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败露
天色大亮,天地一片明媚如洗,空气清冽,初升起的朝阳下空中微尘可见,迎着光可以看见燕三唇上一片绒绒细毛,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正在向青年转变,一场艳阳天。www.uu234.net
黑夜过去,尽扫阴霾,那些被阴影覆盖的血腥,残忍,野兽一般的故事仿佛也随之化为云烟,朗朗乾坤,堂皇艳阳,尽是一片清净宁和,繁荣昌盛,抱着猫的青年心头清楚,黑暗还在,在人心深处蛰伏,根深蒂固,伺机而动。
小黑蓝猫终于接受了罗罗这个名字,现下燕三叫唤一声,小猫便会抬头,两眼无神地盯着燕三,屡试不爽。
燕三将罗罗放在肩头,青年的肩头仍显得稚嫩,但衣袍已无法尽掩桀然风骨,罗罗趴下去,爪子扣住燕三衣领,拳头大小的身子团团,脑袋就抵在燕三脖颈处,听那血脉鼓荡不休,铿锵有力,无端端让它有一份安稳,继续没完没了地半昏半睡。
燕三踏进醉月楼的后院,正好碰到后厨门开,老猴子枯瘦的双手撑开大门,嘴巴张得都能通过嗓子眼看到胃了,打了一个恨不得吞了天似的呵欠,而后懒洋洋的目光扫过燕三,道:又到哪儿疯去了,这时候才回来?
燕三微微一笑,道:杀人去了!
老猴子一副你不吹牛会死的表情,道:你猜我信不信?小小年纪吹牛比我还厉害,长大了还不得吹涨了天?片刻后又换了个表情,眼睛眯成一朵老菊花,猥琐笑道:嫖去了吧!
燕三知道跟老猴子夹缠不清,什么事都要往那点事上扯,因为这老色鬼就对那点事感兴趣,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怪毛病,闻言顺势含混答道:嗯!
要是老猴子较真,问起他杀谁去了,怎么杀的,燕三还真不知怎么回答,那还不如去嫖算了,省得麻烦。
呀,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一问就问出来了!怎么样……感觉如何?有没有用到我教你那一招老汉推车?……老猴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贱兮兮靠过来,肩膀用力一抗燕三,做个我懂得的贱模样,追问各种细节,当然燕三一句也没说,全是这老淫货自己凭空想象,燕三只顾着一个劲得嗯,嗯答应。
等到醉月楼伙计上工,燕三的故事就全了,从老猴子嘴里道出来丝丝分明,几时进的勾栏,找的那个姑娘,初次上阵如何不得其门而入,如何未战先溃,如何春风再起,一夜弄了几回,用的何种姿势……巨细无遗,燕三在边上听老猴子讲得口沫横飞,只剩瞠目结舌的份,如果不是说的自己,差点都信了!那帮爱听黄腔的孙子听得津津有味,还一个个盯着自己打量,恼的燕三举起杀猪刀,肩上的罗罗通人性,跟着便宜老爹一起炸了毛,呲牙咧嘴地作出一副凶恶样子,众人一哄而散,不忘调笑:小伙子害什么臊啊!还恼羞成怒了……
而在众人调笑的时候,南风镇外燕三杀人埋骨之地,悉悉索索钻出来一个瘸子,浑身抖抖地左右顾盼,半响后又钻进了荒野。
钱光心头恐惧,两条腿筛糠一般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身形,他腿脚慢,等赶到现场的时候,李云鹤与赵武已经死了,赵武尸体开始变硬,而李云鹤还在不停流血,不时做生命最后的无意识抽搐。钱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本来胆子就小,咋见熟人尸体更是吓得走不动路,不知是追还是逃,瘫坐在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钱光听得远处又有衣袂破风,下意识就躲了起来,而后就看到燕三独自一人回来,将李云鹤和赵武就地掩埋,听他和小猫自言自语,连牛开山和刘炮都被他杀了,这下吓得他魂不附体,一动也不敢动。
燕三又呆到日头高悬才离开,钱光心头清楚,燕三怕是在等自己,好一锅端,一了百了。他更不敢回去了,思虑再三,索性不回南风镇,先躲了几日风头再做打算。
直到半个月后,钱光趁着夜色昏沉才战战兢兢地回到了南风镇,他脸上本无二两肉,经过这十来天的担惊受怕更是只剩一层皮,双颊深陷,走路摇摇晃晃,简直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了,身上衣裳更是在这半月野外生活中撕得破布条一般,哪里还像个修元者,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与乞丐也没什么分别,唯有一双三角眼幽幽闪着恶毒的光。
燕三,嘿嘿……既然没弄死了老子,老子就要弄死你!你当没人能杀你吗?不知道清风明月宗那几个傻逼知道是你杀了他们师弟会不会让你死得痛快?嘿嘿,嘿嘿……
雁过留痕,人过留影。燕三的小丑身份是有人知道的,根子本就是西城五虎刨出来的,屠刀帮熊良和司徒仁也有所耳闻,但熊良和司徒仁已经将燕三当成了上方来人的朋友,自然不会去触大罗天宗的霉头,与大罗天宗比,清风明月宗就是个屁。剩下的就只有西城五虎了,现在五虎去其四,却还是剩下了一头拔毛虎。
钱光从一名乞丐手里夺过一只破碗,索性一路装着乞讨,蹒跚着向南风衙门走去……
这半个月燕三毫无动静,规规矩矩杀牛杀羊,切肉卸骨,做一个称职的屠夫,罗罗这半个月倒是活得滋润,天天牛羊身上最鲜嫩的肉伺候着,身子不见长大,但一天一个样,原本瘦得皮包骨头的身子如同吹了气的球,明显肥壮了起来,皮毛光亮幽深,除了双眼依旧呆萌无神,全身上下肉滚滚的憨态可掬,毛尖上都要冒出油来。
岁月静好,杀了勾非的人仿佛一夜间消失无踪,但清风明月宗的几人半点都没松懈。罗归在勾非死后不久将追查凶手的事情一股脑丢给了马彪,带了两个杂役弟子大门不出,声称闭小关。想了想他也明白了,杀死勾非的人应该是小毛贼,算起来不会超过初元,否则用不到迷香暗算,只要实力稍高,偷偷找上勾非这种只擅长远程偷袭,不擅长近身搏杀的元修,那是一击毙命,手到擒来的事,根本用不上迷药这等下作手段。
那么很显然,凶手实力低微。如果他出手,即使顺利抓到凶手,那是顺理成章,还免不得落下以大欺小的口实,况且他也真不知道从何抓起,那时候更会让宗门
弟子耻笑:你看,真传弟子,师弟被人杀了,据说是个初元,追了这么久连凶手的毛都没就揪到一根……这就非常尴尬了,罗归知道宗门内觊觎他真传弟子的位置的人不少。如此费力还不一定讨好的事情,傻子才去做。
正好推给马彪,抓不住凶手那是他的无能,抓住了自己是名正言顺带队缉凶。
马彪低头领命,他是毫无办法,明知是个费力不讨好的锅他也要背,只是默默将眼眸中的凶戾藏得更深。这半个月下来毫无头绪,但马彪、邓飞玉、石文正三人心内也十分警惕,出入都在一起,让燕三也无从下手。
醉月楼就在南风衙门对面不远,燕三找了间四楼的空房歇息,两两斜望,居高临下,南风衙门风吹草动均在燕三视线之内。
突兀地,一个人从南风衙门内被生生抛了出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待看清人形,燕三猛地立起,眉头纠成一团,几乎就要拔腿逃走。
钱光!这厮果然没死,躲藏了十几日,一冒头就点中了燕三的七寸。当日在荒郊杀了四虎,还等了这钱光半天,最后不了了之,燕三心头实是梗了一根刺,悄悄在镇内寻了几天也一无所获,还道这钱光废了死了,却不想他是偷偷藏了起来,一朝发难。
钱光去南风衙门干嘛?燕三用后脚跟都能想得出来,自己的身份是真正暴露了,时刻有性命之忧。正面对上,拼掉石文正还行,但对上马彪和邓飞玉,燕三自忖连逃都逃不掉,一个暗器高手,一个凝元二重天,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当断即断,自己实力不济,要想报仇藏身暗处是最大的依仗,燕三懂得舍弃,醉月楼是一个理想的藏身之地,但目前最好远离。为了小西街枉死的三百多条性命,燕三什么都可以舍弃。
那两个衙役的呵斥让燕三停止了逃亡的脚步。
滚,死要饭的,就你这死样子也想见马大爷?妈拉个巴子的,讨饭讨到衙门了,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凭多废话,跟个要饭废什么口舌,再敢让我兄弟看见,腿打折那是轻的,快点滚,要不让老子教你死狗是怎么爬的!
钱光不死心,挣扎爬起,大声道:我有重要事情要见清风明月宗几位大爷,事关重大,你们两个担待得起吗?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同时上前,一个举棍就砸,一个飞脚踢去,下手毫不容情,一个嘴里爆喝:消遣你家官爷?真以为官爷没脾气?
钱光就地一滚,堪堪躲过那一棍,另一腿却没避开,正正踢在腰间,整个人如同一捆干瘪稻草,直直飞出,两个衙役直扑向前,棍子乱扎扎举起,钱光大呼小叫,身上又着几下,忙不迭踉跄跑开,抱头而窜如同一头瘦干大老鼠,速度倒还飞快。
两个衙役也不想闹出人命,顺势止步,指着钱光大骂不休,钱光哪还敢逞强,骂骂咧咧一瘸一拐走了。
燕三眼睛一亮,一缕凶光迸现。
还有机会!
第三十二章:鲜血面条
陈记面馆靠近小西街,地方很偏僻,但生意好得让人嫉妒。陈记的面筋道,分量十足,汤是从上一辈传下来的汤底,一年四季不断火,一锅老汤经过了六十多个春秋,牛羊的精髓都沉淀在汤底,醇厚浓郁。配上青花大碗,汁水丰盈,面条弹脱,面上的葱花蒜头干净利落,有钱的再加上大块的牛羊肉,一碗面,写满丰足。
陈记不讲究,揉面搓面拉面大庭广众,汗水油水交织横流,灰尘漫天,动作粗放犹如碗里大块的牛羊肉,来这里吃面的大多都是苦力民夫,但也有些扭扭捏捏的富家人以一副吃你一碗面给了你天大的面子的脸孔来这儿吃鲜儿,总而言之,下午时分,陈记生意火到飞起,大堂里八张大条桌坐满,外头的茶寮还拉了十多桌,过堂的小二高声呼喝,端着比人头还大的面碗飞奔来去。
燕三将头发披散,略微遮了眼目,身子稍微岣嵝,不动声色地在茶寮中找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周遭都是稀里哗啦大快朵颐的人,钱光就在其中,面一上桌,饿死鬼一般就塞了一大口,吃的两边腮帮子鼓起,宛如一只要把自己撑死的大老鼠。
这厮吃没吃相,坐没坐相,瘦长干巴的身子,一只脚还支棱在旁边的座位上,边上的人本想呵斥,看了钱光的尊容又立即收声,躲瘟神一般走开了。
燕三心道:真是个欺善怕恶的杂碎,想来这厮在西街恶名远播,旁人都怕了他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心头咯噔一声:不对,钱光的尊容这么特别,南风衙役不可能不认识他……再想下去,燕三心头更是不安:元修再怎么凄惨,不至于被两个普通衙役打狗一般,就算灵元尽失,眼力经验还在,看钱光的模样,根本没到那种地步……
恰此时,被燕三拢在袖子中的罗罗窜到桌子上,浑身短毛乍起,身子紧绷如弓,嗷呜一声叫唤,眼睛四顾,两颗尖尖利利的小獠牙咧出唇外,作势欲扑。
燕三立即浑身肌肉紧绷,就待撤走,一个人已经一溜儿小跑走了过来,碰地一声将一大碗面放在燕三面前,笑道:客官,你的面,还是吃了面再上路吧!边上已经有四个人悄然站起,静静地看着燕三。唯有钱光还在唏哩呼噜地吃个不休,吃的间隙抬起头冲燕三恶毒一笑,显然早就认出了燕三,假装不知道而已。
燕三身子骤然放松,轻轻呼出一口气,将罗罗抱在手中,细细抚摸它头颈的软毛,安抚它的躁动不安,另一只手拿过一双筷子,插进面碗里将面翻扒几下,张嘴将面唏哩呼噜吞吸进嘴里,这一口面,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口面?燕三心想,心内平静如水。
死水。
跑堂的人是石文正,跟他的师爷兄弟有七分相像,燕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边厢丰腴妩媚的女子是邓飞玉,边上粗豪冷厉的汉子双手交叉抱胸,隐隐挡住街口,正是马彪,另外两个两个是青年后生,与燕三差不多年纪,眉眼还没张开,此时盯着燕三就要紧张许多,两人的手都伸入衣襟之中,显然一言不合
就要掏摸出武器来。尽管与这两人见过不多,燕三也认出来了,两个清风明月宗的杂役弟子,马阳、李未开。
圈套,拙劣的圈套。很可惜,自诩不是蠢材的燕三入套,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
钱光应该早就秘密通知了马彪,而后一曲拙劣苦肉计的戏码,燕三果然兴高采烈地来杀人灭口了!
这面味道是不是太淡了些?我给你再加些料?听闻心头血最好,温热鲜艳,最是适合和着面吃……石文正一脚踹开坐在燕三对面的一名食客,将一把长剑夸嚓砸在桌上,盯着燕三冷冷道。
那食客本想骂娘,突然见到桌上长剑,顿时哑了喉咙。旁边呛啷啷两声响,两个杂役弟子受不得刺激,同时抽出了刀剑,刀光剑光惨白耀眼,整个面馆突兀惊得鸦雀无声。
清风明月宗办事,不想死的滚!邓飞玉扬声道,毕竟是女子,还存了些许仁善,手上银光闪耀,扣了满把飞星。
马彪依旧抄着手,一动不动盯着燕三。
人群大哗,由短暂的静变作持续的动,四散飞逃。修者宗门办事,比官府还更不讲理,瞧这几人架势,估计看热闹都有死的风险吧!
燕三不动,跑不了,五人已经将他紧紧包围,即使混进人群也不过多连累死几个人罢了。片刻后,陈记面馆的客人主人都跑了个精光,只有坐着的两人和站立的四人一动不动,任凭人群如潮水冲刷,岿然不动。动的只有一个人,钱光自顾自吃面,不时盯着燕三冷笑两声,仿佛将燕三当成了送面的大块牛肉,吃一口,盯一眼。
是你杀了勾非?马彪大步走过来,拉过一条凳子,问燕三道。其实问不问,燕三在他心中已经是个死人,不管是不是,那都必须是,只是现在肉在砧板,玩一玩猫捉老鼠而已。
燕三把筷子轻轻放在吃了一口面的碗上,答非所问地道:曲乘风是我师傅,说起来,我应该叫你们师叔吧,听勾师叔说你们几个以前在清风明月宗感情好得跟亲兄弟一般。
马彪一愣,冷笑道:好师侄,第一次见面就送勾非师叔一肚子草,果然是师傅死得早,徒弟没教养啊!也罢,虽然曲乘风师兄私下收徒不录清风明月宗门墙,但我还是认你这个师侄的。你师傅死了,今天师叔就代替你师傅弄死了你,让你们师徒两早日团聚,这叫什么来着……大义灭亲!不对,叫成人之美!
燕三眼睛眯得更紧,像极了两条细长的缝隙,嘴上却在笑,道:师叔莫急,问你几个问题,再送我去见师傅不迟。
马彪、石文正哈哈大笑,邓飞玉也是咯咯掩嘴娇笑,两个愣头青杂役脸上肌肉抽了抽,却不觉得有何好笑。
问吧,你师叔我一定知无不言,让你死得明明白白,跟你师傅一样!
我师傅曲乘风是你们杀的?
不是,切磋!他非要一个人切磋我们五个,我们也没办法,最后一时失手……
你懂的。马彪继续笑着,道。
为什么杀他?他从没招惹你们,躲在小西街十几年,无冤无仇吧?!
嗯,该死不死,这都是命。十几年前曲乘风挡了我们的道,就该自觉去死了,还劳烦我们动手,结果还没死成,你说你师傅是不是又臭又硬?但是这天也真是有眼,躲了十几年,最后还不是要死在我们几个手里?无缘无故抢了一大笔钱,谁曾想是人家要送给清风明月宗的,宗门又恰好派了我们几个来追查,你说是不是注定的,跑都跑不掉?
燕三不动声色,道:罗归师伯呢?听说我师傅的头是他砍下来的,我蛮想见他一面。
马彪突兀止住笑声,眼睛里闪过一分怨毒,道:有我们几个送你上路还嫌不热闹?你罗师伯许是躲在一边看着吧,他一向怕沾血。
燕三长吸一口气,道:最后一个问题,师叔,你猜我现在最想杀谁?眼睛左右瞟了瞟,向邓飞玉笑了笑。
马彪狂笑,猛然一冷,道:有你师叔在,你今日谁也杀不了!
我不信,总得试试!燕三道。试字刚落音,血光崩现,木片横飞,马彪大喝一声:小心疾风袭!
混乱中飞星乱舞,人影闪烁,片刻后又归于安静,众人皆定。
燕三嘴里不住咳出血来,手上的幽泉匕首闪烁迷离荧光,上面最后一滴鲜血滴落,滴落在一碗牛肉面汤中。
钱光掩住喉咙,却掩不住嗤嗤的声音,掩不住喉咙里不断喷涌的鲜血,面前的牛肉面吃了大半,只剩半碗面汤,摆在头前,此时被自己的鲜血一股股注满,白面红汤,触目惊心。
看……总得试试吧!燕三喘息着,对马彪咧嘴笑,一口白牙染血,道:师叔你可没说对……师婶小心些,莫动了伤口,一定疼得紧!
马彪脸色铁青,好像老鼠突然咬了猫一口,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片刻之前还说燕三谁也杀不了,此时钱光死耗子一般栽在桌子上,血流了一地,这个初元阶的师侄确实是给了他很大的意外。
一边的邓飞玉萎顿在地,右胸靠近肩搏的位置一个筷子大的红点正在扩大,呼吸断续还夹杂着咳嗽,显然已经被伤了肺部,短时间是没有战斗力了。
燕三也不好受,当他发难时石文正毫不迟疑使用了疾风袭,那一剑燕三避无可避;马彪一掌直击,将燕三掀起的桌面击得粉碎,燕三掀桌后毫不迟疑发动疾风袭飞杀钱光,那一掌只击了个半实,却正正砸在燕三背心,若非此段时间燕三身体经烘炉一击后已经有极大提高,早就死在当场。
不过,燕三还是笑了,一剑一掌,换一死一伤,值!
两个愣头青杂役弟子此时才反应过来,此时一人直奔邓飞玉,仔细查看伤口,从怀里掏出药丸来给她喂下,想来是疗伤药之类,另一个被满桌鲜血吓到,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三十三章:打没了的陆展
师侄挺能耐啊!马彪盯了一眼邓飞玉,见她神情应无性命之忧,咬牙切齿地盯着看着燕三道。www.uu234.net
不对,应该说师侄挺富裕!石文正眼睛一亮,突然道,伤大嫂的暗器一定是法器,大嫂是玩暗器的,普通暗器绝对无法让大嫂无从躲避,另外,师侄手里的匕首一看就不是凡物……师侄内里还穿了内甲吧,受两位师叔联手一击还能杀一人,还能站着说话,这内甲想必也是法器吧!
燕三再一笑,道,石师叔倒是好眼力。刚才石文正的剑本应该是洞穿之伤,但天王诀炼体岂是白给,石文正的长剑只是凡器,扎中时燕三正准备转身疾风袭,那一剑宛如刺到了牛皮上,又涩又滑,只留下了一道长长伤口,虽然深,却只是皮肉伤。燕三眉眼一动,浑不在意右腹部被割裂的伤口,接着道:
匕首叫幽泉,锋锐绝伦。内甲是鬼蚕丝衣,也算不得什么,在两位师叔手段之下纸糊的一般,至于暗器,名字倒是有点吓人,叫九毒连环,一匣五矢,师婶中一,还有四支,师叔要不要试试?
石文正闻言眼中贪婪之色大盛,但听说那暗器还有四发,登时小心退了半步。马彪脸色更差,道:九毒……连环?你这暗器有毒?
燕三盯着马彪,道:师叔你猜?马彪脸上肌肉扭曲,凶光又起,燕三已经伸手入怀掏摸出一个小小瓷瓶,道:师叔们这么老远赶来南风镇看望我们师徒两,我又怎敢对师婶不敬呢?虽然说这解药世上也就此一瓶,跟师婶比起来又算不了什么……这就……伸手递出。
石文正冷哼一声,道:算你识相……话音未落,燕三已经奋力一甩,将手中瓷瓶砸向远处,嘴里狞声道:这就鸡飞蛋打,让师婶下去陪我师傅吧!
马彪心神大乱,毫不迟疑使出疾风袭,追向那小瓷瓶,燕三也没闲着,瓷瓶一出手,袖子里一道乌光射向石文正,看也不看是否射中,转身扑向陈记面馆后厨。
千言万语,只为此刻!此次圈套,燕三本来绝无生理,倒是石文正贪婪让他临时起意,幽泉是真的,鬼蚕丝衣本就是乌有,点滴蛮弩被他说成九毒连环,再丢出莫须有的解药,成功引开马彪,最后顺手普通一弩,射向石文正,谅他不敢以身试毒。千钧一发,争这一瞬。
果然,石文正防着九毒暗器,后退竭力闪过乌光,燕三借此机会顺利扑入后厨,瞬息人影不见。
石文正躲过弩箭,心中还侥幸这一箭比上一箭慢上许多,然后和慢了半拍的杂役弟子追到后厨,却只见后门犹自晃荡,外面是一条黑漆漆的巷子,七八条岔道胡乱相连,不知道通到哪里,其中不知道有多少简陋粗鄙的门户,二人顿时愣在当场。
片刻后,马彪一掌劈碎后门,冲到小巷中。
小瓶子安然无恙被他接住,当时让他心头一松,待看清小瓷瓶上写着的一个小小的盐字时,马彪顿时红了双眼,仔细倒出一些白色粉末,迟疑片刻沾了一些尝尝,还特么真是盐!又过去查看邓飞玉伤
口,鲜红淋漓,无半点青肿异味,哪有半分中毒的样子?心知道一定是被燕三耍了一道,铁青的脸上泛起潮红,心头又怒又惭。燕三先是当面杀人,让他的豪言壮语瞬间成屁,而后耍小孩子一样用一瓶盐骗得他使出疾风袭,成功在他眼皮底下逃脱。半个时辰内就算是第二重天的修为,马彪的经脉也经不起使用第二次疾风袭了。
待得马彪追到后门,只见石文正和杂役弟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更是怒上心头,两个废物!
他中了我的烈风掌,在他体内灵力未被化解之前,我都有气机感应,追!马彪努力压下要将两人劈死当场的冲动,凝神片刻,带头钻进一条岔道,急追不休。
在追击中,马彪心头闪过一丝疑问:此次这么好的抢功劳机会,那小子身上又这么多宝贝,为何不见罗归来捡便宜,这不像是伪君子的作风啊,明明他是跟着两个杂役弟子一起来的,真是奇了怪了!
罗归现在比燕三更惨。
半刻钟前,一身月白长袍,手中折扇飘飘,腰悬一条长长的黑色戒尺,罗归满面温和的笑意,远远看着落入圈套的燕三,大局已定。
这位兄台,过来聊两句。
罗归突然听到耳边有人不温不火地说道,略一回首,就看到了一堵墙,一个人。人比墙宽,墙比人瘦,偌大一个胖子,离自己还有三十多米,肥肥地,静静地看着他。罗归眉头一皱,那巨大的胖子又轻飘飘道:省得等下突然动手还要问为什么,不如动手前先说明白。
罗归展颜一笑,折扇轻摇,风度翩翩,迈步走近巨大胖子,一只手随意而起,搭在黑色戒尺上。
好说好说,清风明月宗最是讲道理,这位兄台,我罗归从来不主动招惹是非,敢问哪儿得罪了你?忝为宗门第五弟子,堂堂第三阶力量,罗归并不觉得在这南风镇上有能够在他手上兴风作浪的人,这个时候就是讲风度的时候了。
你倒没有得罪我,只是你们六七个打一个,看不过眼,过来同你聊一聊,再打一架。陆展理所当然地道,遥遥指着还未发现圈套的燕三,道:那小子曾经是我一名小厮,跟了我两年,怎么也有点香火情,好歹我这个做主子的得意思一下,不能眼睁睁看他死。
他杀了我一名师弟,宗门必须要有个交代。死是死定了的,谁也救不了他,我就是不出手,你瞧,在我那几名师弟包围下他还有活路吗?罗归笑眯眯地轻摇折扇,耐心解释。
他杀了谁我不管,他今天被谁杀我也管不着,我就是心中有些不顺,总得做点什么,要不然心头不平,吃不下饭。陆展道。
罗归表面依然平静,轻轻吸了一口长气,道:我是清风明月宗第五弟子,你再想想?
想什么?掂量下自己有几斤几两,然后掂量下动一个宗门真传弟子的后果。
陆展一双肥手一摊,道:吃太多,脑袋不好使,想来想去的事情我一般交给拳头,这就打一场吧,这么嗦,小西街杀人放火没见
你也想想?
罗归脸上笑意顿时僵硬,小西街灭门惨案全是他一句话酿成,原以为隐藏够深,谁曾想今日被一个陌生胖子一口揭穿,心头杀意大起,还未动作,陆展已经吐气开声,一声大喝,一拳冲了过来。
这一拳堂堂正正,刚猛无朋,扯裂带动空气呼啦啦一片响动,宛如万丈悬崖上掉落的大石,恶形恶状不管不顾,兜心轰来。罗归折扇轻扬,挡住拳头来势,身形宛如清风婉转一动,锋芒尽过,陆展一拳顿时打空。
罗归手中折扇也卡拉一声,扇面裂开,再被拳风一激,纸片纷飞如蝶。下一刻,罗归身形如鬼魅闪烁,身后空间突然闪过一轮朦胧明月,清风环绕,灵元异相现,须臾划过陆展身侧,站定。
世上就是有一些这种蠢人,明明知道不可能还不会低头,还听不得人劝。罗归心说。就这一拳来看,这死胖子实力很是不俗,如果脑筋好使一点,再收归已用,多好的结局啊,现如今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疾风袭再加上清风明月诀的沛然灵力,就算是用的普通破烂的折扇,也足以斩骨断石,曲乘风如此死法,死胖子也是如此。
真他妈一帮傻子!罗归脸上又现出一抹温和笑容,傻子好啊,没有傻子,聪明人怎么活?
然后他全身突然冒出一层月光,整个人飞了起来:
被人一拳从下往上揍得飞到了半空中,陆展巨大的身形跃起如一头会飞的猪,满身肥肉荡漾,半空中双手合抱,两只肥手抱成一只大肉锤,重重夯砸而下。
空气炸裂爆响,罗归身旁围绕的月白光华如玻璃破碎,这一劈如同屠夫劈骨,农夫砍柴,罗归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无从借力,只得鼓动全身灵元硬抗,此时他就是那屠夫刀下的骨,农夫手中的柴,案板上的肉。咔嚓一声响,鲜血激荡喷射,罗归被这一劈砸入地面半尺来深,胸口下陷,不知断了几根肋骨,口鼻内都溅出血来。
但他反应也是极快,几乎在陆展跟着怒砸下来的手肘夹带恶风就要及身之际,罗归强忍伤痛从坑洞中闪出。一声巨响过后,那个大坑又被砸深一尺来深。
陆展一击不中翻身而起,对脸色苍白,再无一丝温和潇洒的罗归道:干架还能傻笑,这种傻狍子我也是第一次见!清风明月宗果然名不虚传!
你是体修?罗归面无人色,口鼻中不住滴血,缓缓拔出黑色戒尺剑。在陆展脖颈旁边,一抹血色正缓缓变淡,本应断头的一击只在上面留下一道破皮伤口,且看样子用不了几秒就会复原如初。
灵修都像你脑子这么不好使吗?陆展抖抖手臂,将上面的泥土碎石震去,而后觉得衣裳有些肥大,顺手扯破甩在地上,赤膊上身。
罗归眼神再一惊,这个胖子……一下子瘦了!一拳一砸一肘,这个胖子好似用肥肉在搏斗,三次攻击后,身形瘦了一半,虽然与常人比起来仍旧肥胖,但跟开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他生生把自己打没了一半!
第三十四章:逃亡
在陆展的胸腹位置,一只黑色的大鹰展翅高飞,翅膀遮天蔽日,覆盖了大部分皮肤,鹰眼灼灼,隐约有光华流转,咄咄逼人,这让罗归有种在猫爪子底下仰望老鼠的感觉,这鹰……
你是元人!!罗归吐血惊呼,戒尺剑呛然出鞘,陆展已经扭了扭脖子,嘴里嘟哝一句:清风明月宗都习惯打架时聊天吗?死吧!
再一拳风声猎猎,鹰击长空,声势浩烈。www.uu234.net一拳既出,前方是人是鬼,是山是刀也不在乎,要么我碎了你,要么撞碎了自己,毫无保留,毫无回转,有敌无我,有我无敌。
罗归眼中惊色未定,这拳他挡不了。他身上的月白色袍子本身是一件法器,水火不浸,普通刀剑不伤,更是蕴有一道保命月色法阵,但在第一轮攻击中就被陆展一拳一砸耗费,也因此捡回一条命,此时这拳威力更胜,加之现在重伤在身,更加不敢撼其锋芒。
退,罗归飞退,戒尺剑抢自曲乘风,也是一柄法器,宛如清风迂回折荡,一边退避,一边在陆展身上增添伤口无数。然而没有用,即使是用法器,在陆展身上增添的伤口也不过半分,只能堪堪划破表皮,伤口还在肉眼可见的急速恢复中。罗归不敢停顿,也就不能蓄力大斩,每次引动灵力有限,但是只要他一停顿蓄力,就不可避免要挨上一拳,面对陆展如虹的气势,一往无前的拳法,越打越瘦的身形,罗归一路飞退。
陆展打了七拳,踢了六腿,将罗归生生从小巷逼到长街。陆展拳法浩大,血元鼓荡之下毫无保留,这一条小巷子如被天雷犁过,一时间墙倒如催,屋垮如坐,砂石横飞,烟尘弥漫。如此声势,街上行人宛如大祸临头,个个躲避不迭,郎朗白日,整条大街却显得萧条难堪,只有少数胆子生毛的人还鬼鬼祟祟地伸头探望,又被身边人拉走。
既到了大街之上,罗归胆气又是一壮,四面宽阔便于腾挪,清风身法灵动快捷,对上体修,至少立于不败。与狼狈逃窜的罗归不同,将罗归逼到了大街之上后,陆展的攻击停了下来,滚滚烟尘中,一条精壮的大汉跨越而出,与先前看到的胖子判若两人。
钢筋铁骨,筋肉条条贲张,如岩石,如铁丝扭成。陆胖子本就高大,有肉时是一面巨墙,而今肥肉尽去,变成了一座山,巍巍高耸,与之相碰者尽皆碾成齑粉。此时这山上还飞着一只黑鹰,随着肥肉褪尽,那鹰更是活过来一样,直要破肤而出,翱翔天际。
痛快,痛快!还得感谢你,凡尘闭关三年,今日尽吐胸中不平,终于冲破壁垒,修到不坏境,今日,正是我百里展鹰扬之日!陆展,不,百里展认真冲罗归拱了拱手,扬首突然一声长啸,前半声还是人声,后半声尽数变作鹰啼,响彻整个南风镇。
青天白日,宛似九天之上,巨鹰跨云,欢声而鸣,无拘无束,意在高远长天。
趁此时机,罗归聚元,而后大叫:元人奸细入唐,大唐修元者速速来助,合力诛杀此獠,清风明月宗罗归替南风镇百姓拜谢!
一声鹰啼,一声响彻南风镇的聚气大叫,搅动四方风云。
百里展指着
罗归哈哈大笑,道:原来这就是清风明月宗,打不过就叫人,喂,你今年几岁,你家大人来了没?要叫人快叫,我不习惯等人!
话音一落,百里展身后血气形成一只巨鹰形状,一片模糊虚影,扬天一声鸣叫,不闻其声,只见翅膀一展,百里展脚步一起,双臂大张,与身后巨鹰相合,飞腾而至,一掌扫来。
灵修七重天,体修分四境。
灵修第二重天,身后就有灵元成像,体修也得第二境才有血元异像,但两者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体修二重,已经等同于灵修四重天,第四阶力量。百里展此时血元成像并不明显,还未达到第四阶,但此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第四阶力量指日可待。
先前罗归还在想自己可以凭借身法速度处于不败,此时见了百里展巨鹰初成,再无半点侥幸心理,心头明镜也似,此人血元之相为鹰,必定是强于速度,加之前面表现出来的磅礴大力,今日……怕是碰上要命的硬石头了!
念头还未转完,那一掌已经及体,只听耳边风声呼啸,浑不知人在何处,天地乱翻,眼前五颜六色不住旋转翻腾,被这一掌拍飞半天,鲜血淋漓飞洒,点点滴滴洒落半片街道,半响后百米开外腾地一声大响,一栋民居骤然垮塌,烟尘漫滚,罗归掩埋其中,生死不知。
百里展还待上前查看补上一记,突然一道黑绿光芒激射而至,连忙侧身一闪。那黑绿光芒如同活物,一击不中,在半空中转了个弯,投入旁边一条巷道中。
百里展凝目望去,尽管黑暗,但鹰之目光最是锐利,那巷子里悄然战立一高一矮两名女子,矮的容颜娇俏,手中倒提着一把短刀,俏目盯着百里展,如临大敌。高个女子戴着一副紫色面纱,只留一双迷蒙水亮的眼睛在外,眼角斜斜上挑,妩媚风情在那烟波一般的眼眸中展现无遗,即便是百里展这等人物也不禁心神一荡。
女子实在高挑,目测得有一米八,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出一头,但却丝毫不显突兀,身体罩在一件宽大轻袍中,微风清扬,衣袍偶尔贴身,可见其中长腿惊人的长,腰部柔韧,胸臀圆且翘,紧绷硕大,男人见了只怕会忍不住狂吞口水,好一个人间尤物。
百里展也觉得喉咙发干,一身杀气悄无声息就此消弭。耳边传来那女子略带沙哑慵懒的声音:今日事就此罢休,不要闹大了事体谁也讨不了好,等到大唐血衣卫到,就算你本事通天也逃不了。我听说血火杀就在左近,朋友还是快走吧。
传音入密,第三阶力量才能施展。这女子也是一个高手,百里展正待回话,远处即可传来一声长啸:元人鞑子,某家血火杀来也,休走,来战一场!
百里展眉头轻皱,什么血火杀他是不怕,但此地是大唐境地,怕是大唐高手会源源不断,这女子说的在理,再不走,陷进这个旋涡想走就难了。恰此时老猴儿窜出,对百里展打了个手势。
百里展心头大定,哈哈一笑。带上老猴儿冲天而起,半空回话:今日时间地点不对,某家百里展大事已了,就此别过,来日漠北之北,江湖再见,定当讨教!
同时一句传音入密询问女子:姑娘何人?
那女子声音宛如在枕边呢喃一般,万般慵懒,千般柔情:大商,纳兰。
莽葬大陆三国分立,大唐,大元,大商。但在漠北之北还有一片天地,称为缥缈界。凡人渡不过万里风沙,那里是修元者的世界,修元宗门林立。修元者在凡人世界分国度,见面既仇敌,但到缥缈界则无国家概念,遵循修元者规则行事,不可一概而论。从根本而论,三国只是元界在凡人界的影子。
燕三听得鹰鸣长空,听得百里展豪迈应战,拼力忍住伤痛,头也不回地冲向南风镇外,心中呐喊:百里,老猴子,如果命硬,总有一天我燕三儿要如你们一般,风云叱咤,在那漠北之北,缥缈界内请你们吃肉喝酒,报答你们教导之德,维护之恩!
片刻之前,因为有气机感应,马彪三人迅速拉近与燕三的距离,同源而修,清风诀的速度并不具备优势,正此时,老猴子突然蹿出,与三人战作一团,一把解牛尖刀上下翻飞,须臾接下三人,同时冲燕三大吼:三儿快跑,去蛮吼森林!
燕三踟蹰片刻,老猴儿一边接下三人攻击,一边又道:别担心我,这三个小崽儿还不放在我眼里,以后有能力到漠北之北找我们喝酒吃肉!哎……你可快走吧,在这儿碍手碍脚,还让不让人好好打架了,陪你大师傅蹲这三年,可憋死我了!滚犊子!
眼见老猴子毫不落下风,战得风生水起,而罗彪,石文正二人都用过疾风袭,短时间没法再用,老猴子身手燕三也有领教,每次到蛮吼森林打猎都是他带着,救了他好几次性命,挡住三人应该不成问题,但还是提醒道:小心他们的疾风袭!同时抽冷子一弩箭射去,将那杂役弟子李未开射翻在地,这才亡命飞逃。
待得燕三走远再不见踪影,老猴子也杀到酣畅处,一刀扎进石文正大腿,差点卸掉他半边腿子,此时突然听到九天鹰鸣,老猴子顿时欢声鼓舞,连翻三个跟斗。百里展突破,这里就不用再待,他再也不用每天伺候蠢猪笨牛了,一溜烟弃了马彪三人,从此天空海阔,逍遥去也。
那李未开被燕三射中腹部,倒也死不了,马彪二人相顾骇然,想不到小小南风镇还藏有如此高手,这老头猴子一般,纵跃如风,身法比之清风诀丝毫不差,更兼身体坚韧如老藤,几次刀剑划过不见伤痕血迹,竟然是一个体修,至少第二阶力量。
马彪略一凝神,烈风掌气机感应仍在,但却越来越远,不知要追多久才能追上,邓飞玉重伤实在放心不下,罗归吼叫他也听在耳中,只怕遇到的敌人强大无比才会逼得这伪君子说着体面话求救兵。思虑片刻,只得弃了燕三返回。
燕三一路跌跌撞撞冲出南风镇,血元十去其七,灵元也所剩无几,重伤在身,周身疼痛难当,蓦然回首,燕三将南风镇远远映入心底。
低头,呕血,转身,急奔。
有泪翻腾欲滴,有血蜂拥似沸。
有仇深似海。
南风镇,等我归来!
第三十五章:蛮吼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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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绿树遮天盖地,阳光稀疏,一片幽暗。空气浮荡着淡淡草木气息,树叶上犹有水珠将滴未滴,林间虫鸣风起,喳喳沙沙,整个森林更显得幽深静谧,一条小溪不知从何处而来,又往何处而去,悠然流淌,叮咚有声。
骤然间一蓬草树一响,犹如水入油锅,这片森林如同一下子活过来一般,鸟飞兽走,树折草伏,瞬间大量的飞禽走兽被这响声惊动,围绕着小溪正在喝水的动物更是一群群钻入山林深处,直到离那响声之处足够安全时方才回身张望。
那响声却愈发大了,翻滚嘶吼不绝于耳,周遭山石树木遭了秧,折断翻飞无数。
那响声处却是一只花点蛮豹,在小溪边舔水之时,被一条隐伏多时的蟒蛇偷袭。此时那蛮豹被那条大腿般粗细的乌黑蛮蟒一口咬住脖颈,中空的毒牙伸出,扎透蛮豹油亮毛皮,往其体内注入毒液,同时那蛇全身扭曲缠绕,几下功夫将蛮豹浑身勒得结结实实。
花点蛮豹哪堪认命,不住翻滚挣扎,四只爪子伸出一寸多长,胡乱狂抓不休,所过之处草木横飞,乱石激荡,落在那蟒蛇身上也是鳞皮翻滚,皮开肉绽。
只是那蟒蛇偷袭在先,毒液注入在后,任凭花豹抓得一段蛇身皮肉横飞,露出白惨惨骨头,只顾勒紧,再勒紧。也不过盏茶功夫,那豹子被勒得浑身骨架咔咔作响,开始时犹能呼吸,但后来只要吐出一口气,蟒蛇便缠紧一分,加之毒素发作,很快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随着一声明显的咔吧之声,那豹子浑身软瘫,也不知哪里的骨头被勒得断了,蟒蛇犹自不松身子,死死勒住。整个森林安静了下来,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良久,确认花豹死亡之后,蟒蛇终于放松了身子,那蛇身仍旧虚虚缠绕花豹身上,蛇头却猛然张开,嘴巴一下子裂得比头颅大了三倍以上,毫不费力地将豹头吞入其中,而后一点点往肚内吞噬。
弱肉强食,不过如此;
过了小半个时辰,那花豹大半个身子已然进了蟒蛇肚腹,只余两条后腿搭在蟒蛇嘴外。那条乌黑蟒蛇整个上半身粗大了三倍以上,明显鼓出一个大包,犹能看出花豹模糊轮廓,下半截蛇身依然如故,对比起来显得十分怪异突兀,让人感到一阵阵恶心的残忍;
树林中此时却轻悄悄走出一条人影,从蟒蛇后方绕出,躬身错步,猛地冲前,一刀狠狠扎入蟒蛇两眼之间稍靠后方的脑部位置,再飞快跑开,警惕地看着蟒蛇。
蟒蛇正吞到紧要关头,花豹下肢肥大,卡在喉中上不得下不得,只撑得蟒蛇整个头部犹如贴在上面的一张纸,被那人一刀深深扎入,从上到下扎了个通透,幽绿泛着荧光的锋利刀锋甚至透入下方蛮豹皮肉之中,牢牢钉住。
蟒蛇受此致命一刀犹自未死,剧烈翻滚挣扎,蛇身乱搅乱缠,旁边一颗大树被其一尾抽中,树叶乱飞,转而被那蛇尾缠绕而上,
只绞得树干咔咔作响,片刻后竟扭曲断裂开来,砸入小溪中,水花四溅;
这人一条兽皮围腰,满脸精悍之色,发如乱草,裸露着上身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双眼狭长微眯,其中精光闪动,正是燕三;
燕三在蛮吼森林已经一个多月了。
待得那蟒蛇死透,燕三上前拔出短刀幽泉,几下划开蟒蛇头部,在其中拨拉出一颗璀璨晶莹的血晶来,终于舒了一口气。转而割开坚韧的蛇皮,从里面割出出两条白花花的蛇肉,看了看蟒蛇那肥大的上半身,终于打消了在花豹身上找血晶的念头,转身走开;
那花豹应是刚成年不久,体型仍显稚嫩,体内存在血晶的可能性不大。事实上燕三辗转一个多月,加上今天的这一颗,也不过是获得了十多颗血晶而已;
十多颗血晶,在以前的燕三看来可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一颗血晶就能换来百金,普通百姓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但在修元界,这种红色的小石头不过是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能被消耗吸收殆尽,放在燕三身上更快,天王诀号称饭桶神功,盏茶功夫就能吸收完一颗血晶,这是燕三亲身体验过的。
一个月前重伤逃进蛮吼森林,身边并无药物,不得已之下只能动用血晶疗伤,血晶不是药,对于体修来说,血晶更像是食物。用血晶疗伤就好比凡人生病,靠吃饭来治病,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吃饱了饭,身体强健,营养充足,身体的自我修复更快。
燕三被天王诀熬炼过的身体如同一头饿兽,吞噬血元的功夫又强健了几分,盏茶功夫就是一颗血晶变作白色粉末,一连吸收了四颗血晶后方才稳定。但体修之优势也体现无疑,如此重的内伤,没有用药,只靠血晶不过半月就恢复如初,烈风掌遗留的元力被一一排除,燕三甚至感觉身体强度还有所提升,天王诀居功至伟。
半个时辰后,燕三回到自己刻意挑选的一颗大树旁,将幽泉叼在嘴内。两条已经炙烤过的蛇肉被他用一根藤条拴了一前一后搭在肩头,几下爬窜,犹如猿猴般爬上树巅,在一处枝叶繁茂的枝干上停了下来。
那枝干之上树枝杂乱交错,里面更是铺了不少枯枝败叶,却是一个破败的巨大鸟窝,被燕三占用了。
爬到那鸟窝之内,树枝颤颤悠悠,宛若在云端轻浮,仿佛大力一点就会断裂,燕三也不以为意,显是已经适应。
想起前几日那只巨大的黑色豹子居然半夜爬上树来,欲冲过来偷偷捡了自己的田螺,却被这颤悠悠的树枝吓得不敢上前,纠结了半晚终于无奈离去,燕三就觉得好笑。这树枝仿佛为自己量身而做,重量稍大一点怕就会断裂,离地面起码三十米之高,倒是不怕会爬树的猛兽偷袭;
且这树木高大,此处树枝已经处于整个森林平均高度之上,往下俯瞰可望见林中景象,平视可见林海茫茫,如若爬上树巅,在视线的最边缘,可见一线黑绿围边,晨光朦胧中依稀可见南风镇模糊轮
廓。
树枝震动,鸟窝上方枝叶一响,探出罗罗毛茸茸的小脑袋。这小家伙也是厉害,在陈记面馆的打斗中燕三无暇顾及它,不知被甩到哪里,燕三一路追逃中不知何时罗罗居然找到了它,三下两下窜上燕三肩头,跟老爹一起逃命,一同来到了蛮吼森林。
到了森林中,罗罗明显欢实了许多,小小身躯胖乎乎的,却比寻常猫儿还要灵敏快捷,上蹿下跳,扑蝶追鸟,不亦乐乎,只是肉滚滚的经常跌翻,滚做一团,逗得燕三不禁莞尔。
躺在鸟窝中休息了片刻,燕三抓过那两块蟒蛇肉,将其中一条撕扯咬碎吞下,蟒蛇肉上撒了辣椒粉和盐,辛辣异常,入口又带着奇异肉香,燕三大快朵颐了一顿,罗罗跟了老爹的重口味,吃得像被烫了嘴,吞进去又吐出来,不时举起前爪,人立而起,作虚扑状,偶尔还打两个喷嚏,最终还是眼泪汪汪地将蛇肉吃掉,反而对燕三特意给它撕出来的白肉不屑一顾;
燕三将另一条蛇肉用一块兽皮密密包裹了塞到树巅的一处隐秘裂缝之中,留待下一顿。将熟肉放在鸟窝内可不是一个好办法,野兽的嗅觉灵敏,烤熟的肉类更是香气浓郁,尽管撒了大量辣椒粉,为保险起见,燕三还是另藏他处。
做完这一切后,燕三在鸟窝中盘膝坐下,开始修炼,罗罗自然而然爬上燕三肩头,将小小头颅顶住燕三脖子上蓬勃跳动的血管,在一次次的强劲脉动中安稳入眠。
这半个月来,燕三的心境平和了一些,与自然作伴,重回原始,使得燕三可以暂时抛开仇恨,静静理清修元路上的一些东西。
天王诀炼体的效果已经初现端倪,天王诀怎么得来的?现在燕三回想起来还觉得匪夷所思,但光看浪淘沙篇就不难想象这部法诀的博大精深。
浪淘沙算是入门功法,也是天王诀的核心功诀,其他踏雪行、菩萨蛮之类的更多的是配合天王诀的运用方法,燕三只知道怎么练,但如何融会贯通,如何运用,还得一点点雕琢。正如同小儿学画,会画线,会画弧,但离画出简单的花来还有段距离,要画出花的神韵,则还要走很遥远的路。
燕三苦在没有任何其他的借鉴,曲乘风只教清风诀,况且他的最高成就也只不过是清风明月宗的外门弟子,隐姓埋名多年,战斗经验极少,所知有限。百里展应该是一把好手,可惜不太关心教徒弟这回事,心情好指点两句,一般情况下脸上的肥肉连表情都遮住了,只能说跟着他吃得不错。
无他,瞎子过河,一点点摸索罢了。
清风诀上手极快,灵诀附加的轻身,快捷效果非常适合战斗,疾风袭更是突袭致命利器,但功法稍显温和,灵元增长凝聚缓慢。百里展曾有一次心情好的时候点评过清风诀:功法分天地玄黄四等12级,清风诀能列黄级中等,即在所有功法中倒数第二。但燕三却没想过放弃,这是他的修元之根。
第三十六章:骨书的秘密
燕三清点了一下目前的资产,琳琅在鸟窝中摆了一堆。
首先是武器,一把灵法器匕首幽泉,目前跟着燕三饮了不少鲜血;一把蛮法器小弩点滴,也收割了一条人命。燕三的修元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比之一般散修强些,比之正式的宗门弟子弱些,若不是这两件武器,燕三早已不在人世。
元晶一堆,血晶还剩五颗,灵晶二颗,魂晶一颗,其他零零散散都在这半个月内消耗掉了,燕三也很是享受了一把用元晶修炼的便捷,在这蛮吼森林,晶石甚至换不来一件衣服,也只有修炼这一个用途。
一个灰黑的木盒子,巴掌大小,里面装着一颗扭曲成团的草茎,毛茸茸的,还散发着一阵腥香气味。修行渐深,燕三知道盒子里定是一柱灵草,具体价值功效未知,回忆拿到这个盒子的经过,只觉得一阵阵后怕,同时也为错失两个芥子袋而扼腕叹息,如果能重来……燕三摇摇头不再去想,怕自己会后悔得撞树。
一颗剔透的珠子,鸽子蛋大小,表面凹凸,一层迷蒙哑光,更显质地细腻。燕三拿起珠子,这是从南风大老爷黄仁义那顺手劫来的归元杂记,听说其中蕴含了一道大秘密,关系到一部绝世功法,但燕三还是认为扯淡的成分比较多,骨书内容庞杂无比,凌乱非常,就好似把几千本各种各样的书撕成一页页,一段段,然后胡乱拼凑在一起,往往前言不搭后语,不知所云。即使真有秘密,光一字一句读完估计都得好几年,不是一般的人干的事儿,那一定得无聊到一定境界才行。
一天的修行已完成,燕三恰好是一个无聊的人。修行也讲究张弛有度,并不是一味枯坐纳元,搬运周天,要是如此,那些有家底的富二代一个个坐等成仙即可,还修行什么?比谁钱多就完了。修行修行,法与身合,且修且行才是真的修行。体、灵、魂三修均有身体限制,过了这个限制,枯坐全无用处,身体只能吸收这么多灵元,还得一天天积累,一步步行走。
骨书的内容杂乱,但无论哪个方面,对于修行白菜的燕三来说都是一片新天地,即使是看归元子胡乱吹水冒黄腔,那也是一种调剂,孤独的森林,燕三与猫,有书看是一种幸福。
燕三心神沉浸骨书中,跟随着归元子混乱无比的节奏,跳跃在一个个陌生的世界中。时而神色平静,时而笑容满面,偶尔还脸色通红,下身肿胀,那场面实在不堪,许是看了归元色鬼某些咸湿日记;
突然,燕三注意到骨书内一处似乎有些用词不当,心头不由耻笑这归元子一番,连个成语都会用错。这段文字讲的是归元子一次对敌情景,结果自然是以胜利收场。归元子亦算有些文采,该篇文章极尽渲染,将对敌之艰苦,环境之恶劣,自身如何才思敏捷,杀伐果决都描述得活灵活现,万念俱灭就是在其中用出的一个成语,描述当时遭人围殴,实力强大到难以想象,心生绝望之意。
四个字在这篇骨书中亦并不突兀,事后记录,难保不有一些夸大的色彩。
应该是万念俱灰,连我这个连正规学堂都没进过的人都知道,也不知归元子的那身文采怎么来的!
燕三轻笑,继续往后看,片刻后却猛地一翻坐起,眼睛睁得老大,惊得趴睡的罗罗一炸而起,浑身绒毛倒竖,虎视眈眈。
不对,这骨书我至少看了几十万字,乱归乱,却从来没有出现过错别字,也没有用错过成语……
燕三心脏碰碰乱跳,伸手抱过罗罗抚摸,竭力抚平罗罗惊惧的心情,手却不由有些抖,喃喃道:罗罗,你爹我可能发现那个大秘密了!罗罗情绪稍缓和,冲燕三嗷儿一声奶叫,几多埋怨燕三惊了它的好梦,再次趴伏睡着。
燕三将罗罗重新放回肩头,正襟危坐,一丝灵元再次探入骨书,仔细查看那段内容。前后看了半响,却没发现任何提示、暗示、隐语,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最后燕三下意识地死死盯住那万念俱灭四字,看了良久,竟觉得那字有些陌生一般。他心内苦笑,跟随曲乘风念书之时亦做出过此种课堂发呆的事情,那字看久了,确实是会变得陌生,想不到如今还会做出此种呆蠢行为;
秘密就在这里,一定在这里。燕三茫然无意识呆望着四个字,一边继续思索,陡然间脑中电火一闪:
不对,那四字有古怪!
刚才他处于发呆状态还未发觉,此时回想,那四个字细细看去,竟是如同放大一般,其字的构成好似另有蹊跷,笔画并不是单纯平滑,而是凹凸不平。
果不其然,那四个字虽然粗看上去与其他文字一般无二,仔细观察之下燕三却发现,其笔画上尽是毛刺,也不知是什么构成;
燕三连忙凝神往那四字的笔画看去,却不想那四字在其心神凝结之下于眼前极速放大,瞬间充斥整部骨书,不知是自己错觉还是骨书自身异变。此时燕三心中已被好奇占据,再向那巨大的四个字看去,却发现那四个字四处刺出的毛边竟也是字,只是堆叠在一起,密密麻麻。
他有心想知道这堆砌成万念俱灭四个字的到底是什么内容,于是从万字开头的一横看去,一个字一个字往下仔细辨认,连蒙带猜,只恨不得心神中伸出一双手来,将那字一个个拆开摆成句子;
这一凝神,那文字又起变化,如被指挥般,从那四个大字上一个个分离出来,四个大字顿时分崩离析。飞出的无数小字排列成行,宛若千百条黑色小龙,在骨书中四处飞扬,转而又一个个组合起来,竟是转眼间带动骨书中全部文字不断跳动,一个个如同士兵一般各自归队,不停壮大,辗转翻腾,形成泾渭分明的一列列。
夜风吹来,整个树枝亦轻轻摇摆不定,带得鸟窝中的燕三如在波涛沉浮,如梦似幻;
有缘之人,恭喜你
获得归元密藏!
那文字铺开一片,燕三凝神望去,第一句话竟是如此,不由有些被戏耍的感觉,哭笑不得;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欺我,那颜如玉,黄金屋均是虚妄,我这归元杂记中却是真真切切埋藏了宝藏,总归不要叫那天下读书向书之人寒了心。
此书之中隐藏了一部魂经及我毕生杂学,用得好,它是济世良药,是保命金牌,亦是杀人利刃,是无形暗箭,用得不好,不外乎生灵涂炭,杀人盈野,恶鬼临世罢了,我既身死,哪管它这些?
这归元子也是奇人,语气中有一股活生生的光棍气质,大有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无赖霸气。
魂经名为万念俱灭,乃是一部无上修魂法诀,其内魂术奇巧,动一念而生,灭一念而死,一念仙,一念魔,匪夷所思,堪称玄奇。我这一生,依此魂诀杀人不知凡几,若非我非好杀之人,只怕莽葬大陆有一半人要死在此魂经之下。
可惜,可悲,可恨,我空有万念,瞬息即便杀得千万人,亦救不得心中所念,世间无奈悲痛,莫过于此。人如此,仙如此,魔亦如此,穷其千秋万载,终逃不过迷离命数。
传此魂经者谨记,凡纳兰人士,必厚待之,违此誓言,则受我万魂嗜体之咒,今生来世,万劫不复。
魂经如刀,刀无对错,为善为恶只在握刀之人一念之间。我亦不管此经今后是给世人带来福音还是浩劫,只奉告传此魂经者,苍天亦有眼,人数天和,冥冥中自有决断。
是福是祸?成仙成魔?天心难测,人心更是诡谲,吾亦惶恐,且好自为之吧!
燕三看到此处,已是悚然而惊,此魂经在归元子心中竟占据如此重要地位,可想而知其恐怖,尤其是其最后告诫之语,虽无一言劝人向善,却包含一股天道宿命的意念,让人心中沉重非常;当下他竟是难以决断是否继续往下看下去;
脑海内那文字依旧如龙般盘旋往复,似在等待,又似在期盼。
静默片刻,燕三心内默念:我心无愧,成仙成魔,只为心内明镜,魂经如刀,绝不指向无辜之人。果断继续往下看去;
只是,这苍茫人间,这浩荡修元界,又有几人手未染上无辜之血?但此时燕三既有此心,却又不知比那本身奸恶好杀之人好过多少倍了;
那文字此时亦再次飞起,融合穿插,片刻间组成万念俱灭四个小字,高悬在空,如同冥冥中苍天双眼般照看四方。周遭那文字之龙依次在燕三眼前铺开一片片,更有一座座阵法,一个个人形虚影投射,详尽无比。旁边一大片文字与魂经泾渭分明,数量众多,交织成一颗颗草木虚影,一头头元兽,一道道菜肴飘香,一声声乐器绕耳……那是归元子一生杂记,包罗万象。
第三十七章:魂台
燕三心神退出骨书,夜色已经凄迷。m.www.uu234.net神秘骨书揭开面纱,貌似不得了的功法,他心中却有些犹疑。
当自己初进修元时,因为灵体双修而遭百里展嗤笑,告知他要从一而终。而这万念俱灭是一部魂经,如果修炼,他就是三妻四妾了。
燕三目前也感到了灵体双修的艰难,一是资源,二是时间。
体修简直是烧钱,各种血肉补药绝不是散修能够承受,灵修要好一些,但要提高战斗力,各种法器灵药也是必备;
时间不足并不是修炼法诀的时间,而是各种灵术、体术的运用,这会占据大量的时间。就好比燕三,修元两年多,天王诀不过初窥门径,除浪淘沙外,踏雪行只是学个样子,菩萨蛮仅限于狠辣,实际战斗方式还是停留在打架斗殴阶段,真正的泼皮手段,与正宗修元相比就是一条野路子。
清风诀更不必说,除了疾风袭,大多时间只是用来跑路。就是曲乘风传授的暗器手法飞星传恨,燕三也只学了个基础的眼力,暗器射出只有直线,没有变化。如果专修一门,结果可能大不一样。
现在再加上一门魂修,可能最后会变成个四不像,三修皆废。
燕三远望南风镇,吐出一口长气,将心神再次纳入骨书,正式参阅万念俱灭。
燕三自忖凭现在的手段能力,对上清风明月宗石文正有几分胜算,对上马彪和邓飞玉则只能逃遁。要是遇到罗归,逃都逃不掉。躲在蛮吼森林修炼到实力高超再去报仇?要修到何年何月?燕三等不了那么久,何况仇家也是修者,你实力提高了,别人未必就永远保持在当下水平。故而现阶段要考虑的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
最多以后再弃修,尽管百里展再三告诫,三大元修主功法都只能有一套,一旦开始修行,重修和弃修都要付出莫大代价。
魂修与体修灵修大不相同,体修修身,构建肉身小天地,灵修修灵,沟连宇宙大天地,魂修则是强魂,审视自身,精神超脱于身体之外,点一盏心灯,看清前路,睿智前行。
说起来魂修高洁高贵高雅,但实际上魂修的手段却最是诡谲毒辣,恶名昭著的控尸法门、移魂术、亡灵天灾均是魂修。
三大修者,体修上路最是简易,几无门槛,但后续步履维艰,走得最是艰辛。灵修门槛稍高,一路中规中矩,相对较为平坦。而魂修,则是高门大户,入门极难,但只要入了门,铸了魂基,则实力猛进,魂术几无可防,超脱在修者之外,最是难缠。
同时由于魂术大多用到死者躯体、魂魄,大伤天和,修魂者多被世人唾骂追杀,不死不休,只有极少数被宗门供奉,被世人供在神坛。
修元十人,六人修灵,三人修体,只有一人修魂。
魂修第一关:夯魂台,铸魂基。
引死魂入体,铸造一座属于自己的魂台,这就是魂修的起点。以后吞吐魂元,控死魂,养生魂,皆由魂台而来。魂台铸就有讲究,百魂可成台,千魂台上
生座,万魂以上,冠冕堂皇,王座庄严,成阎罗判官之相。虽说魂台以后也可以逐渐铸就壮大,但都是在第一次铸就的基础上夯实发展,如同河流纳千溪终有一日可壮大成汪洋,而汪洋纳百川,最终仍旧是汪洋,然而此汪洋与彼汪洋不可同日而语。
引魂很简单,凡人即可搭建,活血,魂引,再配合一段心神口诀默默念诵即可。
活血很简单,这里是蛮吼森林,飞禽走兽众多,随处可取活血,心神口诀也容易,燕三默默记在心头,但是魂引却不知是何物,楞了片刻,燕三突然记起归元子还有一大篇杂记,也许里面有说明,立即将心神沉浸进归元杂篇中。
归元杂记已经彻底改变了模样,原先杂乱无章的文字段落此时在无形力量下一一串联成篇,分门别类,各不相干。燕三寻找片刻,立刻找到了里面一大篇魂修杂记,旁边还有灵修杂记体修杂记两篇,篇幅略少,可能由于归元子是魂修的原因,对体修灵修了解不如魂修多的缘故。燕三仔细一查阅,果然有魂引的记载。
魂引,一种向阳的小草,又名开心鬼,生于死魂常年凝聚之地,色做灰白,茎秆长不过一指,生有细密白色绒毛,成熟后卷曲成团,一岁枯荣,当春原茎再生,绒毛颜色逐年变深。魂引生长处多游魂恶鬼。功用:异香引魂,安魂定魄。旁边文字随着燕三查看,突然崩碎变化,形成一株小小草儿虚影,没有叶片,扎根黑色土壤,努力挺直躯干,追逐天边日光。小草逐渐成熟,最后从草尖开始蜷缩,形成一个圆盘,寂然不动,等待下一个春天。
一行淡淡小字在小草上空浮现:生于黑暗,心有光明。
燕三眉头紧锁,仔细看那魂引形状,心神退出骨书,掏出那个黑色小盒子,里面那一株怪异的草暗金色泽,淡黑绒毛,除了颜色不同外,与魂引一模一样。
这盒子与天王诀一同得到,燕三当时不明事理不当回事,但修元渐深,燕三也逐渐明白这是个宝贝,从床脚下又抽了出来,一直带在身上。
看样子应该是魂引,只是这颜色……燕三头疼了,药草有很多相像,功用却不见得一样。这点老猴子就有过教导,同样是蘑菇,白色的吃了饱肚子,彩色的吃了多半死翘翘。
思考半响,燕三泼皮心性又再发作:管他娘,鬼知道哪儿能找到魂引,反正又不吃下肚子,就当它是魂引用了,或许只是长的土地不同而已。
既已决定,燕三不再迟疑,蹿下大树,片刻后逮了一只山鸡回到鸟窝,搓搓手,略微平息心内躁动,而后幽泉刀闪,切下山鸡头颅,将变色的魂引用活鸡的鲜血滴透,随即双手捧起魂引,将至举至双目眉心之间,闭上眼睛,默咏引魂口诀,燕三怕自己一时忘却口诀,索性连同骨书一起合在魂引之中,血元探入骨书,照本宣科总不会错。
口诀一出,万籁俱静,燕三只觉得天地突兀绝对安静,一片黑暗中却能看到吸足了鲜血的变色魂引逐渐舒张开来,变得笔直,在黑暗的空中轻轻摆动,仿佛在寻觅不可见的日光。
魂引一片暗红,与本身的暗金色泽混在一起,散发着微微金红光芒,微弱几不可见,却是黑暗中唯一的光。魂引的边上还飘着那枚骨书,燕三赤手空拳,茫然站在魂引草下方。
没有风,燕三却突然觉得寒冷。
一旁的罗罗正与断了头的山鸡作殊死搏斗,扑腾不休,片刻后咬住了山鸡的脖子,左右乱甩,那山鸡头断,燕三只将鲜血滴透魂引,山鸡体内鲜血仍多,顿时被洒得鸟窝内到处都是。片刻后,断头山鸡不再动弹,罗罗又死咬半响,终于觉得索然无味,松开死鸡,舔舔嘴上鲜血,窜上闭目端坐,举着魂引的燕三肩头,重新趴下,将头颅顶靠在燕三脖子处,无聊地闭上眼睛。
却不知它的便宜老爹此时正处在生死边缘。
如果引魂如此容易,魂修岂非遍地都是?要知道凡人有了魂引和口诀就可以引魂。修元三道,为何魂修如此难得?
可惜燕三没有仔细查看魂修杂记,只看了魂引的介绍就急匆匆开始引魂,如若他再看下去,就是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妄为。
引魂即引死魂,必须要找一个有大量死亡不过百日生灵的地方。此其一。燕三算是勉强做到,蛮吼森林一日间走兽飞禽多有命丧,死魂充足。
引魂即降魂,死魂引来,常常带着前生执念,一些死魂凶恶难当,非但不能降服,反而会吞吃引魂之人的生魂,称之为反噬。这关最是难过,引魂之人十有**就此魂飞魄散。
引魂完毕,若死魂不能铸就魂台,供生魂站立,则永堕黑暗,魂失所依,引魂之人痴痴呆呆,行尸走肉一世。
燕三拿着一颗不知道是不是魂引的草,诸般禁忌都不懂,贸贸然引魂而来,且蛮吼森林多是兽魂,又有多少是温顺善良?为生存而搏命,就是兔子也有蹬鹰的勇气,临死莫不带着深深不甘怨念,要降服这群死魂,即便是归元子重生,怕也是得掂量着来。
蛮吼森林的树木依旧在风中簌簌而歌,燕三附近还活着的飞禽走兽却突然集体静默,望向燕三所处的方向,似乎在倾听,又像在闻嗅,有一件触及魂灵的大事让它们一时间忘却逃避天敌,忘却捕猎到嘴的食物,须臾后,飞禽走兽躁动不安,飞速奔逃,比人类要强上多少倍的感觉让它们惶惶不可终日,尽管它们不知道这种惶恐感觉从何而来,因为什么,但确实存在。
有无形的风带着淡淡的腥香味道拂过丛林,血腥隐隐,唤醒了什么,引诱了什么。有许多什么东西虚无中穿透石块山林,飞奔向一个地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活着的动物飞速远离燕三所处的大树,亡命奔逃,山羊和狮子一起奔跑,矛盾的和谐。
燕三的黑暗世界中,第一头死魂出现,那是一只山鸡,毛羽俱全,片刻前还躲在林木间悄悄啄食着肥美蚯蚓,却被燕三一把抓走,一刀削了脑袋。此时山鸡头颅安然,肥胖的身子拔地而起,粗短的翅膀疯狂扇动,伸直脖子一嘴朝燕三啄来。
第三十八章:天魂引
燕三一惊,本能避过山鸡死命一啄,随手一捞,将山鸡抓在手中,山鸡仿似疯了一般拼命挣扎,扭头震翅,趁燕三慌乱,竟一嘴巴啄在他手上。
一阵剧痛传来,燕三下意识狠狠一捏,那山鸡顿时死亡,软了下来,却化作一粒尘土跌落黑暗。
燕三饶有兴趣地看着在魂引光芒下的米粒般的尘土,道:这就是魂台?用这土堆成台吗?倒也简单!
确实如此,降服的死魂化土,堆砌高台。只是燕三没想过,若是如此一粒尘土,要多少才能铸成高台?若在魂引泯灭之后还不能铸就魂台,燕三的魂魄就再不能归体。
燕三毫不知情,心头的小得意还没消散,黑暗中又冲来一只花豹,远处一道乌黑身影蜿蜒游动,那是一条大腿般粗细的蟒蛇,这一豹一蛇正是离燕三最近的一双死魂,一个时辰前被燕三一匕首钉死。
燕三神色骤变,转身狂奔,那小花豹还能对付,但是偌大一条蟒蛇,燕三自诩赤手空拳要费一番功夫,能躲则躲。然而燕三动,头顶的魂引也跟着动,始终保持着高悬照亮燕三。魂引照亮引死魂而来的生魂,除非耗尽,否则在这黑暗中绝不会偏移半分。燕三一怔,心神一动,探入骨书飞快查看,片刻后……
归元子!我草你祖宗!燕三心内狂躁怒骂,逃无可逃,继而返身朝小花豹冲去。
此时燕三心头雪亮,彻底明白了魂台是个什么台。击杀死魂化土,铸就高台,才能突破黑暗,看到黑暗上方的天光,若是不能在魂引耗尽之前铸台,则永远迷失在这片黑暗。若是斗不过死魂……真的会死!刚才山鸡那一啄,是真真切切的痛,会痛就会伤,会伤就会死。虽然燕三明白此时的自己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但既然能够死亡,那么真实的自己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或死,或被黑暗永远包围,或铸就高台重见天光,就这三种结果,燕三心头有种被愚弄的愤怒,选无可选,避无可避,那就一个字:干!
仔细想一想,燕三在做这三选一之前是有选择的,他可以选择不点燃魂引,只是他自己没仔细看透而已,万念俱灭只是修炼法诀,哪会提及这应该是魂修知道的基本常识?归元子九泉之下又被无辜草了一回祖宗,也是冤枉之极。
花豹飞扑而来,燕三微一躬身停步,荆棘功法运转,险之又险避过,而后探手,抓住小花豹尾巴,大喝一声猛地一轮,花豹半空中身不由己,被暴怒的燕三狠狠一下摔在黑暗地面,头颅破碎,旋即化作一团拇指大的沙土,与山鸡的米粒尘土混在一起。
来吧!燕三再次怒吼,疯狂朝大蟒奔去。大蟒蛇芯吞吐,尾巴丝丝震鸣,毫不退缩,三米开外张嘴躬身,笔直飞咬,燕三斜斜一侧躲过,顺势一肘砸在蟒蛇脑后,两股大力叠加,蟒蛇顿时轰然大响,被狠狠拍在地上,昏头昏脑。但其蛇身却毫不停歇地胡乱翻腾,粗大的尾巴乱拍乱打,
突然奋力一扭,将燕三卷在其中,狠狠绞紧。
燕三猝不及防,趁蟒蛇还半晕厥未尽全力,双手狠狠挣开一线,疾风袭发动,脱出蛇缠,而后狠狠一脚自上而下,踹踏在蟒蛇巨大的三角头颅上,这一脚用上人屠功法,黑蟒挣都没挣,瞬息化作拳头大的沙土一块,与先前两块融在一起,魂引下的沙土地面延伸了尺许方圆,薄薄一层。
燕三瞪大双眼扫视四周,眼神中逐渐泛起绝望。黑暗中又声音传来,腾腾闷响,得得清脆,丝丝摩擦,虎啸鹰啼,蛇嘶熊吼,猿鸣尖锐,象吼斯昂,正不知有多少飞禽走兽在黑暗中靠近,向着唯一的光芒靠近!密密麻麻一片虚影将燕三包围,大群野兽死魂正奔腾而来。
干死的这三只还只是普通元兽,燕三已经觉得吃力,蛮吼森林中不乏高阶元兽死魂,若是一对一上,只要魂引燃烧够久,燕三还能挣得一线希望,但如今此等兽群围攻,怕不是有百头千头,就是踏也能踏死他了。逃也无处逃,哪里还有希望?
不对,不对!!燕三拼命保持冷静,魂台绝对不可能如此变态,一定有一线生机,是什么呢?是什么?
是的,普通引魂确实是不会如此变.态,一般魂引能吸引的死魂不过附近百米方圆百日内的死魂,五十年生的魂引,也只不过引得五里方圆死魂,再高级的百年生魂引范围扩大为十里方圆。而燕三手头这株异色小草,确实被他蒙对了,是一株魂引,但却不是普通的魂引。
天魂引!千年魂引,色做淡金,遍体黑毛,传说中天上的仙人之魂都能引下。方圆百里,百年之内还未消散的死魂尽数会被吸引,天魂引燃烧持续三天三夜,真正的莽葬难见宝物,是第五重天以上的魂修召唤死魂大军,炼制魂器,或用秘法炼制傀儡的无上珍宝,却被燕三用来做初魂引门砖,暴殄天物不说,还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生死眉睫,燕三心头澄静,死斗肯定无望,逃跑也是无路,魂体全身**,幽泉不在,点滴不在,血晶灵晶均不在,自己唯一剩下的只有……万念俱灭!
对了,万念俱灭。燕三眼光一闪,趁着死魂兽群还有段距离,心神分入骨书之中,飞快查找功法。
引魂之法,我去你娘亲,我这不是引魂快要引死了吗?还引!
伤魂之法,伤心小箭?我魂台都未筑起,哪来的魂力,滚!
安魂之法?使死魂安眠如睡,倒是有用,可没有魂力,怎么用?
魂阵……你姥姥!
燕三彻底绝望,所有的魂术都要魂力,而魂力必须要魂修才能拥有,魂修的第一步就是铸就魂台……自己正是被困在魂台中!真是不作就不会死,不动修魂的念头,哪里会有现在的处境?
要死了吗?燕三突然笑了,神情反而安详,喃喃道:小西街各位爹娘姐妹,燕三儿来陪你
们了!
不过在死之前,还要试试能杀得几头畜生,就这么等死,有点辜负天王诀里那位啊!燕三咬牙,眼中再次闪出疯狂的光,以死之觉悟,做生的挣扎。
终是想起我来了!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燕三回头,那骄傲的青年就站在那里,面对兽群依然双手背负,双眼睥睨斜望上方,兽群不在他眼内。那是……天王诀里的青年!
有生死觉悟,有狠辣手段,有赤子心肠,有死不低头的倔强,你,很好!
那青年终于回过眼神,明明比燕三高不了多少,燕三却觉得自己是在拼命仰望着他。野兽扑面,燕三侧身闪避,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谁?你刚才不是还念我吗?你不念我,就是你死了我也不会出现的。我不是人!青年长发飘飞,轻笑道,同时轻轻抬手,一掌抵住一头飞扑过来的绿毛吼,只轻轻一震,绿毛吼化作沙土,漱漱而落。
我只是一段分神,同这些东西一样,是一丝魂魄,只是它们是死魂,而我是生魂。我以前在天王瓷像里,后来在你身上。只是你没有想起我,想起我的时候又不是在需要我出手的时候,我也就一直没有出现。你的经历我都知道。所以我说,你,很好!
骄傲青年一边说话,一边随意挥洒,仿佛拍去尘埃,靠近二人的野兽无不灰飞烟灭。燕三看得目瞪口呆,半响后问道:你是来救我的?
青年轻笑,道:也可以这么说,我这段分魂只负责领你进天王诀的门,关键时刻救你一次。现在看来时候到了,我也可以完成使命了。
燕三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你也别当帮我,住我身体里两年没询问过我乐意不乐意,这次救我就算你交的房租了。
青年袍袖一挥,一头三米来高的巨型猛犸垮塌成沙,道:我可以帮你抵挡兽群,也可以帮你铸就魂台,但其中有个难题,我这段分魂一旦战斗,最多只能持续两个时辰,你自己考虑好,天魂引持续燃烧三天,死魂是源源不绝的,越到后来,经年老鬼恶魂越多,我是有心无力了!
燕三一惊,道:你不是要救我的命吗?最后还不是个死?
青年双目灼灼,盯着燕三道:我现在就在救你的命,而且不是一次,这片刻功夫你至少应该死了八次,如果这么算,你已经欠我很多条命。认真说起来,现在我就可以抽身离开,毕竟我已经在关键时刻救了你八次,完成了承诺。命是你自己的,没有人有责任理所当然地救你。语气渐厉,显然青年对燕三的说法颇不满意。
燕三毫不理会青年训斥,随口回答一句:你说得也对。仔细思索对策。刚才的话只是随口而发,怨天尤人从来不是燕三的性格,泼皮天生天养,已经习惯了靠自己。
第三十九章:忘川
片刻后,燕三对沉默灭魂的青年道:
你能再帮我一次吗?这两个时辰不要再杀兽群,帮我布一个魂阵。顶 点 X 23 U S算我欠你个人情。
你确定?
确定,我怕欠你的命太多,还不起。燕三笑道。
那好,什么魂阵?
燕三一指骨书,道:那里面记录有一重魂阵名叫忘川。你帮我布下就行了。
青年伸手将骨书引到手内,片刻后眉头微微一皱,轻咦一声,又仔细查看片刻,脸上泛起一股奇怪的笑意,有些惊讶,又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道:这魂经不错,你眼光也不错,倒是找了个对症的办法。只是你知道么,这魂阵就是我本体前来也得花上半年功夫才能布成,不过……呵呵,算你造化。骄傲青年随手一引,骨书中一条条墨色小龙蜂拥而出,绕着燕三上下翻腾,片刻后条条游动环绕,以燕三为中心自行开始构造什么。
骨书中的文字全是魂力凝成,本来就蕴含了一道忘川魂阵,可惜只有阵基,想来已经足够应付了……
燕三愕然道:这就完了?心神随之探入骨书,里面洋洋洒洒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勾连成行,扭抱成团,正蜂拥而出,投入这片魂界,不由大惊:我的骨书!完了,我还没看完,这下全完了,就算铸了魂台我哪里再去找一部魂经去……
骄傲青年眼睛闪亮,支吾道:这个……能撑过三天再说吧!
又过片刻,不止骨书,连带归元杂记也一行行化成文字之龙冲了出来,互相扭结飞舞,整个天魂引下方尽数被占据,那黑色字龙飞速穿梭,构造出奇特的造型符号,相互串联,很快就将魂引包围起来,死魂兽群尽数被遮挡在外。
死魂只有单纯念头:扑杀生魂,一头头奋力冲撞文字围墙,朝着燕三猛冲,那围墙一片漆黑,依稀还能看出无数小字勾连,任凭死魂抓咬,岿然不动,再过得片刻,围墙外的死魂已经成团成麻,将文字围墙包成了死魂饺子一般,外围还有数不清的死魂继续潮水一般涌来。
围墙上的文字缓缓成串游动,越来越快,看的人头昏目眩,猛然一声闷想,象是链条炸裂,环环皆断,黑色文字之墙宛如被激怒的豪猪,以燕三为中心猛然炸裂,每一个字均是一颗石头,一支劲箭,一枚飞旋的流星,所过之处,沙土漫天,至少数百死魂在这一瞬间化沙。
魂沙泄地,又尽数被黑色文字扬起夹带,重新勾连,构筑更大更宽更厚的围墙,却不再合围在一起,而是东一堵,西一面,杂乱无章。看似无序,实则有法度可循,依旧是以魂引为中心成一个圆形,墙与墙之间的空隙形成了千百万条岔路。
死魂飞扑入阵,千头万绪,明明看得到魂引,却找不到去路,嘶吼连天。
这是忘川的第一重变化,阵法还未展完全展开,勉强够用了。也罢,毁了你的
魂经,还你一套魂相吧,要不还说我占小辈便宜。骄傲青年心有愧疚,对燕三说道。忘川防御有余,但攻击不足,我给你在内添三尊天王相。
骄傲青年在额头眉心连点三指,一指迫出一道人形,其一肌肉鼓胀,筋肉盘根错节,手长脚长;其二形似疯魔,眼神狂热,不住颤动;其三身形挺拔,眉眼若刀般锋利,眼神死寂冰冷,让人胆寒。三者皆是骄傲青年的面貌,却像是完全不同的四个人。
迫出三尊天王相之后,青年身形一下子变得虚无缥缈,对燕三道:此三相,一名擒,擅长诸天擒拿,二名乱,擅长天地大疯魔,三名杀,擅长人屠。平时多用魂力滋养,可助你清扫忘川,也可从中揣摩此三种功法的个中三味,算做补偿。
现在想来,我确实不是个好老师,徒弟都是自学成才,哈哈!骄傲青年轻笑两声,毫不以为羞耻,继续道:天王诀根本只有一篇,即浪淘沙,后续都是修习天王诀之人添加的术诀而已。天王,每一位都各不相同。你也看出来了,所有的功法都没有固定的招式,就是因为怕妨碍后来者的天王路,我不教你也是因为如此,你可以模仿,可以继承,但到最后一定要有自己的路,否则不配称天王。
呃,不要让人知道你学过天王诀,最好别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天王诀……骄傲青年摸摸鼻子,而后笑得有些羞赧: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凭借天王诀得罪过不少人……你还有个师兄,更是个混蛋,抢了别人老婆,还打杀了别人的爹,你千万别沾他的边,最好听到他的名字就绕道走……名字么,算了,还是不告诉你了,不过我当年给他起个小名,叫二狗子,至于你么,三儿蛮好听的,就不改了,嘿嘿。
我名叫武清,人称武天王,你可记清楚了,被人快打死的时候报一报我的名字,或许有用呢?
其实刚才可以不杀死魂也能解决问题的,我随时可以把你送出这小魂界。不过你没说,我也就没提。我一向都挺尊重别人意见的,别瞪眼,瞪也没用,天王诀必须修魂的,如果你走得够远,慢慢会明白的。
好吧,我知道你还有一肚子问题,憋得很难受是不是?那就……继续憋着吧,路总要自己一步步走才有意思,摸着石头过河才叫好玩呢!我走了,哎,人老了,就是话多。武清用手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唏嘘道,挥手一指,三道天王相融入忘川,飞快与死魂厮杀起来。
燕三确实一肚子问题,几次想开口都没找到机会,比如三修的事情该怎么办,比如师门在哪,比如天王诀到底怎么个修法才是正确?最后却被武清一口噎在肚子里,眼睁睁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开,燕三突然觉得一阵惆怅,熟悉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小西街三百街坊如此,曲乘风如此,百里展如此,如今连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也如此,只觉得脑中一热,嘴里不由自主喊道:师父,你别走!
这一
声师父叫得好迟。曲乘风没听过,死去了;百里展没听过,远走他乡;而现在燕三终于在武清没走之前喊出这一声,也许是想挽回什么。燕三所学天王诀就是武清所授,虽然没有当面指点,却也当得这一声师父。
武清转过身来,笑道:终于舍得喊一声师父了!却见燕三眼角湿润,眼神从未有过的柔弱委屈,终是叹了一口气,一手摸上燕三头颅,轻声道:痴儿……吃得苦中苦,方为王中王,要做天王,从来都是寂寞的,你要学会习惯这种滋味!
好吧,看在你这一声师父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天王诀不是你想的那种炼体诀。真走了,再哭找你师兄去,他可能人还在莽葬打混吧。打得过你师兄,再来找我不迟,我也给你封个天王,叫哭天王……
武清在燕三头上轻轻拍了拍,轻笑了笑,身形缓缓变淡,就此消散不见。
燕三呆呆看着武清消散的方向,从今而后,又是一个人。
狠狠心肠,燕三狂叫一声,返身杀入忘川。
忘川构建了一个迷宫,所有进入里面的野兽死魂均能感受到魂引的方位,也有道路相通,但往往近在咫尺却被墙壁遮挡,墙壁坚不可摧,死魂只能循着道路绕过障碍,却离得忘川越来越远。这就是忘川,大路千万条,只有一条正确的路线是通向内里,这条路线还会随着主阵之人心念改变,可有可无;阵主可以随意移动墙壁,墙壁一动,又是一个新的迷宫。
死魂入阵,寻不到阵眼胡乱乱闯,而主阵人却可以从任何一道魂力壁垒中穿出,突袭阵内之人,忘川之内,阵主无处不在。
忘川构架需要一个魂修耗费无穷岁月,这是一个可以不断变强的阵,吸收死魂成长的阵,如若不是归元子用毕生修为构建了阵基,就算是武清这等神秘人物也必须花费半年才能构架,其中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而到了武清这等级别,初级忘川在其眼内只是鸡肋,哪会花半年心思去弄一个可以半个时辰就能摧毁的东西?
武清说燕三造化,那是因为忘川前魂主归元子已死,却以绝大魂力铸造了阵基,被引入燕三的小魂界内,从此改姓了燕。不管以后燕三的魂修道路如何,最起码在超越第四阶力量之前,燕三的灵魂防御无人可破,要想攻击到燕三的魂台,必然先过忘川。忘川、忘川,那是黄泉里最有名的一条河啊,过了忘川,前尘尽忘,成无主孤魂。既然取了这个名字,可想而知其迷乱困锁的功用。
忘川外,兽魂连天,忘川内沙土已经齐到小腿一半。而此时不过过去了一个时辰,还不知有多少死魂被天魂引吸引从漫长沉眠中醒来,舍生忘死地扑了过来。
燕三还没有铸造魂基的想法,即便是铸就了魂基高台,在天魂引未燃尽之前兽魂也不会停止,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魂土?忘川是可以吸收魂土壮大成长的。
第四十章:万兽铸魂台
燕三仗着忘川之利,四处突袭死魂,如若有一件武器,他的收魂效率无疑会壮大很多,但现在阵内多了三尊天王相,比之燕三又不知强了多少倍。顶 点 X 23 U S
擒之威猛无阻,施展的功诀是菩萨蛮中的诸天擒拿篇,出拳踢腿,大开大合大步向前,全是近身搏杀,或扭或摔,或折或挤,手法于粗豪之处见细腻,近身的死魂兽小的如落叶翻飞,中型的贴身随即瘫软,或被卸除了关节,或被扭断了头颅,遇到大型元兽,擒合身而上,宛如巨大猿猴,劲力一吐,脊椎断裂,甚至被破皮提拉出来,他所在的区域所有元兽全部瘫软,过一段时间才会缓慢化成沙土,所以尸横遍野。
乱则宛如疯魔,即使站立不动已经浑身乱颤,此时进入战斗,更是仿似疯癫了一般,直欲将面前的一切撕成粉碎,砸成齑粉,手脚乱舞,连头颅牙齿都被用上,燕三眼睁睁看到乱一口叼住一只野兔脖子乱甩,一手环卡着一头麋鹿脖子,而后猛冲向前,跟一头水牛半空中头颅撞在一起……麋鹿被拖到半途已经生生被乱箍断脖子,兔子在他嘴上宛若一片破布飞扬,那水牛被他一头碰成魂沙,漫天乱扬。燕三很难想象真正的战斗,有人遇到这样一个狂乱的疯子会不会被吓死。至少没有血和内脏,燕三没有呕吐,整个区域已经被乱打成一片杂乱垃圾场一般,连未死的兽魂都是肢体残缺不全。天地大疯魔,果然如疯似魔。
杀的战场,人屠地狱。没有擒的粗蛮雄浑,没有乱的狂乱凶狠,更像是一架没有生命的杀人机器。杀的出手并不多,也没有过多的铺垫,一拳一脚,一扭一啄,必然伴随着一蓬魂土飞扬而起,全都是一击毙命。他甚至偶尔还会退,如果不能一击而死,杀会冷冷地退后几步,只要寻得间歇,立即飞速扑上,瞬息制敌死命。看杀的战斗会觉得很单调,就像看着小鸡啄米一样,没有意外,沉闷,安静。却能感到一阵透心的寒意在这平静中铺面而来。
有这三尊天王相相助,忘川之内暂时稳固下来,魂土层层铺高。天王相不知疲惫,却一样有消耗,燕三看到每过片刻擒就会大口吞食魂土,而乱则是边打边吃,连杀也会偶尔停顿,捧食魂土。燕三杀了一只卷毛虎,一阵疲累,有样学样操起魂土吞下。魂土无味,入口既化作暖流转入四肢百骸,燕三精神顿时一震,连连吞食,果然片刻后就有所恢复,随即不敢稍停,接着击杀死魂。
如此过了半天,一人三相精神未见丝毫萎靡,许是吞食魂土的缘故。忘川内魂土已经堆至膝盖以上,初级忘川不过方圆一里,这半天厮杀的魂土垒起高高一层,如果用来铸魂台,显然已经够了,但还要支撑两天多,燕三心念一转,勾连忘川阵眼,忘川内的黑色墙壁文字再次急剧游动,片刻后轰然炸开,魂土飞扬间,天地骤然变得更加宽广,忘川再扩张,至十里方圆,足足增了十倍面积。
魂土被忘川全部吸收,天地一片清明,然后又有魂土淅淅沥沥地掉落在地,一人三天王相再次扑杀,无休无
止。忘川扩大,魂墙也随之增大增厚增宽,此时已经如同城墙一般,死魂与人在这巨大黑墙之下更显渺小。
第一天过去,十里魂土又齐到燕三膝盖,燕三大口吞食魂土,思谋对策。
情形不对,忘川虽然增大了十倍,出现的死魂却越来越多。照此下去,杀的速度跟不上魂兽增加的速度,整个忘川会被生生撑爆,而且时间越长,到来的死魂越来越强,已经出现了第二阶力量的死魂兽,虽然在三天王相依旧能够击杀,但是已经很吃力了。天王相只是武清一段分魂的魂力结合三篇功法所化,实力应该在第二阶顶峰,可能撑不过第二天。
趁着目前还能支撑,燕三立即靠着魂墙遁回天魂引下方,忘川阵眼处,思谋加强忘川。
初级忘川有几种强化方向,一是扩大面积,会耗费大量魂土,以每次十倍的速度扩张,每次耗费的魂土也是十倍以乘,显然现在魂土已经跟不上,而且死魂四面八方而来,只要灭杀速度不增加,忘川增加范围毫无用处。就好比往将一条大河的水灌进家里,你在屋门口挡住还是在里屋挡住并没有太大区别,没有排水渠道,房子总会被淹没不见。
二是加固黑色墙壁,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封闭忘川唯一通道,造成一个密闭空间,只要不被摧毁,就能拖过三天,到时候魂台铸成,魂引耗尽,燕三的小魂界关闭,死魂自然退散。
三是增加忘川阵法的功用,目前只有困魂一项,灭杀还得亲力亲为,燕三心知肚明,没有三天王相,自己杀来的魂土可能只够埋了自己。但是增加的功用燕三所知不多,不知道功用如何,每一项耗费的魂土却与扩增一次忘川面积相当,这是一次冒险的赌博,魂土只够一次升级,如果赌输了,击杀获得的魂土肯定撑不到下次升级,燕三一定会被死魂吞噬。
目前保险的做法是第二种,燕三咬咬牙,决定拼了。泼皮多好赌,燕泼皮不爱赌博,爱赌命。
燕三选择了魂之安眠曲。一听名字就知道并不是一个直接灭杀死魂的功用,但总比魂兮归来这种一看就知道是引魂的功用好些,此时忘川内死魂遍布,哪还要引?
心念一动,十里魂土尽被忘川魂墙吸收,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开始出现。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略显青嫩,有些低沉的磁性。燕三顿时呆滞,那是自己的声音,此时正哼着一曲南风镇有名的南风小调,从每一面魂墙上隐隐传出,遍布忘川。
忘川内兽群依然忘我,随着时间推移,兽群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一些本性温顺的小动物更是直接昏睡在地,时间一久,连大象这种大型食草动物都开始移动缓慢,虎豹之属也像腿上绑了铁,步履维艰。
赌对了!燕三大喜,冲进忘川,开启又一轮杀伐。
忘川内的死魂从进入到逐渐乱闯到核心区域不知要经过多少时间,这段时间内一直经受安魂曲洗礼,越久死魂越昏沉,天王相对上慢了一
半还多的野兽跟打活靶子差不多,速度比之前至少快上三倍不止,魂土飞快堆积。
燕三索性专挑昏睡的死魂下手,速度更是飞快。三个时辰一过,魂土又足够升级忘川,燕三赌赢一次,再赌一回醉忘归。
一丝淡淡的苦涩味道从魂墙散发,无声无息弥漫整个忘川,所有兽群摇头晃脑,像是陷入了某种幻觉之内,一边昏昏欲睡,一边沉浸在天旋地转的迷梦幻境之中,只有极少数元兽还能保持一线清明,努力甩着脑袋,仿佛要甩去幻相,死魂速度又一次降了下来。
收割速度再次提升,魂土纷纷扬扬,燕三几乎在一种病态的兴奋中收割死魂,以至于最后都有些麻木。忘川一升再升,再次扩大十倍,百里方圆,内里功用又添加了前路茫茫色中恶鬼迷乱之触。
前路茫茫是魂雾,整个忘川被浓浓迷雾遮挡,伸手不见五指,除了燕三和三天王相,所有死魂眼前迷茫,所见所感一片白茫茫,偶尔能看到黑色魂墙;
色中恶鬼则是黑色魂墙上开始出现其他颜色,不住变幻,只要一被吸引,则心神为之夺,不住倒影死魂心内执念,念不能拔,痴迷不休;
迷乱之触是忘川唯一一种勉强算得上有攻击力量的功用,用在当下环境比增添百位天王相更恐怖,接触黑色墙壁的死魂大部分狂性大发,胡乱攻击其他死魂,至死方休。
五法齐开,整个忘川之中,魂雾迷茫,歌声荡漾,淡淡苦涩如眼泪蔓延,黑墙上五光十色闪耀,触之则身不由己。死魂兽群彻底没了方向,或昏沉睡去,或东倒西歪如醉酒,或痴痴呆呆看着黑色高墙,或混乱中撞上高墙狂性大发,肆意攻击周遭死魂,魂土飞快堆积如山。
直到第三天燕三才清醒过来:魂土还要留着铸魂台,意念一动,层层魂土堆叠而起,一座底围一里的魂台拔地而起,从下往上渐细,直到高至百米方才停下,顶部十米方圆,空空荡荡,立着一把王座,椅上飞鹰,椅腿缠蟒,扶手卧虎,靠背立象,椅身密密麻麻,万兽齐奔。
座前有一巨大长案,摆着寥落几件东西,一本黑色书册,淡淡三个黄字:生死簿。一支毛笔白骨做杆,狼毫为锋,笔锋饱含鲜红朱砂,名曰:判官笔。灵猿磨墨,蛮龟托砚,砚台中烟雾缭绕,尽是穷凶极恶之魂,在灵猿碾磨下化作血红魂沙。一只微型猛犸巨象卑躬屈膝,卷鼻翘牙,托起判官笔锋。前方又有一座令架,黑蟒吐信,狂狮露牙,上面插三枚大令,鲜红的令字散发浓厚煞气。
王座上方高悬一道匾额,无依无凭,当空虚立,上方四个白惨惨大字:恶有恶报。
一道长长的台阶从高台底部起,一级级通向王座,台阶两旁或趴或伏,或蹲或坐的是被击杀的各种猛兽恶禽,全都俯首恭迎魂主归来。
魂台铸就,万兽俯首,高台王座,极恶朝廷。
第四十一章:魂相:万兽阎罗
死魂兽潮仍在继续翻涌,层层叠叠入百里忘川,天魂引暗香依旧,还剩最后短短一截,试炼还在继续,万兽魂台还不能登基。www.uu234.net
燕三打点精神,重新踏入忘川。
此时的战斗已经极尽艰难,死魂出现了第三阶、第四阶力量,其中不乏人形恶魂。蛮吼森林百年以来死了多少野兽?没人知道答案。其中有有多少凡人误入其中,葬身兽口?多少修士铤而走险到其中历练寻药探宝?同样没人知道答案。
如若没有忘川,此时的万千死魂中随意抽出一条都能让燕三魂飞魄散。如若当时只是选择加固魂墙,此时忘川早已被打得支离破碎。
还有半天,此时就连天王相都只能选择失去抵抗力的死魂动手,死魂遇上忘川五大昏、幻、盲、迷、乱阵法,只有少数三、四级死魂能顽强抵抗,遇到这些死魂,就是天王相都会受到重创。燕三干脆脱出战斗,专心操控忘川。
现在的铸造魂台后剩余的魂土已经不能用来升级,而是用来修复忘川。高等死魂已经可以伤害魂墙,必须要及时修复阵体,补充五**阵,尽量保存忘川的完整性,这项工作甚至比战斗更难。
好在忘川此时已经规模巨大,即便是高等死魂要想走到阵中心也必须跨越百里之遥,忘川本是迷宫,道路万千,不得彼岸,这就需要大量时间。长时间受法阵困扰,就是三四级死魂也会逐渐迷失中招,现在魂土的主要来源不是天王相的击杀,而是来自于陷入迷乱之触的死魂帮忙乱杀。死魂等级越高,在小魂界内再次死亡后化成的魂土越多,第三阶力量的死魂化沙如房屋,第四阶则如同小山一般,总算弥补上了消耗。
燕三不敢有半点懈怠,集中全部精力勾连魂阵,飞速移动被攻击缺失的魂墙到后方,然后修补魂墙,补充法阵,魂土的积累还是大过消耗,时间一点点过去。百里忘川内慢慢又积累了膝盖高的魂土,够一次升级了。
眼看还剩下一个时辰不到,破碎的魂墙越来越多,消耗和积累逐渐持平,魂土不再增加,燕三咬牙苦撑片刻,再次孤注一掷,升级,魂墙强度!要死卵朝天。
高级死魂越来越多,魂墙破裂得越来越快,修补已经快跟不上破坏速度了,与其添土补墙,不如将墙重铸成铁。但是铁墙一旦再被打碎,再无足够魂土可以全部修补,只能博一搏铁墙够坚硬,能坚持到魂土足够修补。两者谁能坚持更久,燕三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燕三也不得而知,忘川若有灵,相信它也愿意毁在最强大的时候。
黑墙飞速吸收魂土,逐渐染上一层金色,从墙根蔓延到墙头,金黑相应,成一层黑金,闪烁琉璃光芒。
一行行黑字被黑金色泽逼出,形成一条条墨色小龙,在忘川上空飞舞。
此时忘川魂墙的强度已经达到这一阶段的最大,比之归元子留下的阵基还要坚固,顿时将归元子的阵基逼出,而法阵却被属于燕三的黑金魂土替代
。归元子的忘川阵基一直起到龙骨的作用,宛如土砖中的竹片,如今砖已成铁,比竹木更坚,竹木自然无用退出。此时的忘川才是真正属于燕三的忘川。
燕三心头一喜:能不能撑过还是两说,至少魂经又回来了!
黑金魂墙果然坚硬许多,在死魂攻击下岿然不动,就算是遇到三、四级死魂也尽可支撑一段时间,往往要攻击半炷香功夫才会出现裂痕,有这一段时间,散落的魂土已经足够修补了。燕三长吁了一口气,总算侥幸撑过,打点精神时刻关注忘川内,只要魂墙出现裂缝就移到后方修补。
突然一只小黑蓝猫跳入燕三眼帘,身躯小小,自死魂群中而来,眉眼毛色很是熟悉,半点也不受忘川影响,一路踩踏死魂兽群,向天魂引飞奔。
罗罗?怎会在我的魂界内?燕三大惊,立即遁入忘川,一把将小猫抓进手中,旁边一条带着电光的紫色老虎摇摇欲坠,猛然一爪飞来,快如闪电,燕三左腿被这一抓带过,顿时皮开肉绽,骨头都几乎断掉,整个身体也随之飞起,砸到魂墙之上,燕三顺势遁回阵眼。
好在只是魂体,燕三虽然疼的快要晕死过去,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势,几口魂土吞下去,过一会儿又是一条好腿。倒是罗罗,它为什么会在这里?燕三百思不得其解,那小黑蓝猫却仿佛不认识燕三,扭头一口咬在燕三手上,眼中凶光毕露,凛凛生威,哪有半点罗罗撒娇卖萌的样子?活脱脱一只缩小的老虎。
罗罗!是我,我是你老爹。燕三大叫一声,绷紧手臂让小黑猫死死咬住,却舍不得将它甩开。小黑蓝猫嘴下毫不留情,两只小爪子探出米粒大小的尖利骨爪,疯狂撕咬扑抓燕三。
燕三忍痛继续叫喊罗罗,小黑蓝猫却似乎根本听不懂,不管不顾撕扯燕三手臂,片刻后皮肉裂开,现出丝丝白骨。不对,不是罗罗。
此时小黑蓝猫眼神并未迷乱,显然意识清醒,它是真的不认识燕三。但是跟罗罗一模一样又是怎么回事?燕三一把揪住小黑蓝猫脑瓜皮,提起半空,在小黑猫下腹部左腿位置,有一小块三角毛皮,色做深蓝,正是罗罗的特征,位置形状色泽丝毫不差。
这小猫即便不是罗罗,也与罗罗脱不了关系。燕三心头若有所思,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一手举着小黑蓝猫,任凭它在空中扑腾不休,心神却再次转入忘川,修补魂墙。
忙乱中忘了时间,猛然间忘川中死魂兽群一静,左右茫然四顾,若有所失,燕三抬头一看,天魂引燃尽最后一丝活血,幽光泯灭。
终于结束了!燕三徐徐调整忘川,关闭进口,将进入了百里方圆的死魂关在了忘川里。
万籁俱静,唯一的光芒来自于高高的魂台上方的天空中,顶峰王座沐浴在天光之中,耀耀生辉。
燕三松一口气,一脚踏上魂台。
有光亮起,自燕三踏过的魂阶上,每上一个台阶,整个台阶就亮起光
芒,亮光中,一道半透明的野兽幽魂如风一样穿过燕三魂体,盘旋飞舞,而后融入燕三体内。
燕三一步步往上,光亮一路相随,在他身后形成一条直通峰顶的光路。野兽幽魂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来,从魂台而来,从忘川来,呼啸冲入燕三体内。受幽魂滋养,燕三魂体伤势尽复,神采飞扬,走着走着,一袭白色长袍凭空在身上浮现。
再走片刻,幽魂已经多如潮水一般涌入燕三身体,长袍颜色悄然变化,颜色逐渐加深,衣袍上慢慢增加了坠饰,云纹,暗花。
待得走完最后一个台阶,燕三踏上王座,虚空中万兽齐吼,万万幽魂冲天而起,迎着天光汇合,散发点点微弱荧光,结成一条巨大的荧光巨龙,在天空盘旋七圈,一声苍凉巨吼,朝着燕三的魂台急冲而下,龙头正对燕三。
高台上,天光中,一条巨大光带如同天河倒悬,猛烈冲刷而下,仿佛没有尽头,耀得光芒中的燕三人影朦胧,几不可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强烈光芒消散,高台一片荧光中,燕三独自屹立。黑金长袍宽大,无风自动,袍子上一头巨虎乘风下山,眼光冰冷,周遭百兽各现狰狞,与巨虎一起望向袍外,几欲夺路而出。燕三头上一顶帝王冠冕,垂下万千黑金光芒,遮挡面目,隐约之间其内一双狭长眼眸散发无情光华。
魂基初成,燕三魂相:万兽阎罗。
王座旁边还趴卧着一头小虎,黑蓝为底,淡蓝为斑,家犬大小,眼光纯净清透,蓝绿色的眸子宛若两颗宝石,此时野性尽去,慑服于万兽阎罗威严之下。
燕三缓缓坐于宽大王座中,眼望四周无边黑暗,望向忘川内无数安静死魂,一时间只觉得天地万物尽在掌握,生杀予夺。 随手一招,万念俱灭和归元杂记化作文字小龙,滚滚从忘川上飞出,整齐排列于王座两旁,再一指,两部经书皆没入魂台,消散不见。这是燕三想到的藏东西最保险的方法:莫过于性命相连。怀璧自罪,魂经在骨书中难免不会出现意外,但在魂海中有人要夺,先穿过百里忘川再说。
燕三闭上眼睛,心神透过天光,遁出魂界,回归肉身。高台上的万兽阎罗闭眼休眠,一片寂静。片刻后,高台上的小虎也无端飞起,消失在天光里。
蛮吼森林中,燕三徐徐睁开双眼,罗罗即刻察觉,嗷呜一声叫唤,冲上燕三肩头,厮磨不休。地上那只山鸡这三天里被罗罗吃的只剩下骨头,鸟窝内一片狼藉,腥臭难当。
燕三也不在意,一把抓起罗罗,额头贴住罗罗毛茸茸的小脑袋,闭上眼睛。一道跟罗罗一模一样的虚影从燕三头部飞出,飘入罗罗体内。
罗罗浑身一抖,而后双目迷茫,静静呆立。燕三将罗罗放到鸟窝角落,用茅草轻轻盖好,而后径直走出鸟窝,冲向河边,三天滴水未进,燕三饿得惨了!浑身更被罗罗弄得又脏又臭,需要去洗一洗。
第四十二章:黑虎罗罗
燕三感到眩晕,即使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元修,但三天滴水未进还是让他感到极度的饥渴。徐徐喝下冰冷河水,而后将身体冲洗一番,又就近用树枝叉了一条两尺来长的黑鱼,也顾不得生火,就这么生啖活吃。
鱼肉白嫩汁水丰盈,生吃别有一番鲜甜滋味,燕三一口气干掉大半,带着剩下的半片鱼肉匆忙返回鸟窝,此处河水为林中野兽饮水之地,多有猛兽出没,不宜久留。
然而头颅还是昏昏沉沉,宛若绑了几十斤的石头一样。燕三将半片雪白鱼肉放下,心神再次遁入魂海。体修身体之强健绝对不会出现感冒着凉之类的毛病,燕三猜想此时头重如斗问题应该还是处在修魂上。
百米高台王座之上,沐浴在天光中的万兽阎罗徐徐睁眼,庄严,肃穆,绝对掌控,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燕三开始正式参阅万念俱灭魂经,一边不时翻看归元杂记中的相关说明。三天前的引魂让燕三吃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哑巴亏,虽然最终过了这一关,但若无武清一段分魂,若无归元子忘川阵基,后果不堪设想,自己还是把修元看得忒简单了些。
魂台成,魂基稳,修魂自此开始。元道三修,体修几乎无门槛,但进度因人而异,每一步都艰难无比,考验的是人的意志、忍耐还有财富。灵修的门槛是一抹初元,引灵气入体即可开始灵修之路,讲究的是与天地勾通,需要的是悟性,是机缘。而魂修的门槛则是生死天堑,一步过去,海阔天空。虽然后面每一阶的跨越都十分艰险,但只要跨过,修行则几无阻碍,看的是天命,争的是生死。
燕三仔细研究魂经与归元杂记后,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不适。魂基初成,燕三的魂元凝聚魂海,灵魂回路却未形成,郁结成一堆,故而导致头重昏沉。
魂修灵魂回路的形成是从内而外,好比灵修的经脉。自魂海形成魂沙,再以魂沙冲击出灵魂回路沟通体外。这与灵修的方法截然相反,灵修是自外而内,引天地元力温养化已用,而后元力冲脉。
修元第一重境界成就高低也有讲究,比如灵修是看灵元在体内的容纳程度,而魂修则是看灵魂回路的多少。一般来说,初魂阶段的魂修七条回路视为圆满,已经可以凝魂,极少数积累丰厚的魂修能形成八条回路,九条回路属于传说。每多一条灵魂回路,则施放魂术的速度和威力都有所增幅,自然越多越好。
燕三试着运转万念俱灭法诀,忘川中魂沙如潮水般涌动,片刻后自百米魂台上蜿蜒而上,宛若活物,突然扬起拳头大小一股,冲天而起,没入天光,然后燕三就感到遇到了莫大阻碍,天光中有迹可循,但全部堵塞的严严实实,要从中生生冲出一条道路来难度不小,魂沙不住消耗湮灭,魂海天光中似乎也出现了一段还未通畅的道路,见自己方法没错,燕三心内一喜,加
**诀力度,顿时魂沙澎拜而上,形成猛龙一般的一股,疯狂朝天光中看不见的回路冲去。
燕三感到魂沙大股大股被湮没,但无形的道路也加快被冲开郁结,连忙保续魂沙注入天光的压力,人一专注,时光飞逝,好像没过多久,只觉得没入天光中的魂沙剧烈地一空,好像被无形生生吞掉一块,而天光中骤然一松,燕三脑中顿时一阵清明,郁结感消散不见,第一条灵魂回路终于形成。有了回路,魂修才可以吸取天地间游离灵魂能量,或是吸收魂晶,转化为魂元,才能够消耗魂元通过回路施展魂术。
看了看脚下的百里万川,燕三又呆滞了,第一条回路形成,忘川内魂沙几乎不见减少。寻常魂修驻了魂台后,魂沙一般会消耗一空,要成回路少不得准备充分后再用魂引,杀死魂积累魂沙,而燕三则根本没有缺少魂沙这个顾虑。
他不知道自己的引魂之路有多恐怖,天魂引引魂三天三夜,虽说最后一个时辰才积累魂沙,但百里忘川阵法何其庞大?一个时辰积累的魂沙足以再堆砌一座百米魂台!而且忘川内还存在成千上万的高阶死魂,这都是活动的魂沙!引魂完毕后燕三也是存了一个小心思,才从外关闭忘川,将死魂关在内,虽说没了魂引,死魂大多陷入茫然或者沉睡,不再攻击忘川,但却是实实在在被留在了里面的。
一条灵魂回路一通,燕三欲再接再厉,却感到一阵疲惫,心知欲速则不达,这一条回路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心力,必须先修整一段时间了。缓缓睁开眼,顿时有种被困在黑暗中良久的人重见天日的感觉,眼前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却仿佛被水洗过了一遍,清晰无比。所见、所闻、所听都灵敏非常,思维好像都更清晰了一些,连一旁罗罗微弱坚定的心跳声都能清晰感知。
罗罗睁着大眼,再无半点呆萌蠢样,立在燕三跟前一米处,小小毛团团的身子站得笔直,正抬起头定定看着燕三。
燕三一笑,道:要走,我不留你,蛮吼森林本就是你的家,跟着我,后面要走的路凶险无比,即便你是异兽,毕竟还是幼年,一样脆弱得很;若留在我身边,你还是我儿子夜天罗,风里火里,有我一口气在,必然不让你受伤害。我知道你听得懂,自己决定吧。
罗罗嗷呜一声,切切实实的小虎初声,一个垫步跳起,将燕三挂在鸟窝上的半片鱼肉扑下,专心吃肉,尾巴轻轻摇摆。
燕三一笑。
在引魂台中,燕三就对两个截然不同的罗罗有所怀疑,人惊吓时会有吓得魂都飞了的形容,一些人受到严重惊吓后会变得痴痴傻傻,罗罗的情况正是如此。从魂修角度解释,这是明显的丢了魂,忘川中的小黑蓝猫,正是罗罗的一部分魂魄,而现实中的罗罗只是凭借本能,全然失去了灵性,就是因为失去了这一部分魂魄的原因。
后,在魂台洗礼中,万万幽魂凝异像,其中九成滋养了燕三的本魂,而剩下的一成燕三却刻意便宜了罗罗,这也造成了引魂台上罗罗的魂魄已经壮大如犬。由于是在燕三的魂海,那万万幽魂可以说全部都是燕三的,现在分了一部分给罗罗,就等于现在的罗罗魂魄中有一部分属于燕三,等于变相的分魂,类似于武清的手段。而通过这一段分魂,燕三清晰知道了罗罗的经历,一人一虎之间也多了种割不断分不开的灵魂联系,魂魄相融,罗罗哪里还会离开?
燕三魂海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一段魂魄返还罗罗,果然没有出现任何的排斥,也证实了燕三的猜想。
罗罗本是蛮吼森林中一对二阶巨型老虎的虎仔,生来变异,父母毛色都是黄底黑斑,它的皮毛却是蓝灰色底纹,蓝黑色条斑,远远看去仿佛黑色一样,十分美丽,在老虎里面也十分怪异。某日在林中误吞了一颗怪异黑树之上的青色果子,从此开了灵智,也变得好奇心浓重,胆大包天。燕三特意查看了归元杂记,那树是不折不扣的奇物,名影木。
影木:影木无根,随影而动,无迹可寻,只在结果后会短暂现出本形。白日见它,一叶百影,花会发光,夜晚就如星星一般。千年结一果,果落则隐。果如拳大,青皮白肉黑子,人食之则身轻,传说可凭虚而行,兽类食之功效相仿,兼开灵智。
而后不过几日,灵智大开的罗罗又鬼鬼祟祟偷进一头四阶蛮狮的领地,趁着蛮狮睡着,偷偷吃了蛮狮一直守着的一株紫色小草,逃跑没多远蛮狮醒来,见苦苦守护的宝贝被吃,顿时雷霆震怒,一声怒吼,方圆百米尽成齑粉,千米之内鸟兽七窍流血,肝胆俱裂,尽数死绝,罗罗跑得远,但毕竟只是幼崽,受此一波怒吼,魂飞魄散,大部分魂魄离体,缥缈游荡,不得归途。罗罗本体则浑浑噩噩,一路奔逃至蛮吼森林外,被修者捡去。
那草名叫紫天仙,对人类用处不大,但对兽类作用巨大。修者五阶可练出分身,而元兽五阶则可化形,其中需要的一味药引就是这紫天仙。兽类化形后可在兽体与人身之间互相转变,再与人类无差别。蛮狮已经四阶,可以说紫天仙就是未来的希望,此时一朝断送,怎能不怒?
若无天魂引引魂,罗罗这一部分魂魄终归会逐渐消散。且因为魂魄离体日久,已处于生魂与死魂之间,才会最后被天魂引莫大诱惑吸引,又由于魂魄生死不明,故而忘川也无法对其产生影响。直到最后受魂台幽魂滋养,罗罗之魂才由死转生,得以重新融合入体。
还有一桩特异之处:罗罗魂魄中融入了属于燕三的部分,变相等于燕三的分魂,也得到燕三魂海的认可,但实际上罗罗又有完整的魂魄……万兽魂台其实是有两个主人的。
燕三与罗罗,注定此生再无法分割。
第四十三章:林中偶遇
仇恨不能释怀,但一味蛮勇解决不了问题。m.www.uu234.net燕三决定静修一段时间,多则半年,少则一个月,至少要实力再上一个台阶才会去报仇。拳头收回来不是就此偃旗息鼓,而是为了下一次更有力的出击。
魂修已经开始就不可断绝,而天元杂记的诸多内容也让燕三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修元世界的大门就此洞开一条小路,指点这个天生天养的泼皮前进的方向。
这十几天功夫里,燕三的灵魂回路开到了第六条,放在魂修界是无可比拟的速度,但放在燕三身上却很是稀松平常,毕竟没有一个魂修在铸魂台的时候就能拥有第四阶魂修的魂阵。回路一条条贯通,燕三的眼前仿佛被解开一层层黑幕,世界越来越清晰,他不得不每天在修炼之余花费大量的时间努力适应这种敏锐的触觉。
自第七条回路开始,魂沙的消耗急剧加大,进度也越来越慢,好在燕三魂海内的魂沙还多得很,并不急在一时。燕三决定往森林深处探探,六条回路赋予燕三的敏锐感知已经基本适应,闭门造车不可取,真正形成战力才是最重要的。天元杂记里面记载了一些可以辅助修炼的药方,在这蛮吼森林中应该可以找到一些药草,毕竟这里一直以来都是修元者足迹众多的地方,元晶,元兽,药草,对于修元者都是一笔横财。
燕三收拾了一番,想了想,将点滴小弩藏在树缝中,随身只带了幽泉,开始一点点向森林深处进发。弩箭胜在出其不意,对于小型元兽毫无用处,对于大型元兽,燕三则没起过心思。且点滴蛮弩抽元还胜过疾风袭,发动之后的虚弱在这不讲理的丛林中太过危险,索性就没带了。
燕三的探索范围慢慢深入到未知的蛮吼森林深处,这天来到当日蟒蛇吞吃蛮豹之地,现场果然只剩下一地白骨嶙峋,这森林自有清道夫,不算那食腐鸟和食腐动物,这种凝出了元晶的元兽,即使是蛮虎之类的非食腐动物也有兴趣,毕竟能够凝结血晶的元兽血肉均是小补;
尽管燕三身周巨细靡遗均在其感知之下,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前行。燕三担忧的倒不是蛮虎之类的元兽,而是像蛇,蜥蜴,鳄鱼这类的冷血动物,尽管他在感知方面较之常人远胜,但这些冷血动物一只只都是隐匿潜伏的高手,一动不动时宛若石头树枝,完全没有生命感,而一动起来则急若星火,往往致命,燕三所依仗的唯有经验和见鬼的直觉。不久前险些就被一条手指粗细,一米来长的绿色小蛇偷袭成功。
那蛇甚至不是元兽,只是普通毒蛇,但却在《归元杂记》内有详尽记载:五步倒,被咬中,走五步的时间之内寻常人就得浑身通红倒下,高烧致死。尽管燕三体修已见端倪,暂时也还未达到免疫毒素的地步,被咬中可能会比五步多走出几步,然后等死。
一路之上燕三果然又采到了两株补充气血的药草,尽数塞入腰间,找了个空旷之地,燕三顺手将斩死的一条乌头蛇剥皮,生火炙烤,这几天来,他算是与蛇类结下了不解之缘。
饱餐一顿
之后,燕三漱了漱口,喝了些水,一边思考着现有草药可能配出哪些药方;
正在此时,不远处林中突然呱的一声大叫,如同雷鸣,燕三浑身一震,几步窜入林中,细细感知远处情况。然而却毫无所觉,并无太大的声音或体味,他的目光虽说锐利,但也不能透视,远处林叶密密,一片清净,并无异常;燕三等候片刻,心神稍懈,那林中又是呱地一声大响,声音离自己更近了一些,在那个方向上仍旧空空荡荡一片,只有风吹林稍簌簌作响。
燕三大感奇怪,正踟蹰要不要去查看,又是一声沉雷大叫,声音竟是越来越近了。燕三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腰间幽泉悄悄拔出,紧紧握在手内;
再一次之后,那神秘叫声离自己已不足百米,燕三依稀看见一点白色横空,貌似极小。那白点几个跳跃,终于完整出现在燕三的视野中;
燕三一见之下,顿时大松了一口气,悄悄松了松幽泉,心中为自己小题大做汗颜不已:
那是一只莹白色的小小林蛙,浑身晶莹如玉,雪白透亮,宛若玉石雕刻而成,只有小孩拳头大小,肥肥胖胖,很是有几分娇憨可爱;
难怪刚才自己刚才凝神查看都未发现这小东西,燕三心中只想出现了何种大型元兽,却不曾想是这么个小不点,这丛林中大大小小的林蛙老鼠不知凡几,燕三却是未注意此类无害小动物,故而被漏了过去。
一般来说,元兽的实力划分基本可以用体型大小来区分,体型越大越是猛恶,像白色小娃这种拳头大的东西,除了含毒之外,却是不放在燕三心中,随手一刀下去,怕不是直接斩成两半。
那白色小娃并未理睬燕三,倒是对火堆旁一丛丛的蚊虫很是感兴趣,又是一声大叫,近在咫尺,又吓了燕三一大跳,心道这小东西人小鬼大,声音倒是不小,手中幽泉缓缓垂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白色小娃。
那蛙大叫之后,后腿一蹬,如同白色闪电一般,腾空跃起,在空中嘴巴大张,竟比自己身体还要大些,猛地一吸,那空中嗡嗡乱飞的蚊虫犹如流水一般冲进它的嘴内,一片天空顿时清明了下来。
燕三心内一惊,这种吞吐能力,怕不是普通小蛙能有的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眼见那白色小蛙越跳越近,火堆旁的蚊虫也一片片被那小蛙吸空,那小小的白色东西体型竟毫无变化,也不知肚子能装下多少东西,就刚才燕三观察,蚊虫堆成一团起码能有三个小蛙大了。
燕三有心想走,又想捉住那蛙看个仔细,正犹疑不决间,突然一阵细细林风吹来,竟让他浑身打了个抖,只觉寒风入骨,冰冷异常;
此时本是八月天气,虽然已经入秋,却依旧酷热难当,燕三衣服破裂沾血,索性未穿,只在胯下围了圈兽皮,全身半裸,野人一般,以避酷热。这风一吹,让他只觉得仿佛身处寒冬腊月一般,心知有古怪;
果然,那小蛙后方突兀一声蝉鸣,一道小小青影急速
飞来。
那小蛙又是咕呱一声大叫,再次跳起,这次却没有再去吞吸蚊虫,白影闪处竟似有些惶急,几个跳跃,转折弹射,宛如闪电流星。那青影直线速度如风似电,却好似在空中转折缓慢,又似不能长久飞行,见小蛙跳跃毫无规律,一下子落在一颗小小树干之上,离燕三已不足五十米,周围即使没有山风,气温却也越来越低。
燕三凝目看去,那青色物事却是一只蝉,这东西燕三见过许多,决计不会认错,少时在小西街时,燕三经常跑出去漫山去抓来炸了吃,去除甲壳翅膀,浑身肥嘟嘟的一身好肉,倒解了他少年时不少馋。
这蝉色做青色,趴在树上毫不起眼,一个大头占了全身一半,后面是细肥的尾部,全身覆盖着两片半透明的蝉翼,比整个身体还长出三分之一,漂亮精美得紧;
那小蛙见蝉停下,不再逃跑,回过身来,朝那蝉猛然一吐,一条细细白色线条在燕三眼中一闪而过,还没看清,又猛地缩回到那小蛙嘴里,燕三正愕然间,却见那蝉已然飞起,朝小蛙再次扑来,小蛙转身又四处乱跳,犹如极速弹丸,燕三眼中白线穿梭不停,连身影都看不清;
那株青色蝉停留的小树却在此时发出卡拉卡拉的破裂声,突然倒了下来,吸引了燕三的注意。
这一看,燕三脸上再无血色,浑身汗毛炸起,幽泉也在手中握得不能再紧了:那树上原本青色蝉停留之处不知何时多了个手指大的小洞,穿透前后,而整株树木仿佛突然脆化了一般,受此一击从那小洞处裂开,竟是支撑不住上半截树身,哗啦啦折断。
再一细看,那树干断裂处白霜密布,如同隆冬,在刚才青色蝉停留的一会儿竟是被冻得脆化了!
这是什么鬼蝉?怎会有如此变态的冰冻能力?那树上小洞又是怎么来的?
燕三只觉匪夷所思,又看得片刻,发觉白色小蛙所吐出的白色线条竟是舌头,瞬间吐出又霎那收回,树木山石皆不能挡,所过之处毫无例外都是一个圆圆小洞前后洞穿,长度竟然达到了十米左右;
拳头大的身子吐出十米的舌头,还有如此恐怖的穿透能力?这又是什么鬼蛙?
若那蝉停留在自己身上,只怕片刻自己就得变成冰雕。若那跳跃如电的小蛙给自己来那么一舌头,怕是连反应都来不及,燕三心头骇然,身体悄悄后退,再也不敢小看两只好像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东西;
只转身走得两步,燕三突然觉得一片腥气扑鼻,胸中突然烦闷欲呕。不知何时,一只手指长的蚕虫急速爬来。
那蚕虫肉呼呼地看起来很敦实,浑身紫色,几十对肉足晶莹透明,背上环绕着十几个紫红色的色圈,头部位置还长了两只黑色的短短触角,不停摇来晃去。
虽然胖,这蚕行动起来却是飞快,只见一道紫色线条在地面,草地,石块,树木上快速划过,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竟是被深深腐蚀了进去;
第四十四章:无妄之灾
这又是什么鬼虫?爬过之处连山石都腐蚀进去,要是咬上一口那还得了?
燕三登时定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此时那白蛙,青蝉,紫蚕已经都在燕三十米之内,那青蝉和白蛙也发现了紫蚕的存在,那白蛙沽呱一声大叫,竟是十分兴奋,而那青蝉也是一声清凉嘶叫,浑身抖了一下,紫蚕则是细细鸣叫了一声,声几不可闻,宛如呜咽,转身朝青蝉方向动了动触角,又转身向白蛙方向动了动触角,身体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几十对肉足轻挪,向青蝉方向靠了靠,又不敢再动。
一时间白色小蛙,青色小蝉,紫色蚕虫好似互相忌惮,竟停在原地不再动弹;
燕三呆立当场,被三条玩意儿围在了当中。
过了片刻,燕三只觉得靠近青色小蝉的一边身子寒冷入骨,靠近紫色蚕虫的一边身子却微微刺痛,靠近白色小蛙的那部分犹如处于冬日阳光之下,暖融融的好不舒服,整个人两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甚是煎熬难当;
再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燕三脑中极速转动,身体却不敢稍动,天知道要是贸然冲出会发生什么结果,只要被三只小东西任何一只搞一下,自己怕就得把这一百来斤交代在这里;
燕三眼中咕噜噜乱转,一会儿看看白蛙,一会儿看看青蝉,一会儿又看看紫蚕虫,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归元杂记》中亦有部分是关于虫豸介绍,心神探入魂海,细细查看。
不过片刻燕三脸色大变,想不到在这蛮吼森林中,寻常人一生都难见到的灵物自己竟一次碰到了三只。
莹雪蛙:浑身莹白如雪,晶莹胜玉,行动如星丸跳脱,快捷异常。刀剑难伤,其舌利如刀剑,吞吐如电,洞金穿铁。嗜食剧毒之物。可入药。入体炼之,强壮筋骨,百毒不侵;可进化为雪玉吞。天敌:冰风蝉。
这雪蛙实乃百年难得一见,即使是撰写《归元杂记》的归元子亦不胜感慨,如能炼化一只雪蛙,修元界大部分毒药都将对自己无效;不说还有强健肉身的效果,光避毒一项就是梦寐以求的宝物;
冰风蝉:浑身青绿色,蝉翼呈淡青半透明,体态与寻常蝉类无异。有寒冰异能,所过之处霜冻满地,全力催发异能之下可冻裂钢铁,千米之内成为雪国死地。可入药,入体炼之可强大元力,并在元力中携带寒冰之力。其蝉蜕亦可入药,虽无增强元力之功,亦可拔除火毒;可进化为冰风蝉王。天敌:呜咽天蚕;
此蝉一生蜕皮三次,一次由普通蝉虫蜕变为秋风蝉,一次为秋风蝉蜕变为冰风蝉,第三次则由冰风蝉蜕变为冰风蝉王,过程殊为不易,即使是普通的秋风蝉亦万中无一,蝉的生命本就短暂无比,大多数从生到死一次进化都不会有,而此处却出现了一只完成二次进化的冰风蝉,可见其罕见程度;
呜咽天蚕:浑身绵韧无比,利器难断,身绕紫红色条纹圆环,可进化为呼啸天蝶。剧毒,所过之
处蚀金化铁,堪称绝毒,唯莹雪蛙鲜血可解。天敌:莹雪蛙;
天蚕绝毒无比,即使是只闻气息已让燕三烦闷欲呕,隔了几米远近身上皮肤如同被火烧一般隐隐作痛,不要说咬一口,哪怕是自己碰一下都得死无全尸。
炼化此三种灵物?燕三心内倒是很想,但此时更想到自己从未见过这三种鬼东西,由小蛙表现出来的攻击能力看,这三物的恐怖程度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燕三猜测至少都是第三阶的实力,甚至更高,自己能够侥幸逃脱都是万幸,根本就不用想去捕捉和炼化。
金钱每人都想要,你明明看到前面的大车中一大堆一大堆的金钱,却从来都不敢去拿。为什么?边上有两百多个拿着刀的人守着呢!
结合《归元杂记》介绍,燕三理了理思路:这雪蛙嗜吃毒物,自身百毒不侵,天蚕之毒对其毫无作用,看见天蚕欲吞吃之;而天蚕则想吞掉冰蝉,冰蝉的冰寒作用在那剧毒的腐蚀之下全被抵消,天蚕的毒对冰蝉却是致命;冰蝉则对雪蛙有很大的兴趣,吞食之后能获得避毒能力,弥补自己的短板,雪蛙虽有一身怪力和强大的肉身,却不能免疫寒冷,总归会冻死。
此时三者皆同时面对一个生死天敌和一个天大的诱惑,蛙欲吃虫,虫欲吃蝉,蝉又欲吃蛙,都有心想逃又都不甘心,且天敌在侧,逃也不见得逃得掉,场面僵持了下来;
燕三心中叫苦不迭,正思索如何逃脱,那雪蛙,冰蝉,天蚕以自己形成了一个三角,竟开始缓慢转动起来,冰蝉往雪蛙靠,雪蛙往天蚕赶,天蚕又往冰蝉方向缓缓爬动,圈子越来越小,离燕三的身体也越来越近。
那雪蛙突然一动,一跃之下闪过一道白光,吧嗒一声落在燕三头顶,发出一声巨大的沽呱声,震得燕三双耳发麻。
牵一发而动全身,那蝉那虫也不甘示弱,同一时间往燕三靠近,冰蝉如电飞来,落在燕三右手的幽泉刀柄之上,天蚕则如一道急速线条,瞬间弹跳上燕三腰间所围兽皮的下摆,缓慢往上攀爬。
燕三脸色惨白,持刀的右手瞬间一片冰寒,转而渐渐失去知觉,那冰寒还在沿着手臂往上不断蔓延,而左腿之上的兽皮正一点点腐蚀成灰,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空荡荡的兽皮围裙下,左腿只觉一片火烧火燎,一看之下竟是起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燎泡,颜色暗紫,恶心恐怖至极。现在那火辣感觉正一点点向大腿中央靠去,正正要命。
好在头顶小蛙亦在缓慢下爬,沿着燕三额头,眼鼻一路向下,所过之处一片温凉,舒坦至极,让燕三勉强没有当场崩溃。
燕三脑中念头翻滚不休,却无一个能缓解当下状况,此时自己犹如砧板上的鱼肉,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站着一动不动;
过得片刻,雪蛙已下至燕三咽喉,冰蝉也爬到燕三右手肘部处,最要命的是,腿部最先出现的燎泡此时已经有些开始溃烂,流出紫黑脓液,腥臭难当,那呜咽
天蚕一路缓慢前行,细密燎泡已快要蔓延至燕三裆下要命之处……
老子就是死,也不能烂了鸡儿!燕三脑中血一冲,悲愤难当,此时他右手已成冰雕,左腿留下道道脓血,心中已不抱任何希望,当下就要一把向自己裆部抓去,要捏死那可恨天蚕。
正此时,那雪蛙,冰蝉,天蚕突然身子一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齐齐扭头往一边看去,燕三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甜香味,他一把抓在兽皮上,却抓了个空,三个小东西突然飞起,化作一团不断弹跳的白色弹丸,一道青光,一条紫色线条,瞬间远去。
燕三眼神跟着看了过去,就在离他不到百米范围内的一株两人合抱的黑铁槐树之下,那三个小东西围着一株植物,各自探头,仿佛在闻什么味道。
那股奇异甜香正是由那植物散发而出,此时那植物犹若开花一般舒展枝叶,那香味也越来越浓,也不知有何作用,竟引得雪蛙,冰蝉,天蚕放弃了天敌争斗,齐齐聚集。
那植物通体淡黑色,生在在黝黑的黑铁槐下毫不起眼,但此时枝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慢慢舒展,如同人类伸了个懒腰一般,竟似发出淡淡荧光,让人不得不注意它的存在;
仔细看去,那植物好似一株小草,枝干莹莹淡绿,半透明,只是枝干的中心部位色做深黑,远看起来好似全部都是黑色一般。上面长了九片叶子,深紫颜色,第九片叶子还未完全长开,颜色要稍淡一些。
这是……黑心紫叶草?燕三心内大叫一声,想不到竟然会在此处看到此物。
这草在《归元杂记》内亦有介绍,对人类毫无效果,但对小型元兽却是圣药。
只要吞下黑心紫叶草的果实,小型元兽有七成几率会产生进阶,如那莹雪蛙,吃了这草之后极大可能进化为雪玉吞,冰风蝉可能进化为冰风蝉王,呜咽天蚕可能进化为呼啸天蝶。
进阶意味着更悠长的生命,更能适应环境的能力,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更多的再次进化机会;极度诱惑之下,竟让本应生死天敌的三个小东西忘却了一切,静静等候黑心紫叶草成熟;
黑心紫叶草的成长很是奇怪,一年才生长一次,其他时间都在积蓄能量。生长之时肉眼可见,并散发独特甜香气味。此草生根发芽需十年时间,然后十年长一叶,一叶未熟之时不长第二叶,直到九叶时才算完全成熟,细算起来,此草为百年灵草。成熟之后三天内开花结果,果实名为黑心果,小型元兽食之可进阶,并可能产生良性变异。
若果实未被采摘,盏茶时间之内即自行掉落,瞬间腐烂,只余种子,重新开始百年成长。也有别名称它为痴心人,百年轮回,万世不变,静静开花结果,凋落重生,只等有缘人采撷。
这株黑心紫叶草已经九叶齐备,完全熟透,叶片间零零落落,挂了七个豆大的花苞,朱红颜色,只要过三天,就会开花结果,成为天地灵物;
第四十五章:六色链
奇怪,如此灵草,成长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有其他蛇虫鼠蚁类的元兽守护?燕三心道,灵物无主,能者得之,一般情况下都会有强大生灵将之视为私有财产,霸占守护,等待成熟之日吞服。m.www.uu234.net此草成长几近百年,尽管生得偏僻,也不可能从未被发现。
此念头刚生,那树上一声大响,猛地垂下一条小酒杯粗细的六色之蛇,比燕三先前斩杀的乌头蛇还小了一圈,全身红橙黄绿青蓝花纹从尾到头依次排列,六色斑斓,极度绚烂,那颜色在这幽暗森林中显得非常刺眼,又是美丽,又是危险。那蛇一下落在黑心紫叶草前面,盘了一个蛇阵,口中红信吞吐,对三位不速之客虎视眈眈。
六色链!果然!这蛇也是小元兽之属,不会再长大,全身鳞片密布,刀枪不入,力能绞断沉沙铁,更兼剧毒无比,实力强劲,在这片地域中属于霸主级存在。其每蜕皮一次则身上多一色,全身七色俱全时进阶,称为彩虹链。彩虹链是标准的第四阶元兽,此蛇已身具六色,实力评估当是第三阶巅峰,想来应是十分强大。
燕三右手知觉全无,仿佛已离体而去,血元灵元皆不可感知,而左腿从大腿往下皮肉呲呲作响,脓水横流,剧痛难当,一眼看去一片恶心惨烈,却是看都不愿再看。以燕三所知,这两处伤害都已经毫无希望,怕是必须砍断截肢了,心内一片苦楚愤怒。
因而见那六色链横空而降,又有第三阶实力,燕三心内巴不得那蛇一口一只将三只搞得自己如此悲惨的畜生吞了,方解心头之恨。
那六色链红信吞吐,却是并未发出攻击,只死死护住黑心紫叶草,三只小东西看起来亦有忌惮,身体小范围动弹不停,显得很是烦躁。
陡然那雪蛙呱地一声大叫,而后冰蝉亦鸣叫了一声,天蚕却静默了片刻,也细声呜咽了一声,竟好似瞬间通过某种方式达成了共识一般。那蛇警醒,猛地支起头颈,上半身竖立半米来高,肋骨张开,竖立的上半截身体一下变得扁平宽阔,撑得身上花纹鲜艳欲滴,警戒之意更浓;
然而三只小东西宛若未见,雪蛙猛然朝六色链一跃,身还在半空嘴里舌头飞快弹出。那蛇亦是猛地前扑,动作不比雪蛙稍慢,半空中嘴巴大张,竟有两个拳头大小,一口往雪蛙吞去。
双方身影一触即收,一闪之后,六色链身上已被雪蛙舌头击中一处,只是这蛇肉身亦是变态强横,虽说鳞片散落,血肉暴露,却未被击穿。也正是因为这一舌头,六色链扑吞雪蛙的动作顿了一下,咬了个空。
而此时冰蝉和天蚕也是飞快动作,雪蛙吸引了六色链注意后,一时间六色链无暇他顾,冰蝉如青光飞起,在六色链竖立的上半身上重重叮了一口,尾巴也被天蚕如急线划过,咬了一口。
冰蝉,天蚕在六色链身上一沾
即走,在雪蛙落地的同时亦停止了动作,依然紧紧围着六色链,那蛇陡然悲嘶出声,被冰蝉咬中之处一点冰霜急速蔓延,转眼将其竖立的上半身尽皆冰冻,成了一根栩栩如生的蛇棍,此时雪蛙舌头再度弹出,击在六色链七寸之处。
只听啪地一声,那蛇上半身从七寸之处断成两截,断口处如树枝折断,犬牙交错,浑不似血肉伤口,倒似石块被砸断。蛇头直飞出两米之外,落在石块上发出叮当之声,宛如铁石坚冰。
蛇的下半身从尾巴开始一片紫黑之色缓缓蔓延,却势不可挡,紫黑所过之处鳞片炸裂,血肉如煮沸的浓粥,冒起一个个细小血泡,炸裂开后紫黑浆液腥臭涌出,呲呲作响,片刻后血肉化灰,只余一段蛇骨洁白通透。
那天蚕之毒向上蔓延,冰寒之力向下蔓延,缓慢交织在一起,互相纠缠抵消,片刻后泾渭分明,那蛇上半段依旧保持原样,彻底成了冰棍,下半段却只剩白骨,血肉全无。
三只小东西各自扑上,雪蛙叼了蛇头,青蝉占了蛇身,天蚕扯了蛇尾,围着那黑心紫叶草,再次形成僵持之局,也不争斗,开始进食;
雪蛙抬起袖珍形前爪,对着蛇头一爪拍下,小小前爪灵如人手一般,灵活地从破碎的蛇头中抓出毒腺,一口吞下,由于坚冰未融,雪蛙竟似有些受不了似的,张开大嘴哈出团团冻气,煞是可笑。冰蝉拖了冰棍蛇身,慢慢啃吸血肉,天蚕却只对骨骼感兴趣,将那毒液难伤的骨骼如啃桑叶一般,细细地咔擦咔擦声不绝;
那三物吃了六色链,各自爬到黑心紫叶草边上,将周边伴生的一丛小草咬了吞下,片刻之后,雪白小蛙竟是变成黄绿之色,冰蝉也似失了神通,浑身变成黑灰一片,趴在树上与普通鸣蝉无异;天蚕亦然,紫黑条纹淡化散开,浑身还长出许多刚毛来,跟树林中常见的毛毛虫没什么两样。
这伴生小草燕三倒也从骨书中得知,名为面纱草,元兽吞服后可自如收敛气息,隐藏身上异相。亦可入药,燕三若是得到,倒是可以用此草为主药,炼制一副昔日醉,人类修士也能达到同样的隐藏收敛气息效果。
只是他此时身处炼狱,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去谋划这天材地宝。
一条第三阶巅峰剧毒元兽,片刻功夫被三只小东西搞得尸骨不全,燕三心内惊涛骇浪,几乎不能接受这残酷现实,尤其是看到那天蚕毒惨烈,联想自己腿部现在几乎与那六色链一般无二,只觉剧痛更是钻心入骨,眼前一黑,顿时仰面晕倒在地。
森林中又恢复了宁静,些许鸟鸣幽幽,在林中空灵回荡,树依然绿,花依然香。山风阵阵吹拂之下,林中寒意渐去,那黑心紫叶草亦成长完毕,莹光消散后又再收敛了枝叶,变成一株毫不起眼的淡黑小草。
没人会想到这草就是传说
中的痴心人,也没人会想到草的周围有三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小生灵,竟是大多数人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莹雪蛙,冰风蝉,呜咽天蚕;
燕三躺在地上,左腿的伤口已然可以看到血管经络,暗红惨紫乌黑交错,恶臭扑鼻,右手臂依旧紧握幽泉,却保持一个直挺挺的僵硬姿势,刀锋直指苍天;
良久之后,一条鬣狗缓缓从林中谨慎地走了出来,盯着躺在空地中的燕三,鼻翼煽动,耳朵亦高高竖起,小心翼翼地缓慢靠近。
此时燕三腰间围着的兽皮也被他在晕倒前扯掉丢弃,因上面被天蚕爬过。他整个人胯间只有一条青色窦鼻短裤,近乎全裸,那鬣狗看来,除了紫汪汪的腿不能吃外,倒是一身精壮的好肉,够它吃上一顿饱的,还能打个包;
那鬣狗逼近燕三,鼻子在他身上闻来闻去,似乎感觉到这晚餐上有些不同寻常的强大气息,鬣狗犹疑再三,终究是肚子战胜了脑子,就待下嘴啃食。
旁边草丛轻轻一动,鬣狗警觉抬头,一条小小黑影已经飞窜而出,鬣狗还未反应,罗罗拳头大的身子已经吊挂在鬣狗脖子上一口咬下,而后双爪弹出米粒利爪,疯狂撕扯。鬣狗受创疯狂扑打哀鸣,但罗罗死死掉在鬣狗脖子上不放,半盏茶功夫后,原地乱转乱扭的鬣狗脖子上被罗罗掏了个大洞,血流不止,呜咽着倒在地上,眼睛里尽是哀伤。罗罗从鬣狗脖子上一跃而下,蹦到燕三胸口,小小身子上也多了一道伤痕,从头到背,一道浅浅血痕划破美丽的蓝黑皮毛。
罗罗天生爪牙尖利异常,在魂海中就可以抓破燕三皮肉,这只鬣狗不过凡物,还算不得元兽,哪经得起罗罗摧残?不过混乱挣扎中鬣狗的爪子也扫过罗罗身躯,留下了一道血痕。罗罗虽是异兽,毕竟还是幼年。
燕三一动不动,罗罗嗷呜叫了几声不见回应,顿时乱转,急得用小脑袋死命顶燕三的脑袋。罗罗一直跟在燕三身边,只是灵魂重合后变得好动异常,到处乱窜,燕三也不管它。一人一兽灵魂相融, 燕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精神激荡,灵魂生波,罗罗心生感应,马上放弃即将到嘴的鸟蛋,赶了过来,恰好看到鬣狗啃食,立即奋不顾身扑上救老爹。
燕三还是昏睡,罗罗怎么推都不醒也急了,嘴一张咬住了燕三一头乱发,左右乱甩,过了半晌,被扯动的燕三终于张开了眼睛。
燕三醒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完全站在他脸上,双眼正焦急盯着他的罗罗,见他醒来,罗罗连忙跳开,静静蹲着。
燕三挣扎坐起,刚才晕倒一半是气的,另一半是由于剧毒侵袭,此时既然醒来,又见罗罗,心头再无半点其他念头,只想活下去。最不济斩手断脚而已,老天要我死,我偏偏要好好活着,就算为了罗罗,也得好好活着!燕三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