想好了再说,这儿杀人没人管的。
粗矮汉子浑没听出燕三话语内的含义,道:你个新来的敢跳刺?叫你交就交,说这些七里八里的干哈?信不信老子把蛋黄给你打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朝燕三腰间抓去,那儿斜斜插着两把短刀,虽然灰扑扑的不显山露水,想来应该是法器。
燕三又轻叹一声,狭长的眼睛蓦然睁开,一线凶光爆现,如同猛虎被惊扰了睡眠,一只手伸出抓住了粗矮汉子的手,又问一句:你真要拿?
那粗矮汉子奋力一挣,伸出的手宛若陷入了山石中,纹丝不动,心头怒气迸发,怪叫一声:找死!
空着的那只手突然自后腰一抹,一点寒光刺破灰雾,直奔燕三头颅而去,燕三看得分明,那是一把短锥,长不盈尺,又细又尖,好似一根长长的绣花针,这一锥要是攮实在了,即便是三阶体修也得够呛。
燕三无声狞笑,手下一抖,咔嚓一声脆响,那矮汉子顿时惨嚎一声手腕骨头碎裂,支棱成怪异模样。惨嚎还在喉咙之中,整个身体骤然腾空而起,划出一个大圆,扑地一声闷响砸落在地,惨叫顿时停住,回音远远回荡。
老白身体一颤,又是仆仆扑几声响动,那矮汉子在燕三手中像是没了重量的稻草人一般,左右来回一下下往地上摔砸,老白的心脏跟着那一声声沉闷的响声一起噗噗跳动,待得燕三终于停了手,那矮汉子被燕三擒住的手臂然软绵绵得像一条死蛇,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整个人扑伏在地上昏死了过去,不知是死是活。
老白只觉得口干舌燥,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哭号渊强者为尊,不乏杀戮流血,但燕三如此年纪却如此手段也是少见,直把人当草木山石一般,透着让人心悸的残忍。
燕三放开矮汉子,眼睛一转,叮嘱枯黑老头,平静道:你也想要我交点东西给你?
枯黑老头一颤,将伸进怀里的手一寸寸抽出,慢慢举起,道:小兄弟你误会了,我没有半点其他意思。
燕三拖长了声音道:哦……看来真的是误会!只是这种误会最好不要有下次。我功夫没练到家,有时候收不住手。
枯瘦老头忙道:不会了,绝不会有下次了,小兄弟你先请……
燕三迈步而行,踏进那巨大的山腹之中。身后老白和枯瘦老头拖起矮汉子,眼神几番交流,全是心悸,又带着畏惧和奇怪的欣喜,跟在燕三身后,也迈入山腹。
那山壁一般的巨门又无声挪移过来,整个云遮雾绕地哭号渊恢复一片死寂。
经过几番生死巨变,此时的燕三早非昔日那个狡黠纯真的小泼皮,陌生的地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一定要先适应这个环境,先清楚这片地域,先让陌生的人知道自己不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粗矮汉子想给燕三来个下马威,正好撞在燕三的刀口之上,自然拿他先开刀。那枯瘦老头也蠢蠢欲动,却被燕山震慑住了,看来这个哭号渊还真是没有一点掩饰的弱肉强食,稍微示弱一点就会被吞得渣都不剩。
哭号渊,哭号渊,原来是弱者哭号,强者笑。
迈进巨大的山腹,燕三几乎以为自
己眼花。
与燕三想像中低矮,黑暗,人如老鼠蚂蚁一般卑贱完全不一样,山腹中俨然另一片天地,一片别样的人声鼎沸,城郭分明,地域博大,一眼竟然望不到头。
依山伴石,巨大的建筑虽然粗陋,却有另一种豪放的气势,灯火通明间,有人声熙攘传来,吵吵闹闹,一片红尘景象。
唯一不同的是,这儿没有日光,光亮是从地面、石块上的苔藓、菌类和一些奇怪的草木树枝甚至爬虫身上散出,莹莹绿绿,像是幽泉的刀影。都是些发光的植物和动物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渊山腹中活出了一个世界。如果光凭视觉,这片迷蒙荧绿的天地仿佛是一个少女懵懂美好的梦幻。
人声处又添了些火把,光明堂皇,只是背光处依旧荧绿一片,象征着这片世界的底色:邪恶、狠毒。
老白带着燕三进入算不得城市的巨大建筑群中,说是建筑,也不过依靠山石划分了若干个巨大的空间,作了些隔断。一路上老白滔滔不绝,燕三仔细听着,偶尔也询问几句,很快就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之内。
这儿就是新进的元修落脚之处,等下就会有人过来给你分配地方住下。若问起是谁带你来的,记得报我老白的名字,我先去处理下……老白一指那个被燕三摔得死活不知的矮汉子,低声道。
不必了,你留着吧,我还有话问你。
燕三眼睛一扫枯瘦老头,走到矮汉子身边一脚踢在他身上,对枯瘦老头道:你扶他去接好手臂,休息十天半个月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矮汉子好似做梦一般,喉咙里长长地呃了一声,醒转了过来,老头惊讶地看了一眼燕三,眼睛里又多出一份敬畏。
杀人很容易,这般举重若轻可就很难了。矮汉子只是闭过气去,身体受了些震荡,远没燕三开始一番疯狂摔砸看起来那么恐怖重伤。
枯瘦老头心头一阵后悔,眼睛巴巴地看向老白,老白忙道:少不了你们的。
老头这才做罢,苦笑一声对燕三道:老儿今日多有冒犯得罪,还请小兄弟不要放在心上。日后有什么差遣,还请多照拂我和老白二人。
燕三不知所云,淡漠挥了挥手,枯瘦老头搀起矮汉子蹒跚退下,又是一声长叹。
见燕三眼睛望过来,老白忙解释道:这儿引新人是有奖励的,尤其是像兄弟你这样的高手,哪个区都缺,首领有重奖。适才他们看走了眼,还拿对普通人一样得罪了兄弟你,这个奖励自然落到我头上了,不过我还是会分一些给他们,毕竟在这哭号渊,被踩在脚底下的,谁都不容易……
嘿嘿……不容易!确实不容易!一阵冷笑声传了进来,一条汉子当先而入,后面跟着两个灰布劲装的中年人,眼睛望着燕三,嘴里毫不客气地嗤笑老白道:想不到堂堂白花郎君采花无数,死在你手里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居然也有唏嘘感叹不容易的一天!哈哈哈……
第一二四章:一切靠打
来哭号渊的人,那个手上不沾血?哪个敢说自己无辜?在外作恶多端待不下去了才会逃来这哭号渊,只是没想到这里还有更恶的,自己却成了无辜的了。m.www.uu234.net
这汉子三十来岁年纪,一张脸又瘦又长,在荧绿光照下泛着黑色,一条刀疤狰狞从额头横划而过,鼓起一条丑恶爬虫样的肉瘤,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着幽光,阴冷狠辣。
头领说笑了,什么白花郎君,在这哭号渊内,只有老白……老白面色一苦,向那汉子一揖,而后向燕三介绍说:这便是我们西区的头领,刘定海。未入哭号渊前有个名号:刀疤鬼,大唐通缉榜排行第四十三。
错,是四十二。排名第四十一的丁三灿现在就是一条死狗,老子向上顺移一位。刀疤毫不介意老白说他恶名,反而纠正其排位,像是越恶越好一样,典型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既然已经见过,那也不说什么,这儿的规矩由老白同你说过,今天睡一晚,明天准备开打,是骡子是马,明天见分晓,过得三关,直接成为头目;过得五关,西区第四把交椅你来坐,过了七关,你老大,我老二!小子最好掂量着,好自为之,即便是称量实力,那也是经常失手死人的!刀疤不废话,两句话交代完毕,迈腿就走。
巨大的石洞内转眼就只剩下燕三和老白二人,燕三疑惑地看向老白,老白苦笑道:这是第五层的规矩,新人来到先打一场,算是下马威,也算是排座次。打赢的人越多,地位越高。不过以小兄弟你的身手,捞个头目应该是不成问题了,到时别忘了照拂一下兄弟我。
燕三不答话,突兀问道:这儿是第五层?还有几层,怎么出去?
这哭号渊共七层,第一层是公共区域,谁都可以去得,从第二层开始,就是壁垒分明了。不知怎么回事,这个鬼地方自动划了修士等级壁垒,第二层最高不过一阶,二阶以上都进不去,第三层最高二阶,第四层最高三阶,第五层最高四阶,要想跨层,要从斗台上打过去。而且还只能从低层往高层跨,跨了层就转不回来了。
这个层,却是从上往下数的,最高的叫一层,最底下叫七层,等于要一层层打到地下去。听说现在最多冲到第六层,第七层不用打,直接进去,不过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在哭号深渊里出来过,有人说是死了,也有人说是出去了,具体如何没人知道。如果你问的是怎么出去,我估计第七层就是唯一的答案了。
燕三沉吟片刻,又问道:来这儿的人多吗?降落到第几层又有个什么说法?
老白道:来哭号渊的多半是走投无路,这天下走投无路的人多了去了,故而来这儿的人也不少,隔三差五就有人来,不过大多降落在第四层以上,第五层很少人降落。至于降落到第几层,主要是看实力,也不知这
哭号渊是个什么鬼地方,好像还能模糊判断修士的实力,降落在第五层的人大多是三阶,也有二阶的,不过都是实力过人,或有特殊手段,总之都不好惹。
燕三上下打量了一下老白,问道:那你们三人?三人都只有二阶修为,燕三只手可擒,显然实力与老白所说的第五层实力不符。
老白苦笑道:我们三是自作孽,本来在四层待得好好的,却去闯什么斗台,一起共有二十多人,死了十多个,只有八个人闯了下来,不曾想到了第五层沦为渣滓,果然是这山还望那山高,谁知那山没有草啊……也是误信了第七层可以出去的鬼话,这辈子估计要在这第五层终老了!
燕三轻轻一笑道:那也不尽然,第七层也许真的可以出去。我从外界来,听说过有从这哭号渊走出去的人,努力修炼总还有希望的。
哪儿来的希望?这儿修炼资源奇缺,是一个天生的囚笼,能维持境界不掉落就不错了。哭号渊,哭号渊,果然是恶人的最终地狱啊,可笑我前半辈子不把别人当人,下辈子报应不爽……老白哀叹,又问燕三:兄弟你是怎么下来这哭号渊的?瞧你模样不像是作恶的人啊。
燕三道:得罪了麒麟郡王,让他二儿子给我磕了几个头,然后他二儿子被人给杀了,恰好我也在场……我说我是被冤枉的你信不信?
老白哈哈大笑:信!怎么不信!敢叫麒麟郡的小王爷磕头,那也是胆子包了天了,没当场弄死你算是好的。自古民不与官斗,哭号渊这么多恶人,还从没有与官家相争,我就服你这号敢捅天的。
燕三摇头苦笑,又问道:给我说说这第五层有哪些狠人,说不得以后要照面。
老白道:想来一般二阶你不放在眼内,我就跟你说说三阶的修士吧。
我们西区以唐人为主,领头三把交椅,刀疤为首,下方两兄弟,就是刚才那两个,土狼兄弟,三人进来哭号渊都是一方悍匪,手上人命不下五十条。但在这第五区实力最弱,只能勉强维持局面不被吞并,近日里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北区是元人的天下,本来领头的叫做钩子,两个月前突然降落了一个蛮子,名叫拓拔野的,一路打斗,狂性大发,在斗场上连砸了三名三阶修士的脑袋,杀得钩子俯首称臣。北区虽然死了三名三阶,却多了个拓拔野,实力不减反增。不过这人也是奇怪,打下北区又不要,北区的事情依然是钩子打理,他只在幕后。
燕三眼睛微微一眯,问道:那拓拔野是不是胸口纹着一条白澜熊?
老白惊讶道:你认识他?
燕三道:算是吧,没交过手。你继续说。
老白奇怪地看了燕三一眼,实在想不明白燕三怎么会和北区那个发起狂来
变身为斑斓巨熊六亲不认的野兽有关系,继续道:东区则是以大商的修士居多,领头的是个老头子,外号老不死,阴惨惨的是个老魂修,实力深不可测,据说近几个月已突破到四阶。不过老不死不大关心第五层争斗,只要不招惹他,他从不主动招惹别人,整天神神秘秘地像是谋算着什么……哦,对了,老不死手下三名,都是女子,实力不怎么样,但个个绝色,想来这老不死是根老棍棍……
至于南区……老白面色古怪,纠结着组织言辞,道:首领倒是正常人,外号火鬼,但半年前下来了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自称名叫王不迟,斗场也没下,无人知道他实力如何,火鬼见到这个王疯子就跟见了活爹似的,十米开外便跪……
南区有三个匪修不信邪,暗地里打了那疯子一顿,那疯子也不还手,笑得眼泪横流,一个劲叫爽,后来三人打累了,疯子吐着血还招呼三人:还打不打,不打我走了哈!?……第二天,三人全部自己吊死在家里,个个笑得跟花儿一样。从此后没人敢惹这个王疯子。这疯子……怎么说呢?从不打人,但很会来事,是那种见了就想揍的人,据说在南区就是个瘟神,所过之处人畜退避……
燕三有点好奇,这等奇葩人物,在这个虎狼遍地的哭号渊还能活得活蹦乱跳也真是个奇迹,想来定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老白又介绍了许多,燕三一边听着,一边想着,不时问上几句。
入夜了,哭号深渊的夜跟白天没有多大的区别,光线反而更亮一些,一些白天不发光的植物甚至石头都开始散发荧光,照得这一片人间弃土犹如仙境。
遣走老白,燕三独自一人思量。
哭号渊不知道多大,但就第五层来看,实在不比玄元秘境小,如果哪儿能找到这么大一个山腹,燕三是怎么都不信的,也就是说,哭号渊根本就是一处秘境,完全脱离在莽葬大陆之外的。
谁留下的秘境?既然还没崩坏,一种可能是秘境主人还存活,怕不是千把百岁的老东西了。另外一种则是类似于慕容阔的玄元,身死道消之际分离界灵,把自己的世界当做遗产留给后人。最后一种可能则是如同纳兰零的霸王宫,天器,自带广博空间的天器……
哭号渊,水可深得很啊!
燕三心头隐隐有所动,这处哭号渊总给他一种莫名的亲切熟悉之意,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目前还没有任何端倪,无从验证。
再想下去也无益处,燕三悄然入定,苦修血衣经,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拳头不够硬,明天的一关都过不了,更不要说谋算多远的将来。
燕三不是深谋远虑的人,可能会想到以后,但绝对不会因此而停下既定的脚步。只有今天走稳了,才可能看到明天。
第一二五章:赌注
等到带着绿色幽影的光亮黯淡下来,惨绿重新统治这幽暗天地的时候,燕三从魂海无尽的死魂兽搏斗中挣脱,来到忘川阵心,皱眉思索。www.uu234.net
这一夜,擒天王相终于在燕三的操练下化为虚影,消散不见。这也代表这天王诀菩萨蛮篇的第一种武技诸天擒拿终于被燕三彻底掌握。
然而在擒天王相消散前却吐出了一句话:错了!……你!
这让燕三半天摸不着头脑。
三天王相是武清一段分魂所化,在帮助燕三搭建忘川度过生死魂修第一关时,武清这段分魂最终消散,却留下了这三尊天王相,分别对应菩萨蛮的三门武技:诸天擒拿,天地大疯魔和人屠。三尊天王相除了武学并无更多思维,此时开声提点,显然十分重要,燕三却怎么也理解不得。
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下,过于较劲反而钻了牛角尖,燕三目光闪动,顺手取过了跪立一旁的乌夺天手中魂印,问道:想清楚了?
那还想不清楚?魂海中没有日夜,只有魂台上天光煌煌映照,乌夺天被燕三整日吊打,天王相、雪玉吞、冰风蝉王外加罗罗轮番上阵,魂体早就打散了无数次,灵魂扯落又再聚,聚集又被丝丝打散,这种魂灵之罚最是痛苦不过,即便是铁人也被打化成了水,更何况乌夺天一心认为燕三是万年老鬼夺舍重生,心头早就愿意归降了。
想清楚了!老奴愿意纳上魂印,供少主差遣,从此火里来水里去,生死由少主一手掌握。
说这话,好像我收了你是让你去送死似的,我是那么没人性的人?你当我稀罕收你还是怎地?
不敢,是我自愿依附少主,请少主看在我年老无依,孤魂一条的份上,可怜可怜我,收了我吧!乌夺天口中哀声连连,就差没抱燕三大腿了,心头却暗自嘀咕,没日没夜抽打我这么多天,你这叫有人性?不交上魂印你抽得我没完没了,我想死又死不成,我特么快一千岁了,现在天天想哭好吗?
你早这么说不就省了好多顿打了?做人啊,一定要低调,该低头时要低头,少吃很多亏的!燕三大言不惭地教导乌夺天,乌夺天点头不止,虚心受教。
低头这个词,也就说说别人,于燕三自己而言,要是他懂得低头,或许就不会从南风镇一路杀出来,最后落到哭号渊不见天日了。就脸皮厚度这一点,燕三绝对大宗师无愧!
这样吧,乌夺天这个名字以后是不能用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乌鸦好了!燕三把玩着乌夺天的魂印,迟迟不纳入主魂内,漫不经心地道。
乌夺天面有难色,他本名叫乌本志,成名后嫌名字不够响亮,改成了乌夺天,多么威武霸气!此时却要叫乌鸦?于是期期艾艾对燕三道:少主,您看是不是改一个?这个名字实在是……实在是……
燕三把魂印一抛,像丢一块破石头,任凭它悬浮在半空,转身就走,口里道:
你果然还没想清楚,给我打……吊起来抽!
乌夺天目瞪口呆,这变脸也太快了吧?还没等他哀求,两条魂沙细绳缠绕而上,罗罗脸露不怀好意的人性化笑容走上前来,冰风蝉王急速飞过,在乌夺天头顶一点,将好不容易恢复的乌夺天冻成一坨冰块,惨无人道的殴打拉开序幕……
扑入天光之前,燕三明明白白地听到了乌夺天的哭声,呜呜嚎啕,惨不忍闻。这近千年的老鬼居然真的哭了!
造孽啊!
燕三冷笑,这么个老货,前半辈子杀人夺尸,视人命如草芥,估计哭号渊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他一人杀得多,每天抽一抽就当替天行道,还敢求这求那……对于乌夺天的嚎啕痛苦,燕三心底慷慨地送了一个字曰:该!
现实中燕三睁开双目,幽深目光中亮起一抹华彩,嘴角微微一勾,心内自语道:菩萨蛮已成第一式,自今日起,我燕三不再缩卵,免得堕了天王诀名声,惹我那便宜师傅不喜欢。哭号渊,好得很,且听听我燕三的拳头说说道理!
老白,带我去斗场做一场。燕三招呼一声,老白一大早就在旁边等候,见燕三入定不敢打扰,在一旁坐着睡眼惺忪,口水流得老长,被燕三一声惊醒,忙不迭擦擦口水,跟在燕三身后。
兄弟,我跟你说,今日刀疤特别交代,要给你上大菜,还开了个大堂口,赌你倒在第五关,你可千万当心。斗场上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燕三头也不回道:堂口如何?
一到四关一赔一,第五关一赔五,第六关一赔十,第七关一赔一百。而且开了死关,估计是想铁了心赚一把……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管他娘的……刀疤估计是想缩了,不当西区首领了,走前捞一笔……总之你小心。
死关燕三知道,生死不论,对一个初来乍到的确实有些过分了,不过恰逢燕三诸天擒拿有成,那刀疤自诩实力最高,也只是个三阶巅峰,只要不到四阶,燕三尽可一拼。
完全掌握了诸天擒拿后,许多三阶肉身手段水到渠成,这片天地尽可拿捏,燕泼皮战意盎然,就是四阶当头也敢上前撩一膀子,怕得谁来。
听说下了盘口,燕三又想起南风黑市那一幕飞来横财,不过那次叫血火杀给掳了,这次……
斗场内的人能不能下注?燕三问道。
当然可以,而且是必须下注,至少百晶,若下不起只能打前三关,最多只能当个小头目。老白道。
合着这哭号渊不但看拳头,还要看腰包啊!还真是毫不掩饰的世界。一百晶,我恰好有,莫道我没有照顾你,买我赢,有赚头。燕三转头看向老白,眼神闪着玩味的光。
老白闻言一喜,片刻后又忧心忡忡,道:兄弟你莫大意,我知道你有三阶修为,可斗战不全看修为,这些恶人手段毒辣繁多,防不胜防,还是小心为上,钱可
以后赚,你自己的性命要紧。
燕三嘿嘿冷笑,不再言语。
斗场就开在附近不远,正正方方五十米的大坑,坑深五米,坑底山石平整,坚硬异常。刀疤早就散布消息,今日之盘前所未有的一边倒,也前所未有的大,周围熙熙攘攘人潮涌动,个个怪形怪色,凶人恶鬼,马面牛头,都是于莽葬大陆不容的大奸大恶之辈,但凡恶人对赌都有七分真爱,而今日正是大赌之日。
不光是西区恶人,其他三区也各自有人络绎不绝地赶来此地,将斗场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等见到燕三到场,众人手中晶石成堆地砸下,燕三略微一扫,第三场后压自己过不了的成堆,将负责记录赌注的刀疤几名手下围得水泄不通,呼喝嘈杂的人声几乎将人都要吹飞,尤其是第七场,元晶跟破石头一样,满满当当压了一个大桌子,摆不下了还堆在地上,就算全是一级,怕不是也有好几十万。
哭号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于生活在这里许久的恶人来说,个个都知根知底,尤其是上场的七人,当真是研究得巨细靡遗,此时一见燕三一副愣头青模样,面容稚嫩,嘴角没毛,说话估计还带着奶腥味,当下心中明镜也似地透亮,忙不迭下注。
刀疤心内自有盘算,前四场都是一比一,压注双方都差不多,即便燕三赢了光抽成自己都要狠狠赚一笔,赌局的抽成是十抽一。
到了第五局,压燕三胜的大概是四,而守擂的是三,毕竟一比五的比例摆在那里,刀疤正是要吃掉这一块肥肉。第五关他有必胜的把握,保管叫这小子扑街当场。第五场以后无一人下注燕三。刀疤的盘口摆明了是让燕三倒在第五关,第六关和第七关的守擂人让人看了胃疼,傻子还会往里面填钱。都是买守擂人胜,赚庄家钱。
不过若是燕三在第五关就倒下了,后面打都不用打,赌局自然作废,随便你压多少。
不对,还有一人买燕三胜,压了十枚元晶,不但压了第六场,还压第七场,都是十枚元晶。与越来越巨大的元晶大山比起来,这十颗元晶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这人正是老白。老白也豁出去了,全幅身家从第一场买起,每场压了五十,第六七还是没那个胆,只下了十个,正宗的交情分十分。
直嘈杂了半个时辰,斗场边一声钟响,现场这才安静下来。
下注结束,下次赶早!本次斗场盘口,压燕三胜共计八十五万六千八百七十晶,压守擂方胜共计八百九十二万晶,盘口对赢方抽成十分之一,根据每场比率不同,结算各不相同,每场结算,请各位注意秩序。
下面请斗场选手下注,最低一百晶,上不封顶。中途不得撤注,赢者自动累积全部赌注投注下一场,比赛结束后统一结算,对斗场选手,本盘口不抽成。
燕三第一个走上前去,将一个青布小口袋往桌上一放,道:一百晶。
第一二六章:冲天炮
其他几名守擂人也分别上前,各自下了几百晶,大头都在台上,他们都是刀疤请来的,事后自有分成,没必要作秀。m.www.uu234.net
值得一提的是,第五关是个侏儒,矮小枯干,身高只到燕三腰部,下注元晶时踮着脚尖才够得到桌面,看得燕三想笑。
听老白介绍,这人是恶名在外的血鬼婴,炼了一门邪门功法,最终功法炼成,也把自己炼得不人不鬼,心性大变,最是残忍好杀,在哭号渊都杀了几十人练邪功,在外杀人不知凡几,灵修三重天,之所以没有坐上西区老大的交椅,那是因为他本人不想干抛头露面的事。
也是,那副鬼样子,椅子上都能横躺着睡觉,想让人不笑话很难。
交割完毕,钟声急剧敲响三下,连续的狂响压下众恶人喧嚣,停顿片刻,敲钟人鼓足力气一下大擂,一声低沉宏大钟声远远传开,震得人耳鼓嗡鸣,直想缩脑袋。
死斗第一场,开始!
燕三心头暗叹,果然是拳头不亮出来连说话都不让说,死斗就这么定了,根本没征询过他这个下场动手的人意见。
燕三扭扭脖子,扯得筋骨一阵霹雳爆豆似的响动,慢条斯理把上身衣裳剥下,腰间插着双短刀,闷吼一声,眼中腾起一抹幽暗黑色的焰火,如虎出山林,迈入场中。虽步幅缓慢,然则筋骨峥嵘,头面桀骜,牢牢锁定场下那第一名出场的男子。
场中男子做书生装扮,在这暗无天日的哭号渊幽绿之下显得鬼气森然,腰间挎着一柄长剑,笔直古朴,平添几分潇洒快意。
笑面书生,二阶灵修。此人看似一介书生,人畜无害,其实笑面黑心,最是阴险狠辣。为争夺一株四阶灵药下黑手捅死相交七年的结义兄弟,引发江湖同道痛恨追杀,最终逃到哭号渊。实力勉强过得去,为人左右逢源,在西区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有了地位势力,越发阴狠。
在下西区无名小卒,俗世名号不提也罢,蒙哭号渊众弟兄抬爱,送了个笑笑生的名称。此次相斗也是逼不得已,你我各自点到为止即可,切莫伤了兄弟和气。我观小兄弟器宇不凡,定不是池中之物,望小兄弟手下留情,还未请教小兄弟名号?
那笑笑生笑容满脸,不提争斗,先冲燕三团团作了一揖,谦逊不已地道。
老白早就告知燕三此人底细,事关自己的全幅身家,老白卖心卖力,把这笑笑生卖了个彻底。
燕三既知这黑心书生的底细,此时的泼皮心态也在血火厮杀中成熟,根本不似表面现出的年纪和心智,哪还会和这虚伪东西扯七扯八,闻言斥道: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音未落,笑笑生又是缓慢一揖,燕三正自烦躁,冷不防笑笑生勾着的头颅下露出后颈间一道乌光电射而出,直指燕三胸腹,而后毫不停歇,双足接连轻踢,又是两道乌光迸出,笑笑生眼虽不见,底下两道乌光却分毫不差直奔燕三小腹。
破血锥!老白面无人色,失声叫了一声。
破血锥专破体修肉身,要特殊机括发射,这么短的距离比之劲弩还歹毒,特殊的锥尖即便是三阶体修肉身也难以抵挡。
燕三在笑笑生低头作揖时还在焦躁,但乌光射出那一瞬立即心神一寒,万兽之眼感知敏锐无比,立即感觉了一股骤然而发的冰冷杀机,如隐伏的毒蛇吐信,狠辣,阴毒,冷冷无情,一击致命。
几乎是本能,燕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荆棘步自然而动,身体一侧。
一声闷哼,燕三半跪在地,一手捂着小腹,胸口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涌出。
三枚破血锥,当胸一枚最狠最早,也最猝不及防,即便荆棘步料敌先机,杀机隐藏爆发之下依然受伤,所幸避过正面,擦着胸口而过,留下一道如被刀砍一样的长长伤痕。而小腹两枚有一枚射空,另一枚却怎么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躲避,直接洞穿侧面肚腹,带着大蓬鲜血飞出。
还是小看了这帮恶人的手段了!燕三低着头,半跪着身子,全力催发雪玉吞急速恢复天赋,修补伤口,眼中凶光更甚。
就这等身手,这种货色,也敢在我笑笑生面前大言不惭?笑笑生笑容满面,这次是发自真心的欢笑,小腹洞穿,就算是三阶也有杀身之祸,四阶也要苟延残喘,重伤无力,此时燕三就是一只待宰的鸡。
两句话,三根锥,搞定这个让刀疤下偌大盘口的小子,笑笑生自然有这个资格嗤笑。
你老子我杀人的时候,你还是一滩液体吧!真当我跟你客气?那是逗傻子玩!现在傻了吧?
这样吧,磕头,叫我一声祖宗,我给你个痛快死,否则我让你死上两个时辰,碎碎活剐了你。你知道的,大家难得看一次死斗,这一句话功夫你就死了,也对不起各位的热情……
笑笑生慢慢抽出长剑,高举过头,原地转动一圈,向四周围观恶人示威讨喜,众恶人大声嘶吼:杀、杀杀、血!血!血!欢声雷动。
笑笑生微眯双眼,似在享受这扭曲的欢愉,转步走向燕三。
老白以手遮额,一脸苦涩,不敢再看。
斗场,尤其是死斗,从来都是鲜血的欢歌,少不了虐杀折磨,只是想不到燕三如此实力也会着了道,不过……破血锥,这王八蛋哪里搞来的东西?就是刀疤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要饮恨吧?
叫不叫?不叫先卸你一只手!笑笑生还在酝酿恶意的谎言,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却不劈下,好像在等燕三开口。
燕三抬起头来,盯着笑笑生道:我叫了你真会给我个痛快吗?
笑笑生耸耸肩,做个潇洒的雅痞姿势,道: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
燕三垂下眼睑,像是犹豫思考,笑笑生高举长剑,也不催促,等待燕三叫祖宗。他早盘算好了,燕三祖宗一叫出口,立即一
剑断他一手,这小子定然一副吃惊、愤怒、惊愕的模样,像是不相信这是真的……那该是多么让人痛快的一副表情啊!
片刻后,燕三抬起眼睛,冲着笑笑生道:你话真多!
许是周围的人声太嘈杂,许是想不到燕三会说这个,许是脑袋还没转过弯来,笑笑生愕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燕三猛地一冲而起,半蹲的腿像是一具压制的机簧骤然弹起,扶着伤口的手捏着自己的鲜血,捏成一个硬硬的拳头,自下而上,一拳勾天破云,血元暴烈,直冲而上,仿佛要打破天去。
两人相隔不过一步,笑笑生的表情还是愕然,整个人突然腾空而飞,被燕三含恨一拳重重冲在下巴上,拳势滔天不绝,将笑笑生轰得直直飞起,腾起五米来高。
半空中血花劲射向天,夹着皮肉,骨碎,脑浆,头发,跟着这不可一世的虚伪阴毒恶人的尸体一起冲上哭号渊幽绿的天穹,而后如雨点一般飘落。
全场突然高声雷动的一片喊杀虐笑声突然一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周遭恶人们呆呆地看着那个冲上三米多高的拳头,骨节狰狞,带着血肉劲风,扶摇直上,四周都成了背景,这只拳头成了斗场中唯一的光芒。
我说!燕三笔直站立在地,道:你特么话真多!
笑笑生的无头尸体轰然砸落在地,抽都没抽一下,死得干脆彻底。
寂静,寂静……而后更大的欢腾声像是炸雷一般响起。
这就是哭号渊,这就是恶人渊,管你谁死,管你是谁的血,死人了啊!一拳爆头啊,残忍啊!刺激啊!
这群恶人的血管中流淌的就是残忍,是恶毒滋生出来的邪恶趣味。
诸天擒拿中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炮拳,最是霸烈。笑笑生靠得如此之近,角度方位如此妥帖,让燕三都忍不住为之叫好,毫不客气地一记冲天炮送了出去,打出了一股酣畅淋漓,也轰醒了那个还有些轻视的自己。
钟声一响,第一场终,燕三走回角落闭目调息。
这一场,燕三心有余悸。
论真实实力,五个笑笑生燕三自问都不怯,但这种歹毒手段,这般骤然袭击,差点就终结了自己。
若非魂修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若非荆棘步法本能,若非冰风蝉王护持那一点冰心始终清明,若非雪玉吞……此时躺在冰冷地面的就是一个叫燕三的泼皮,落在这帮恶人手中说不定死无全尸。
好一个恶人渊,好一个哭号地!燕三心中再无半点轻视侥幸。
场中欢声一片,像是欢庆节日,刀疤的脸色阴晴不定。燕三能拿下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当笑笑生射出破血锥时他甚至还心头怒骂了一声,暗恨笑笑生打乱了他的计划,祈祷燕三能躲过。而当燕三终于绝地翻盘,一拳干爆笑笑生时,本应高兴的刀疤却发现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第一二六:一骑绝弦
这一拳……打碎了笑笑生的脑袋,也打得刀疤有些心悸,这一拳,刀疤自问接不下。不过想到第五关,刀疤又将悸动的心重新摆稳,心中冷笑:小子,哭号渊深得很,高兴吧,等下你就高兴不起来了。
场外恶人络绎兑换第一局赌注,死斗暂停,也给了燕三喘息之机。
众人喧哗嘈杂,对燕三指指点点,看着闭目的桀骜青年,仿佛第一次发现这个人一般,开始正视这个寸头的煞星。
这小子是体修吧!这一拳好猛,半空碎头,看来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么小年纪,杀人看都不看一眼,杀猪牛一般,长大了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我瞧这小子实力不在刀疤之下,而且心思手段也不差,笑笑生偷袭他,他那一拳也是偷袭,半斤八两,还真是学得快。过了今日,如果这小子还活着,刀疤位置难保。
一拳之下,头颅爆如西瓜,这一拳之力浑厚凝实无比,尸体飞天五米只是附带。这小子,实力只在刀疤之上。单轮元气浑厚,估计只有北区那头野兽能压他一头,而元气凝练程度这小子犹有过之,这么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练的。
嘿,那又怎样,再牛……能飞天也过不了今日!你瞧刀疤摆的那阵势……刀疤狗日的心够毒,特意下了死斗,想是早知道这小子要坏他的菜,借斗场弄死了他,真是好手段。
好……好!死得好,全特么死了才好!打吧,打吧……真刺激,多流点血,嘿嘿!嘿嘿嘿!
燕三充耳不闻,努力催动雪玉吞天赋修复伤势。第二场钟响之前,腹部伤口虽然外表恐怖,内里已经收口。那一锥虽然洞穿小腹,却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内脏,伤口一收,已无大碍,腹内积血也被悄然炼化,代价是一颗真一丸在这短短时间内消耗一空。
第二场,场内是个长得敦实的男子,个子不高,看上去像是个憨厚的农夫,老实巴交,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但手臂肌肉鼓胀,筋肉虬结,眼神木讷,间或闪过一丝狡黠狞恶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老实人,体修二阶巅峰,怪力无双,练有一门歹毒手上功夫,故而千万不要让其近身。老白如此告诫燕三。
燕三走入场内,老实人一动不动,双目低垂,像是吓傻了一样。燕三距离老实人五米左右停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是个尴尬的距离,同样一动不动。
你也是体修,我也是体修,瞧你那一拳的实力差不多到了三阶,而我不过二阶,你在害怕什么?不敢动手就回家喝奶去,别浪费我的时间!老实人不见严三动作,忍不住闷声闷气说道。
燕三晒然一笑,道:我在等你发暗器!你右脚中藏着的那枚破血锥还不放等下就没机会了。还有腰间藏着的那三枚飞刀,粹了毒吧……我喜欢给别人机会,因为这一次你会死得很快。
老实人闻言一愣,突然扭头怨毒地看了老白一眼,老白脸色顿时白得透明
,一个劲地摇手道:我不知道,不是我说的……
哪里需要老白说,一朝蛇咬,燕三再不敢大意,万兽之眼早就密密扫视这看似老实的老实人。
老实人腰部鼓囊不说,还一个劲儿地收腹掩盖腰间凸显的痕迹。至于为什么收腹,显然是怕刀剑划破皮肤,除了毒药没别的。右脚比左脚略高一分,在沙地上可能看不出来,但在石板上要掩饰却很辛苦,难怪一动不敢动,因为一动就露馅。
老实人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盯着燕三:你怕了?
如此低劣的激将,燕三坦然受了,突兀道:你见过血像花一样开放的样子吗?
霹雳一声喝,燕三突然冲上。
五步距离,不过眨眼,老实人没想到燕三如此不经激,摆明车马是忌惮他身上的歹毒暗器而不敢向前,却一言不合就冲上来,顿时下意识地一踢,那枚破血锥乌光电射而出,没入燕三已经快得模糊一团的影子里。
然后,老实人飞了起来,像是被狂风裹挟,被巨大的无形的大手拿捏,摆出的防备姿态毫无用处,向远处飞去。
你见过狂风过境吗?
你见过万马奔腾吗?
你见过遮天的海浪之下,席卷一切的天地大势吗?
无可阻挡,无处躲藏,身不由己,随波而逐……
千军万马,一骑绝弦!
这一阵风直冲过二十多米距离,众恶人可以清楚看到老实人脸上惊愕交集的表情,一只手臂牢牢圈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扬天向上横着飞在空中,如一匹飘扬的破布。
燕三脚下不停,一手圈着老实人脖颈,空着的那只手捏在老实人脑后,指掌间巨大力量爆发,将老实人颈椎捏成碎片。事实上在老实人落入燕三手中那一瞬间,战斗就已经结束。
现在飞在空中的,不过是一具还活着却再也无法控制的身体,和一个有着万千怨毒不甘念头的头颅。
狂风跨越二十多米的距离,清晰可辨,却迅疾绝伦。结结实实撞在五米高的斗场墙壁上,一泼鲜血在巨大的冲力下自老实人炸裂的脑袋中炸开,在墙上开放了一朵巨大的花。
凋零的生命之花,血花!
站在血花上方观看的恶人们呼吸一滞,一股巨大的风浪滚滚而来,吹动衣襟头发,须臾而过。狂风中,燕三双脚踏上石墙,抵消巨大的冲力,轻巧一纵,后翻而出,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角落。
在他身后,老实人整个头颅消失不见,身体如同一团烂泥一般瘫在墙根。
如此霸烈,如此残忍!
恶人中又是一阵寂静,斗场,尤其是死斗场,不是没有须臾胜负的情况,但连续两次,而且是正面袭杀,加起来的时间不到一炷香,这就让人十分诧异了,许多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老白尖叫一声:好!干他娘的!带头鼓掌鼓噪不已。
非是刻意
捧场,老实人怀疑老白出卖了他藏着歹毒暗器的事实,如果老实人胜了,那么老白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此时一死,一了百了,了却老白心头大事。
轰然一声,斗场再次掀起一股人声浪潮,赢了的、输了的,尖叫声、狂嚎声,兴奋地狂喊,狂热地吼叫……老实人的尸体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只是一堆卑微的尘泥。
燕三没空理会这些,一面听着老白在耳边絮叨第三场的对手信息,一面将心神沉入了魂海,有些事,但愿现在还来得及!
适才一战,燕三使用了菩萨蛮外的踏雪行,荆棘步法配合第二式步法:绝弦。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完全的绝弦,只是临摹了个大概,配合当时无可阻挡的心意,下意识发动了绝弦,实际威力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然而效果却出乎意料,千军劈易,摧枯拉朽,一个照面就将老实人活活撞死在墙上。
这其中两人的实力对比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也让燕三看到了天王诀的强大。
便宜师傅武清是几阶修为,燕三不得而知,就连想象都很难,他所传承的天王诀必然不是凡俗功法,这一点燕三心中明悟。
浪淘沙三段炼体,滴水无时无刻,烘炉铿锵宏大,浪淘沙还未入门,燕三不敢轻试。功法更兼淬炼奇效,可以说是集超级辅助功法的无上炼体法诀。
菩萨蛮诸天擒拿燕三已经在连续的魂海斗战中完全掌握,但他自知只是掌握了皮毛轮廓,距离大成还有段距离。尤其擒天王相消散前那句错了,让燕三更是惶恐。
燕三隐隐有种感觉,好比是秀才作文,可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一样的字眼,一样的笔画,自己修习菩萨蛮到此还只是学会了所有的字,而要作出一篇让世人惊叹的绝好文章,这条路恐怕还会很长很长。
踏雪行燕三一直只修习荆棘身法,这一身法若是吃透,足够燕三一生受用。荆棘无定,讲究的是料敌先机,毫厘之间全身而退。对于后续的两式绝弦和天涯,燕三一直不得其门而入,而在清风诀附带的疾风袭消散之后,今日气机引发,气势契合,终于用出了这一式绝弦。
而绝弦初现惊艳了众多恶人,也惊喜了燕三自己。绝弦一路狂风席卷,沛不可当,比之疾风袭少了几分鬼魅,多了几分磅礴大气,而且绝弦之中燕三是可以控制自身做出其他动作的,不似疾风袭般僵硬,也不会出现短暂虚弱的状态,尽管这二十米绝弦下来,耗费的血元也是惊人。
燕三不知道天王诀还能带给自己多少惊喜,但绝弦绝对不是尽头。
抽空看了一眼这场死斗的组织者刀疤,却见刀疤真目光深远地看着他,见燕三望来,刀疤慢条斯理地拍起手掌,而后冲燕三竖了竖大拇指,意味深长地一笑。
燕三回以一笑,同样意味深长,然而白牙森森,衬托满身雨点般猩红的血迹,显得狞恶非常。
第一二七章:那便打个够!
第三场,有了笑笑生和老实人的铺垫,燕三气势一时无双,不过这也正落入了刀疤的预计之中。m.www.uu234.net
第三场下来的是个头发花白的高大老头,年过半百,身形犹胜壮年。瞧他气息身形是一个体修,其血气旺盛程度犹在老实人之上,可能达到了三阶。
最为关键的是,这高大老头手中提着一扇门板也似的混铁盾牌,瞧那模样怕不是有几百斤重,将整个身体遮盖了大半,只露出了花白头颅和大半个肩膀,目光老辣地看着浑身血迹未干的燕三。
刀疤安排的第一场是完美的开局,几乎重创了燕三,第二场却让燕三重拾了信心。第三场安排这个三阶体修,精通防御,斗战经验丰富,号称第五层最难啃的骨头,显然是要燕三在此耗费大量精力,一有不慎可能折戟沉沙。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花白老头就叫老骨头,骨头虽老,老而弥坚,老骨头精通的不止是防御,还有防御之中对敌手弱点的洞悉和致命反击。
老骨头是一座山,山中狼仍未死,凶残成性。他喜欢在胜利后用他的混铁巨盾将对手一点点碾压成沫,皮肉骨血成为一滩稀泥,血液流遍整个铁盾。
老骨头手中的铁盾呈紫黑颜色,血腥味像是狞笑的恶鬼,隔得老远就要扑上来咬人。其上不知道覆盖了多少层鲜血。
进入哭号渊之前,老骨头有一个女儿,也教了一个天资聪慧的徒弟,这徒弟勤奋努力,一表人才,老骨头将一身技艺倾囊相授,并将女儿许配给他。谁知那徒弟学成后野心大增,勾搭上一方大宗的弟子,竟然将自己妻子,老骨头的女儿作为一点小意思献给那大宗弟子侍寝。
老骨头再见到女儿时,女儿身无寸缕,呆滞无神,也不知羞耻躲避,只低低叫了他一声:爹!惨然一笑,两根指头插入眼眶,废了双眼,而后一掌拍上自己的天灵盖,香消玉殒。
老骨头明白,女儿是说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老骨头也明白女儿为什么要等到自己到来才凄然自绝。
自己视为珍宝的,心头上的肉,被人随意践踏,凋零成泥,女儿要他报仇。
年过半百的老骨头血泪流尽,重新背起混铁盾,挣扎着一口气,再入江湖,不求功名利禄,不求成仙成佛,什么都不求,只求心头安宁,只求诛杀负心薄幸的徒弟,还女儿一个公道。
那徒弟从此不知所踪,老骨头心头再无安宁,女儿冤魂夜夜哀嚎,在老骨头眼中,那些天资聪颖的,外表俊朗的少年儿郎,个个都有狠心徒弟的影子,个个都该死……终于,一场场杀戮开始了。
到进入哭号渊之前,老骨头这张铁盾之下已经死了三十六名优秀的年轻男子,而老骨头的心依旧不得片刻安宁。
燕三年轻,精干,容颜说不上俊俏,也算相貌堂堂,在老骨头眼中,燕三就是他那个徒儿的翻版……该死,该被碾成肉泥,免得去祸害他的女儿。
燕三站在老骨头五米处,盯着那张风霜刻画的老脸,那双冰冷疯狂的眼睛,脑海中现出了一个沧桑老人抱着白花儿似的女儿,仰天悲愤长啸,血泪不止的画面,风吹过他花白散乱的长发,述尽人间悲凉。
我跟你一样,至亲死绝,心丧若狂。燕三道。
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杀了所有仇人,让他们偿了命。不是因为我比你强,而是因为……我比你更专一,如果心心念念想要一个人死,哪怕是丢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报仇,没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事。
你的心乱了,你怕了,所以你迁怒于人!你所做的一切于事无补,你的仇人依旧逍遥。
我不想杀你,毕竟你跟我是同一类人,但你今天必须死!因为我要活下去,还有个女人在等我!
所以,你可以把你的仇人名字告诉我,我会帮你用铁盾碾碎他,这个仇,我帮你报了!
老骨头的手渐渐抖动了起来,因为燕三的话刺中了心头痛处,是的,他乱了,怕了!他疯癫、他嗜血、他滥杀无辜,不是由于找不到那刻骨铭心的徒弟,缥缈界虽远,万里黄沙虽险,不是没有机会,但是那人投入了一个修仙大宗,任何一名弟子都能碾压自己……
老骨头猛然嚎叫一声,如月夜受了伤的孤狼,双眼燃烧起血红的鬼火,单手举起盾牌,朝燕三猛扫过来,口中低沉吼叫:死!都得死!全部下去给我的阿莲陪葬!
燕三扬手一格,血肉与金属的碰撞响起一声怦然闷响,两人在这疯狂巨力对冲之下各自退开半步,气血震荡,老骨头状如疯魔,还未回气急速靠近,右手中一枚尺余长,巴掌大小的羊角小锤子对着燕三的脑袋猛然砸下,嘴里含混嘶吼:砸死你……
燕三未料老骨头如此之快,上身下意识后撤,身体重心顿失,脚下猛然腾空发力,尽全力一蹬踏,天王诀炼体第三阶何等巨力,这两脚全部蹬在老骨头铁盾之上,两人宛若弹丸一般向两侧迸开,各自退出十余米方才停歇。
燕三脚下在半空调整身形,双脚落地,石板上划出两条碎裂痕迹,稳稳站定。老骨头半空中铁盾一举,猛然下砸,门板厚度的巨大铁盾被深深嵌入地面石块,裂痕如蛛网蔓延,发出哐地一声巨响,也顿住了身形,嘴角却不由自主游下一线血痕。
老骨头恍若未觉,弯腰伏进,身体藏在铁盾之后,再次向燕三扑去。
好,今日便偿你心愿,让你打个够!燕三心中豪情迸发,看出老骨头很不对劲,像是失心疯了一样。但一想到老骨头悲情遭遇,不知怎地下了这样一个决定,血元流转全身,合身再上。
燕三懂得这种痛苦,只不过他熬了过来,而老骨头却在恨火中熬成了狂。
两人再次冲到一起,场面出现了疯狂的一幕:原本提盾防御反击的一方疯狂进攻,招式大开大合,完全放弃了防御,就连老白这等人物也能在
其中找出许多致命的空档错误,但燕三偏偏无动于衷。老白是明白燕三的手段的,能将老实人和笑笑生一击毙命的人物,哪有可能看不到这些破绽?
本来应该一路高歌猛进的燕三却只是防守,当老骨头的羊角锤,铁盾,拳脚甚至头颅,牙齿攻击过来之时,燕三只是格挡,格挡,无休止的格挡。每每出手,都切在老骨头力道最狂猛之处,既不让诸多残忍攻击加诸于身,又让老骨头的力道尽情宣泄。
比如羊角锤,燕三每次都能精准挡在锤柄之处,虽然也要受到冲击,却比凶悍的锤头要安全得多。至于混铁盾牌,燕三完全硬接,拳头手掌,膝盖胸腹,完完全全地击在他身上。
斗场中宛若一只发狂的老狼,对一头突然失去爪牙的猛虎疯狂撕咬,鲜血渐渐飞洒开来。
刀疤嘴角噙着笑意,对那矮小血衣童子血鬼婴道:这燕三是个劲敌,但你看这场,他有一个巨大的缺点,你道是什么?
血鬼婴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老骨头疯狂的打击和燕三在狂风骤雨中岌岌可危,却总是不肯倒下的身形,尖声尖气道:老骨头要死了。但那小子绝不好受,任凭谁光挨打不还手都要受伤,想不到在这哭号渊还有这种傻子。仁慈还是愚蠢?我很奇怪这小子是如何活到今天!
是啊,老骨头失心疯了,每次攻击的同时要承受这小子的反震之力,三阶体修,血元暗劲,老骨头每一击都会受到同样力道的暗劲反击,相当与一拳打出,两人同受。这小子是不是愚蠢我不清楚,但能在老骨头放开了打的情况下坚持那么久,还能每次都反震同样的力道,一拳不少,显然心中有数,比老骨头强得多了。刀疤道,丝毫不因即将输的这一场担忧,反而略有兴奋。
这小子受的内伤不会轻,嘴角已经流血了。打吧,继续打吧,赢了好,赢了好啊!血鬼婴,全部都看你了。刀疤喃喃低语,眼中的神采仿佛黄鼠狼看到了鸡。
没有问题,只要你给我的东西是真的,这小子就死定了。我倒是想不到你身上还会有这种好货色。说好了,事成之后,元晶我可以不要,但剩下的东西全部归我。血鬼婴看也不堪刀疤贪婪流露的嘴脸,冷冷道。
自然,我求财,你求宝,正是利人利己。下一场是蝎娘,你说要不要放水?怕这小子撑不过去了,第五局才是最终局,要是这小子死在第四局,我的损失可就大了。刀疤道。
不必,那个毒女人不过二阶灵修巅峰,一碰就死的货色,若这小子挺不过,那也太没用了。
刀疤皱了皱眉眉头道:这小子血气方刚,蝎娘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对付男人很有一套,若是他入了迷,很容易死得不明不白。
血鬼婴厌恶道:那便去死吧,若是真被那荡货轻易得手,这种垃圾也不配与我交手,死了还干净!
刀疤心头犹疑,最终没有任何动作。
第一二八章:老骨头的笑容
老骨头和燕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二人嘴角都流出了鲜血,这些血星星点点,还未等落地就被劲风卷走,震成星星点点的血雨,洒落在两人身上,隐没在老骨头紫黑色的盾牌里。www.uu234.net
老骨头哇地吐了一大口血,色做紫红,气势再度飙升,脸上现出一丝病态的潮红色,目光瞬间清亮,但其中的怒火却像是添了最后一把枯草,轰轰烈烈地燃烧,刹那绚烂。
燕三的眼神仍旧幽深,目光盯着老骨头的动作,更多的是怜悯。他知道,老骨头此时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此时的刹那辉煌不过是一时的回光返照。
论武技,老骨头的路子哪里会是诸天擒拿的对手,诸天擒拿是一门透彻剖析人体弱点,细致到每一分肌肉骨骼颤动都能预判攻击强度烈度的功法,是天王诀所有武技的基础。如果说浪淘沙是大地,那么诸天擒拿这是大地上的那一颗种子,最终是长成苍天大树还是柔嫩小草,取决于种子。
而现在,燕三的诸天擒拿已经成形,老骨头每次攻击实际上都在燕三的预料之中,故而他能每次都予以相同的反震之力,这一场斗下来,老骨头虽然是攻击方,但受到的伤害绝不在燕三之下。两人此时要比的只是一口气,谁能站得更久。
然而这根本没有可比性。莫说燕三修炼的是天王诀,光雪玉吞之体的强悍就已经决定了胜败。
但是燕三的心内沉重,看着老骨头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他沉默地忍受着打击,也沉默地予以反震,沉默地看着老骨头吐血,也沉默地吐着血。
阿莲,爹今日给你报仇了!老骨头嘶哑地吼叫一声,不成人声,像是独狼的嚎叫,旋身,一盾朝燕三砸下。
这一盾牌缓慢无比,盾牌边上隐约可见斑驳红光游离,而持盾的老骨头却在瞬间苍老,盾还未落到燕三身上,老骨头头发全白,脸上皮肉松垮,几不成人形。
抽取全部血元乃至生命力的一击,毫无保留的一击,舍生忘死的一击,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后歉疚的一击。
没有风声,没有更大的气势,只有飞快枯萎的老人和缓慢却势不可挡地压下的盾牌。
燕三蓦然大喝一声,面对如此缓慢沉重的盾牌,明知凶险依然迎了上去,双手拳头紧握,交叉成斜斜的十字,对着那紫黑色的背负了老骨头半生仇怨的盾牌,迎了上去。
时光在这一瞬间缓慢,又在下一瞬间加速。
手臂与盾牌刚一接触,盾牌的速度加速无数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摧枯拉朽地将燕三横扫而出。长长的三十米距离,燕三化作人形流星,生生嵌进斗场石壁半寸,周遭石块纷飞,裂纹如蛛网蔓延。
斗场四周死一般的沉寂,而后是嗡嗡嘈杂如一堆苍蝇一般的议论声。
众多恶人对这场一见面倒的死斗疑惑不解,对燕三被拍入石壁在意料之中,但疑惑更深入骨髓。
我考!这小子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打了那么久也不还手?妈蛋,老骨头是他亲爹还是怎么的?
狗日的刀疤给老子退钱!打假拳么?这也太假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恶人们立即恍然大悟,纷纷破口大骂。
小王八蛋,你收了刀疤多少钱,居然敢在死斗场打假拳,你有命拿钱么?脑袋进水了?
刀疤,若是不把第三场的钱给老子退出来,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生死不由己!
黑幕!特么绝对的黑幕!当我们三岁小孩么?退钱!退钱!
……
咔嚓……微弱的一声响动,燕三动了动,观战的恶人们更加疯狂,恨不得立即下场揪着燕三的脖子问出个所以然,而后将他挫骨扬灰。
咔嚓,咔嚓……燕三慢慢将身体从凹痕中拔出,喷出一大口猩红的血沫从石墙上走了下来,气息萎靡,身躯却挺得笔直,回首冷冷扫视了一周哄闹的人群,那幽深若渊的眼神立即让嘈杂化作清静。
燕三的眼神中平静无波,无生无死,无喜无悲……也无情。就像是猎杀者对待猎物的眼神。真正的杀心,并不是凶狠凌厉,而是毫无感情,老虎从来不会对绵羊动怒,屠夫也不会对猪牛生悲。
众生如猪狗,我自做屠夫!不服,来干!
嘈杂的众人只觉得一股**,冷飕飕的风扫过脖颈,像是被毒蛇冰冷的蛇信舔过,鼻端血腥味突然放大,直欲让人作呕,一时间噤若寒蝉,再不敢高声。
燕三走得缓慢,走得坚决,走到了持着盾牌,怒目圆睁,形容枯槁的老骨头身边,咫尺之间,呼吸可闻。而后长长叹息一声,伸手。
扶住了犹自不肯倒下的老骨头。
老骨头原本体型不输于大汉,此时却仿佛一把腐朽的干柴,燕三的手一搭上去,老骨头身形立即软塌,大盾哐当倒地,另一手中的羊角小锤也叮当掉落,砸出几点微不可见的火星。
谢谢……谢谢你!老骨头眼神回复清明,盯着眼前这张年轻得过分的脸,这张脸稚气犹在,却让老骨头心头安宁。长久以来,老骨头都在一个噩梦之中,想醒却醒不来,在梦中,他已不是自己。此时在生命弥留之际,终于逃脱了这个梦境。
他叫什么?我会代你去找他。燕三伸出手,替老骨头抹去嘴上的鲜血,眼光温柔地看着老骨头,低声问道。话语虽轻,却有着斩钉截铁的坚决。
宋雀!他叫宋雀,入了缥缈界内十六宗之一的火燎原……老骨头道。
说完,老骨头眼睛突然定定地看向惨绿的天空,鬼知道这哭号渊内有没有天空,放眼看去永远是灰蒙蒙惨绿地一片,老骨头嘴里喃喃道:阿莲……阿莲……爹来陪你了!
两行清泪从老骨头干涸的眼眶内流出,老骨头的面上挂着安详的笑容,幸福对于这个老人来说,不过此时短短一瞬,生命就此定格。
遥望天际,不见艳阳,不见圆月,死气沉沉,雾霭重重,燕三只觉得心头无比压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这把人逼成虎狼的世界,真的就没有公道吗?
有的,至
少在燕三的心头还存在,如若天不理,自有卫道人!
燕三默念着火燎原与宋雀,放下老骨头,捡起老骨头的混铁大盾和羊角锤,走入自己的角落。
这一场受创着实不轻,尤其是最后一下硬接,燕三全力以防仍旧多处经脉受创,骨骼隐隐裂开无数。若非燕三常年受滴水洗练,受烘炉捶打,练就一身精铁般的肉身,此时早已内伤不治。
莫问前尘,莫看后来,当下最重。这是曲乘风教给燕三的道理,难得的是百里展也认同这个道理,燕三把它牢牢记在心头。老骨头已成过去,宋雀是将来,而当下自己的生死最重,燕三抓紧时间调息,又不着痕迹地吞下一颗真一丸。
斗场难得地没有欢腾,尽管这场战斗流得血也不少。
场中自有刀疤的爪牙公正的裁判老骨头生死,待得知老骨头已经人死灯灭后,恶人们再次炸开了锅,嗡嗡地议论开来,但这次再也没有人说打假拳,风向一变,全变成了燕三实力如何雄厚。
看到了没?我就说这小子会赢,生生耗死了老骨头。麻痹的还说打假拳,那是人家不屑动手,怎地?就是不动让你打,累也累死你!就是这么牛……敢让人这么揍,没点底子能行?用你们那不足二两的脑汁好好想想吧!
适才人家用的是暗劲,暗劲知道是什么吗?一帮战斗力五的渣渣,那是三阶才有的手段,你们这帮二阶废材能看懂?
那你刚才不说?第一个跳出来说要退钱的是你好吧!
我说什么你就信?我那是考验你们的智商下限在哪里,你看这一试就出来了吧。
妈个鸡,你再说一次?信不信我一刀怼死你?
来,来,你来,不来你是我儿子,走,外面做一场……
……这是中二和搞屎棍的对话。
看得更深更细的高手不乏人在,压燕三赢的这一场超过一半。许多人看出了门道,同刀疤一样,对燕三暗暗摇头。
体修和体修之间的对话,同阶之间很少出现一方碾压另一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像这种纯挨打,还打赢了实属匪夷所思。
燕三如果真要趁势进攻,面对明显已经心智混乱的老骨头,应该能在十招之内摆平,最多轻伤。
恶人渊,哭号渊,活人笑,死人哭。
这燕三太过迂腐,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恶人。
为了体恤一个老人寻仇的艰辛?为了圆满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愧疚?还是为了让老骨头彻底放下仇怨,从此解脱?
这些可能都是理由,但没有一条是应该出现在这哭号渊的。这哪里是恶人?这特么已经是大侠了好吗?做的是好人好事啊!
现在老骨头死了,却安详地笑了,画风不对啊!什么时候哭号渊变成了行侠仗义之地?
不过若是这样,刀疤的第四场可能会有好戏看。蝎娘对恶人可能杀伤有限,对上大侠定然无往而不利。
第一二九章:人生如戏
第四场钟声响起,抛开参加赌局的只关心自己的下注对象,大部分人被上一场燕三的牛气或傻气行为刺激,对其信心大增,高声呼和,喊杀声连成一片海洋。www.uu234.net
蝎娘的实力甚至不如老骨头,只堪堪与笑笑生齐平,笑笑生被一拳冲天爆头,又上来这么一盘菜,在众人看来不过是燕三又一拳的事。
燕三睁开眼睛,看着远处那个身姿袅娜,白衣胜雪,飘飘欲飞的女子。
女子容颜姣好,气质出尘,难得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三千发丝乌黑如瀑,随意飘洒在肩头背后,手中提着一把雪白剑鞘的长剑,端地是:白衣飘飘,长发齐腰,心若冰清,尘泥不染。
若非老白仔细介绍过这位蝎娘的来历,燕三几乎以为眼前是哪位公主小姐,或是哪家宗门的真传弟子,气度风采无一不正气堂堂,颇有一代侠女风范。
然而,正是这位侠女,为了一张不知真假的藏宝图,先后将三名正派修士钉死在床上,其中一名还是自己的丈夫,大商国万民称道的大善人,河洛大侠王一鸣。
拿到图后,却发现是一张残图。此女也算心有沟壑,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还没有人发觉,又先后勾搭上另外两名王一鸣的修士朋友,同样在欢好之际将他们钉死在床上,竟然让她凑齐了藏宝图。
不过东窗事发,江湖却再无她容身之处,被迫跳下哭号渊。
此女在哭号渊中左右逢源,不知有多少恶人做了她的入幕之宾,日子也还算过得去,难得的是一副侠女妆容,虽知道其心若蛇蝎,生性凉薄,恶人们还是如逐臭之夫,络绎不绝,蝎娘的名号由此而来。
入了哭号渊,再深刻的秘密都不是秘密,一份完整的藏宝图甚至值不得一个元晶。
为何?因为出不去哭号渊,藏宝图只是废皮一张,现在还在蝎娘的住处垫着桌子呢。
燕三看看端庄的蝎娘,摇头叹息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是曲乘风教给燕三的文字里,颇具装比意味的言辞了,此刻燕三念来,才真正感觉其中三味。
蝎娘正气凛然的脸上泛起一股笑容,真如同阳光初现,让人心头温暖,眼前明媚。突然她扬手将一物砸在自己脚下,一阵朦胧烟雾猛然炸开,将白衣如雪的蝎娘淹没其中。
烟雾很快散开,弥漫了整个斗场,将燕三和蝎娘都笼罩在其中,谢娘并未发动攻击,而是静静呆在原地,燕三也一动未动,恶人手段防不胜防,妄动可能正好落入圈套之中。
烟雾呈灰白色,与常年弥漫在哭号渊的毒雾气差不多颜色,此时随着时间流逝飞快淡化,转眼间又可见彼此面容,只是仿佛罩了一层轻纱,梦幻一般透着不真实。
燕三打点精神,晃了晃脑袋,又擦了擦眼睛,凝目向谢娘仔细望去,突然脸色一变,嘴里疑惑问道:‘阿零?’
老白心头咯噔一下。这女人本来就最善色诱,此时不知用了什么**药
,竟然让燕三也中了招,心智被俘,任你是块铁也只有扑街的下场,心急之下,高声喊道:‘杀了她,快杀了她。’
还未叫得下一句,一股森冷气息笼罩了老白,老白偏头望去,只见刀疤阴寒地望着自己,虽然一言不发,眼神中的杀意却未有丝毫掩饰,老白心急一惊,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起来。
燕三双眼定定看着前方轻笑如花的女子,那眼眸如同最深切的情人一般,万般柔情似水,千种爱恋如风,直吹得心也要化了,人如泥团一般要酥软在柔情的眼波之中。
蝎娘笑中含情,轻声念道:过来呀……我很想你!她从燕三的神情和语言中隐隐猜到了燕三有个心爱女子,以此为饵,诱燕三上钩。
烟雾弹名为**雾,是一种针对修士灵魂的东西,平常蝎娘藏得很深,此时生死交迫,再也无法藏私,一上场就使了出来,效果果然很好,就连三阶的体修也不能豁免,直接中招。
众人万万想不到的是,蝎娘居然还是一个魂修!虽然不过一阶,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魂修,她的第一重魂技就是迷惑,类似于天然魅惑,加之本身也很有姿色,用上魂修的灵魂迷惑手段无往而不利,这也是她能凭借二阶微末修为搞定包括王一鸣在内的三个大修士的根本。
燕三还在努力挣扎,眼中始终有一抹深沉迷乱挥之不去,走两步,停片刻,像是苦苦思索,仿佛遗忘了什么,偏偏总又找不到要领,眼睛始终没有片刻离开蝎娘如水的双眸,两人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线牵着,怎么也挣不脱,只能像是宿命一般缓缓靠近。
十步,九步……
特别短的距离,特别漫长的路程,燕三始终在挣扎,在疑惑,但挣脱不了,疑惑不解……一段路足足走了一顿饭功夫,看得众多恶人焦躁不安,却不好提醒。毕竟刀疤还杵在那儿,毕竟还有不少买蝎娘赢的恶人,公平居然成了恶人的标榜,说来令人发笑。
众人都知道走到头就是死亡,但路终究走到了尽头。
燕三颤抖地伸出手,缓缓触摸到蝎娘的面孔,嘴里再次喃喃道:阿零!
蝎娘笑容满面,像是痴迷其中,并未出手,看得刀疤眉头直皱。
许多恶人都有虐杀的习惯,在这哭号渊丧心病狂之地,若是没有变态的嗜好反而不正常,刀疤心头暗恨:蝎娘这个毒婆娘怕是想如何玩死燕三,这个时候还有这种心情,这毒婆娘也是好胃口!
众恶人心思都差不多,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邪恶的血液又开始飞速奔流……又要开始流血了,在这惨绿不见天日的世界里,鲜红的血是多么灿烂的颜色?
咦……血鬼婴突然惊讶叫了一声,脸色一变,急促道:你看那小子的伤口!
刀疤目光一凝,豁然起立。
燕三小腹在第一场就洞穿,虽然没有肚肠外流,但却是是贯穿腹部的重伤,接连几场下来,按理伤势应该更重才是
,前面几场血没有少流,还看不出来,而这一场却足足耽搁了大半个时辰,燕三精赤着上身,伤口一目了然。
**雾渐渐散去,随着燕三走动,腹部后背贯穿的伤口露出老大两块漆黑血痂,血痂周围朝着伤口方向的皮肤紧绷,随着走动渐渐开裂,竟然脱落了部分,露出里面颜色鲜嫩的新生皮肉……
急速恢复!刀疤心头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到了体修四阶也很难一见的恢复天赋居然出现在一个三阶体修身上,而且还是最高等的急速恢复。
这个小杂碎根本就是在拖时间,他在疗伤!刀疤心头雪也似地明亮,尽管他还不清楚燕三是否中了**雾,但再拖下去蝎娘必死无疑。
尽管第四场刀疤在原定计划中也是要放弃的,此时不知怎地心中危机大作,心头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必须马上杀死燕三,马上!越快越好!这是刀疤对危险的第一直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却无数次救了刀疤的性命。
蝎娘!动手!一声暴喝在压抑寂静的斗场突然炸开,刀疤猛然大喝,声音中已经夹杂元力波动,这一声断喝更是直冲蝎娘脑海,带着焦急和狠辣的强迫,若不听从,死!
蝎娘笑容一窒,眼神从温柔中突然清明一片,惊惶一晃而过,换成狠辣决绝,杀机迸现,一条小腿突然向后勾起,无声无息越过腰,越过肩膀,越过头顶,隐蔽地刺向燕三头颅。脚尖之上俨然闪着一根筷子粗细的长长针锥。
蝎娘的招牌,没人见过的招牌,蝎尾针!
此时蝎娘身躯微微向燕三倾斜,一腿后勾直直越过自己的头顶,确实像极了一只探出最猛烈毒针的蝎子,即便是正面交锋也是防不胜防,更何况此时燕三还在迷蒙之中?
燕三双手捧着蝎娘脸庞,痴迷无尽,嘴里突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蝎尾针猛然刺下,长长的针体刺穿头颅,从另一侧露出极细的一点伤口,一点鲜血悄然滑落,缓缓游走。
蝎娘睁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燕三盯着那双眼睛以及眉心的一小节刺尖,双手捧着蝎娘的脑袋不让她倒下,道:真的要谢谢你,用了魅魂术,让我又一次见到了阿零,说真的,我很想她!
接着又用呢喃不可辨的声音继续道:但你不该动了杀机,如果不是这样,继续演下去该多好……
我当然没有被你魂术控制,你也扮不了阿零,尽管有几分像,但她是聪慧的狐狸,而你只是自以为是的老鼠,根本没有可比性,尤其是你的胸……跟她比起来,你就是个平原!
话一说完,燕三嘴角露出一股微笑,双手一松,蝎娘软倒在地,带着永远的不可置信,香消玉损,但愿她知道死后如何面对她的众多丈夫。
人生如戏,还靠演技。
燕三挥手拂去伤口血痂,转身就走,再无留恋。
第一三零章:第五场,血鬼婴
跟燕三玩魂技,乌夺天最有发言权。m.www.uu234.net
想起在忘川中被吊打的日日夜夜,没日没夜,乌夺天几乎又要哭出声来。不过他现在不能哭,上缴了魂印后,燕少主,不,燕大爷给他发布了第一个任务,如果完不成,想来又会遭到无穷吊打……
一阶小小魂修,妄图以魂术冲击燕三百米魂台,万兽阎罗魂相,中间还隔着四阶魂修都要望洋兴叹的百里忘川,真不知道蝎娘知道真相后作何想法,如果不是燕三故意中招,**雾与空气又有何区别?
时间,燕三要的是时间。
第一场被笑笑生阴了重伤不是作假,第二场算是控制伤情后的勉为其难,第三场对老骨头心生怜悯,内伤扎扎实实地……就算雪玉吞之体逆了天去,也需要时间,中场休息的时间根本不够恢复,只勉强稳定伤情。
但现在不同了,两粒真一丸磕下去,又被蝎娘迷惑了大半个时辰,内伤好的七七八八,外伤更是彻底痊愈,此时的燕三,等于再回巅峰,刀疤的一张张拖延削弱牌,在这一局被彻底扳回。
蝎娘死得不冤,面对一个由始至终一直清醒的三阶体修,能拖上半个时辰已经算得上奇迹,最后那绝命一锥,当时她的头颅都在燕三掌握之中,微微移动一下就足够蝎娘万劫不复。
蝎尾针,蝎尾针,最毒的人心最终毒死了自己,也算是报应不爽。
燕三望向刀疤,再次一笑。
刀疤面色铁青。本来一切尽在预料,他料到了现在,貌似一切都在掌握,却再也没有底气预料将来,只有一颗心剧烈跳动,像是面对惊喜,又像是面对灭亡。一双脚踩在地上,如同踩在钢丝之上,左边是天堂,右边是地狱,有风吹来,不知会跌落何方。
如果第五场输了会怎样?……刀疤不敢再想,他怕再想下去自己会发疯。只是沉声对血鬼婴道:这场若胜,原定条件不变,所得元晶分你三成!
血鬼婴尖笑一声,面色也有些凝重,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心头又安定下来,一双邪恶的眼睛盯着燕三**结实的身体,突然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急速恢复天赋!交给血鬼婴的那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刀疤心头第一次有些后悔开了如此大的一个赔率,如果输了,今后在哭号渊怕是得众叛亲离,要知道能当上西区首领,财富也是垫脚石之一,没了财富,身边这群狼起码会走大半,到时候成了孤家寡人,以前得罪的恶人们会把他拆成骨头渣。
再后悔也没有用,此时第五场的钟声敲响,燕三照例从老白的絮絮叨叨中睁开了眼睛,提了老骨头留下的大盾牌和羊角小锤,缓步走进斗场内。
那边血鬼婴一声奸笑,宛若婴儿夜哭,让人心头发麻,突然纵身而起直直跳到斗场上方七八米高处,空中一个翻滚,双手抱着膝盖,身体团成一个球一般,重重砸在斗场上。
意料中帅气
落地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血鬼婴的身体刚一接触地面,突兀蓬地一声炸开,散成一团血色浓雾,滚滚荡荡蔓延开来。
血鬼变化,血雾蚀!座中一名恶人低声而呼,这是血鬼婴的绝招啊,一上场就用了出来,看来是志在必得了,这小子要惨。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刀疤这一场下了多大的本钱,五倍赔率,都在赌血鬼婴能灭了这小子。
血鬼婴本体都融在这血雾之中,可以说雾就是他,他就是雾,一个人怎么能打死一片雾?而这雾气专门蚀人血肉,血鬼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还打什么打,等死而已。
那也未必,我瞧这小子也有准备,没见他前几场都是空手,这一场却拿了盾牌吗?想来也有应对之法。
应对什么?血鬼婴手都不要动,直接催动血雾罩着他,不消半个时辰就会化作一具枯骨,你是没见识过血鬼婴的手段,毒辣着呢!三个月前那个和刀疤明着干的恶和尚,据说也是体修三阶,还修炼了什么罗汉身,还不是一样被活活化了?你是没见着,那和尚开始多凶狠,后来皮肉一丝丝腐蚀融化,惨嚎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死,声音整个西区都听得见……
说话的人生生打了个冷颤,想起了恶和尚的惨状,道:整个西区最不能惹的就是血鬼婴这孙子,比刀疤还不好惹,别看他长得小小的,剖开里面全是黑的。
据说血鬼婴没入哭号渊前也是一个大宗门弟子,地位还挺高,不知从哪儿得了血鬼诀,修炼后人不人鬼不鬼,他师傅私下劝说他,结果被他当场偷袭杀了,血肉化雾,成了一摊枯骨……
血鬼诀阴毒无比,越是吞噬血肉越强大,但也有弱点,最怕阳火,血鬼婴在上面还有忌惮,到了这不见天日的哭号渊,真是鱼儿入了水,再无克星了。
一时间恶人纷纷不看好燕三,只有买了燕三赢的部分恶人心中还留着一点念想,暗骂血鬼婴没人性,这么恶毒的招数也使得出来,却不知在场的哪个恶人手上没捏着几条人命?
燕三怡然不惧,老白的絮叨早就给他提了个醒,如果靠血雾就能弄死了他,燕三这个名号也算是废了。
大盾一举,燕三并未动作,而是任凭血雾落在身上。果不其然,这红得发紫的血雾一沾上身体,立即一阵麻麻痒痒,像是活物一般想要像身体里面钻去,燕三不管不顾,一动不动,过了片刻,全身一阵刺痛,血雾已然侵袭进皮肉之中,燕三一看,皮肤又红又肿,血雾确实歹毒非常。
若换做普通人,此时早已皮穿肉烂,惨不堪言,但燕三身为体修,皮肉骨骼坚韧强硬,只是微感不适而已。算算时间,燕三哈哈一笑,对着茫茫血雾道:
血鬼婴,若只是这等手段,这场也不用比了,就是一年也打不完!
话音一落,燕三身体一紧,雪玉吞之魂入体,身体各处如被擦伤的细小伤
痕飞快复原,坏死表皮迅速硬化,变作片片干硬皮硝脱落,非但如此,所有血雾源源不绝笼罩上来,尽数有去无回,全被燕三身体吸收进去,不但不再腐蚀,反而犹如大补之物,裸露的上身还闪出血色油光来。
雪玉吞,本性吞毒。所有毒物均是食粮,血雾细微,内里毒素正是雪玉吞上好口粮,燕三隐隐感觉雪玉吞内心欢呼,血鬼婴此举无疑是肉包子打狗。
血鬼婴心内大惊,眼见燕三在血雾笼罩下本已中毒,皮肉变色,本以为可以生生熬死燕三,不曾想燕三身体一震,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而后更是毒素免疫一般,再不见反应,反而是血鬼婴感觉自己化身的血雾被丝丝缕缕吸纳进燕三体内,不断减少。
如此下去,可能不用一个时辰,燕三还未化为枯骨,血鬼婴自己要被吸成虚无。
本还想拼一拼消耗,此时已成泡影,血鬼婴搞不懂什么时候急速恢复天赋还附带毒素免疫效果了?果断收起包裹燕三的血雾,尖利道:小杂碎有点门路,不过你若以为爷爷只有这点手段,那就错了……桀桀桀桀……
血鬼婴阴笑不断,声音从每一处血雾传出,放眼望去只一片血红,不知道真身何处。
燕三正要说话,突兀旋身转背,将大盾一挡,只听见呲地一声响,大盾上一片腥臭紫红烟雾冒起,一道血雾凝成刺状,正正刺中大盾。燕三对准血刺来的方向扬手就是一锤,却砸了个空空荡荡,毫不着力。
身侧血雾一卷,突然又是一刺爆起,直刺燕三右边肋下,正是空门所在。燕三左手一挥,大盾横移,间不容发地挡在血刺落点,激起一片紫黑烟雾。
黑烟腾过,大盾上平添两个乌黑小坑,深达三分。这大盾本是精铁,掺杂了大量阴沉铁,虽然不是法器,但胜在厚重坚硬,一般法器都能抵御,看这血刺威力,实在不下于寻常法器刀剑劈砍,更兼剧毒,恶毒非常。
如何,老子的血刺很少露面,露面就要人命,我那便宜师傅就是被一刺穿心,从内里烂起,腐蚀成一堆稀烂的血水烂肉,你不是厉害吗?我瞧你能防备到几时?血鬼婴阴测测笑道,声音尖锐如哭号小童,让人心头怪异恶心之极。
这样下去当然不是办法,人不是机器,总有懈怠的时候,燕三铁盾一举,突然急冲向血雾之中,滚滚血雾将燕三吞没,又缓慢自燕三身边散开,燕三眼睛一亮,再次冲进雾气。
没有办法,那就用最笨的办法。血鬼婴化身血雾,燕三杀无可杀,但雪玉吞既然可以吞噬剧毒血雾,那就吞了它!适才燕三试了试,这血雾果然退散缓慢,让这个笨办法有了用武之地。
血雾是血鬼婴所化,蔓延越广,其控制越缓慢,但围困一人足够,斗场又限定了范围,燕三始终会处在血雾包裹之中,本来是血鬼婴的一个巨大优势,此时却因为雪玉吞的存在而成立最大的弱点。
第一三一章:一场鸡飞蛋打
不管什么办法,有用的就是好办法。www.uu234.net
斗场中又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往常都是血鬼婴的血雾让人避之唯恐不及,此时却是人追着雾气跑,血雾反而滚滚退散,其中虽然有血刺不时地冒出,但燕三手中的盾牌实在巨大,稍微一移一举就能挡住大半个身子,这让血鬼婴仿佛面对一面铁墙,根本无法下手。
狗日的老骨头,死就死了,还给别人留个棺材盖,简直禽兽不如!血鬼婴心中咬牙切齿地骂道,心下一横,突然血雾急速回收,只笼罩燕三身周两米方圆,越发浓郁。
血雾凝实,范围变小,躲避燕三的追杀固然灵便了许多,但血刺袭去的范围也小了许多,燕三巨盾遮挡得更得心应手,两人又一次陷入僵局。
但这样下去,血鬼婴拖不起了。
凝血刺需要灵元,血刺则直接是自己的身体所化,血鬼婴没有实体,那矮小的婴儿身材不过是恶毒血气凝成,血刺每一刺都要报废自身的一部分血气,等同于身体,这种没有补充的消耗,血鬼婴自问耗不起。
可恨,若是我血鬼诀再上一层,练成百刺齐发,一轮就能要了你的命!血鬼婴心头暗恨,此时他最多能做到十刺齐发,还不能每一根都控制,而燕三大盾一竖就遮挡一面,一移又是另一面,根本突不进去。
罢了,最终还是要用到那东西!血鬼婴暗道一声,血雾一阵翻滚,突然一片血雾化作五色,茫茫笼罩住燕三。
燕三只防着血刺,并不把血雾放在心上,顿时被这五色的雾气罩个正着,身体猛地一怔,呆在原地,新麦色的上身突然变得色彩斑斓,像是蹩脚的小厮在他身上倒了几个染缸的混合物,花里胡哨。
认命吧,小崽子,死在元毒五色之下,也不算冤了!哈哈哈……血鬼婴尖利长笑,血雾猛地一收,凝成童子模样,两道血刺直飞燕三头颅而去。
血鬼婴本就是小童模样,矮得让人发笑,此时又矮了三分之一,在地上比燕三小腿膝盖还矮,更像个地丁一样,显然损耗不少。这人也算歹毒,即便燕三中了剧毒,依然放了两道血刺,心思细密。
那两道血刺一进五色毒雾立即如雪遇阳春一般消融,还未及燕三身体就消散一空,血鬼婴一怔,接着脸上露出笑容,只是长得实在吓人,笑得跟鬼哭似的,看得众多恶人心惊肉跳。
就连气血所化灵术都能消融,一个肉身凡胎还有活路吗?
五色之毒,就算是在元毒中也名列前十,是刀疤压箱底的货色,总共只有五份,价值堪比百万元晶,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货色,中五色毒,除非纯元仙人,其他五阶以下,无论体修灵修只有等死一途,只是死得快慢的问题。四阶的魂修倒是不惧,因为已经可以魂灵离体,身体不过衣服。
血鬼婴算是特殊,他修炼了血鬼诀,身体即是血气,适才一打开五色,立即用一片血气包裹送往燕
三所在,而后果断放弃那一片血气,类似于壮士断腕,他所损耗的气血倒有一半是因为五色之毒的沾染毒化而消亡。
中五色毒者,身体僵化如铁,皮肤漆黑,肉呈蔚蓝,骨变鲜红,血成绚紫,内脏雪白,最多三个呼吸立即断气,救无可救。
五色之雾逐渐聚拢,像是有生命一样汇集到燕三身周,最后统统依附到燕三身上,一片片颜色不停在燕三身上变幻不停。燕三手持大盾撑着不倒,一动不动,僵在斗场之中。
胜负一目了然,五色之毒众恶人虽未见过,但大多数如雷贯耳,燕三身体呈现五色变幻,显然不能幸免。想到刀疤手中可能还有此物,一个个心头发凉。
狗日的刀疤,下得本钱啊,居然连元毒五色都用出来了,起码价值好几十万元晶吧……恶人们被这场面镇得有些沉闷,罕见地无人叫好,无人开口说话。
刀疤站起身,对呆滞的裁判施了个眼色,却是媚眼抛给了瞎子,裁判傻了,刀疤不得不轻咳一声,沉声喝道:还不敲钟?
那裁判这才反应过来,高高举起手中的钟锤,大声道:
第五场,血鬼婴……
死!场上突然一声暴喝,僵化的燕三突然一伸手,俯身抓住了笑得跟哭似的血鬼婴的脑袋,猛力一捏,血浆四射。
本来预备欢呼庆祝的众恶人齐齐一呆,像看鬼一样看着场上五颜六色不停变化的燕三,还有地上那一大滩多得不像话的黑色污血,个个如同石化一般,万籁俱静。
我猜你的血雾化短时间只能用一次吧!?如果你还能站起来,你就赢了!燕三冷冷道,甩了甩手上黑血,走向斗场的角落,看也不看嘴巴张大可以塞下咸鸭蛋的老白一眼,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血鬼婴的血雾化七天才能使用一次,每次不超过半个时辰。如果能无限制使用,血鬼婴早就独霸哭号渊第五层了,还会沦为打手?
此时猝不及防被燕三当场抓爆脑袋,血鬼婴血气化的身体顿时爆成一地黑血,莫说站起来,扫都扫不起来。
血鬼婴,嗝屁!
如果泉下有灵,血鬼婴第一要恨的估计是老骨头,老骨头的那扇门板在这一场中居功自伟。第二个念头估计要吐槽老天:中了元毒五色还不死,这还是不是人?
不过这些都成过往,现在最难过的要算是刀疤。
敲钟!他妈的快敲钟!场中买了燕三胜利的恶人们集体被打了鸡血,个别激动的都掏出家伙来了,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你个西瓜的架势,裁判是刀疤的人,一句血鬼婴后再也接不下去,傻了!
看看面如土色的刀疤,又看看斗场中一大滩稀泥一样的污血,此时多么希望那滩污血能重新凝聚成血鬼婴那副舅舅不要,姥姥不疼的地丁模样?可惜除了闻到一阵阵熏人的恶臭,污血没半点动静。直到
半个斗场的恶人们集体鼓噪起来,个个要杀他全家的模样映入眼帘,这裁判终于打了个激灵,高声喊道:
血鬼婴死,挑战者胜!
只是声音犹如被卖了老妈一般悲催。
下注的恶人们都是有闲钱的主,有闲钱的在哭号渊那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凶神恶煞,阴毒残忍,其中不下五个敢正面跟刀疤硬杠的,如果只有一小部分也就算了,如此大一帮恶人,莫说小小裁判,就是刀疤本人也兜不住。
钟声一响,刀疤直接瘫倒在特意为他留的正对斗场的贵宾坐席上。面对如潮水般狂吼的赔钱呼声,还有输了钱的恶人们杀人的眼神,刀疤只觉得心头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竹篮打水一场空。
煮熟的鸭子飞上了天。
好一场鸡飞蛋打,蛋黄遍地,大写的惨。
刀疤的人生突然变得如同哭号渊永恒不变的天空一样,迷茫灰白,再无半点颜色。
赔了钱,老底要被掏掉大半。而且那些输了钱的,暗地里得了刀疤绝密情报的,不会给刀疤好日子过。不赔钱,估计当场刀疤就要挺尸,已经有不怀好意的恶人无声无息地围住了刀疤,只要嘴里蹦出半个不字,起码有十八般兵器要怼死他。
人死了,什么都没了。还有一口气就还有希望。这个道理刀疤十年前就想通了,于是西区大佬刀疤挣扎着坐起,摘下腰间一个芥子袋,嘶声道:赔!
望着元晶如流水一般进入别人口袋,桌面上的赔光了,芥子袋中刀疤搜刮盘剥了多年的元晶哗啦啦倒出来,又被恶人们笑嘻嘻地纳入囊中,刀疤只觉的心在滴血,心疼之后望向全身还在不停变幻颜色的燕三,刀疤眼中全是杀爹砍娘一般的恨意,比之当年被人逼入哭号渊时还要更恨十倍,恨不得当场活活生吃了这个中了元毒都不死的怪胎。
燕三浑然不觉,自顾自调息。
老白兑换了下注的元晶,他可没有芥子袋这种稀罕东西,元晶鼓囊囊装了一个兽皮口袋。一赔五,即使燕三后面输了,这一次老白也是大赚特赚,后两场的十个元晶可以忽略不计了。有了元晶,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这厮也算称职,拿了元晶立即回到燕三身边,继续当好一个合格的解说员,在燕三耳边絮絮叨叨。
第六场!
刀疤血红了双眼,这已经不是输不输钱的问题了,而是关系到刀疤的地位,声望,是否能在哭号渊立足。他已经被恶狠狠在脸上抽了一耳光,如果还容得燕三活下去,自己在西区将再无容身之地。
恶人以实力手段为尊,最是原始残忍不过,而武力是最直接的表现形式,如果刀疤全力下的套被燕三正面捅个稀烂,也等于正面将刀疤踩在脚下,不用再耍什么心计手段,这就是毫不掩饰的霸凌西区,拳头最有说服力,自然会有大批的恶人追随在燕三手下。
第一三二章:拳头的呼号
刀疤再也输不起,用屁股想都想得到,如果燕三上位等待他的是什么,甚至不用燕三自己动手,自有人提着他的头向新主子效忠。恶人的规则就是如此。
干死他,咱们还是西区大佬,干不死,我们活不过明天,其他话我不多说,你们心里清楚,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尽管用出来,如果不用,那就留到地下去用吧!刀疤眼神扭曲,恨声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灰色衣服的中年人说道。
钟声再响,燕三睁开眼睛,再次提起大盾,走向斗场。
场中,那两名灰衣汉子站得笔直,眼睛血红地盯着如虎一般缓慢行来的燕三。
是的,第六场,燕三将要面对两个对手,两个均是三阶的对手,这是刀疤的规则,这是刀疤的主场,就是这么不讲理。
当然,摆在明面上的说辞是:这对兄弟是孪生,一母同胞,对一人是两人齐上,对百人也是两人齐上,即便睡女人都是两人齐上,只能算一个人,你见过哪次斗场他们两兄弟不是一起上场的?
灰鹰兄弟,传闻是大唐一方郡王的私生子,那郡王生性风流,儿子女儿就有二十多个,其他如同灰鹰兄弟这般没名没份的私生儿女不知凡几,灰鹰兄弟身份相当尴尬,往高了说可以是郡王候选,往低了说什么也不是。
两兄弟的母亲在他们年幼时带二人去寻王爷要一个富贵前程,却撞到了郡王第十三妃子手里,悲剧从此展开。当着两兄弟的面,十三王妃将二人母亲打断四肢,送往郡王的私军之中充作军妓,逼迫还在幼年的兄弟两看了三天的人间惨案。待得郡王赶来之时,二人的母亲早已不成人形,尸身冰冷。由于十三王妃恶毒心思作祟,两兄弟被逼着跪在一旁看着母亲受辱,反而留了一条命。
郡王当时挠了挠头,斜眼瞥了两兄弟一眼,见两兄弟傻傻愣愣,浑身脏污,话也不会说一句,顿时心头不喜,丢下一句话:放了他们吧!搂着十三王妃扬长而去。
两兄弟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没哭过,也没笑过。
十五年后,郡王府被人在食水中下毒,从上到下不分男女老幼,毒杀上百人。事后查得有两名小厮连同十三王妃失踪。郡王大怒,命人彻查。五天后终于发现王妃尸体,被绑在一头公牛腹下招摇过市,王妃被牛阳灌体,污秽不堪,招来千人指点。
那对小厮正是灰鹰兄弟,隐忍十五年一朝暴起,郡王颜面无地,四处搜寻,定要将两兄弟碎尸万段。万万没想到灰鹰兄弟也没打算放过他,泡制了十三王妃后竟然又偷偷潜伏回郡王府中,在早就准备好的地道内藏匿半年之久,终于用元毒麻翻了郡王,割下郡王作孽之物,说出了十五年后第一句话:
十五年前,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哥哥说。
十五年后,我们还给你……弟弟说。
而后两兄弟将郡王那一坨当面斩成肉糜,硬塞灌入郡王腹中
,放了一把火,从地道中扬长而去,投入哭号渊中。
大仇得报,两兄弟在哭号渊中再无压抑,多年的苦闷委屈尽数在这扭曲的天空下化成杀戮,两人实力均为三阶中期,更兼心意相通,精通合击之技,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下杀手,倒成了哭号渊恶人中的恶人,灰鹰兄弟之名一出,恶人往往闻之色变。
燕三对两人遭遇也是心头唏嘘,细想之下,若换做自己怕也是同样做法,只是为了制造混乱而滥杀无辜,最后更扭曲了心智杀人为乐,燕三自问做不出来。
这样一想,燕三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世人口中的恶人。细算起来,哭号渊内大部分都是该死之人,连带燕三自己,只不过是一群奋力为了活命而挣扎的虫子罢了。
平心而论,此时燕三就算是正面对上两个三阶心头也不发虚,天王诀威力渐显,雪玉吞恢复无双,就算此时血衣经已经和清风诀灵元持平,再使不出疾风袭,两个三阶齐上胜负也是两说。
不过燕三自有打算,这一战他要冒险,要摧枯拉朽,要打得某些心头还有想法的人彻底断了念想,要让这哭号渊第五层彻底认识自己。
恶人的道理就是拳头,那么就听听我燕某人拳头的怒号吧!
燕三心头对灰鹰兄弟其实还有一些怜悯,如同对老骨头一般,若是在外面遭遇,燕三说不定还会加以周旋。此刻哭号渊中,斗场相见,你死我活而已,怪只怪你们挡了道吧。
灰鹰兄弟眼中血光越盛,有些刻入灵魂的画面再次浮现,那是卑微的,憋屈的,残忍的画面,贯穿两兄弟整个生命,没有一日停歇,只有血,只有杀戮能勉强冲淡这些。
旁人所知道的,两兄弟皆为三阶,一灵修一体修,以大杀戮之心行血腥残暴之路。旁人所不知道的,两人的功夫出自同一部绝世灵诀,此时在哭号渊经年杀戮,两门功夫均已登堂入室,随时可以切换法诀,灵体转换。传说练到高深处灵体不分,或说等同于灵体双修。
从灵修转为体修,或从体修转为灵修,呼吸之间,带来的效果自然恐怖。试想若在承受攻击时转为体修,自然受创更小,而自体修变为灵修,攻击手段更加多样,也更加犀利,让人防不胜防。更何况二人心意相通,修得一套极为诡谲刁钻的合击之术,放眼整个五层能真正接下二人联手的,除非四阶,两人被刀疤放在第六关自有这份守擂实力。
燕三踏入场中,灰鹰兄弟缓步向前,走得十几步,如猛虎巡游的燕三突然停下步伐,大盾遮挡了整个身子,微微蹲下,一动不动,好像在静静等待灰鹰兄弟出手。
灰鹰兄弟只微微一顿,二人脚步一致,继续向前。此时双方相距还有二十多米,还不到出手的距离。
搞什么?这小子怕了吗?躲起来做缩头乌龟了?
没有用的,你是不知道灰鹰两人的风格,只要一出手,那就是
绝对的灭杀,两人攻击都是狠厉之极,配合默契宛若一人,再怎么防都没有用。这小子想用对付血鬼婴那套怕是要死在这儿。
两个三阶,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就算燕三实力胜过两兄弟任何一个,这一战也绝无幸理。要想胜,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一出手就解决其中一个,而后就好打了。
说得轻巧,两兄弟心意相通,有那么容易解决?三阶对三阶,就是偷袭也不能说能一击致命吧?更何况这是在正面斗场上,双方都盯得死死的,防备森严……
所以说,这小子这一局难咯!
那又怎样,死了更好,老子还压了五百元晶呢,本来预计第五场跪,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撑到了第六场,哈哈……合该老子发财!
那到也是。不过刀疤压力就大了,场上清一色都是压灰鹰兄弟赢的,压燕三的只有老白那孤零零十个元晶,如果灰鹰兄弟胜了,刀疤又要大赔一笔,虽说不如第五场那般伤筋动骨,但也不在少数。反而若是燕三赢了,刀疤会大赚一笔,有望填补亏空。但是此时刀疤早已铁了心,就算是赔得再多也要将燕三弄死。
咦,那小子干嘛?有恶人惊呼道。众人齐齐凝目,却见燕三放下盾牌遮挡后并未停止动作,盾牌后的身体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燕三的右手紧紧握拳,像是拖着一座山峰,缓慢之极地一点点往身后拉升。身躯紧绷如同压榨的弓弩,拳头就是要飞出去的箭头,一触即发,还在痛苦地压缩,压缩,几乎能感受到压抑的筋骨咯咯作响。
这是要干什么?偷袭?打闷拳?太幼稚了吧?恶人中有人呲之以鼻,这等手段上不得台面,灰鹰兄弟接近盾牌就会预防盾后的攻击吧!
难道他想就这么一拳打出去么?离这么远,还有二十多米呢!这么远的距离,打过去顶个卵用?当自己是仙人那?灰鹰会像木头一样让他打?怕不是脑子被毒坏了吧?一恶人看着燕三握拳颤抖的架势,显然有点绷不住了,当下笑道。
话音未落,燕三果真如他所说,一拳冲出!
跨越二十米的一拳,匪夷所思的一拳,燕三一拳把自己整个人都打了出去!不是步法,而是真正飞了出去,被拳头带着飞了出去!
拳头划了一个浅浅的弧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打了出去。燕三腾空而飞,速度很快,但还不至于逃脱视线,但见一道人影划过空间,直直撞在灰鹰兄弟其中一人身上,其身后腾起一股空气撕裂的轰鸣,狂风突然卷起,燕三原先所立之处碎石飞溅,石板地面踏出两个浅浅坑洞。
两人相触,灰鹰兄弟之一显然也被燕三打了个措手不及,手上短刀刚刚举起,拳头已到胸口,而后天地突然猛烈旋转,世界天翻地覆,熟悉的惨绿一片骤然变黑,永恒的黑暗……
第一三三章:死亡冲撞
没有众多恶人预料中的吐血,倒退,甚至连呼号惨叫都没有,燕三这一拳将接触的飞鹰直轰了出去,就像打飞了一个稻草人。灰衣人在空中翻翻转转如同一个破布娃娃,狠狠撞在厚重无比的石壁之上,响起一大片极湿润的柴枝被折断破碎的卡啦闷响,让人牙酸不已,而后狠狠砸落地面,身体扭曲瘫软,成了一堆死肉。
石壁之上一团艳红淋漓的鲜血,一个深陷破碎的人形凹痕,像是一个巨人在墙上用鲜红颜料重重墩了一把,刺目惊心。站在石壁附近的围观恶人脚下狠狠一震,细碎的血点如雨一般溅落,星星点点的猩红。
一拳,三阶飞鹰之一,横尸当场!
如斯威力!二十米外一拳,打人如扫草木,击飞二十余米撞上石壁,筋催骨折,成为血肉模糊的一团。
天王诀,诸天擒拿里面有一个蓄力法门,燕三很早就可以使用,只是没有机会,这一场燕三突发异想用了出来。浑身血元压缩再压缩,全部涌入这一拳里,直到自己都绷不住了,才猛然打了出去,可以说是目前燕三所能发出的最强一拳。
这一拳,燕三的血元去了八成还多,身体不免一阵虚浮。不过好在,他赌对了。
这一拳实际上制衡良多。首先它的蓄力时间太长,几乎有五秒之久,如若正面战斗,这五秒中可以干很多事情,比如让燕三死上五次。其二,很容易躲避。几乎直来直去的拳法,速度也不算快到离谱,二十米的距离绝大多数修士都能反应过来从而躲开。再加上巨大的损耗……这就是一场豪赌。
那面门板一般的盾牌再次成为燕三这一拳的关键,它遮挡了灰鹰兄弟的目光,让燕三成功度过了最为脆弱的蓄力阶段;它遮住了燕三的身形,使得这一拳打出时近乎偷袭,突如其来,最终成功命中一名敌人。
至于也遮挡了燕三自己视线的问题……有万兽之眼在,就算是闭上眼睛,两人的气息身形也在燕三脑中纤毫毕现。
巨大的力道全部被灰衣人身体承受,燕三也被拳头强大的惯性带得一个前栽,差点扑伏在地,剩下的灰衣人一愣,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已成一堆碎裂骨骼、肌肉、内脏混合的兄弟,只觉得世界突然崩塌了下来,猛然嘶吼了一声,气息一变,由灵修转为体修,踏前两步,重重一脚扫向燕三腰跨。
燕三此时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勉强将盾牌挡在身侧,整个人被这一腿连人带盾扫得腾空而起,飞出四五米,半跪在地,张嘴喷出一口逆血。
精铁门板盾牌上一个腿印模糊凹陷,燕三抓着盾牌的手不可控制的轻轻颤抖,虎口震裂,血水迸溅。但是这一口血一吐,燕三气息也调匀了过来,望着急速冲来的灰鹰,傲然一笑,虎吼一声猛地迎上。
架着百十斤门板也似的盾牌迎上,如一头发了狂的蛮牛一般直冲过去,无止境地冲过去!菩萨蛮精妙的拳法全被燕
三抛诸一边,只剩下一个蛮字!蛮横无理,霸蛮。
燕三脚下绝弦再次发动,就这么顶着盾牌,侧躲在盾牌后方,轰轰隆隆一路冲将过去,身后烟尘碎石翻滚宛若长龙,狂风相随,战吼如虎,所有遮挡的都要撞得稀碎。
不得不说燕三的时机卡得极好,冲撞之时正是灰鹰追袭近身之际,拳脚未落实处,燕三的盾牌抢先迎了上来,灰鹰稍微顿了一顿,这一击亡命冲击已经发动,灰鹰此时想要脱身哪有可能,竟被顶在盾牌前方飞快向前冲去。
如果是燕三发动冲击后二者相撞,灰鹰少不了被撞飞。但此时灰鹰拳还未离盾牌,等于贴在蛮牛头顶被冲锋,不至于承受冲撞之力。
而是夹击之力!
迅猛无前的铁盾与斗场宽厚不知边际的石墙夹击之力!
二十米距离不过须臾,灰鹰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被铁盾顶得腾空而飞,心中一惊,正要动作,后背已经撞上了什么东西。世界在他眼前震颤了一下,有些模糊,嘴里淅淅沥沥地流着腥咸的液体,灰鹰突然觉得轻飘飘地,意识转回,这才发现自己被卡在盾牌和墙壁之间,嘴里喷薄而出的全是鲜血。
意识稍微一定,灰鹰便知道已经被这一撞重创,奇怪的是居然感觉不到痛!他脑海只来得及转过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盾牌上的压力如山而来,压得骨骼咔咔哀鸣。
呀!灰鹰猛叫了一声,生死存亡就在顷刻,重伤之下依然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浑身筋肉紧绷如铁,膨胀三分,撑裂衣襟,奋力抵挡着燕三冲撞之后如山呼海啸一般的挤压。
喝!燕三骤然爆吼,如猛虎怒啸,天地颤抖。灰鹰只觉得前方骤然一松,盾牌闪电般退开半尺,浑身挣扎的力气全压在空处,双脚却因而终于落到地上,心内还在惊讶这,铁盾一顿,再次猛烈撞上。
一松一紧,避实就虚,这是菩萨蛮赋予燕三最基本的武学道理,不是灰鹰不懂,而是燕三已经纳入本能,而灰鹰则差了一线。此时铁盾如山,灰鹰回力不及,连挣扎也不能,双手都未抬起,整个人再次被死死压贴在石墙之上。
随着燕三那一吼,噼里啪啦的骨骼断裂声听得人心内得慌,灰鹰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门板一样的铁盾之下,鲜血如同溪流一般流淌出来,蜿蜒在石板上欢快地爬行。
燕三毫不手软,手下再发一股暴力,骨节响动更是湿润密集,夹杂着一声闷闷的爆裂之声,如同一个饱满成熟的西瓜炸开,铁盾四周的墙壁上骤然溅射出大蓬的鲜血,大片石壁变作鲜红,成为另一朵巨大的花朵。
碰地一声,铁盾一角撞上了石墙,燕三狠狠喘了两口气,松开铁盾,步履虚浮走回角落,几乎是摔坐在凳子上,脸上依然五色变幻,但明显看出脸色萎靡如死。
而在燕三身后,那一面贴在墙上的铁盾轰然翻到,砸在
石板上溅起火花点点。铁盾之后,灰鹰整个人被镶嵌进石壁之内六分,血肉骨渣造成模糊一团,脑袋暴烈,五官扭曲得仿佛奇异的鬼怪,永远地留在了斗场之中。随着铁盾倒下,灰鹰的身体也失去了支撑,**地委顿成一团看不出模样的血肉泥团。
第六场,燕三胜!
场上爆发出欢声雷动,刀疤本应高兴得跳起来。这一场他赚得太大了,可以说是他开赌局以来赢得最豪的一次,除了桌子一边孤零零的十多个元晶,其他所有压灰鹰兄弟赢的全部要被他吃掉。但刀疤并无半点喜意,身体突然打了个冷颤。
这些钱,他吞得艰难!欢呼的恶人之中,有十几双眼睛冰冷地盯住了他,那是听了所谓的绝密消息妄图赚个安稳钱的恶人们,这些人,输不起!刀疤不知道拿了这些钱后要遭遇多少风险,他的眼睛阴晴不定,不由自主地转向燕三,直到他看到燕三身后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身影。
那又怎样,得罪又如何?刀疤突然狞笑起来,算算第六场的收入和第五场的收入,刀疤发现不但填满了亏空,反而赚了不少。
第七场该怎么赔?
这个问题突然跳了出来,刀疤咬咬牙,心内恨恨道:输光赔光,大不了重头再来,从狗做起,老子又不是没做过狗,有那人罩着,又能奈我何?凭我的实力,西区还在我的囊中,钱财都会回来的……
他没想过第七场。
谁也没想过第七场。
眼角的余光中,刀疤看到燕三身躯猛地一震,目光呆呆地看着无尽远处,像是一个失了心的木头,而罩在黑色兜帽中的人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刀疤狞笑如狼。局面已定!
不管恶人们是高兴还是盘算着秋后算账,第七场的钟声终于敲响。
燕三的对面,一个黑色兜帽的人影缓缓站了出来,放下帽子,露出一张木讷的脸,而后这张脸,这具身体如同蜡一般融化,露出其中一个花白头发,面色蜡黄的老头儿。老头儿看不出年岁,起码七十岁以上,手里提着一根白色的拐杖,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满面愁苦,好像随时会倒下。
仔细看去,那老头手里的白色拐杖竟是白骨制成,隐隐还有血丝缠绕,拐杖的顶部是一个拳头大的颅骨,黑洞洞的双眼中燃着两点幽绿的火焰,正如这片沉闷诡谲的天空。
咦,不是活跳尸李匀山吗?怎么变了个老头儿?
靠,刀疤,你这是忽悠人啊!还临时换人,你不是和那小子排好了戏,特意来骗我们钱财?活跳尸是三阶巅峰魂修,明显这小子不是对手,此时换了个老头来,要给这小子送菜还是怎么地?
狗杂碎,当你爷爷的面蒙人那?当你爷爷好欺负?
打死他,真以为当个西区首领要飞天啊,惹怒了爷爷们,分分钟要你惨不堪言!
第一三四章:早已结束的第七场
杀!杀了这黑心的杂碎!
顿时场上一片混乱,刀疤却一点惊惶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嘴角翘起一股莫名的笑意,道:
一帮蠢货,你们且仔细看看这人是谁!
刀疤这么一说,现场顿时有人皱眉,有人踟蹰道:
好像是有些面熟,尤其是那根拐杖,在哪儿见过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映象,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一名恶人苦苦思索,突然浑身一震,手指颤抖着指向一阵风都要吹倒的老头儿,嘴里迭声道:是……是他!是……是……
是你娘了个皮啊,是谁你倒是说啊!?草你大姨的,说个话都说不利索……旁边的人听得不耐烦,一掌呼在那人后脑勺。www.uu234.net那恶人冲口而出:是老不死!东区老不死!
嘈杂的斗场突然没有了声音,只剩下一片刻意压抑的呼吸声,好像生怕惊动了那个走路都随时会摔死的老头子。
呵呵,正是东区首领,老人家不辞辛劳,在我大力请求之下勉为其难来西区斗上一场,说起来这赌局也是我和老人家共同开的,这么大的赔率,我刀疤自问还没这个胃口。刀疤扬眉一笑,额头上肉蜈蚣一般的刀疤仿佛活了过来,油光闪亮,接着道:
至于活跳尸么,早已被老人家夺魂之术控制,炼成傀儡了,你们前面看到的不过只是一具皮囊。各位清净点看戏吧,这一场可能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精彩,主要是因为老人家宅心仁厚,最见不得后辈鲜血……嘿嘿嘿!
有了刀疤开口,四周这才又响起了细细索索的议论声,只是这次再无人敢大声喧哗。
哭号渊第五层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西区首领刀疤,东区首领有个老不死。北区几个月前出了个惹不起的野兽,南区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神经病,这两人不争首领位,但光芒已经盖过首领。西区刀疤位置岌岌可危,经过这七场豪斗,如果燕三不死,刀疤位置不稳。
只有东区,东区首领的位置一直是稳若磐石的,已经历经几十个年头。老不死低调,几十年来死守着东区,从不越界。但这不证明他软弱,他手下的三大尸傀其中有两位是曾经的西区、北区首领,冒然挑衅老不死,结果却被老不死诡异莫测的魂术所制,炼成僵尸,身体魂魄永世为奴,不得翻身。
老不死是一名魂修,就其将三阶活跳尸都能悄无声息控制炼化来看,其魂修水平可能已经达到了四阶。一个魂修,还是四阶魂修,本身就是一方势力,手下的傀儡叠加起来已经足够发动一场小型的正面战争。
靠,刀疤这是把西区给卖了啊!这孙子投靠了老不死!这是恶人们心头最直观的反映,事实也是如此。即便燕三不来,刀疤也逐渐驾驭不了西区的众多恶人,在这个实力为王的年代,裹足不前就要挨打,刀疤最终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刀疤打算趁着风头还
在的时间,在西区再狠捞一笔,带领忠心手下一起投入老不死麾下,届时钱财在手,进退有据。老不死低调温和,如果不触碰他的利益,从没听说过有任何暴虐的传闻,是个不算太恶的恶人。
这条路早就铺好,燕三的到来只是一个幌子,恰逢其会,赌斗捞钱才是刀疤的最终目的。至于失去了刀疤等人西区实力会不会大降,会不会被其他势力吞并,这就完全不在刀疤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老子自己逍遥,管得你死人烧火。
对于刀疤的投诚,老不死无惊无喜,毫无反应,闭目了半天,刀疤几乎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老不死才吐出一个字:好!。而后刀疤又再三请求老不死坐镇斗场,一来敛财防备恶人翻脸,二来也是以这种方式扯破脸皮,标明正式投入老不死麾下。
所以第七场是老不死,这才是刀疤最后的底牌,让西区恶人集体唾骂的无耻底牌,刀疤卖了整个西区!
第七场的胜败,刀疤毫不关心。四阶魂修对上任何一个三阶都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就算你卵子大过柚子,也不过是个蛋,刀疤无视周遭恶人复杂冰冷的眼光,坦然坐下。
大部分人心情憋闷,被人卖了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不过很快就想开来:东区西区又有什么分别?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谁是老大还不是一样?狼始终是狼,狗仍旧是狗。狼的事情何时轮到狗来担心了?更何况老不死向来风闻很好,说不得以后的日子反而会比在刀疤手下更好。
有部分人眼中精光闪耀,刀疤投靠老不死做狗,西区就空了!老不死墨守成规,从不将手伸向东区以外,这个西区,大有搞头!
还有部分人则笑逐颜开,这是下了重注买了燕三死在第七场的恶人,得知场下竟是东区老不死之后,顿时看到了漫天的元晶飞舞。在他们看来,第七场,早在老不死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燕三面上五彩变幻,慢慢地站起,脸上如僵尸一样面无表情,蹒跚向老不死走去。任凭谁连续六场打下来都会心力交瘁,何况第六场还是正面两个三阶。即便没有重伤,一身元气也耗得七七八八。一个元气耗干的对手,在老不死手头只不过是一具行走的傀儡材料。
五步,对哭号渊五层的元修来说是一个既危险又安全的距离。一方面可以动手伤人了,五步的距离转眼而已;另一方面,五步可以给人足够的反应时间,逃或者战,进退由心。燕三面对老不死五步,停了下来。
众多恶人屏住呼吸看着两人,均在猜测燕三会是怎样一个死法。是被魂术直接冲击成为白痴?还是被老不死召唤傀儡打成肉泥?
只有刀疤心中还有另一个想法,他是亲眼看到老不死在第六场结束后悄悄站在燕三身后盏茶功夫,而后燕三就变成了这幅呆呆的傻子模样,刀疤猜燕三肯定会跪下投降,而后跟着老不死离去。
魂修啊!四阶魂修啊,那是可以夺魂控身的存在,燕三这么好的身体
资质,老不死一定早就将燕三夺魂了吧!现在的燕三,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场中,燕三一动不动,老不死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手掌向上摊开,伸的笔直,众恶人呼吸都停了半拍,眼睁睁看着老不死。
是打算用血肉凌迟吗?还是骨血剥离?恶人心头各自猜测。有人曾亲见老不死使过这两门歹毒魂术,与老不死敌对的一个八尺大汉骨头一节节自己跳出体外,身上无缘无故添加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宛如被无形的细刀子千刀万剐,最后白骨跳了满地,身体成为一堆碎肉,场面诡谲邪恶之极。
扑通一声,众恶人心齐齐一跳,接着像见了鬼一般看着场上:
老不死直挺挺面对燕三跪下,瘦骨嶙峋的膝盖骨磕在石板上,听声音都疼,双手依然平举,燕三则依然木讷地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碰地一声,老不死一头磕到石板上,众人的心又是一跳。
这是什么魂术?要拜死这小子吗?这小子等下会不会爆炸啊?我靠,血别溅到我身上来了……
老不死接下来的动作更让人云里雾里,一头磕下去后,头颅一路顺着石板往前摩擦,身体渐渐挺直,直到完完全全趴伏在了地上,整个过程像是一条毛虫弓起身体挪动了一次。老不死的额头在石板上擦出了一块明显的伤痕,皮破血流。
刀疤张大了嘴巴能塞进去自己的拳头,看着趴伏在燕三面前,双手仍旧保持着摊开伸直的模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套路他太熟悉了!前几天他到老不死面前投诚的时候正是用的这一套。
这是五体投地啊!任凭生杀予夺,就是叫你当场自杀也得感激涕零啊!当然,他对老不死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还是作秀,那就只有刀疤自己知道了,但五体投地大礼代表的确实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尊敬和虔诚奉献。
不过让一个四阶魂修对一个三阶体修行五体投地大礼,这是什么鬼?刀疤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连番刺激得脑袋产生了幻觉,赶紧摇了摇脑袋。
现场晃脑袋,揉眼睛的不止刀疤一人。
老奴恭迎少主,愿少主灵运亨通,武道昌隆,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老不死几乎是用尽了枯槁身体中最后一分力气,竭尽全力地高喊道。
并不十分巨大的声音在寂静的斗场上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恶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犹如在梦中一般。
是老不死疯了?还是我疯了?抑或这个世界疯了?恶人们此时只觉得一起在作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梦还在继续,燕三依旧不动,老不死奋力直起上身,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又是一路头颅摩擦伸直身躯趴伏,一声嘶哑的大喊:
老奴恭迎少主,愿少主灵运亨通,武道昌隆,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啪,有恶人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口血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