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三天死撑
此时燕三右手完全僵化,左腿大腿上已经露出斑斑红肉肌腱,血反而没有流多少,只是那紫色还在随着燎泡继续扩散蔓延。m.www.uu234.net外伤还在其次,关键是毒药无解。
燕三咬咬牙,用左手抬起死硬的右手,将之放到了糜烂的大.腿上,六色链之战,冰蚕的冰冷最终与天蚕的绝毒分庭抗礼,想来有一定相克,现在右手没有知觉,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最不济冰冷异常,也可以缓解一下烈火烧骨的剧痛。
大腿上一阵冰凉袭来,僵硬的右手沾上腿上的浓浆也并无变色起泡,且大腿上的剧痛果然一下子缓解了不少,燕三松一口气,唤罗罗道:快去取些水来,我的伤口要洗洗。
罗罗一蹦而起,钻入草丛不见。
燕三挣扎挪到死鬣狗旁边,趴伏在死狗颈侧,趁着鲜血温热,猛吞几口,而后运转天王诀,引动血元之力集中送往左腿。他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血元虽然有恢复创伤的作用,血元足够强大甚至能急速愈合,但治不了猛毒。破坏与重建,本就不是一个对等的较量,况且这种较量还是在自己的身体之上。划一刀可能只要一秒,这一刀的伤势要恢复起码要几天。天蚕毒性猛烈,血元只能尽力延缓这种侵袭过程,却不可逆转。
好在燕三并未被那呜咽天蚕直接触碰叮咬,只是气息沾染,毒性不知低了几千几百倍,而且天蚕毒只是腐蚀破坏,并不随血流攻心,否则燕三早就烂成一滩脓水。
没多久罗罗**从草丛钻出,跳到燕三身上,嘴里含着一点水吐在燕三的伤腿上,而后一阵狠狠抖动,将毛发间的水珠抖落到伤口,连带燕三全身也是星星点点。燕三闭目调元,苦苦抵御剧毒。罗罗抖落水珠完毕,再次钻进草丛。此处并无可以盛水的物件,罗罗尽管聪慧,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浸湿全身,而后含一点水回来。它知道这点水远远不够,立即又跑向河边,往返用身体带水。
第一天匆匆而过,燕三血元耗尽,引动灵元,虽无温养肉身之功效,总算能保持大腿经脉内残毒去尽,不至于流转全身,但大腿附近的伤口还是不住恶化,下方已经侵袭到小腿大半,向上则蔓延到腹部。罗罗一趟又一趟,小小的身子精力弥漫也禁不住如此消耗,此时已经有气无力,还是坚持着将最后一口水吐到燕三腹部。燕三哑声叫道:罗罗,够了,你歇一歇!罗罗置若罔闻,一步步蹒跚走向草丛。
第二天,燕三手上冰冻化尽,不幸中的大幸,右手恢复了一丝知觉,但伤口也再无抑制,只靠着疲惫的罗罗一次次运水降温。天蚕是火毒,火一旦烧起成势,必定流毒无尽。燕三将带在身边的血晶灵晶全部消耗一空,默默挪到黑铁槐之下,撑到第三天日出。
第三日下午,蛮吼森林寂静,在这处幽暗的山林之中,一株两人合抱的黑铁槐树之下,静静坐靠着一个紫色的人形,这人浑身皮开肉绽,布满大大小小的紫色燎泡,腿上一道巨大的伤口触目惊心,颜色紫黑,仿佛这人全身紫色的源头。紫人一头乱发焦枯,嘴唇干瘪枯干
,眼内血丝密布,脸上也有燎泡,但还未破裂。这等肮脏恶心模样,即使放到地狱也会被恶鬼嫌弃吧。
但这人却还是撑着不肯倒下,死死盯着树下一株半尺来高的黑色普通小草,在草的旁边,卧着一头小小的黄绿色林蛙,一只黑灰色的蝉,还有一条普通的黑色毛虫,尽皆一动不动地看着黑草,时间仿佛静止。
一阵响动从远而近,慢慢划开草丛,从里面走出一只**的小猫,猫儿只拳头大小,仿佛溺水久了一般,眼神涣散,身躯踉跄地走向紫人,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爬上紫人头顶的一处土台,轻轻侧身摔落在那人头顶,片刻后,几线细小水流顺着紫人微微低垂的头颅滑下,一道流向嘴角,滋润紫人干渴的身体,另外几道不过流到紫人颈部,水流已经干涸,好像那紫人是一个大的炉子一般,水流无声被蒸干。拳头大的小猫儿趴在紫人头发间再无半点声息,仿佛已经死去。紫人眼角湿了湿,却没有眼泪流下,仿佛干尸。
这三天除了最开始那只倒霉鬣狗外,再无第二只飞禽走兽靠近大树,蛙、蝉、虫散发着虽然隐匿在黑心紫叶草旁,但却发出若有若无的危险信息,对人类来说可能是对牛弹琴,对兽类却是极大威慑。燕三全身沾染着蛙、蝉、虫的气息,一开始是被遮掩,而后是自己渐渐气息微弱,在三只小虫感知中等若死去,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并无防备。
罗罗不眠不休,连续三天往返奔波运水,没有歇息片刻,此时终于累倒在燕三头顶,若无灵魂相牵,燕三几乎以为罗罗已经死去,但此时罗罗的灵魂气息也是微弱之极。燕三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归元杂记内记载的一个小魂术把戏极力隐藏自己的灵魂波动,这个小魂术对任何魂修都没什么作用,但现在是三只单纯的蠢虫子,倒是骗过了三只小虫,小魂术把戏消耗魂元极少,即便如此,燕三唯一剩下的魂晶此时也已耗尽。
残破的身体内还剩下一丝灵元,一丝血元,或许还能撑半个时辰,或许只是盏茶,燕三在等一个时机,他和罗罗最后的稻草。
意识开始模糊,眼光还是定定看着那株黑心紫叶草。
成熟吧,成熟吧!燕三心头喃喃地道。
成熟吧,成熟吧!三只小虫静默,无声传达着焦急。
成熟吧,成熟吧!罗罗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一线眼眸,心灵深处的声音遥远传来,它也跟着默默念诵。
仿似听到呼唤,一丝甜甜香味弥散开来,痴心人听到了痴心的呼唤,黑心紫叶草缓缓舒展开枝叶,宛若迷梦中着轻纱的美人伸了个懒腰,展露出曼妙的身形,淡淡荧光散发,更衬得紫叶妖娆,黑干曼妙。
七朵豆粒大的花苞缓缓长开,肉眼可见地开出一朵朵指甲盖大小的花朵,花瓣鲜红,花心漆黑,花蕊洁白,在幽静的丛林中寂寞的美丽着,散发着浓郁之极的甜香。花开片刻,摇曳如画中,只留这刹那芳华,而后悄然凋零,黑色花心急速胀大,片刻后已如同花生粒大小,逐渐变得鲜红,浆汁丰厚,在微
弱的荧光中半透明,孕育了满满一个未来。
果熟,叶收。再过盏茶,痴心又一轮回。
这次不用等下一个轮回了!在黑心紫叶草收起叶片的瞬间,林蛙,蚕和毛虫均回复原形,一扑而上,莹白雪蛙跳跃,青青碧蝉飞翔,紫色天蚕绕根飞爬,雪蛙先得手,一舌头卷了果子,嘴一张,果子落入腹中。青蝉直接依附在果子之上,吸管探出,扎入果皮,吸食果酱。天蚕差了一步,也爬上一颗果子,咬开果皮,嘬食果汁。
一切电光火石,进化也在瞬息完成。雪蛙雪白的身子越变越白,最后变成半透明颜色,宛若玉石,身形却更小了一号,大嘴线条直裂到身体一半还多,成吞天之势,雪玉吞。
天蚕进化第二,从空落落的果皮中拔出脑袋,就在紫叶黑心草上开始吐丝织茧,破茧而出之时,就是化蝶呼啸风云之日。
青蝉吸管太慢,进化也落得最后,青色身躯缓慢变为洁白,突然背部一裂,一只白色小蝉从中脱出,只留下一只淡青色蝉蜕,寒冷气息反而有所收敛,极度凝聚在体内,一双复眼变成天青之色,青色双翼骨架部分悄然染上金色,帝皇之色,冰风蝉王。
雪玉吞咕呱一声,清脆中带着金属铿锵,突然一跃而起,飞扑还在进化途中的呼啸天蚕,生生将已经变得肉滚滚半透明的蚕虫拖出丝茧,前爪灵活似手,一把撕开蚕身,从中拽出一只小小紫色毒囊,一口吞下。
呼啸天蚕嘶声而叫,十分痛苦。雪玉吞吞了毒囊,状似醉酒,也不管蚕虫死活,自顾自眼睛半眯,摇头晃脑。黑心紫叶草上的冰风蝉王复眼闪动,显是对雪玉吞也起了心思。
享受绝毒美味的白蛙,居心叵测的冰蝉,奄奄一息的呼啸天蚕,混没注意两只紫色的手,如同树枝一般,自紫叶黑心草开始散发荧光,就一点点,一丝一毫地朝着它们移动,趁着三者均心有所系,漫不经心却又快若闪电地一扑……
雪玉吞落入左手,冰风蝉王握于右手。两者刚要挣扎,一丝灵元,一丝血元已经探入身体,顿时动惮不得。
燕三一手一只,天蚕此时只剩下一口气,不必理会,况且就算炼化也不知从何处着手,这蚕虫全身绝毒,虽然毒囊被吞燕三也不敢冒险。而雪玉吞和冰风蝉王却是用来救命的东西,志在必得。
此三者都是灵物,此时进化未稳,正介乎生灵与物品之间,一旦稳固下来燕三就再也没有机会。进化前是第三阶的强悍生灵,进化后是第四阶的通灵宝物,只有在进化完成这一短暂时间里,非生非灵,体灵未合,一有灵元血元探入身体就会导致灵体相合失败,当场化为精元,魂魄离体,沦为非生非死之魂。雪玉吞和冰风蝉王顿时全身僵化,化为玉石,被燕三收起,等待正式炼化。
燕三动作不停,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手一把扯过紫叶黑心草,将剩下的四颗果子摘下,从头顶捧下罗罗,一股脑塞进它的嘴里,这才出一口长气,开始徐徐炼化雪玉吞。
第四十七章:炼蛙
中毒昏迷再醒来后,燕三心中就有了计较,天蚕绝毒难解,就算现在抓一个神医过来一样需要对症的解药,但这世上还有比雪玉吞更好的解药吗?三天内不一定能找到医生,拿到解药,但一定可以等到雪玉吞进化那一刻,虽然时机只有一瞬,却是实实在在的。www.uu234.net
故而他扛着绝毒在此地守了三天,就为了这一刻,挨不过三天,死。挨过了,看是否能捕捉到雪玉吞,如果捉不到,仍旧是个死。但这已经是燕三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尽力去争这一线生机,不管成不成功,至少全力争取过。尽人事,安天命,如此而已。
这一次,燕三又从老天手中赢了自己的命。
雪玉吞解百毒,燕三一线血元勾连入雪玉吞体内,顿时引发一线精气入体,瞬息间游走全身,过了顿饭功夫,燕三全身紫色消弭,燎泡也平复了下来,除了身体表面的外伤,再无中毒迹象,最困难的关头终于过了。
燕三收起雪玉吞和冰蝉,缓缓起身,雪玉吞精元有壮大肉身奇效,刚才那一线精元除了祛除了天蚕毒外,也使得燕三有了一些行动力。三天不眠不休,三天不饮不食,燕三现在需要的是先补充体能,让自己和罗罗脱离了困境,稳妥后再谋其他。
两只灵物精元都是庞大无比,炼化后足以让燕三实力上升一大步,其祛毒和冰冻特性更是使人垂涎,但对于雪玉吞和冰风蝉王,燕三所谋算的并不只是精元而已,如果成功,自己生存和适应能力当可上升一大截。三天生死边缘,一定要值回票价。
河水冰凉彻骨,消去燕三一身燥热,冲洗掉身上的脓液脏污,现在的燕三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破皮伤口,许多地方皮肤糜烂,露出鲜红的肌肉,斑驳的身体仿佛是从一头巨型生物的胃酸中爬出来。燕三将罗罗抱在手中,此时罗罗的身体轻颤,毛皮不断绷紧放松,像是寒冷,又像是身体内发生某种变化。吃了四颗黑心紫叶果,想来灵物追逐之物应该对元兽也有好处,罗罗应该是在进化。燕三轻轻抚摸柔软黑蓝毛皮,在头顶毛皮有一道长长血痕,凌乱血痂夹杂在毛皮间,这让他心头一疼。
魂魄相容,生死与共,亦父子,亦手足。
一段巴掌大的树皮缓缓飘近燕三,近在咫尺的距离。突然树皮乍起,河水轰然一声翻腾,水花飞扬中一张生满尖锐钉子一般牙齿的大嘴横空而起,猛烈扑来。
水花中人影一仰一侧,而后像是紧绷的弹簧一般猛烈回弹,一抹淡绿色一闪而逝。大嘴砸入河水,再次扬起浪花,河水如沸,水下暗流急涌,大小漩涡乱卷,不时有一段雪白肚腩露出水面,正有什么在猛烈挣扎。燕三单手探入水中,身体剧烈摇晃,不得不将罗罗叼在嘴里,两手把住幽泉,狠狠搅动。
河流四周饮水的动物吓了一跳,而后司空见惯,慢慢又聚集起来,视而不见地饮水。猛兽捕猎,得手后不会立即去扑杀下一只,此时反而最为安全。
燕三晃动渐渐变小,最后一动不动,一截枯木般的尾巴
从水里露了出来,燕三单手握住尾巴,将这条偷袭的小黑嘴鳄拖上岸。鳄鱼一米来长,还处在幼年期,全身黄绿交错,表皮粗糙难看,如同树皮一般,长长的吻部色做淡黑,此时鳄鱼双眼正中的脑部位置插着幽泉,只露出刀柄,已经死透了。
鳄鱼皮最是艰涩,燕三从肚腹下手,幽泉锋利无匹,顿时将鳄鱼两刀开了膛,切了两块最嫩的肝脏,而后也不剥皮,生生从鳄鱼身上割了两大块最厚的肉,约莫有二三十斤,赶往黑铁槐处,那儿还有一条天蚕,危险气息仍在,群兽辟易,此时最为安全。
生起火苗,架上鳄鱼肉,傍晚的天空绚烂,映照这一人一虎。
身体极度饥饿,燕三仿佛回到了初练天王诀怎么也吃不饱的年月,自从浪淘沙滴水篇入门,身体已经没有那么饥渴过了,一大条十多斤的鳄鱼肉扎扎实实地落到肚子里,燕三打个嗝,将剩下的一条鳄鱼肉也架在火上烤,罗罗幽幽醒来,恍恍惚惚地被燕三喂下两大块鳄鱼肝,而后又沉沉睡倒。
燕三将罗罗留在火堆边,自己走到黑铁槐下背阴面,闭上双眼,心神落入魂海,为数不多的魂元翻腾,在灵魂回路中结出怪异走势。
魂台之上,阎罗念咒,万兽无声,魂元通过六条灵魂回路千折百回后释出,在燕三四周散发出一阵诡谲阴森气息,须臾,魂海万兽阎罗与现实中的燕三同时开口:魂兮~归来!
淡淡黑色虚雾飘散开来,笼罩黑铁槐之下,片刻过后,一只莹白小蛙,一只金翅白蝉虚影在黑雾中浮现,燕三双目灼灼,盯着二物,拖长声音渺渺道:归……来!
二物似被吸引,白蛙一跳,金蝉振翅一飞,流星一般,投入燕三头部,消散不见。
此时燕三的魂海忘川被他分成了几大块,大量死魂沉睡在外层,占据了九十里忘川,称外忘川,而最后十里则空空荡荡,留了一条大路直通阵外,称为内忘川。雪玉吞和冰风蝉王非生非死之魂入了魂海,一路被吸引到内忘川中,燕三撤了魂诀,将这两条灵物魂魄锁于内忘川,陷入沉眠。
魂魄离体后会逐渐沉眠消散。除非天魂引这类的奇物,否则超过百日再难唤醒。而燕三第一次用魂术招魂,两个时辰之外的死魂都很难吸引。
这是魂修的第一道魂术,招魂,魂台是基础,而招魂术则是魂修的根本。
招来雪玉吞和冰风蝉王的魂魄,是燕三计划的第一步。以他现在的实力并不能灭杀雪玉吞和冰风蝉王的魂体,进化后的二物实力应该在第四阶实力,就算是三个天王相齐上也是送死,燕三困魂不是为了区区魂沙,而是另有他用。
计划的第二步就是吸收雪玉吞和冰风蝉王的精元。燕三重回火堆旁,将雪玉吞握在手心,运转天王诀开始炼化。此番与先前引一丝精元又不相同,燕三回复了精力,再无顾忌,滴水篇脱离呼吸节奏之外,随着燕三心念猛烈运转,牵引得雪玉吞精元如长江大河,迅猛泄入燕三体内,转而流转全身,迅速温养这三
天饱受摧残的肉身。
小小一枚拳头大小的玉石,其中蕴含的能量却几乎无穷无尽,燕三入定中感觉血元满溢,而手握着的雪玉吞却只消耗微不足道的一点,心内大定,继续加速滴水篇运行,脑海中水滴虚响连成一片,终于锵然一声轰雷,烘炉一锤被引动,猛烈砸向燕三全身,燕三身躯一震,立即萎顿,但在雪玉吞强大精元支撑下又飞快地恢复了过来,看似变化不大,实际肉身内部已经天翻地覆,就这一下功夫,一次毁灭与重生在燕三体内发生,燕三的身体强韧度再上一个台阶,其手内握着的雪玉吞也明显小了一圈。
燕三强忍粉身碎骨的剧痛,待撑过这一击后温养片刻,再次疯狂运转滴水功诀……
凌晨时分,晨光初现,火堆上的鳄鱼肉烤得焦黑,火也熄灭了许久,只有淡淡余烬偶尔闪耀,燕三自入定中睁开双眼,精光弥漫宛若晨星闪耀,摊开手掌,本来握着的雪玉吞玉石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所没有注意到的是,握着雪玉吞的左手食指上多了一片淡淡紫色,几不可见。此等庞大精元,放在一般同阶体修炼化可能需要几个月之久,若无烘炉功法,燕三自忖也需要半个月才能完全吸收,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炼化,只有他自己知道,烘炉打铁声在这一夜里一共出现了九十九次。
九十九锤,九十九次夯砸锤锻,九十九次破灭新生,九十九次推到重建,让燕三的肉身突破了一大截,已经逼近第一阶不破的关口。而体修一重天,相当于第二阶力量,也就是说目前的燕三依旧是初元,初魂阶,还未破灵修和魂修的第一阶,但体修已经接近第二阶,这就是天王诀和雪玉吞的威力。
收获还不止于此,浪淘沙的修炼终于正式跨入了烘炉阶段,经过九十九次锻打,燕三已经熟悉了烘炉的引发,烘炉每发动一次,燕三所经受的痛苦就要少一分,到了只感到身体震动压缩而没有疼痛感的时候,燕三已经可以随时引发烘炉一击。这也是身体夯实到一个阶段的证明。
打铁趁热,再接再厉,休息一下接着炼化冰风蝉王。燕三抄起烤得焦黑的鳄鱼肉,扒开外表黑炭,将里面的白肉又是一顿大吃。这次没有照看火候,鳄鱼肉一边成了黑炭,另一边还是半生不熟,还夹带着血丝,燕三毫不在意,只划拉了中心一片半斤左右细嫩的肉留给罗罗, 其他被他风卷残云一般囫囵吞进肚子里,有饭桶神功在身,毫无顾忌,烘炉一锤下去,这点肉算得什么?
罗罗许是感觉到燕三喜悦心情,也睁开眼睛,精神好了许多,蹒跚着爬了起来,却被燕三强硬地抱在手中,将鳄鱼肉一条条撕了喂它,吃饱后又沉沉睡去。
罗罗的确是在进化。身子明显大了一圈,在此之前是从来没有长过哪怕半寸的。这小家伙吃了影果,又吃了紫天仙,不知道乱七八糟的还乱吃了些什么东西,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长过,这次又吃了四个黑心紫叶果,误打误撞,身体又开始重新长大,也算是傻虎有傻福了。
第四十八章:烘炉再打铁
冰风蝉王握在手内有种凉凉的感觉,还是那只蝉,还是那只右手,三天前这只手被蝉冻成坚冰,若非燕三炼体小成,早就冻坏死掉,而此时,蝉变为一块微凉的玉石被捏在手内,一切倒转了过来。www.uu234.net造化和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作弄它的玩偶。
如果按元修分类,雪玉吞应该是炼体至宝,补充精元气血,强健筋骨,而冰风蝉王则是灵修至宝,燕三探入灵元,果然勾连出磅礴灵元,滚滚涌入经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充满全身,不过一会儿工夫,燕三就感到灵元满溢,在筋脉中如同滚滚河水,隆隆作响。
灵修第一阶初元,按各人资质机缘不同,也会分出高下,好事的元修将第一阶灵修分成四个等级:溪流潺潺、江河浩荡、湖泊磅礴,大海汪洋。灵修的经脉越宽广,容纳的灵元越浑厚,在使用灵术时威力就越大。一般的灵修均能达到江河级,少数天才或宗门国家培养的重点人才能达到湖泊级、大海级,实力对比也很明显,简单类比就是,两人都是七十公斤体重,但一个出拳力量只有八十斤,而另一个可以达到两百,两人比拼角力,结果可想而知。
目前的燕三灵力水平就是处在溪流和江河之间,清风诀本来温和,燕三修炼也没那么刻苦,只能算是灵修中的下等水平。此时经脉内灵元鼓荡,奋力开疆扩土,一方面撑大经脉路径,另一方面又努力开辟新路,往身体内以前绝未打通的地方冲去,类似于魂修的开辟灵魂回路,手中冰风蝉王的凉凉灵力还在源源不绝地涌入,又过顿饭功夫,燕三经脉被扩张了微不可道的几分,也冲破了几条以前从未行进过的隐秘经脉,但体内灵元却越来越多。虽然燕三身体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他自己觉得仿佛一只被吹胀到极点的猪尿泡,紧紧绷绷,只要一碰就会爆炸。
或许是鬼使神差,或许是习惯使然,燕三意念一动,脑海中洪钟大吕地一声炸响,烘炉再打铁。
烘炉发动,燕三就感觉错了,又不是炼体,烘炉根本没有作用,暗道自己还真是不长记性。谁知这一锤下去,身体并无半点震动酥麻疼痛,反而是经脉内一松,满溢的灵元被这一锤砸得缩水,十分变成一分,空空荡荡地在筋脉内流窜,冰风蝉王的灵元继续滚滚流入。
这是怎么回事?燕三仔细体会体内流动的灵元,发现没有任何异变,只是感觉更沉重了一些,更纯粹了一些,好像被生生压缩了一样。莫非浪淘沙的烘炉篇还有淬炼提纯灵元的作用?燕三继续鼓动灵元在筋脉中流窜,又过一阵,灵元又再满溢,燕三再次发动烘炉,精神集中在灵元上,轰然大响中,灵元骤然一空,果然被压缩得只剩下细细一股,感受之下确实凝实如汞浆,沉重无比,流动间轰隆滚滚!燕三突兀想起在引魂试炼中武清离去时曾经说过一句话:天王诀以浪淘沙为根本,但却不是燕三所想的那种炼体功法。
练错了吗?燕三犹疑一扫而过
,炼体效果实实在在,虽无突出,胜在均衡,全身上下无一死角,滴水也好,烘炉也罢,都是全方位锻炼,无分厚薄。或许错了吧,那就当错了练!燕三泼皮性子又再发作,父母都不要的贱命一条,踏上修元路就是大幸运,错了就错了吧,索性不管不顾,一门心思鼓荡、凝练灵元。
这一次入定就是一天一夜,比炼化雪玉吞时间长了一倍,主要还是功法的问题。天王诀与清风诀相差太大,清风诀温和,其本性决定了修炼就是和风细雨,行径全身耗费的时间自然就多,好处也很明显,基本不会出现损伤经脉,走火入魔的事情。
又是九十九锤,九十九次锻打压缩凝练,燕三自觉浑身经脉至少被扩张了一倍,灵元凝练后对经脉的扩张和开拓效果明显,以前的灵元对经脉好比水从河道冲刷而过,而现在经过极度凝练的灵元对经脉仿似冰川对河道的侵袭,几乎无往而不利,如果量足够多,燕三甚至担心会不会将经脉扩张到裂伤。
此时燕三经脉内流动的灵元已经成沙粒一般,行进之时能听到轰隆隆巨响,应该已经进入湖泊磅礴级别,而初元的等级也到了高段,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踏破初元,进入第二阶段凝元。
他不知道,炼元成汞还好说,再炼汞成沙,这是绝大多数大海级别的初元天才也做不到的事情。
燕三睁开眼,右手的冰风蝉王已经彻底被炼化,计划的第二步完成了。事实上燕三还是暴殄了天物,两条通灵宝物,放在其他修元者身上绝不会一次炼化完的,此等精元灵元充足纯粹,性质温和,吸收又可控的宝物,可以随时快速地补充血元灵元,相当于随身带着一个移动的元气仓库,于战斗中的意义等同于作弊。
尤其是在战场这种特定的环境中,更是买都买不到的东西,却被燕三一天两夜干个精光!对燕泼皮来说,不过是等同于用血晶、灵晶修炼了一把,只是这次晶石稍微大点罢了。
睁开眼,燕三抱起仍然昏睡的罗罗奔向小河,这两天炼体修灵,经过烘炉两番近两百次的锻打,肉身杂质,灵元渣滓不知析出多少,蒙在身上黑灰油腻地一层,腥臭难闻之极,他现在全身裸露,咋一看去像是从黑煤堆里扒出来的山鬼。
刚一起步,燕三便吓一大跳,这一步直跨了三米,跳起来也近半米,好似大地的引力突然对自己没那么大作用一般,燕三心知这是炼化两虫的结果,小心调整力道步伐,紧走了几步,再也掩饰不住心内激动,迈开大步,宛若飓风一般冲向河边,砸到水中胡乱扑腾发泄。
油污洗净,露出燕三健壮的身躯,本来糜烂的地方都已经结痂脱落,露出粉红新皮,仿佛穿了一身斑驳的红花衣裳,这对于体修来说都是无碍,过得几日自然会成原本模样,甚至连疤都不会留下。毕竟少年心性,洗了片刻,燕三将手伸到河水之下,先是摸了摸受伤最重的左边大.腿,触手光
滑紧绷,而后渐渐往上,捂住了紧要之地。第一次下水洗去脓液之时,燕三没敢去查看,怕自己接受不了烂掉的后果,此时全身复原如初,才敢仔细揣摩小三儿情况。
入手累累垂垂一大条,在冰凉河水不断冲刷下还有抬头冲破河水,扬眉吐气的趋势,看来功能完好,也无破损。燕三不由自主撅臀半蹲到水中,脸上黑红,左右看看没人,这才嘿嘿傻笑起来。心中各种感谢,感谢雪玉吞,感谢老天爷,总归还是一条吊儿郎当的完整泼皮,不至于夹着屁股做龟公。
洗净身体,燕三意气风发窜回黑铁槐林,将黑心紫叶草附近伴生的面纱草采个精光,却愕然发现黑心紫叶草上多了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蚕茧,蚕茧浅紫色,透过日光还能看到里面有一条蚕虫在移动吐丝,只是动作缓慢无比,垂垂待死。是那只呜咽天蚕,进化为呼啸天蝶时被雪玉吞截胡,半路扒了毒囊,奄奄一息。想不到此时还未死,以绝大毅力结成蚕茧,但可能再无化蝶那一刻了。
燕三唏嘘半响,而后想起自己差点因为它成了烂鸡之人,猛啐一口,指着蚕茧道:作孽多了吧,你特么该!!终归心内不忍,将紫色蚕茧摘下,又将冰风蝉王的青色蝉蜕摘下,想了想,捡片叶子包了。其实此时他炼化了雪玉吞,就算被天蚕咬了也不怕,但毕竟心有余悸,典型的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涉及到那玩意是个男的都会心头发虚吧。
蚕茧精细,丝线淡紫,透着一股高贵精巧,而青色蝉蜕宛若玉石活蝉一般,放在手内冰冰凉凉,爪翅俨然,灵动鲜活,女孩子才会喜欢这种小东西吧,不知怎地,燕三突然想起那个蒙着面的阿零,那双眼波流转就仿佛说了千言万语的眼睛,也许她……会喜欢吧!燕三心跳突然快了好几拍。
燕三赶回了鸟窝,这蛮吼森林真是藏龙卧虎,出去一趟差点没命回来,还是在外围安全,而且此时体修、灵修皆大进,也没有必要再去冒险了,留得有用之身去对付清风明月宗的师伯师叔门才是泼皮的道义。
将鸟窝收拾了一番,又将罗罗放好,燕三仔细思索接下来的第三步。
燕三想夺灵!夺雪玉吞和冰风蝉王的天赋。他已经获得了雪玉吞和冰风蝉王的精元,获得了避毒能力,冰冻能力没有感觉,应该还待挖掘,算得上飞来横财。但燕三还不满足,归元杂记上记录了雪玉吞和冰风蝉王的天赋能力实在让他眼热,结合万念俱灭魂经,燕三突然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这个想法突如其来,至少在燕三的推敲里,道理上是行得通的,具体施行时燕三却踟蹰了,魂海内万一出了意外,那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最好的结果可能是成为像以前的罗罗一样,呆呆傻傻。
每次都拿命赌,赢了固然欢喜,输一把可就彻底完了。
干不干,还真是个问题!
第四十九章:魂中天王相
一个半月后,燕三从鸟窝中入定醒来。www.uu234.net
眼前的世界又一次清晰,第七条灵魂回路开辟。魂之交织,甚至可能涉及到魂之厮杀,燕三依旧没拿定主意,只是下意识地冲击灵魂回路。燕三冲击第七条回路,耗费一个半月时间,今日终于破关。
剩下的魂沙还有一半,而初魂也有九回通天的说话,是冲击第九回路,还是留着魂沙做忘川阵法的储备能量?燕三皱眉犹疑。他并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在第七回路形成时如果可以,燕三就准备跨入第二阶凝魂,但是凝魂需要大量魂元支撑,这是需要吸取外来的能量,魂沙毫无用处。若是有雪玉吞这类的灵物能提供稳定巨量的魂元,也许可以一蹴而就,但现在只能徒呼奈何。
说起来魂沙跟魂元一样,也是灵魂能源的一种,只是两者相差巨大,魂沙好比粥水,魂元好比米饭,而凝魂阶是要填饱饿死鬼的肚子,粥水品质不若米饭,撑死了也还是饿。倒是在魂海之中的消耗可以靠魂沙来弥补,燕三如此,天王相也如此。
燕三算算时间,如果在三个月内能够冲击第九回路还能赶回南风镇过年,他是腊月间被遗弃在小西街,第二日恰好是年初一,故而每年过年就是他的生日。燕泼皮有个幼稚的想法:若不能在年前解决掉灭门仇人,小西街的父老爹娘在九泉也不能安心过年。而且泼皮报仇,死缠不休,十七岁能解决的事情,不要留到十八岁。过了年,燕三就十八了,在大唐,十八岁即为成年。
罗罗仍未醒转,身形又大了好几圈,现在已经如同家猫一般大小,每天都是燕三将它唤醒,然后喂上几斤上好瘦肉,吃完就睡,没心没肺的样子。燕三有些担心,但罗罗的灵魂波动又告诉他一切安好。许是那四颗果子吃坏了?小孩子果然不要胡乱吃东西!
燕三吃了些肉,补充下精力,转而再次沉入魂海。
每天老是做同一件事情是非常累人的,冲击灵魂回路显然是一个单调但又不能分心的事情,回路中曲折颇多,一定要找到正确的方向,否则魂沙就会平白消耗,白白浪费。这一个多月冲击回路之余,燕三找到了另一个提升实力的方法,提升武技。
天王诀附带的功法不少,大多数燕三只是初懂皮毛,想请教也不知道找谁。但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其他武功暂且不说,菩萨蛮有现成的三位师傅正在忘川之中,不能够言传,但能够身教,能够千百遍地观察和模仿其战斗过程,等同于三名无时无刻都在演练的师傅。
精通诸天擒拿的天王相擒,精通天地大疯魔的天王相乱,还有一位精通人屠的天王相杀。
在忘川中,只要燕三洞开门户,而后施展引魂术,自然有死魂从沉眠中醒来与燕三厮杀。由于燕三还处在初魂阶段,引魂术威力和范围均有限得很,最多不过引动第一、二阶实力的死魂,正好试手,危急时靠着魂墙遁走。
现在燕三主要跟着擒学习诸天擒拿,观察一段时间,燕三发现菩萨蛮表面没有章法,实际上
还是有脉络可循的,诸天擒拿是基础,必须熟练掌握对手弱点,身体构造,打击时会出现何种反应等,好比燕三以前的卸牛工作。
而天地大疯魔则是一股无所畏惧,天地不存的气势,看似疯魔,实则出手部位拿捏都有讲究,仔细揣摩,全是诸天擒拿的基础延伸,就好比燕三以前的屠牛工作,知道往哪儿下刀是前提,但也还得有下刀见血的勇气,天地大疯魔功法的核心是勇气、气势。
人屠则是前两种功诀最后的凝聚,化繁为简,视敌如土,对敌如机器:窥虚,致命,循环往复……人屠人屠,实则是根本没把敌人当人,猪狗不如。
燕三沉浸在魂海中揣摩菩萨蛮时,罗归刚从床榻上下来,颤抖抖地喝下今天第二碗漆黑的药汁。
清风明月宗并不像宗门的名字那么云淡风轻,下南风镇的清风七子此时勾非死,罗归重伤,杂役弟子李开未重伤,实则清风明月宗并不是十分在意,宗门杂役多如狗,外院遍地走,即便是真传弟子也是随时可以从下往上提,只要有那个能力,能撑住宗门脸面,手段这种东西是不放在宗门长老的心中的,正如曲乘风感慨的,清风明月宗的修元,不过弱肉强食,修的哪是元,修的全是人心诡谲,手段强横。
这正是罗归担心的,死一个勾非不要紧,但凶手一直没抓到,折了宗门的脸面,如果不能有一个交代,他苦心经营多年的真传就可能不保。而且他受了重伤,这真是火上浇油。
百里展接近第四阶力量的体修,那一掌喷薄积蓄,隐忍多年,岂是那么好挨?罗归当时被打落尘埃,生死不知,是被马彪几个从砖石下生生挖出来的。肋骨断四根,其中一根刺入肺部,左腿断,脊柱都裂了六处,内脏也受了不同程度的震荡裂伤,全身其他各处内外伤不计其数,如同被小孩子揉搓摔打了一天一夜的破烂娃娃,那一件月白长袍何等潇洒出尘,百里展一掌下去,血水尘土沾染,又与陈记面馆的抹桌布有什么两样?
昏迷一天后醒来,罗归好歹捡回了命。到了第三阶的元修实际已经是很难死的了,这等伤势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无治,他吩咐马阳取过他的囊袋,里面还放有两枚从自己那便宜师傅那费了多少口舌财物才求来的救命灵丹,真一丸,往下一倒,罗归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存放真一丸的盒子还在,里面药香犹存,但药丸不翼而飞。
谁拿过我的囊袋?罗归喘息着,嘶声问伺候自己的马阳。
您的囊袋没有吩咐,没人敢动的,上次勾非师兄不知忌讳,碰了一下,被您一掌打得躺床半个月,我们都是记得的,哪敢再犯忌讳。马阳低眉垂眼,小声道。
罗归脸色惨白,道:叫马彪进来,我有话问他。马阳眼睛闪了闪,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马彪面无表情地进来,对盯着自己的罗归不闪不避,冷淡道:师兄有何吩咐?
罗归只盯着他,半响后才道:你动了我的囊袋了?
马彪看了看倒在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看了看罗归死人一样的脸色,道:我看师兄伤重,想帮您找一找伤药,几兄弟出来,重要的东西都是您保管的,翻了囊袋,师兄见谅勿怪。
罗归深色一紧,急声问道:那找到了吗?
没有!不知道师兄藏去了哪里,里面倒有个药盒子,可惜是空的。
你放屁!罗归大怒,再无半点君子风度,脸上青筋崩现,云淡风轻的神情彻底扭曲变形,急怒之下一掌甩在马彪脸上。
啪地一声,马彪不闪不避,硬受一掌,目光灼灼。罗归此掌哪还有半分元力,比之普通人还不如,此时受马彪刻意鼓荡的灵元反震,一翻重重砸在床上,哇地吐出一口血来,鲜红乌黑掺杂,半响后才缓过气来。
你很好,马师弟,你很好!罗归吐完血,突然展颜一笑,道:药丸许是我不小心,漏丢在哪儿了,劳烦师弟带人帮我找找,那是我从七长老处求来为师兄弟几个保命用的,第三阶以下,多重的内伤三天可痊愈,杀勾师弟的凶手还有元人帮手,师弟怕是应付不来,若是找到药丸,及早给我送来,几师兄弟齐上,或许还有几分把握……
马彪眉眼闪动,泥雕木塑一般答道:师兄只管养伤,听罗仁义说血衣卫血火杀已经了南风镇,想来不用再让师兄操劳。进宗门这么久了,也是师弟几个做点贡献的时候了,师兄且放心养伤就是。
罗归长吐一口气,仿佛要将生命都吐完,依旧面带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这儿有些金票,师弟且拿去应付日常花销,顺便给师兄带些治内伤的药回来。
三万金票,这次南风镇的收入,被罗归交到马彪手中。马彪拿着金票,眼中闪烁不定,最终难得地一笑,接过道:师兄不愧为师兄,这份大度非我等所及。
罗归挥挥手,马彪马阳两人退下,房中暗了下来。
金票是一笔财富,真一丹价值更在金票之上,现在丹药丢了,实力恢复无望,金票迟早是要换个主人的,还不如早点抛出去博一点同情。罗归的脸色惨淡,眼眸中闪着怨毒的光芒,脸上依旧微笑着,一副洒脱模样。
罗归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灵修的底子让他顽强地活着,或许烂入淤泥,或许一朝翻身。每天三碗药汁是三万金票换回来的,普通不过的输血活络药方,即使喝上三十年也用不了十分之一的金钱。
药汁入口苦涩,带着一股子铁锈味道,罗归一口口饮尽,坐在黑暗中默默调息,尽管他知道经脉断续,根本无法行元,好歹能缓解一些疼痛。
谁?罗归淡淡地问道,手搭在一把普通匕首上,黑色戒尺剑毫无疑问被马彪师弟借去了,为了缉凶。
嗯,还能这么警醒,不愧是真传弟子。黑暗中一个有点沙哑的低沉女声响起,慵懒,软绵,带着丝丝野性,仿佛雌豹低鸣。
第五十章:兽般的男子
罗归转头,就看见一个女子坐在房内的椅子上。这女子紫纱蒙面,双眼犹如迷蒙的星辰,模模糊糊地却仿佛近在眼前,又像远在天边。眼眸波光流转,仿佛蕴含了诸多内容:羞怯,孤独,柔情,温暖,欢乐、忧伤……仔细一看,却朦朦胧胧地什么也没有,女子眼睛很大,但上眼角微弯上翘,看起来有些狭长,平添了无穷的妩媚,随着烟波一动,扣人心弦,让人忘乎所以。
狐狸精?罗归心头不由一荡,而后迅速平复,平静地道:你想要干什么?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怕我唤人?
女子轻笑一声,如打破了一汪春水,小小房间内顿时鲜活了过来。
我猜即使你叫也不会有人来的,你的三个师弟师妹这几个月可威风的紧,跟着血火杀鞍前马后,怕是早忘了还有你这个人了吧?
罗归表面风平浪静,看不出半分情绪,笑道:那是师弟的福气,跟血衣卫拉好关系,今后在大唐行走必定少很多麻烦。
女子眉头一皱,一汪春水顿时再不扬波,道:本想跟你谈一笔交易,看来现在是没有必要了,你既有心成全你的师弟们,小女子算是看走了眼……这一枚真一丸,还是我自己留着好了!
马归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身子猛地一震,一字一顿地道:真一丸?
不错,修元三阶以下内伤圣药,三天而复,真一丸。
你要什么?罗归手捏得很紧,眼睛里透出杀气凛然。
早这么干脆不就好了?大唐男子都似你这般,明明恨不得对方去死,明明很想要的东西,却偏偏做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吗?女子摊开手掌,一颗药丸在手心静静躺着,女子的手指很是修长,却并不纤细,有点婴儿肥,肉肉软软的,骨架修长丝毫看不出来臃肿,让人油然兴起捏一把,揉一揉的冲动。
你!要!什么?马归再无一丝温文,盯着女子手上的药丸仿佛一匹摇尾巴的狼露出森然獠牙,咬牙切齿地问道。这药丸香味他熟悉无比,确实是真一丸。
女子又笑了,轻轻道出两个字:霸王
罗归如遭雷击,盯着女子,不由自主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隐秘无比,就连他的师门也没告诉,这次来南风镇取金票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图谋正是一处纯元秘境。
纯元,第五阶力量,纵观整个莽葬大陆并无一人。传闻手段通天,人间难见,也称为仙人,纯元大仙。
女子不语,只是手掌一番,一枚血色的小小令旗出现在手中,旗子只手指长,旗面也不过寸许,三角形的旗面如被鲜血染透又干涸了,黑红颜色,上面用金戈铁马三个金色小字:霸王令。
修元界传说,一代纯元仙人武破虚空,只在人间留下这霸王秘境,只有持霸王令方可进入。霸王共下四十九令,入得其中,生死天命,或可得其内宝物,霸王传承,或死无全尸。我知道你也有一枚霸王令,因为
你也找过周癫子。
周癫子无疑也得了霸王令,并且进去过。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黄仁义从他手上得了一枚骨书,后来被盗,而你找过他一次,然后他就再也不见了……我的交易就是,告诉我周癫子知道什么,而后把你手上的霸王令给我,这颗真一丸就是你的!
罗归喉头艰难地滚动一下,道:你不觉得这个价格开得太离谱了吗?一次进入纯元秘境的机会换一颗真一丸?
女子立即道:不是一颗真一丸,是你一条命!你那群师弟想你死很久了,只是不好自己动手罢了,等到真正攀上血衣卫,你觉得你还有多少价值?仔细想想吧,你现在没死,只是你的聪明师弟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而已……我猜你死后师弟们肯定会将你风光大葬。
罗归望着真一丹依旧沉吟不定,这个交易实在太过不对等。好比用一万金票去换一个烧饼,明明白白的坑人。那女子已收起霸王令和丹药站了起来,罗归只感到眼前空间一窒:这女子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体型丰满修长,罩在一袭宽大的红色轻袍中,更显得胸豪臀怒。随着女子走动,周身仿佛有一股甜腻气息弥散,马归只觉得笼罩其中,软融融得几乎想要睡去。
进入纯元秘境的机会,机会这东西很难说,谁能保证进去了就能拿到宝物呢?周癫子就是个例子。我倒不急,要命还是要一个机会,你自己考虑清楚吧。告辞了,如果想通了,在窗口挂一件衣服。
女子说完,穿窗而出,飘然远去。
罗归脸色变幻莫定,愣愣地看着女子婀娜变幻的诱人背影在夜色中的屋顶上越来越远,像极了一位踏着暗夜的妖精,极诱人,极危险。浑身突然一软,连坐着的力气都已失去,瘫在床上。
罗归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而后喃喃道:**蚀骨,大商,大罗天诀! 脸色顿时变得与夜色无二。
蛮吼森林中,燕三从魂斗中清醒走出鸟窝,已经初冬,凉风中带着沁入骨髓的寒冷,吹拂在燕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燕三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新长出来的皮肤也深了颜色,新麦颜色的皮肤下是鼓荡的肌肉,整体看上去并没有夸张的隆起鼓胀,甚至有些柔和,但棱角分明,精壮结实。
天王诀的全方位淬炼使得燕三的身体十分协调,他又长高了一些。燕三小时候并不十分高大,在长身体的十五十六岁年纪里火急火燎地往上长,尤其自从修炼天王诀,跟随百里展天天吃香喝辣以来,身高就一丝丝地往上窜,最近一段时日,明明已经是少年的尾巴,还在拼了命的长,仿佛要将往昔的岁月补上来一般,此时应该和修长高挑的阿零差不多高了。
燕三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脑海中清明一片,眼睛闭上,双臂展开,从三十米的高空一动不动,而后倾斜,一头栽下。风声呼啸,吹得燕三脑后的乱发成了一条直线,临近地面,燕三双手撑地,手臂仿佛不堪冲撞般顺理成章地一弯,身体顺势前滚一圈,
右脚重重抵地,硬生生消去劲力,现场唯留下半寸深的两个手掌印和一个脚掌印。
化垂直坠落的巨大冲力为横向滚动,再将横向滚动转为腿部的抵消,一撑一滚一顶,层层而上,三十多米的高度冲击就此消弭无形,燕三毫发无损地站起身,走向森林深处。
这就是近段时间燕三在天王相身上学来的一些东西,对身体的了解,对力度的掌控,对力量的转化和深层次的了解,尽在这轻轻一跳。没有其他武技那般绚烂和有套路,却更贴近现实,更贴近原始和本能。
这是一丛林中一处山谷,石块嶙峋,谷中一条溪水顽强冲破千万山石围堵,悠然往南风镇的方向流去。燕三平常都是在这里准备他和罗罗的口粮。这儿稍显开阔,溪水难得地在山谷舒展开了身形,成了浅浅宽宽的一滩,视野也很开阔,是绝佳的休憩饮水之地,每日里都有数不清的野兽来此饮水,有些心满意足地回去了,有些不甘不愿地做了等候在此地的猛兽腹中餐。
咦?'
燕三悄然伏低了身形,山谷中传来一阵阵兽吼声,夹杂着嗷嗷惨叫和低沉威胁吼叫,此起彼伏,还有临死兽类临死前独有的凄然哀嘶,乱成一团,那是狼,狼群!
凡兽中狮虎称王,但最难惹的却是狼。狮子和狼都是群体狩猎,狼更有纪律,也更危险,且狼群的规模大得多,呼朋引伴,比狮子更执着和隐忍,为了一只落单的野牛能撵上几天几夜,一刻也不得停歇,最后野牛会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狼群将之分尸。这也是这种比狗大不了多少的野兽生存的根本。
蛮吼森林的狼更是惹不起的野兽,狼群里面也有元兽。元兽狼群除了更凶残之外,灵智也比一般野狼高上许多,它们学会了审时度势,睚眦必报。只要招惹了它们,则群狼环饲,不死不休。除了高阶的元兽它们不敢妄动之外,即便是同阶的虎豹也得夹尾而逃。
燕三趴在山谷下风草丛中,悄悄抬起了头,五十米开外,一名和他一样裸着上身的男子背后靠着一块巨岩,沉默无声地与狼群血斗。
这是一个凶狠的男子,看上去年纪只比燕三稍大,燕三甚至不敢肯定他是一个人,男子头颅刮得溜青,脸上肌肉扭曲,不成人样,眼神凶恶猛烈,牙也呲了出来,两枚虎齿比常人稍长,看起来像一头人形的兽。男子胸口部位纹着一头白色的巨熊,手臂肩膊肌肉坚硬巨大,块块隆起跳动,双腿粗壮,半伏着身子,毫不停歇地与扑上来的野狼斗在一起。
男子战斗的姿态也似野兽,无招无式,或扑或拍或扫,身子始终半伏,间或甚至手掌撑地,如兽般飞奔。这光头男子力量惊人,只要被他碰到的野狼无不筋骨折断,如稻草一般抛飞出去,看像去好似陷入狼群死斗,实际上却是在狼群中肆意挥洒。
周围还有二十多头狼却往来奔走,并不向前攻击,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还站着三只狼,盯着战场,纹丝不动。
第五十一章:狼群
那二十几头游走的狼都是元兽,第一阶而已,燕三并不放在心上,看那光头男子的动作和气势,起码也是第二阶修士,不见得能打赢,跑是绝对没问题的,但见到那三头静立不动的狼,燕三心头一惊。
头狼浑身黑色无一丝杂毛,身形只比寻常野狼稍大,双眼即使在白天也散发油绿光芒,缓缓呲牙,凶恶残忍,周身灵气波动,成一片血色云烟,随着光头男子的动作不住转动眼眸,显然欲伺机而上。这种眼神,这种气势,这种元气异像,燕三很肯定,这头并不大的黑狼是第二阶,有可能是三阶元兽!
黑狼身后还跟随着两头狼,一条筋骨粗壮,牛犊般大小,牙尖爪利,脚下的岩石都被抓出条条裂缝,起码第二阶力量。另外一条瘦小干枯,比寻常狗儿还要矮小半分,前腿短小,但眼神诡谲灵动,周身仿佛笼着一团模糊黑烟,虽然也站立不动,但却不时发出阵阵怪异的叫声,像是在指挥狼群,群狼随着那怪异叫声或退或扑,逐渐将男子引离了巨岩,来到溪水旁的开阔地。
《归元杂记》元兽篇有过记录,元兽通元修,也分灵兽、蛮兽、魂兽三类,那三匹狼中,黑色头狼为灵兽,高大如牛犊的狼显然是蛮兽,而那最小的狼,其实应该叫狈,天生魂兽,精擅狼群指挥,分围合击之术,还会一类魂术,名为狼读,中术者轻则迷幻眩晕,重者痴呆昏迷,沦为狼群鱼肉。狈从不独行,跟在头狼身后,平时奔跑都是将前腿搭在前狼身上,只靠后腿偶尔蹬地,肉身极为脆弱。
灵、体、魂三修俱全,狼狈相协而行,光头男子危险。燕三脑中转过这个念头。还在犹疑要不要救下光头男子,而后怎么逃命,那头黑狈突然转头回望了一眼,而后一声尖叫。头狼猛然回首,燕三就看见头狼那绿油油的眼眸直直向他看来,周围的空气好似牢笼,直压得他呼吸一窒,心头只剩一个声音:三阶灵兽无疑!
傻子,傻子!兽类多感知灵敏,那黑狈还是魂兽,自己过于靠近,被发现了!燕三猛然起立,转身欲奔,又缓缓停下身形。
不远处正有三条元狼虎视眈眈而来,许是早就埋伏在谷口,此时受黑狈召唤,围了过来。那黑色头狼低吼一声,高大蛮狼立即转身,黑狈也身体一窜,前爪搭在蛮狼背上,蛮狼身子一伏一弹,向燕三电射而来。
逃不掉!燕三一看蛮狼的速度就知道很难逃得了,尤其是在被围的情况下,五十米距离瞬息而至,燕三拔出幽泉,迎着扑来蛮狼一刀划过。
一动就是一道冷光。
刀从左至右划出,从幽泉上传递触感让燕三经过魂斗磨炼的身体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的一条腿在蛮沙狼扑来的一瞬间猛地上踢,正好踢中高大黑狼后腹部,堪堪扑倒燕三眼前的蛮狼由后到前地一个翻转,整个狼身掉了个转,顺着扑来的方向重重摔在燕三身后。
燕三身体迎着蛮狼失去重心倒下时,顺势踢出一腿,让蛮狼重心由前进改为前上,避免伤害同时使蛮狼失去重心。菩萨蛮的修行初见成效,这一腿纯属本能而动,却恰到好处。那一刀只是带起一片狼毛和一条细细的血痕,对于蛮兽来说不过是皮肉之伤,第二级蛮兽防御居然强悍得能正面抵御法器;当然,这是燕三没有动用灵元的原因,基于他的计划第三步考虑,在没决定是否夺灵前,他并不打算动用血元和灵元。
摔倒的蛮狼仰面朝天,猛恶一扑加上燕三顺势一腿,这一摔砸得砂石横飞,胸腹部薄弱之处一时间全部暴露在外,燕三飞扑而上,在蛮狼腹部扎了一刀,幽泉刀尖刚破皮而入,蛮狼已经奋力一个翻滚,将燕三甩到一边,重新站立,鲜血滴答自腹部落下。蛮狼龇牙咧嘴,冲燕三荷荷低吼,终是伤在幽泉之下。看来蛮狼尽管身体坚韧非常,
也还是有薄弱之处。
黑狈早在蛮狼扑来之时就消失不见,此时却突然从燕三背边窜出,张嘴一喷,一道漆黑怪笑的狼头黑烟飞射而出,正中燕三头颅,狼读!
等的就是你!燕三身形被黑烟笼罩,蛮狼还在等待燕三眩晕,燕三却毫不受影响,足下一蹬,转身疯狂扑出,手中幽泉闪耀,留下淡淡流光,下一刻,黑狈的只惊惶叫了半声,而后一片血光飞起。
黑狈的身体被幽泉一划两截,如断朽木,眼睛里尽是惊惧,像极了人类。它甚至都没有躲闪,不是来不及,而是透过狼读,看到了燕三的魂海。
魂术均与施术者灵魂都有些许牵连,而狼读是混乱对方魂海的魂术,施术者可以透过狼读看到对方魂海。黑狈看到了,而后魂飞魄散。
它看到了百里忘川兽魂成海,看到了百米高台光路通天,看到了万千野兽俯首称臣,看到了魂台之上那戴着冠冕的……万兽阎罗!
忘川固魂,四级以下魂术无视,狼读算什么东西?以兽魂冲击万兽阎罗,魂术反噬就足够黑狈从此痴呆,不死还能怎样?
黑狈死,狼群慌乱,短暂失去了指挥之后有些无措,头狼怒吼一声,群狼回复原始疯狂,本能地扑击。而头狼也扑下了看台,向光头男子步步紧逼。
燕三听得远处嘶吼震天,显是战到酣畅处,眼睛余光一瞟,只见那野兽一般的光头男子正挥手将一头元狼拍飞半空,鲜血如泼墨一样飞洒长空,绿光幽幽的头狼宛若阴影,爪上寒光闪耀,趁机猛地扑进,爪牙还未及身,灵元已经在爪上形成尖锐灵光,只要抓中,怕不是铁都要撕裂。
燕三前方草丛剧烈晃动,一匹元狼猛扑而至,后方高大蛮狼低吼,没有马上发动进攻,而是微微弓下身子,等待更好的机会。
前后夹击,燕三根本不管后方蛮狼,与元狼对冲,眼看两相交错,燕三身体突然一矮,向后一仰,腿前身后滑行,堪堪从元狼腹下掠过,微不可查的嗤啦声淹没在风声里。元狼扑腾落地,前爪一弯卸去冲力,转过身来,突然晃动一下,肚腹下方血水滴答,哗啦一声响,血淋淋的内脏整个掉落尘埃,元狼软软倒伏,身下已经氤出大滩血水,嘴里哀鸣不断,嗜血的眼睛难得地氤氲出一片水雾。
一个瞬间,一刀。扑在半空的元狼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两相对扑的合力全部被一把短刀刀尖承受,一瞬间的巨大拉扯力让幽泉如划纸一般将元狼从元狼身下掠过,开膛破肚,肚破肠流,幽泉之利纵然不能对二阶蛮狼造成伤害,对上一阶元狼却是神兵利器。
蛮狼明显一惊,准备前扑的身形又站立起来,谨慎地退后两步,眼中凶光不散,小心游走。燕三微转过身,眼光扫了一眼蛮狼,草丛又一声响,两头元狼一左一右扑出,一条凌空居高临下两爪裂风,一条狼吻殷切,白牙森森贴地而噬,天罗地网,蛮狼又一次伏低身体,找寻机会。
燕三再次前扑,朝腾空的元狼扑去,身在空中无处借力,那元狼也是凶狠,眼中嗜血越重,地下急窜的狼连忙调整方向,追着燕三而去。咔哒一声让人牙酸的咬合声,地上元狼一嘴巴咬了个空,燕三跃起的动作只是假象,扑出的身子陡然一沉,就势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恰恰躲过了两狼的绝命扑杀,由于位置的关系,两狼撞作一团,嗷呜乱叫,燕三毫不停歇,返身就是一刀送入一条元狼肛门,就势一拖,半转身一肘砸在另外一条刚刚翻身的元狼肚腹之上。手中刚抽出来的幽泉电射而出,飞射悄无声息扑出的高大蛮狼。
挨刀的元狼猛地往前一窜,恰恰将幽泉脱出,走了几步,后半身却陡然失去了力量,大量的鲜血合着内脏从肛门巨大的伤口处奔流而下,它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而后趴了下
去,嘴里发出凄惨的悲鸣,再也没能站起……另一条元狼被燕三蓄力一肘砸中肚腹,内脏破裂成块,脊柱也断成两截,哀声想要翻起,却哪里能够。
蛮狼蓄势已久,这一扑猛恶非常,幽泉匕首电射而至,正中眼睛,一瞬间的视线异常和直冲脑部的剧烈疼痛使得它陷入敌我不分的狂乱状态,双爪胡乱挥舞,左冲右突,毫无规律可言,带起一片片腥风,燕三未得片刻喘息,躲避不及,左手从肩博到上臂被抓了三道口子,瞬间鲜血顺着左手滴落。
最后两匹元狼也在此时冲出,燕三躲过扑击,突然伸手抓住元狼后腿,大喝一声,将那狼狂甩一圈,逼开另一条元狼,双手发力,将身不由己的元狼猛甩向发了狂的高大蛮狼。
蛮狼此时已经疯魔,毫不犹豫两爪将丢来的元狼扯得稀烂,血肉横飞,单看架势比之燕三残忍血腥得多。得此空闲,燕三与剩下的那头元狼狠狠撞在一起,元狼双爪搭上燕三肩膀,却只能留下几道浅浅血印,一张大嘴张开,猛地向燕三咽喉咬去。燕三也似打疯了,双手卡住元狼前腿根处,不闪不避,一头冲着元狼的大嘴砸了过去。
扑地一声闷响,头骨的碰撞在皮毛和头发的缓冲下变得沉闷,燕三甩甩脑袋,抖落血水脑浆,血流满面地将元狼口袋一般的身子甩过一边,刚刚转身,蛮狼的独眼已经近在咫尺,尖牙利嘴铺面而来。
燕三勉强闪过,被蛮狼巨大的冲击掀翻在地,一人一狼顿时滚作一团。
燕三双手竭力招架蛮狼爪牙。过不得片刻,翻滚中的燕三突兀快速一转,拼着身上又被抓了几道血口子,整个人猛地压倒蛮狼身上,受伤的左手蛮横地从蛮狼脖子下穿过,整个左手手臂横在蛮狼下巴下方咽喉处,左手手掌顺势抓住了自己的右手上臂,狠狠抽紧,形成了一个环抱的姿势,同时右手按住蛮沙狼顶瓜皮,向左手臂上猛压。
十字锁,菩萨蛮中一种绞杀术。目前蛮狼几近疯狂的情况下,力量与速度燕三并不占优,这种贴身绞杀的方法却是短时间内遏制这条狂乱蛮狼的最佳方法;蛮狼更是疯狂挣扎撕咬,连翻带滚,燕三将双脚盘扣在了蛮沙狼柔软的肚腹,狠狠扣紧,手上毫不松懈,只是左手使劲勒紧,右手拼命下压;
蛮狼终究只是蛮兽,它的头部不能反转,想要一口咬断卡在咽喉处的手臂却够不着,爪子的撕扯也不能达到背部,一切以往无往不利的攻击利器一瞬间成了发泄和摆设,唯有以一身蛮力使劲翻腾,然而背上的燕三却如同贴在他身上的膏药一般,纹丝不动。
终于,被卡着气管的蛮沙狼挣扎力量越来越小,最后侧躺在了地上,除了两只爪子偶尔还抓腾两下外,整个身体慢慢安静了下来。
整个山谷只听到一阵阵风声,不知何时狼群已一散而空,幽静日光下,山谷内一片血污,群兽退散。
僵持良久,燕三手臂狠狠扭紧,蛮狼骨骼咔咔作响,终于咔哒一声响动,蛮狼粗壮的颈椎被锁断,身体彻底软瘫下来。
燕三握住蛮狼眼眶内的匕首,狠狠一抽,将蛮狼尸体甩到一边,静静转身,对上两道凶狠宛若邪火燃烧一样的眼光。
燕三身上只是皮肉伤,几条元狼抓的那些伤痕仅仅只是破了表皮,蛮狼那几抓有点看头,但燕三刻意躲开了要害,看着皮开肉绽,实际都不重,至于头上的鲜血,那都是元狼的。燕三的体修也迈入第二阶,对应体修第一境界,不破体,身体之坚韧比之蛮狼毫不逊色,与一阶的元狼对碰,倒霉的只会是元狼。
灵元饱满,血元未动,幽泉在手,可以说燕三的实力仍旧在巅峰,但是他不敢妄动,光头男子正凶狠地看着他,如同一头受伤发狂的野兽,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第五十二章:双兽
光头男子浑身染血,伤势比燕三重得多,三阶灵兽的攻击可不是好对付的,这头黑狼爪上附加浑厚灵元,锋利程度堪比法器,三阶野兽的雄浑大力之下更是抓金裂铁,光头男子身上伤痕累累,其中最深最长的三道从左胸到右腹,长达尺许,隐约可看到森森肋骨。www.uu234.net
但,三阶头狼此时如破碎的麻袋一般,被那野兽般的男子一边一块提在手里,竟是生生被撕成了两半!
两道眼光相碰,闪出无尽火光。光头男子面目狰狞,眼光里尽是毁灭杀戮,而燕三则是一片幽深,如黑色深潭,无边深邃,气机交错之下,逐渐浮现出万兽威严。
一个是人形猛兽,人身兽心,良知泯灭,一个灭杀万万兽魂,自有超越万兽之威;一个是穷凶极恶的猛兽,一个是万兽俯首的阎罗,在午后的艳阳里,如双兽狭路,默默对视。
光头男子奋力喘息,眼光中的狰狞在与燕三对视下渐渐消散,良久,终于长呼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回复清明,甩开手上两片狼尸,道:谢谢!
燕三仍旧平静,略微错开眼眸,扫一眼男子身边满地狼尸,道:不必,没我帮手,你也浪费不了多少力气。
光头男子一愣,一笑,道:我不是指这个,刚才,你的眼睛让我清醒了过来,这对我十分重要……总之,谢谢!这一笑宛若春暖花开,男子顿时从兽变成了人,仔细看去,男子浓眉重目,竟有几分憨厚的俊俏。
燕三也是一笑,收起幽泉道:不必!告辞。实际他也不明不白怎么回事。但少一个如此猛恶的敌人总是好事,最好早些远离,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狂性大发?燕三忙不迭告辞。
实际上在那光头男子凶恶之极的眼神和手撕三阶元兽的精神压力之下,燕三自然而然地运转万念魂经,眼中透出万兽阎罗魂威,消弭了光头男子的兽性,无形之中也帮光头男子化解一场劫难,等于救了自己一命。
光头男子欲言又止,伸手摸了摸光头,拾起地上两片头狼尸体,脱手丢出,高声道:这个给你,我叫拓跋野,大元,拓跋野。
两人相隔近五十米,两片狼尸风声呜呜,被拓跋野随手甩出,宛若巨石一般砸向燕三。燕三回头,双手伸开分别拦住两片狼尸,脚下却猛地陷入山石一分,燕三心头震惊非常,五十米距离,如此磅礴大力,这拓跋野绝对的第三阶体修的力量,难怪能手撕三阶元兽。燕三身体一震,故作轻松地接下狼尸,道:谢了!我叫燕三,大唐,燕三!
燕三缓缓转身,将两边狼尸一手抱了,另一只手把那头巨大蛮狼一条腿提起,拖拉着走远。二阶、三阶元兽,肉身都是大补,至于那头黑狈就算了,魂兽肉就是一具臭皮囊,没半点用处。
拓跋野又呆立半响,摸摸头,道:大唐?大元和大唐不是死敌么?就这么走了?……百思不得其解。
他哪知道燕三脑海里从来没有半点国家观念,元又如何,唐又怎样,只是一个附加称呼而已,他的师傅百里展就是一个元人,对于元人,他反而感到亲切。
回到鸟巢,燕三呆坐半响,拓拔野凶狠如猛兽的身形还在眼前闪动。尽管他在魂界里也跟各类猛兽战斗过,但毕竟是死魂,不免会有些死板,跟着凶焰燃天的猛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拓拔野看起来也不过十**岁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却强横若斯,这让燕三有点悚然而惊。
私心里,燕三自认为自己还是厉害的,在南风镇的时候就能对上二阶修士几次逃得性命,灭杀同阶的西街五虎更是干净利落,现在初元初魂顶峰,外加第二阶的强横肉身,修炼的更是强横霸道自成一体的天王诀,炼化了雪玉吞和冰风蝉王精元,每一件都是其他修士一辈子可能都求不来的际遇,但今天的拓拔野让他看到了天外天,人外人,年纪轻轻,至少第三阶修为!这条修元之路,并不是他燕三一人才有际遇。
燕三随后将两头狼颅骨切开,取出一枚黄色灵晶,一枚橙色血晶,若在一个时辰前,燕三必定欣喜若狂,二阶血晶,三阶灵晶,这是一笔巨大的意外之财,现在却没半点高兴的念头,这点东西,拓拔野根本没放在眼内。
燕泼皮心中一瞬间发了狠,必须夺灵!泼皮或许有些滑头无赖,但泼皮也一样不甘人后。
泼皮冲动起来往往不顾后果。第九条灵魂回路一定要通,通了之后立即夺灵!
燕三伺候生活严重不能自理的罗罗啃了些生肉,自己也茹毛饮血,填饱肚子,而后心神沉入魂海。
又过了一个多月,燕三第八条灵魂回路已通,但第九条回路依然看不到尽头。第九回路在魂台天光中往来曲折,有些地方极尽环绕往复,宛若蛛网,有些地方细若游丝,冲破后又是一片天地,有些地方仿佛死路,极尽淤塞,需得暴力破开,现在冲破的路途已经是前八条的总和,还不知道有多远的路才能冲破天际。此时燕三的魂沙就卡在一处淤塞处,前进无路,不得存进。
还有十多天就要过年,燕三咬一咬牙,孤注一掷,卷起剩余的所有魂沙,疯狂朝无路可走的第九条回路中冲去,再不留后路。
今日若魂沙耗尽不破第九回路,老子就放弃,而后依然要夺灵,不就是把握小一些吗?怕得什么,老子本来就一无所有,最多不过还给老天!燕泼皮发狠,魂台上阎罗狂吼,双手怒张,魂沙如龙一般冲入天光,消弭不见。魂台下趴伏的万兽感受阎罗震怒,同时起身怒吼尖嚎,诺大魂海一时风起云涌,幽魂往来激荡,仿佛要把天地卷个窟窿眼。
燕三从没如此不管不顾过,回路冲击有迹可循,若是走错了方向,魂沙只会白白消弭,以前他冲击回路总会小心试探,寻求正确方位,但此时第九回路已无路可走,仿佛进入一条死巷子,对面是一堵坚硬高墙,或许高墙上某块青砖后
会有通路,但也得敲碎青砖,而现在青砖数以万万计,该怎么办?
发狠的泼皮办法就是:蛮干!把这墙生生冲出一个洞来,不管哪块砖后面是路,老子把墙都给你弄倒,不信找不到路!
魂沙滚滚,冲到尽头不断湮灭,燕三不管不顾,一条道走到黑地将魂沙一股脑灌入第九回路中,泼皮九头牛也拉不回的莽撞性子发作,再无救药。没有哪个修元者会如此不理智,就好比凡人用金钱去买个虚无缥缈的来世一般,有来世吗?或许吧。
心绪激荡之下,燕三脑海中又是烘炉大作,一魂牵全身,气血翻涌,灵元躁动,在烘炉之下反复淬炼,就连魂沙也似被压迫一般,快似利箭,冲射向无底洞般的天光,飞蛾扑火般的壮烈。好在燕三此时肉身坚韧,天王诀烘炉一通乱锤打也只让他浑身乱抖,如同癫痫,放在几个月前,燕三此时已经是一滩烂泥。
魂沙飞速减少,从大山而小山,从小山而土堆。魂台上万兽阎罗一声大喝:你娘的腿,给老子破啊!
烘炉此时随着燕三心意,停歇片刻,万兽也突兀静默,随着阎罗王怒,魂海猛地一声天崩地裂大响,烘炉爆发前所未有猛烈的一锤,整个魂海飘摇如叶,魂台摇晃如在浪端,台上万兽虚影奋力狂吼,生生震得天光摇曳,忘川内千百死魂在这王者震怒,万兽怒吼,烘炉灭天地般的气势下化为滚滚魂沙,尽数激射入第九回路。
一往无前,再无保留。成败与否,在此一搏,命运如何,至少此刻用尽全力。燕三全部精神都夹杂在最后这一股魂沙中,最后一次冲撞就如同以头颅撞山崖,如此决然,如此执拗,如此……疯魔!
前方骤然一空,燕三的魂海中,一束明亮之极的光芒从魂台上方的天空中激射而下,照耀魂台上昂首向天的帝王。天光越来越盛,最后目不可直视。第九条回路贯通,不但贯通,还将前八条回路全部勾连在一起,原本就明亮的天光顿时耀眼之极,仿佛在太阳驻进了魂海。魂台之上,只能看到一个依稀的剪影在日光中张狂大笑,肆无忌惮。
第九条灵魂回路一直只存在传说中,归元子也没有任何经验,或许蛮干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一定是最有效的方法。其他即使有九条回路的魂修好比有九条出口与外界勾连,但燕三九路勾连成片,形成日耀般的效果,光就施法速度和纳元速度来说已经比之高出一个等阶。
万念俱灭初魂阶段能修炼的魂术只有招魂术一项,但还有附加效果,就是感知。每打通一条回路,感知就会提升一重,九路通则再无阻碍。燕三动念,则魂台内阎罗凝目,通过听觉,触觉,嗅觉,味觉、视觉五感感知周遭,千米之内巨细靡遗,几无阻碍。
兽类最是敏感,对危险的察觉浑然天成,这让凝结万兽阎罗之相的燕三拥有了第六感觉。随着魂元的壮大,这种近乎本能的敏锐感知还会逐渐增大增强。
第五十三章:夺灵
然而九路勾连的效果当然不止于此,相较于其他魂修更敏锐的感知外,燕三还获得了一项特殊能力,他称之为万兽之眼,算是个小小把戏,但对燕三来说意义重大。m.www.uu234.net
范围千米之内,燕三可以通过万兽阎罗魂相借其中任何魂力在其之下的动物感知。简单而言,千米之内只要有动物存在,任何一只都可能暂时成为其眼睛,喉舌,耳朵,感其所感,投影至燕三脑内。
燕三默默熟悉万兽之眼,这技能并不属于魂术,而是类似于天赋、本能,很快燕三就了然于胸,端坐三十米高的树干之上,千米之内尽收眼底,只要一凝魂,巨细靡遗全在眼前。
如此又过了几天,这天两头元狼被燕三和罗罗终于啃得精光,燕三算算日子,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收起复杂心情,默默睡了一觉。修魂后燕三其实是不需要睡觉的,魂元也是精神能量的一种,但为了接下来的计划,燕三觉得还是调整到最佳状态为好。
魂海中,沉浸在天光中的阎罗缓缓睁眼,心神一转,内忘川洞开,招魂术略微一展,雪玉吞之魂和冰风蝉王之魂瞬间清醒,凝望天光尽头,那儿有它们本能向往的东西。几乎是瞬间,冰风蝉往笔直飞起,化作一粒白色光点,流星般射向魂台,雪玉吞飞速跳跃,像疯狂弹跳的小球,沿着台阶弹向魂台。
第一步:吸纳两灵物精元。第二步:纳两灵物魂魄。
身体和魂魄相融,只要身体健全未损,魂魄完全无缺,就可视为重生。两灵物身体全是精元而化,而现在精元全在燕三体内,未动用一丝一毫,可以默认为燕三的身体就是雪玉吞,就是冰风蝉王。
那么只要两魂魄融入身体,就是重生。既然重生,必然拥有两灵物的天赋。那是人类修士梦寐以求的天赋。
这就是燕三的打算。
天光中,三魂对立,齐立魂台,燕三高大身形之下,冰风蝉王和雪玉吞几可忽略不计。
来吧,来吧,同我共入天光,融合两魂即可!燕三默默念叨,心内紧张到极点,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想,为了保险起见,燕三甚至拼着可能白痴,蛮力开启了第九回路才敢夺灵。
理论上没什么不对,雪玉吞和冰风蝉王果然齐上魂台,燕三心内一喜,一道虚影从魂相内脱出,就要升入天光之上,突然间咕呱一声大响,燕三如遭雷劈,身形凝实,悬在当空,雪玉吞镇魂音,接着一道白色细线电射而出,贯穿燕三胸腹。
冰风蝉王也被震魂音凝住片刻,立即醒转,腾空飞起在燕三还未落地的魂体上一叮,转扑向雪玉吞。燕三周身立即泛白,片刻后砰地落地,身体如脆弱冰块一般,一手一足砸成粉碎,躯干也多处开裂,垂垂待死。
燕三的心神几乎转不过弯来,简单的一个夺灵怎会这样?
夺灵实际上等同于融合魂魄,融合记忆和天赋,这是万千魂修毕生追求的东西
,但即使到了第五阶的境界也没几个敢去尝试。魂魄唯一,每一个生灵都是唯一,尤其是雪玉吞和冰风蝉王这样的天生灵物更是造化的神奇,唯一中的唯一。油水相混于杯中,虽然看起来融合,但油还是油,水仍是水,不是油水混合变成了一个整体。燕三的理论在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一具身体只能是一个魂魄,多了个魂魄则等同共用躯体,油吞不了水,水化不了油。这也是为什么魂海内必须击杀死魂后才可吞魂沙修复魂之伤的原因,只有化为原始魂能才能吸纳。一体多魂不是没有,精神分裂症就是如此,上一秒可能温文尔雅,下一秒另一魂主导,则可能拔刀相向,这种人一般被叫做疯子,被打死的居多。
故而现在的招魂台上只能有一个生魂魂体能冲出天光,在此之前,不死不休,真正的灭魂之战。
燕三魂体脱出阎罗相凝实,此时的争斗已与现实中无异,趴伏在地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相信过不了多久,莽葬大陆就会多一只人形的蛙或蝉,懵懵懂懂地每天吃虫子、喝树汁……燕三内心苦笑,每次都是赌所有,赢得痛快,也输得极惨。这一票真是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很像他泼皮的性子。
招魂台上万兽石雕木塑,缺了魂体的万兽阎罗只是件衣服,一个空壳,与此时燕三呆呆的肉身一样。
冰风蝉本是莹雪蛙的天敌,荧雪蛙见了冰风蝉躲之不及,但两物各自进阶后情况又有不同,雪玉吞号称天地一口,传说进化到最后无物不吞,无物不炼,而冰风蝉王则代表极限的冰冻力量,万物皆凝,甚至是空间和时间,永固一刻。两者再无生克。故而两魂之争并无太多悬殊。
燕三此时奄奄一息,再无半点威胁,两灵物即刻展开生死大战,雪玉吞避开锋芒,飞速弹跳,片刻后落到魂台中部,其身后一片茫茫白霜,冰晶闪亮,冰风蝉王衔尾急追,所过之处冰霜遍地,万兽尽数化为冰雕,整个魂台上半段一片莹白,在天光照耀下闪着耀眼光华。
一直追到魂台底部,雪玉吞才停住脚步。再往下就是忘川,离开魂台就再无夺体权利。台上万万兽魂都是虚影,可以看做是万兽阎罗的魂相延伸。魂台是孤寂的,只有生魂才能停留。只有燕三这种无知的泼皮才会放两条生魂上到魂台,等于摆开身体做奖赏,魂台设擂台,谁赢谁掌控身体。原则上说,即便是罗罗也是可以夺取燕三的身体的。非生非死的魂魄,可以看做生魂,也可以视作死魂。可以占魂台,死后也化为魂沙。
冰风蝉王急速飞至,雪玉吞避无可避,也不再弹舌,迎着冰风蝉王张口就吞。那婴儿拳头大的嘴巴突兀张开十米方圆,完全不合常理,一口将冰风蝉王吞入肚内,静静趴伏不动。几乎是须臾,雪玉吞身上蔓延出一层白霜,以它为中心疯狂扩张,整个魂台缓缓攀爬上白色,银装素裹,而后白霜先快后慢地爬向百里万川,暗金魂墙一堵堵变成莹白,缓缓向外蔓延。
玉吞咕呱一声大叫,硕大的肚皮一缩,就听其内一声清越蝉鸣,冰霜蔓延一顿,而后又开始慢慢向外侵袭,雪玉吞开始天赋炼化,冰风蝉王则疯狂冰冻,不知是蛙先炼化了蝉,还是蝉先冻死了蛙。
魂海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蛙鸣声声,一声蛙鸣后伴随一声蝉鸣,无休无止,魂台顶部万兽阎罗相呆滞,燕三魂体残躯如死,一动不动。
魂海内不知时光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蛙鸣渐渐低沉,间隔也越来越长,蝉鸣衰弱,那白霜蔓延至百里忘川的一半,渐渐开始向内收缩,一米一米,直至十米方圆。魂台上冰霜也化为乌有,只余底部十米白霜。两灵物相斗已到了最后关头。
无人注意的魂台之上,一条筷子粗细的魂沙蜿蜒而上,自雪玉吞身边绕过,爬上百米高台,急速注入燕三嘴内。
又不知过了多久,燕三魂体缓缓单手攀爬,艰难地在魂台上移动,一点点挪向万兽阎罗。终于,那手搭在万兽阎罗相的一只暗金色虎头靴之上,燕三的魂体渐渐消散,而万兽阎罗再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君王归来,万兽怒吼,魂沙拔地而起,疯狂冲入阎罗体内。
穿上装备,不,融入万寿阎罗相,燕三有了一点底气。这一场赌局还未完,就算得不到,至少也不能输掉本钱。阎罗迈步,自高高王座上步步迈下,蛙鸣蝉鸣已许久未闻了,但从高台望去,底部那一点白色仍旧未退,两个想要偷身的小恶贼还没死,只是消耗巨大,仍在坚持。
烙下魂印,奉我为主,听我调度,否则,死!!
燕三看着拳头大的白蛙一声大喝,白蛙定定看着他,不甘不愿,突然哇地一声,却不是炼化,而是吐出了冰风蝉王,两点白色分立燕三身前,均是了大半,奄奄一息。魂海之内都是念头想法,魂魄之间沟通不成问题。
以我之身,养你之魂,共生共死,休戚与共,还不快快过来?燕三再次一声大喝,雪玉吞哀鸣一声,飞投燕三,消散不见,燕三阎罗皇袍上万兽一阵游动,下山巨虎头顶趴伏一只莹白小蛙,张口吞天。而后冰风蝉王也嘶叫一声,投向燕三,黄袍图案再动,虎背上又多了一条白体金翅的蝉。
同时燕三与两灵物灵魂勾连一起,接纳两物奉上的魂印。魂印在握,灭魂只在一念之间,这具身体,最终还是属于燕三的!
亏得这次狗屁夺灵计划是双灵,亏得两灵相争,冻死了大量忘川内死魂,从而给空荡荡的魂海内增加了大量魂沙,否则燕三真不知道怎么死。
此时双灵入体,各纳魂印,听从调度,原理上等同大元的另类修士:控兽者,与之不同的是双灵用的是燕三躯体,简单来说,燕三多了两只永远无法召唤的召唤兽,身体内多了两股服从心意的活着的力量。可惜限于躯壳形态改变,燕三所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仍旧只限于当前,并不能一步从一阶迈入四阶。
第五十四章:踏雪归来
但是燕三看中的并不是这两条小虫的实力,而是天赋。
雪玉吞:万毒不侵,急速恢复。万毒不侵不提,急速恢复正是燕三渴求的东西,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挨刀后恢复快才能比别人漂得更远。体修到了第四阶才能体现出恢复力的强大,燕三目前的回复速度还不如天生拥有天赋的灵兽。好比壁虎断尾,很快就能重生,这是天赋;人断了腿,当时就算接上了,得恢复很长时间,少不了以后还得叫瘸子,这就是差距。
冰风蝉王,秋风未动蝉先觉,第一个天赋是感知,而且是超感知,这点再次加强了燕三的万兽之眼。第二天赋是蝉隐。也是燕三当前所需,隐匿气息,修为,甚至生命波动。燕三的泼皮之道,讲究的是干脆利落,能直接弄死就直接弄死,绝不正面唧唧歪歪半天才动手。故而最好还是背后下黑手来得方便,就算实力目前猛跨一大步,还是要下黑手,燕三不会忘记还有个马归师伯,第三阶灵修,有了蝉隐逃命也多几分把握。
燕三摇醒罗罗,这次不再喂它吃肉了,第九回路开,燕三与罗罗之间的灵魂链接更紧密一些,知道了这小家伙总是贪睡确实是借黑心紫叶果这个契机在进化,同时炼化以前乱七八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灵药灵果,但睡了这么久,罗罗其实早就进化完毕,可以随时中断炼化灵药,自由活动,之所以还是如此贪睡,燕三总结了一个字:懒。
这段时日罗罗算是舒坦了,吃了睡,睡了吃,燕三天天把最好的肉填到它嘴里,就差没给它嚼碎了,眼看着罗罗从一只拳头大小的猫长成一头家犬大小的肥老虎,要不是燕三怕罗罗出了什么毛病,偶然动用魂力探寻发现这个秘密,不知道这惫懒家伙还要装多久。真是没天理,连老虎都学会骗人了!
罗罗晃了晃脑袋,半眯着眼睛就张开了嘴。燕三嘀笑皆非,一大块骨头怼进罗罗嘴里,道:别装了,不知道哪儿学来的这臭毛病,自己去找吃的去。你老爹要去报仇了,不能带着你,你体型大了,到南风镇要吓着人。
罗罗吐掉骨头,虎地蹦起,摇得鸟窝上下晃动,树枝嘎嘎作响,果然肥仔。它眼睁睁地看着燕三,突然伸爪揽住燕三小腿,毛茸茸的头颅左右摩擦。燕三伸手轻抚罗罗头颅,道:你是老虎,又不是猫,撒什么娇?不能再这么懒了,这次真不能带你,等南风镇的事情了结,我再来这里寻你,听说元修很多都畜养灵兽灵禽,去了修元界就不怕吓到人了。
罗罗不知在不在听,翻身又打了个滚,将浅蓝绒毛的肚皮亮出,朝着燕三低哼。肚皮是兽类弱点,如果无顾忌地亮出肚皮既表示很信任你,以前燕三每天都很给它挠挠,算是亲密动作。但这次显然不一样,燕三脸色一板,似重实轻的一脚踢到罗罗身上,指着罗罗喝道:你是虎,不是猫。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虎要啸傲山林,作万兽之王,多大个老虎了,还呆在窝里卖萌撒娇,还等着给你送吃的!我回来若你再是这等被又蠢又懒的模样,老爹就不要你了!
一通骂完,燕三从鸟窝隐蔽
处掏出两颗血精,丢到罗罗肚皮上,道:伤了就自己回来吞血晶救命,我走了。眼见罗罗无措的样子,燕三到底不忍心,蹲下身子摸摸罗罗的头颅,柔声道:等老爹回来接你。
罗罗通人性,更兼与燕三灵魂勾连,呆呆看着燕三片刻,突然轻轻点了点头。
望着燕三渐行渐远,罗罗站在高高树枝上,嗷儿叫了一声,仿似少时猫儿模样;等到燕三人影都不见,罗罗突然挺起胸膛,张嘴长长狂吼一声:嗷……声音低沉浑厚,犹带稚音,但威严堂皇,自有一股震人心魄的傲气凶残,林中鸟兽乱飞,树叶飘零,更衬得罗罗威风凛凛,一代山林之王从此告别安乐,踏上血腥称王之路。
燕三听闻得身后虎啸,终于放下了心,收回万兽之眼感知,朝南风镇奔去。
就要过年了,只是今年有些人注定过不了年。
有些仇,不死不休!
天上零零星星砸下点点冰粒子,待到燕三走进南风镇时,地上已经铺了雪白一层。瑞雪兆丰年,银装素裹,纯洁雪白的南风镇,万家欢笑,好事的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家门,雪仗打得不亦乐乎,小西街的废墟残骸全被大雪淹没,好像从来没发生过那些残忍丑恶,好似那三百多口热闹喧嚣的人只是安睡了,或全部搬走了,一片安宁。
然而,有些人是没有睡的,没有走远的,不得安宁的!
当年他们救下的那个孤儿还记得,这些年吃过他们每一家饭菜的泼皮还记得,有个身边躺着一只死燕子哇哇大哭的燕南追还在。在这同样的雪天,心中哇哇大哭着,踏雪归来。
燕三裹着一身虎皮,批头散发地走进南风镇,很快就用一身虎皮换了一身衣裳,头发索性割了,留下半寸长的一段,根根直立,一个精力充沛的愣头青就出现了。
这半年燕三变化很大,不光是长得高了,脸上也长开了些,那些生死经历,魂海搏杀,日以继夜的苦斗修行,天王诀烘炉锻打,使得他好似变了一个人,眼里透出的沉稳和坚定让人觉得安心,而偶尔荡漾的狠辣残忍又使人害怕,微微一眯,那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便成一个天生的笑眼,使人感觉亲近,这种气质矛盾复杂,偏又和谐统一。
燕三算不得多英俊,小时候就是猴儿一样机灵,此时一旦沉稳,莫名就生出几分豪情,眉眼间英气渐露,加之身材高大精壮,如果放在泼皮堆里,算得上一表人才。
气质和发型改变,燕三又刻意隐匿了气息,随手借了些看着不顺眼的人些钱,住进了醉月楼。
半年前从这儿开始落入圈套,奔逃而走,今日还是回到这里,使劲再爬起来。这就是泼皮的倔强和执拗。
醉月楼斜对着南风衙门,相隔不过百米,不用开窗,不用去看,略微一凝神,万兽之眼发动,燕三眼中就是一片深邃黑潭,滤过风雪,滤过其他纷纷扰扰的乱音乱相,燕三的感知笼罩整个南风衙门,片刻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马彪、邓飞玉、石
文正、马阳、李未开济济一堂,酒肉满桌,正自杯盏交错,清风七杂碎,除了死了的勾非和阴人罗归,其他人全部都在,这好的很。
远处一间黑暗的小屋内,罗归盘腿正在运功,看不出端倪。
而在南风衙门旁边黄仁义府邸的大堂中,黄仁义和夫人协同白面师爷石文天正陪着一个年轻人喝酒,那年轻人把不耐烦都写在脸上,一身红衣本来贴身,却被他扯得东歪西露,头发蓬松飞扬,一声大喝:滚,快过年了还不得清净,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要不是大哥有令……爷今日就捏死了你们!黄仁义本来谄媚的脸立即苦瓜也似,还想说上两句,那张狂的年轻人一酒壶砸在地上,碎片飞扬,地上酒壶砸中的地方一个小坑,坑里还燃起赤红火星来,良久不熄。年轻人冷喝道:当爷不敢?
黄仁义三人即刻屁滚尿流地滚蛋,再不敢放半个屁。
是个高手,灵元外放,三阶实力!燕三一惊,皱眉思量。
待得入夜,燕三偷摸下楼,从后院出了醉月楼,直扑南风衙门。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泼皮报仇,从早到晚。燕三自忖以现在的实力,偷偷摸摸杀上个把人然后逃走,只要自己刻意躲开,动作够快,就算三阶实力也只能干瞪眼。从今日起,鸡毛鸭血,杀一个算一个,不死不休,搞得你们夜晚摸着脖子睡觉。
偷入衙门,燕三万兽之眼大开,蝉隐运到极致,清风诀鼓荡,如雪夜幽灵一般潜入。
马彪和邓飞玉是夫妻,两人一间房此时已经睡下,一个暗器一个二阶,下手有些困难。石文正去了他哥哥石文天处,两兄弟在商量这如何巴结那个张狂的年轻人,燕三从两人口中不时听到血衣卫血逆流等字眼,而且那名叫血火杀的年轻人就住在不远处,相对危险。罗归独居,燕三时刻关注着,决定将回归南风镇的第一刀血送给马阳和李未开。两个杂役弟子共处一室,离罗归的房子也有段距离,正好下手。
罗归的房子常年黑暗,即使点了灯也昏昏沉沉,他的窗户是打开的,不知何时在窗棱上挂了一件月白衣服。燕三将万兽之眼勾连了房中鸟笼中一只红嘴莺歌,注意着罗归的一举一动,悄悄向两个杂役房子摸去。
房中一片灯火通明,两个杂役弟子还没歇下,此时马阳正在说话,而李未开唯唯诺诺地附和着。
李未开,不是我说你,以后办事醒目点,不要老往血衣卫旁边凑,马屁乱拍会死人的!你什么身份?要是挡了我……马师兄的道儿,你猜怎么着?要么像勾非师兄一样死无全尸,要么跟罗归师兄似的,从此吃喝等死!我估计你这身份怕是第一种较多,你也知道马彪师兄下手挺辣的……
李未开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牵着马阳的衣袖,岣嵝着脑袋就差没跪下了,低声快速地申辩:马阳师兄,我没……我哪敢乱来啊,我就是端茶递水,一句话都没跟血火杀大人说过,你……你可不要冤枉我……
第五十五章:流血的衙门
马阳一阵冷笑,道:端茶倒水?给师兄们端的茶是千蕊百芳,给血火杀端的是雨过春芽,倒是舍得本钱,你当我没见着?千蕊百芳是凡俗好茶,而雨过春芽已经带有丝丝灵元,属于灵茶,两者不可同日而语。www.uu234.net
李未开忙道:雨过春芽还剩了半两,本也是要送给师兄的……从兜里掏出个小包来,递到马阳手中,马阳接过,放鼻端一闻,脸上惬意,对李未开玩味地笑道:算你识相。我就不到师兄们面前去告你了……将小包揣入怀中,推门而去。
李未开低眉顺眼送到门口,等到马阳背影在转角消失才关上门,脸色一下变得扭曲怨毒,嘴里低声道:狗杂种,仗着马彪撑腰骑到老子头上来了,总有你落到我手头的一天!到时候我不要你跪着给我舔脚我就不姓李!这次下南风镇的七人里属他低位最低,连马阳也经常仗势欺负他,倾轧已成常态,李未开有心想巴结上血火杀,哪怕做个小厮也好过如今,可惜人家看不上眼,还被马阳发现端倪,敲了他花费攒了半年的两枚灵晶买的雨过春芽。
还待再毒骂几句,房门外突兀有人冷哼一声,李未开面如土色,只当马阳返来听到了,想到师兄们的手段和报复,几欲晕厥。就见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人骤然冲入,还未看得清面貌,已被那人一掌刀切在颈侧,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最后一个念头是:不是马阳,马阳没这么高!心头竟然一松。
马阳回到房中,将小茶包掏出不断嗅闻,脸上甚是得意,正思谋是自己先尝尝鲜还是给马彪送去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细细声音低声叫道:师兄……
这儿会叫他师兄的只有一人,马阳不耐烦地将茶包收好,嘴里斥道:你想讨打吗?夜半三更又有什么事?一边怒气冲冲打开门,却与门外站着的人几乎脸碰上了脸,吓得赶紧退后,却不想那人迅疾伸手,一手捞住他的脖子,一头砸了过来,马阳眼前星光大亮,脑中如炸开一个太阳,绝对的光亮后陷入无尽的黑暗。
燕三将昏迷的马阳和李未开放到一起,伸手在二人后背略一摸索,轻轻一压一勾一提,极其轻微的两声响动,两人脊椎骨被错开一节,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燕三再在二人下颌处一拉,下巴脱臼,又在二人脑后某处揉压片刻,没有两个时辰,二人是彻底说不了话了。
做完一切,燕三轻手轻脚将二人周身搜了搜,将两个小囊袋揣入怀中,然后一手提一个,轻步走向南风衙门正门。片刻后,燕三提着二人纵到衙门大堂顶上,此处日间人来人往,夜间反而最是安静,猫都没有一只,由于天气寒冷,守夜的人都撤了,孤零零的屋顶上放眼一片白茫茫,宛若置身白色的汪洋中一样,漫无边际,让人感觉单调,压抑,绝望。
寒风一激,李未开和马阳二人先后醒来,睁开眼却发现手不能动,脚不能移,全身上下没一处可以动弹,仿佛灵魂被禁锢在一具陌生的身体中,无法
操控,连说话都不行,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珠。
燕三掏出幽泉,将两人手脚处衣服撸起,飞快划开两人手腕,脚腕。大血管断裂,两人的鲜血立即源源不绝地流了出来,沿着南风衙门顶的青瓦向下蜿蜒。燕三收起幽泉,扫了一眼惊骇欲绝的两人,道:算你们好运,脊椎被卸了一截,应该感觉不到多疼,而且也留了个全尸,比勾非强!
我知道你们心有不甘,不干你们的事对吧?躺着的两人虽然无法动弹,却拼命眨眼,燕三弹了弹寸头上的雪花,道:听说过皇帝株连九族没?我也有句话叫你敢动我家人,我就杀你全家。你们虽然没有杀我师父,但不该跟在杀我师父的仇人身边,你们死得不冤,尤其是你,马阳,你是马彪的私生子,父债子还,再天公地道不过。
说话间,两人四道伤口鲜血飞快流出,在南风衙门屋顶的的青瓦间成了几条鲜红色的小溪,鲜血划开积雪,又融合雪水往下流淌,一些流到地上,一些挂在屋檐,一些浸入青瓦,流到被冰寒凝结,成为一块块红色的艳丽的冰,在雪白的世界里平添一色红。
盏茶时间不到,两人脸色变得白如纸片,昏迷过去,燕三又在将要凝结的伤口上各划了一刀,遥望小西街方向跪倒,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头,雪夜第一刀血,慰藉在天亡灵。
马阳和李未开身躯渐渐僵硬,全身血几乎流尽,燕三探了探二人脉搏,几不可感,正要离去,突然身躯一顿,静静蹲在二人身侧,眼中幽黑弥漫,一动不动,他的一线心神一直寄托在罗归房中的鹦鹉身上,透过鹦鹉的眼睛提防着罗归。
罗归房中窗棱上的白衣服已经不见,在鹦鹉的眼中,漆黑的房里点亮了一盏迷蒙的灯,灯火下罗归瘦骨嶙峋,虚弱不堪,在他对面坐了一个如在梦中一般的女子。
阿零?她怎么会在这里?燕三心头一惊。
秋水双眸如含万千诉说,眉黛远山,灯光下的阿零仿佛虚幻的人物,朦胧迷离。让人觉得风一吹就要从这场迷梦中醒来,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考虑清楚了?不容易,这么重的伤硬是靠铁骨草撑了半年……阿零轻笑道,仍旧如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声音,勾人心魄,虽无娇柔,低沉微沙中却自含妩媚。
霸王令可以给,但不能直接给你。你要,自己去取。马归闭着双眼,毫无情绪地低声道。
哦?怎么取法?
我会给马彪,让他带人一起跟你前去,至于你怎么取,我想大罗天宗的人不要我教。
呵呵……阿零又笑,道:果然是宗门弟子,借我之手除去马彪?心思确实毒辣,他们可是你的师弟。夺霸王令,马彪一行人自然要杀绝,多一人知道,进霸王秘境就会多一分变数,阿零不是蠢人,一眼就看出罗归心思。
让师弟们历练一下生死也好,况且……从他们搜去了我的
救命丹药就已经不是我师弟了,没亲手杀他们算是最后一分情谊。说起来你还是赚了,马彪身上还有偷了我的两枚真一丸。罗归浅浅一笑,这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云淡风轻的清风明月宗师兄。
如此倒也划算,不过亏本生意都做得像你这样满心欢喜倒也不多见……你真会把霸王令交给马彪?或者你现在就带在身上?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呢?阿零眼波流转,在马归身上扫动,手上突兀多了一片墨绿色的叶子,轻轻震颤不休。
不用想了,如果这么容易让你得手,我也不是罗归。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不可能拿到霸王令,如此重要的东西自然不会放在身边,收了暗蛮虫吧。
你怕不怕痛?怕不怕死?或许一痛你就叫人把霸王令带了过来呢?阿零非但没有收手,暗蛮虫震动更加剧烈,急欲冲出,秋水双眸带上一股杀机,仍旧美丽不可方物。
我怕痛,也怕死。你觉得我是现在这样好,还是死了好?如果要动手杀我尽管动手,四个字:求之不得,与其这样生不如死,还不如一了百了,不过我死了,宗门应该会追查吧,大罗天宗自然不怕清风明月宗,只是这是大唐境内,你猜若是惊动血衣卫,你逃不逃得掉?罗归怡然无惧,睁开双眼直视阿零,看都不看暗蛮虫一眼。
哦?小西街三百多口一夜血洗,血衣卫也会兴趣的吧?听说血衣卫专职清理元修渣滓,触律皆杀,三百多凡人性命一昔断绝,想来也够你死上一回了。阿零回道,手上墨绿色的叶子终于停止震颤,须臾消失不见。
马归苦笑,道:那是宗门追缴叛徒……算了,你既知道,我亦无话可说,不过你身上也未必见得干净,屠刀帮是你的手下吧,听说小西街大火那晚,屠刀帮赚了个杯满钵满,想来屠刀帮手下没少杀人放火。黄仁义早就与屠刀帮有勾结,明处不好下手,唆使屠刀帮趁乱捞一把,你想来也是知情首肯的。这么说来小西街三百条人命,我想你也应该背上一半吧!大家都有见不得光的地方,要么各取所需,要么一拍两散,你想好,要我性命,尽管拿去便是。说完再次闭上眼睛,陷入沉默。
阿零皱眉,黛眉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哀愁,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半响叹一口气,眼睛一凝,重新回复一汪秋水无波,冷冷道:你赢了!就按你说的办,若是骗我,你知道大罗天宗的手段!言毕推窗而出,片刻消失在风雪里。
一颗洁白的药丸不知何时放在桌子上,在幽暗的房间里仿佛白得发光。罗归睁开眼,颤颤巍巍地下床,猛地扑向桌子,将那粒丹丸拿到手中,急不可耐地吞入腹中,而后喃喃道:马彪,你他妈的去死吧!臭女人,这么点脑子怎么跟我玩?呵呵,呵呵……我得不到的,你们谁也得不到!都他妈去死吧!呵呵,呵呵……灵药药力发作,马归就地跌坐炼化药力,脸上带着狠辣狞笑,满头黑发无风狂舞,宛若疯魔。
第五十六章:尾随
燕三眼中幽深略退,切断万兽之眼联系,心头惊疑不定,想不到小西街的火还跟阿零有关,罪魁祸首而今又多了一个,一想起阿零,不知怎地心头竟是一痛。www.uu234.net
回想起阿零颠倒众生的容颜和祸国殃民的眼波,燕三心中空落落的,心头只回荡一句话:世间万般事,唯杀可解!
这是百里展偶尔念叨的一句话,燕三一直以为百里展失心疯,现在看来,自己多么幼稚。
既然是仇人,那么再漂亮也是仇人,是仇人就该死。忆起马归模样,燕三眼中狠辣再现:原来马归重伤了?难怪呆在屋里一直不动,倒是错过了好机会,现在正在炼化丹药,嘿嘿,那就去死吧!刚要动作,突兀一声冷喝在耳边响起:什么人?一股凌厉之极的风声自远处急速飞来。
燕三顾不得再想其他,合身一滚翻下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须臾过后,一身红袍闪动,血火杀傲立南风衙门屋顶,皱眉轻咦一声,已经感觉不到燕三的存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血衣卫自有一套锁定气息、元气波动的办法,也是血衣卫行走江湖的招牌之一,但那人一翻下屋顶就像没出现过一般,气息不见,元力波动消失,连生命体征都不见了,好像从来就没人来过一般。
屋顶两人已经死的硬邦邦的了,全身血流得干干净净,洒在南风衙屋顶,白雪红冰,触目一片地狱惨相,血火杀怒喝一声:贼子休走!扑下屋顶,循着感觉往前追去。
陪着血火杀的石文天石文正兄弟和黄仁义赶到,大声招呼衙役,连马彪邓飞玉都惊起,短短时间内南风衙门灯火如昼,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从衙门屋顶垂挂下来的深红、浅红、粉红冰柱,血腥味清冷荡漾,鲜红、洁白互相辉映,一时间竟有种残酷的美丽。整个南风衙门成了鲜血衙门,残酷、冰冷、血腥,黑洞洞的大门仿佛恶鬼张大的嘴,无声尖笑。
你们知道泼皮的愤怒吗?且看看这鲜血染红的衙门,看看血色的大堂是否也会像小西街一般被白雪覆盖消弭。
屋顶两个人已经冻得硬了,何止失血过多,简直血已流尽,脸色比雪还白上几分。罗归闭关,血火杀追敌,众人之中以马彪为首,马彪翻看两人,身体突然一抖,脸色变得雪白,片刻后殷红如血,突然发一声喊,却无处发泄,浑身颤了几颤,眼中流出泪来。邓飞玉看清马阳面容,一声不吭软倒在地。
马阳是马彪和邓飞玉的儿子,这是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的秘密。两人早些年跟着罗归坏事做尽,也怕亲人受到牵连,在马阳五岁时就将其送走,后来罗归升为真传,跟着他的马彪、邓飞玉身份自然水涨船高,一对狗男女修行生活逐渐安定,就通过种种手段将马阳也弄到了清风明月宗当了一名外门杂役弟子,对外仍旧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马阳年纪与燕三相仿佛,今年刚满了十六岁,平时跟随着罗归也学了些狠辣阴冷,马彪虽然嘴头不说,心里却是把马阳当成了一个重要的筹码。现在罗归等于
废了,马彪踌躇满志,正是要取而代之的时候,却不想马阳被人杀了,而且如此残酷,将一身血放得干干净净,一时间竟让马彪这种狠辣心肠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中年丧子,是比白头人送黑头人更悲切的事情。
随后几日,血火杀反而安静了下来,难得地穿戴整齐,呆在朝堂里整天听着黄仁义的马屁废话。他知道这种残忍的杀人犯一定与马彪等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要马彪几人还在,那么凶手肯定还会再来,与其满镇乱翻,还不如守株待兔。
这一下正打在燕三的七寸上,有血火杀守着,燕三只能看着罗归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终于在过年这天,罗归重重吐出一口白气,起身推开了房门,实力恢复了几分,自保已然无碍,接下来的日子,以前吃了他的都要吐出来,拿了他的都要还回来,忤逆了他的,全部要死!
马彪阴郁地望着推门进来的罗归,寒声问道:师兄何事?邓飞玉脸色惨白地与马彪对坐,两人均是无言,桌前摆着一壶孤零零的酒,气氛沉闷之极。
马师弟,一家人关上门,你我毕竟是师兄弟,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先是勾非,而后是马阳、李未开,看来小西街那个燕三又回来了,明显的不死不休。如今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总有疏忽的时候。我知道你是不惧怕,但是邓师妹呢?石师弟呢?两人不过初元,如遇偷袭很是凶险,加之我现在重伤也没有自保之力,要想护着他们力有未逮,你真的就这么看着清风七子一个个命丧南风镇吗?只要一枚真一丸,三天之内我当恢复四成功力,燕三敢踏进南风衙门一步就是他的死期,你……罗归气色依旧惨淡,但外伤在这半年将养已经痊愈,此时说了一大段话,显得气息急促。
邓飞玉眼睛亮了一下,几人之中自是以罗归功力最高,刚将眼睛瞟向马彪,马彪已经举起了手,打断罗归言语,硬邦邦地道:师兄,确实未见真一丸,如果师兄没什么事情,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看你气色不好,天寒地冻莫惹了风寒。
罗归被马彪一句话一噎,半天没说出话来,突兀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个世界毕竟还是你们的。算了,师兄弟一场,我的修元路看来已经断了,我这次来,是要送师弟一场造化,只求师弟让我在此安心终老。师兄弟几人中,以你最为沉稳,做事也果断,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交给了你。
马彪眼中光亮一闪,而后归于平静,不咸不淡地道:师兄有这份心,师弟也是感到欣慰。师兄请讲,如若属实,师弟以性命起誓,有我马彪在一日,定然保得师兄安然无虞。
师弟可有听过霸王令?罗归道。
马彪脸色大变,声音都颤抖了:我自然是听说过的,纯元秘境,霸王传承,持令可入,内里秘宝无数,师兄你拿到了霸王令?
罗归点了点头,道:机缘偶得,如今这霸王令就在……,你去取了,事不宜迟,今夜就动身去往秘境,一来怕夜长梦多,二来
燕三肯定会衔尾而去,正好在路上杀了以绝后患,也算是一举两得。
马彪大喜,邓飞玉却是眉头一皱,道:那师兄你一个人,又重伤在身,怕不是……
罗归笑道:师妹果然好心肠,我虽然无力,别忘了这儿还有一个血火杀,等你们出了镇,我自会去找他,有他在,我这儿反而是最安全的。
马彪神色振奋,一时间把丧子之痛都抛在脑后,对罗归抱了抱拳,道:多谢师兄,事成之后,定当为师兄寻来真一丸,助师兄再登修元路。心中却道,那也要等我拿到霸王秘宝,实力稳稳压你一头再说,如果你中途被燕三抽冷子杀掉,那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
罗归又道:师弟也莫以为十拿九稳,霸王令不止一枚,此次前去还有一名女子,我与她一起得的霸王令,那女子实力高超,师弟要多防备,如果时机恰当,师弟不妨给师妹也争取一下霸王令,两人进入总比一人机会大些。这便去取令吧,我与那女子相约今夜子时在南风镇口出发,一切小心,师兄等你们凯旋而归。
马彪皱眉,罗归已经转身蹒跚离去,互不可见里,三人目光皆是闪动,显然各怀心事。
罗归并未回房,而是又去找了石文正,两人密谋一番,石文正亲自送出门口,目光中掩饰不住的贪婪兴奋。罗归告诉他,马彪今晚会带他们出去探宝,与大商的人有勾结,而且如果不出预料,一直阴魂不散的燕三也会跟去……至于石文正要如何做,罗归未说,但此等立功机会,想也想得到石文正不会放过。涉及到国家恩怨,此地正有一名官家高手,血火杀!
南风镇暗潮汹涌,宛如这风雪乱飞的夜,理不清头绪,一汪水被病怏怏的罗归彻底搅浑。
子时,马彪协同邓飞玉、石文正连带从黄仁义处借来的十几个便装的衙役来到了镇口,风里雪里,另一行十几人也匆匆赶来,阿零、柳叶儿、熊良、司徒仁外带十几个屠刀帮的高手,两波人马沉默汇集,马彪和阿零交换了一下眼色,带头走进风雪里。
双方人数相当,表面均是不动声色,实则都在谋算对方手中的霸王令,只是此时还在南风镇内,有血衣卫坐镇,双方还不至于扯破了脸皮,待得出了大唐,那就是各凭手段了。阿零心头微微不安,此行当以绝对实力碾压马彪,但几人均不露声色,毫无畏惧之意,是真的相信罗归所谓盟友说辞,还是另有其他手段?
片刻过后,燕三从屋顶凹处爬出,尾随两队人马走进茫茫风雪。
南风衙门中,罗归重新穿上月白长袍,在月夜中满脸云淡风轻的笑,施施然走向黄仁义府邸。
血火杀嘿嘿冷笑,衣襟大开,扬首将一壶酒喝得精光,手上一用劲,青铜酒壶在他手中宛如泥捏一般,变成一团,随手一扔,在雪地里嗤嗤作响,竟是炽热难当,血火杀长身而起,傲然道:那就让我来会一会大罗天宗的高手!血衣如火,在大雪中急速飞腾,出镇而去。
第五十七章:血火杀vs阿零
血火杀生性狂傲不羁,这次坐镇南风镇,实则是由于他在唐皇面前出言无端,引得皇后皱眉,结果就被血衣卫老大血狂龙调到玄元郡,免得老是在皇帝面前丢人现眼。www.uu234.net
恰逢南风镇除了人命案子,血火杀火急火燎赶来准备厮杀,却被百里展放了鸽子,心头盘算熬过了年,怎么地也要老大调自己回去,在这与凡人为伍的南风镇,每天对着几个马屁精,真真快憋出火来。
却不想今夜得到石文正报告,说是大商朝大罗天宗有高手潜伏在此,预备今夜出城,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即便是两国之争,修元者都可以明哲保身,但血火杀披着一身红皮又不同,他是官家,必须要管,更何况血火杀的性子,即便不是出于职务也要找架来打,哪里会错过这等大事?
燕三悄无声息地跟上大队人马,直到第二日正午,队伍才停下来休憩。他有耐心,一共三十九人,一个个都跑不了。尽管队伍中比他实力高强的不下五个,单对单或许打不过,但总有落单的时候。这一路去什么霸王秘境,想来也不太平,况且两伙人勾心斗角,不愁没有机会。
一行人绕过了蛮吼森林,径直往唐元边境行去,路过蛮吼森林时,燕三仔细感知了一下罗罗的状态,却是一片战意滔天,想来厮杀正酣。离了燕三,罗罗真正独立生存,少了依靠,也少了牵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熟悉崭新的力量。燕三心头火热,罗罗都能斗战求生,自己身为老爹也不能落后于人,灵魂相依,燕三心中杀气弥漫,脑海中腾起一片血红,极度渴望见到鲜血。
魂相也会影响性格,燕三修成万兽阎罗,兽性本嗜血,不知不觉中也深陷捕猎快感,尤其此时血仇未报,与万兽阎罗相相得益彰,胸臆间残忍凶蛮之意升腾,几欲张嘴怒吼,拔刀杀人。
归根到底,引死魂壮己魂也属于融魂,或多或少会有影响,练尸者多带死气,招魂者多阴森恶毒,这都是纳魂对主魂的影响,若主魂失守,魂相混沌,最后终究会变成邪恶阴狠的怪物。燕三魂相纳兽魂万万千,点滴积累之下实际上对主魂影响至深,长期以往,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已非己,兽非兽,嗜杀成性的人形凶兽。
正在把持不住之时,一片冰寒弥漫,万寿阎罗相中冰风蝉王之力爆发,管它外面万兽嘶吼,灵台自一点冰寒不灭,燕三顿时清醒,心中明悟,夺灵后冰风蝉王属性冰寒,那股冰寒本意尽数融入了魂相,守住主魂清明,所谓误打误撞,这一重魂修最重要的难关:本魂不动无声无息间就被解决了 。
此地已经是唐元交界,怪石嶙峋,多有高大石山挺立如剑,正前方一座石山成柱状,光秃秃的一丝草木也无,直撑苍天。峰顶五根细小石柱岔开,宛如人的五指。此山名叫五指山,也叫擎天峰,并不如何高大,但其形状酷似一只硕大人手撑天而起,因而被当做唐元交界的标志,过了此峰就入了大元境内,算作侵入别国,元人厮杀击杀,理所当然。
此路是一条唐元边境的暗道,因为毗邻蛮吼森林,时有凶兽出没,人迹罕至,两国均未在此处设防,走得最多的可能是双方的偷渡人员。正行走间,阿零目光一凝,抬手阻住了屠刀帮众前行,招呼众人原地修整,连柳叶儿也没带,独自一人离去。
片刻后阿零来到五指峰下,此地烈风颇大,雪不能落,入目只有在身后远处方能见到白雪,映入眼帘的都是土黄,暗褐,此时在高高的五指峰上,一抹红色极是醒目,宛若火焰翻腾,在天风中鼓荡不休。
这是一个魁梧骄傲的男子,约二十来岁年纪,眼神懒散,偶尔一凝却是锐利如剑,鼻直口方,面庞宛若刀劈斧削一般刚硬,一头散乱黑发在山风中狂乱舞蹈,只衬得他睥睨如同君王,仿佛天地尽在其一手之间一般;
此时那男子见阿零向他望来,哈哈狂笑,慢慢站起,提起一个大葫芦,猛灌了一大口酒,一手却指向阿零道:
兀那大罗天宗女贼休走,待我下来说话!
其声如闷雷横空,竟震得群山索索而抖,山间回声如潮。
阿零银牙暗咬,心知今日事情可能无法善了。此时骑虎难下,被人一口喝破身份,霸王令她又势在必得,皱眉沉声回道:
血火杀,不要以为我怕了你,今日我还有要事,懒得跟你噪!
血火杀懒洋洋一笑,也不见他作势,整个人宛如流星横空,竟从那百米山峰之上一跃而下,黑发如墨,滑出一条长长轨迹,片刻之后身体咚地一声闷响砸落地面,仿佛一枚土雷,只震得地摇山动,尘土飞扬。得石文正通风报信,血火杀特意来此等候,本就是为打架而来,阿零也没有逃走的意思,尘土翻滚间,血火杀从中走出,恶狠狠呸了两口,再浑身一震,灵元随念而动,一身灰尘全被震开,将那大酒葫芦背到背后,眯着眼微微笑,施施然走到阿零跟前。
血火杀,我今日真是有事在身,不想跟你做无谓争执,你要是真要打,待我事了再找你切磋!阿零银牙暗咬,竭力控制自己情绪,百米高峰一跃而下毫发无损,这是体修,灵元震体去尘,这是灵修,血火杀居然走的灵体双修的路子!这种人要么碌碌无为,要么头角峥嵘,处于实力的两极。难怪血衣卫偌大威名,所到之处宵小退避,实力铁一般摆在这里。
血火杀双手环抱肩膀,脸上依旧笑嘻嘻地,大商之人,来我大唐鬼鬼祟祟,我身为血衣卫自当问个明白,不过我这人天生贱骨头,你要先打一架也未尝不可,
阿零深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上方一片墨绿叶子轻轻颤动,冷声道:大罗天宗,纳兰零,讨教血衣卫血大人高招!
血火杀目光在纳兰零雪白丰润手掌上一凝,面容一整道:暗蛮虫?大罗天宗真传弟子!纳兰零?好似听说过……咦,你不是许给了暗家第三子暗刑吗?不在家中相夫教子,怎么有空到大唐来郊游了?嗯,战榜第四十八名,算起来比我还高了两位,有点麻烦……不过,打过才知道,看看你有何能耐敢立在我血火杀前面!
血火杀浑身战意如潮,嬉皮笑脸全都不见,眼中懒散之色一扫而空,变得如同刀锋般锐利,浑身灵元滚动,如临大敌,气势一时间扶摇直上,直如嗜血猛兽;其前后形象反差之大,宛如变了另一个人;
只是指婚,还未成婚!姓血的你少污人清白!纳兰零咬牙切齿地纠正,手上的暗蛮虫震颤欲飞。
废话少说,血衣卫,血火杀,请指教!血火杀拉开架势,双拳互碰,砰然一声,狂吼一声,全身暴涨一分,撑得浑身血衣发出咔咔声响,沙钵大的拳头一拳向纳兰零轰出。
这拳未到,劲风已刮得纳兰零俏脸生疼,看血火杀眼神如狂,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将自己当成生死仇敌对待,纳兰零心中一凛,旋身让开此拳,一指点向血火杀腰侧;
血火杀也不收招,那拳头碰的一声砸到纳兰零身后一块巨石之上,坚硬的牛头石如同面粉捏成一般,被击得碎石飞扬,拳头接触部位如沙如粉,纷扬洒落;纳兰零那一指带着蒙蒙绿光,将那暗蛮虫操控成一点急速旋转的小小旋风,只要指头没入,那暗蛮虫转瞬就可将伤口急剧扩大,造成恐怖的杀伤力,这招亦有个名堂,唤作旋锥。
两人一个照面间毫不留手,近乎生死相搏。血火杀对纳兰零的旋锥毫不在乎,只当没见,一拳落空,任凭腰间鲜血飙飞,反手又是一记勾拳朝纳兰零轰去,浑身气势不弱反涨,犹如见了血的老虎一般更是凶暴。
那拳风呜咽似鬼嚎,让人一见
就心生感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哪怕是山也要在这一拳之下分崩离析,哪怕是铁也要砸出一个透明的窟窿!
纳兰零不敢接,不敢挡,只有躲。血火杀这两拳击出竟是丝毫不给敌人,也不给自己留下余地,没有变化,直来直去,让人感觉血火杀哪怕自身被捅了七八个窟窿马上要死了,这一拳依旧会从他的尸体上打出去。
霸道,狂烈,毫不讲理,以命搏命,蛮横无忌!血火杀这套拳法就叫横拳,蛮横的横;
纳兰零那一指在血火杀腰间开了一个小口,就不得不躲开这蛮横一拳。但就这一指已然十分惨烈,血火杀皮开肉绽,腰间已然炸开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子,如若不是纳兰零抽身躲拳,这一指将会直接洞穿血火杀,肚破肠流。这还是面对体修的防御,如若对上其他同阶修士,这一指下去就是血肉翻飞,瞬间灭杀;
血火杀不管不顾,横拳展开来大开大合,如劈山,如断树,所过之处山石横飞,摧枯拉朽,纳兰零身法灵活,在那拳风腿影间纵跃如飞,间或伸指一点,血火杀身上就暴起一团血花;照此下去,胜负已然可以预料。虽然血火杀的攻击无可沛御,但拳头只有打到目标才有效果,激起的拳风对纳兰零全无杀伤,反观纳兰零,尽管有些狼狈,却在血火杀身上不停累积伤痕,再打下去,积沙成塔,蚂蚁总归会啃掉大象。
但纳兰零也并不轻松,在那拳脚之间胸腹部仅仅只被血火杀腿边刮了一下就觉得腑隐隐作痛,整个人如被大力锤击,翻飞两米之外,喉头发甜,受了点暗伤;如被那拳脚正面击中,怕更是难堪。在后面的战斗中纳兰零更是小心翼翼,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陡然间,血火杀吐气开声,一声大喝:哈!!只见他铁桥硬马,如同山峰矗立,万载不倒,左手前伸,五指伸展,如撑天地,右手握拳曲于腰侧,随着那声大喝一直拳冲出。在血火杀身周出现一个隐约气场,空间静了一瞬,连翻飞的碎石都悬停在空中,然后随着那一拳陡然碎成粉末。其拳锋所向却是空无一物。纳兰零心内暗惊,早跳开两米,小心防备;
好了,热身完毕!接下来该让你领教下我血火杀真正的力量了!
血火杀盯着纳兰零,看也不看周身大小血洞,身躯一震,血元流转之下,伤口极速止血,转而缓慢愈合,看起来恐怖,却只是受了些皮肉之伤而已;
你不会该认为这就是我的全部实力了吧?血火杀看着戒备的纳兰零如临大敌,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
刚才如疯似魔,排山倒海般的攻击仅仅只是热身?纳兰零心头猛震,同列战榜,她却不认为这是浮夸,以血火杀的性格,也做不出那种给自己吹牛皮的事情。再听到血火杀挑衅的话语,终是铁下心来,手边暗蛮虫狂舞,正色道:血火杀,这是你逼我的。大罗天宗,温柔蚀骨诀,请赐教!
周身原本灵元翻腾的气息陡然一变,一时间纳兰零周身软软糯糯,如一汪春水起了涟漪,衬托她火爆的身材,无形中让血火杀有些心浮气躁,血气翻腾起来;血火杀心内一紧,豪情勃发,血气灵元翻滚如沸,将那周遭空气都隐约映衬得带上一层薄红,一声大喝,浑身红衣爆裂,那硕大的酒葫芦亦崩飞老远,身形再次膨胀一分,拳指纳兰零道:
大唐血逆流,热血狂舞诀,沸血阶段,请指教!
这疯子!纳兰零眼中火光不减,心内却是暗骂。
热血狂舞诀是大唐第一宗门血逆流的传承心法,血火杀居然学会,可知其在整个宗门内至少也是真传弟子。她的温柔蚀骨诀却是从大罗天宗传承心法:大罗天诀的一部分结合纳兰一族的特质演变而来,比之热血狂舞诀低了一个档次;
第五十八章:狩猎之始
热血狂舞诀一经发动沸血,攻击狂暴无比,随着时间流逝还会一步步提升攻击力,据说最高可以提升自身实力十倍,并且越受伤越强悍,可谓越挫越强,越伤越狂。www.uu234.net
但沸血弊端也很明显,只能持续很短一段时间,并不是随时都能使用,要么短时间打到敌人,要么持续时间过去成为待宰羔羊。
这也正是热血狂舞诀的强悍之处,平时修行虽然也表现出攻击力强悍的特点,较之其他高阶功法也不明显,但一经沸血,则攻击,速度暴增,完全碾压同阶修士;虽说事后可能会虚弱一段时间,却也无关痛痒,恢复过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此间血火杀可不管纳兰零心内震撼,双拳一错,几步赶上,挥拳砸来。纳兰零但见场中一道淡红人影一闪,血火杀硕大的拳头已带着狂烈暴风猛轰而至,周遭狂风铺面,衣襟飞扬,轻袍贴身印出纳兰零凹凸剧烈身形,袍上饰物更是叮当乱响,纳兰零心内大骇:一经沸血,血火杀的速度和力量起码提升了三倍!
慌乱间纳兰零亦是不慢,闪身错开,尚来不及喘息,侧面又是一腿夹带恶风呼啸而至,赶紧再次闪躲。而血火杀一经发动便如那大浪滔天,一波更比一波狂野,攻击连绵不绝,如暴风,如骤雨,如雷霆,不打倒敌人誓不罢休,一时间逼得纳兰零左闪右躲,不要说反击,连防御都不能。
血火杀攻击到酣畅出,仰天长啸一声,周身血元蒸腾,如疯似魔,随着沸血的进行,速度再次提升,一拳过去巨石成粉,转瞬又被拳风吹走,看上去竟如同一拳将石头打没了一般,攻击已然达到更强层次,纳兰零更是不敢硬接,苦苦躲闪。
再斗下去,血火杀速度更快,直如一道淡红魔影,攻击间带出片片残影,纳兰零心知再斗下去自己避无可避,闪躲这一段时间也是憋屈异常,往日面对其他修士哪有如今这般狼狈过?当下心一横,怒叱一声:
血火杀你休要欺人太甚,真当我不敢揍你不成!
不闪不躲,凝聚一身灵元在双掌之上,掌外暗蛮虫旋成绿影呼啸缭绕,悍然硬撼血火杀。
一声闷响,还来不及传出多远,更多的碰碰扑扑闷响不绝于耳,一时间两人不知交换了多少拳脚,劲风反而更是内敛,声势比之前血火杀独舞降低了许多。须臾,两人分开,血火杀仰天长笑,浑身洒满鲜血,如一血人,身上伤口密密麻麻,好似被活剐了一般,眼神依然睥睨,傲然站立,道:痛快,痛快!纳兰丫头,你败了!
纳兰零亦自站立,却是满脸血红如烧,身上未见明显伤痕,那条无往不利的暗蛮虫此时全身裂开无数细纹,频临死亡边缘,奄奄一息趴在纳兰零肩头,连钻入纳兰零体内的力量都没有了;此虫为大罗天宗独有有,整个宗门如今也不过培育出五十八条,需吞噬
无数生灵血气方可成虫,成虫后周身坚硬堪比法器,边缘锐利如刀,兼之飞行如风似箭,实是大罗天宗一大杀器。
纳兰零因在宗门内表现优异,又被宗门长老牵线与大商皇族暗刑联姻,虽说至今仍未成婚,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却被宗门长老赐下一条暗蛮虫,收为真传弟子,也算是定了名分。
纳兰零周身一半实力倒是在这虫身上,如今被毁,眼看即使救活品阶都要下降,纳兰零心中如欲滴血,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血一经喷出并未落地,在空中就炙热蒸发,化为红烟飘散,点滴全无,却是血火杀轰入体内的暗劲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出来。
血火杀攻击中带着大量火劲,与热血狂舞诀配合更是恐怖异常,被其击中如被火从内部炙烤,痛苦万分,饶是纳兰零坚强,此时亦忍不住闷哼出声;
纳兰零此时体内如焚,吞下最后一颗真一丸,调动残存灵元,苦苦与体内如火暗劲争斗。刚才的战斗中,血火杀的攻击一改前面的沙石横飞,变得十分内敛,将所有血火之力尽数以暗劲方式轰入纳兰零体内,纳兰零虽然体表毫无异样,体内却是如火如荼,浑身骨骼多有裂痕,血行如沸,经脉丝丝断裂,早已重伤,若非她前几天小有突破,此时估计已然被那血火烧成焦炭;
血火杀依旧潇洒,捡起酒葫芦,道:这架打得过瘾,我也不问你来此作甚了,牵涉到大商皇室和大罗天宗真传弟子,真把你弄死了怕是会引起两国纷争,打也打过来,我走了!你那血火内伤,却是不能压制,将沸血吐出即可……
纳兰零心内烦闷欲死,既然知道牵涉重大,为何出手前不想清楚,为何还要出手?恨不得一手抓过血火杀撕成粉碎,奈何全身无力,眼睁睁看着血火杀潇洒走远,嗓子眼一热,又是一大口血喷出蒸成血雾,心内怒火却比这血火之伤还要烈上百倍;
血火杀跑到纳兰零看不到的地方,突然浑身一颤,双腿一软摔在地上,只觉全身无一处不酸麻,恨不得立即闭眼睡他娘的一个大头觉。这一场打得,竟如同被十几个娘们连番上阵,连续干了三天三夜一般,浑身发抖,周身连一丝力气也无。纳兰零的温柔蚀骨诀也不是白给,血火杀体表的伤都是暗蛮虫留下,倒是无大碍,但他体内也被纳兰零打入十几道温柔蚀骨劲,此番失去沸血压制之下全面爆发,那劲力如春风吹拂,温柔入骨,血火杀全身筋骨如棉,不要说再战斗,竟连站立都成问题。
刚才那一番潇洒做派全是假装,若是纳兰零还能来一下子,血火杀也得歇菜。这一架,两败俱伤。
纳兰零一口口吐血,一边拿出袋内灵晶吸收能量补充损耗,直过半响才站起身。此时转头看去,五指峰下一片狼藉,断壁残垣,四周山风呜咽如同鬼哭,三阶大战的气息
之下,四周竟连鸟都没见一只,只觉人生跌宕起伏如此之快,实是不堪重负。蹒跚着慢慢向大部队走去。
行路过半,正遇到屠良一行,柳叶儿越众而出,抢先扶着纳兰零,只觉得主子周身火热,肢体接触之处烫得她隐隐生疼,且整个身体重量尽数压在她搀扶的手臂上,心知小姐受了重伤,立即吩咐道:屠良,去取水来,越多越好!屠良一愣,却不敢违抗 ,手一挥,自有长了脑袋的手下去寻水了。
血火杀与纳兰零之斗虽然远离众人,但声势浩大,众人早已察觉,人群中只有石文天知道发生了何事。纳兰零良久未归,柳叶儿终究念主心切,带领众人寻来。此时纳兰零一副重伤模样,马彪目光阴寒带着冷笑,无声向屠刀帮中一人递了一个眼色,那人微微摇头。马彪闷哼一声,再不说话。
屠刀帮也不是好鸟,自屠良以下,几个好手都被马彪收买,这也是马彪此行的依仗,若是纳兰零未伤,胜负难料,但自己脱身不难。现在纳兰零重伤在身,司徒仁仍旧不肯反水,倒是出乎马彪意料。各人有各人的道,马彪进退有路,司徒仁却也是精明如鬼的人物,现在纳兰零伤势不明,何必冒这刀口之险?几人各怀心思,暗自揣摩下一步。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一声大喝:你是谁?只见绿蒙蒙刀光一闪,接着便是咔嚓一声骨裂,一条人影突兀腾跃而起,几下纵越进入乱石之中,只见衣袂飘飞,背影在乱石间时隐时现。马彪豁然站起,猛然追出,熊良也站立从背后取下大棍,就待追击,柳叶儿俏脸含霜喝住熊良:不要追了,守住小姐!
熊良呐呐欲言,眼中凶光乱闪,终是不甘将大棍狠狠顿在石上,碎石飞溅,颓然停步。
人群之中血腥狼藉,屠刀帮死了两人,马彪带的衙役也死了一人,还有一人重伤呕血,此时犹在挣命。众人行进间燕三悄然混入,一个大毡帽盖了面目,一步步往前挪,欲刺杀马彪或熊良这等高手,不曾想半路中突然有好事的攀交情,几次问话不答,屠刀帮和衙役本就熟稔,只是目前分属两方势力,略一查问,立即发现燕三并不是队伍中人,逼得燕三临时暴起。
一动就是一条人命,燕三眸子中凶兽浮现,一膝盖狂顶而出,将身边唠叨着的那人顶得口血狂喷,身子腾起一人多高,而后抽出幽泉猛然朝另外一人脖颈划出,刀光朦胧凄迷,带着点点绿荧,形成一道扇面也似的风景,那人手脚也不慢,百忙中抽出腰间短刀一架,空荡荡如若无物,幽泉灌注灵元锋利异常,一刀将那人短刀切断,再划过脖子,带起老大一篷鲜血。
眼见众人回头,燕三返身一拳砸在一人胸膛,肋骨断裂声响成一片,而后毫不犹豫腾跃而出,左手微扬,一道黑光飞出,将挡在燕三路上的一人脑颅射穿,风驰电掣般退入石林。
第五十九章:此恨绵绵
一系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几无阻碍,待众人回过神来,除了被砸碎胸膛的还没咽气,割喉者血流如注,中弩者双目无神,已然无救。最惨的是第一个中招的话唠,燕三突发的第一击膝撞最是凶猛,血元裹挟之下,那一膝盖生生将话唠内脏撞成肉糜,力道直接作用在脊柱上,如劈断大柴,脊柱断成两截,掉落在地后话唠整个人折叠在一起,脑袋搭在两只脚踝之间,模样又是怪异,又是残忍。
顿饭功夫后,马彪带人无功而返,燕三在石林中左右穿插,很快就失去了踪迹,蝉隐之下,气息味道全无,此处又是石林,毫无脚印可查,让衙役中靠追踪吃饭的全无用武之地。
查看伤亡,那胸膛中拳的终于没有熬过,生生呕血而死,众人相顾骇然。这几人虽然算不得元修,但在世俗也是高手,均有武艺在身,尤其中拳这位,号称十三太保横练,运起功来寻常刀剑难伤,走的是体修的路子,虽未破阶,防御很是了得,却被燕三一拳砸死。
这杂碎进阶了,是体修的路子。我看过死者,全无灵元波动,中膝和中拳者均是被大力击杀,纯粹的肉身力量。马彪冷着脸对熊良道。
嗯,确实是体修手段,而且就纯力量看来,至少已经二阶。咦,他不是灵修吗?清风身法好像还是你们宗门的功法。熊良皱眉回道,身为体修更清楚燕三的力道如何,光以这两击而论,比之自己还有差距,但已经不远,稳稳的二阶体修,想到燕三如今年纪,熊良不由一惊。
众人都在忙碌收埋死者,柳叶儿扶着纳兰零搭了个临时帐篷歇下了,两个队伍的话事人变成了熊良和马彪,两人退到一边,低声商讨。
他跟着我宗门一个弃徒学过灵修,想来是灵体双修。哼,不要被我抓住,抓住他后我非活活剥了他的皮!马彪恨声道。
马阳仰面躺在屋顶上,双目无声看着雪夜,身下鲜血成冰的形象骤然浮现,这让马彪眼睛红丝密布。
总之小心些,这次探宝在大元境内,危机重重,你带来的苍蝇,你自己料理干净,别叮到我屠刀帮头上来,若不是看在后面还要合作,老子真想现在就跟你翻脸。熊良道。
小西街的事他当然知道,当晚黄仁义找了他乔装成官兵,趁乱大捞了一笔,后面燕三掏空勾非,放血马阳、李未开的事情都有耳闻,心头也惊讶于小泼皮手段狠辣,不过燕三矛头未对准过屠刀帮,屠良也就不以为意,心头还有些侥幸当初在纳兰零威压下放过燕三,留了后路。有这么个时刻惦记着的仇人,谁都睡不安稳。
马彪闻言楞了一下,眼中闪了几闪,跳过燕三的话题,问道:你家小姐告诉你是去探宝?
你们不是一起吗?照我说根本就用不上你们这帮废材,还带了一堆麻烦,要不是小姐吩咐,老子早撇了你们单干了!
马彪莫测深高地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寻宝,哼……寻宝!
熊良皱眉,道:怎地?有问题?
马彪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道:没问题,你尽管去寻宝,嘿嘿,嘿嘿!
熊良满心郁闷,人虽然浑,还不至于傻,片刻后找来司徒仁问道:你道小姐要我们去寻宝是不是骗我们……
大年初一的晚上,燕三坐在一处石山上,不远处就是马彪和纳兰零的队伍,在燕三的超常感知下无所遁形,还剩三十五人,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逃不掉!马彪和熊良的对话自然透过一头土拔鼠的耳朵传入燕三耳中,两伙人果然勾心斗角,而且纳兰零和屠刀帮之间貌似也不是十分融洽,疑心生暗鬼,加之现在纳兰零重伤在身,怕是过不了几日纳兰零就要自顾不暇了。
美丽的女人最会骗人,而骗人的人最终会有谎言破灭的一天,就如同纳兰零的容颜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谎言,谁能想到她曾经灭杀三百多口凡人无辜?面纱之下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这种女人死了也是活该。燕三心道,努力说服自己去憎恨那双撩人的秋波,都是谎言,都是骗人的,纳兰零就是蛇蝎。
队伍正式进入大元境内,山石走过变成峡谷,山峰连绵不断,出现了树林,河流,一无例外的毫无人烟,只剩原始的寂静与荒凉,气氛越发沉闷。
一山之隔,大唐飞雪连天,大元怪风肆虐,像极了两国的气质,大唐温婉中有傲骨,大元粗犷中也蕴细腻。粗粝的石头,险恶沟壑,连树木都坚强许多,没那么多水美土肥,反而出落得更加挺拔,扭曲着身子与风沙争宠。
燕三没有再出手,也不再掩饰身形,就那么忽前忽后,忽隐忽现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寸许长的头发根根直立,狭长的眼睛偶尔飞扫一眼众人,没有任何感情,仿佛猛虎在扫视羊圈,冰冷无情,毫不把众人当人,甚至不放在眼里。
柳叶儿认出了燕三,曾经惊喜叫过燕三,可惜此时燕三心肠已冷,再不复昔日油腔滑调,看也不看柳叶儿一眼。纳兰零的伤看不出好坏,燕三每天都能透过万兽之眼看到她哇哇地吐出冒着热气的血,染得容颜如醉,每次燕三都会逼着自己切断万兽之眼,告诉自己这都是假象,纳兰零是杀害小西街父老乡亲的主凶之一,该死!该死!
燕三强杀也不是没有机会,但老虎要捕猎水牛群绝不会勇猛地冲入水牛群中,那不是勇敢,是愚蠢。老虎总是跟在水牛群后,等待一个机会。燕三不是老虎,他是比老虎更聪明,也更凶猛的人,他还是一个固执狠辣的泼皮,前方是一大片树林,站在高处望去,这森林只怕要走上一天,这儿才是燕三给他们选的墓地。
前面的路几无遮掩,适合狩猎但不适合退避。但森林中不同,所谓虎入山林,拥有万兽之眼的燕三才是丛林真正的主宰。森林入口处,队伍修整,准备一鼓作气冲出丛林。
燕三就在众人不到百米处,背后就是丛林,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株怪异扭曲的大树枝干上,手中掐着一条黑绿大蛇,一刀削断蛇头,将蛇血源源滴入嘴里,痛饮一番后扯下
蛇皮,满口鲜血地啃咬着雪白蛇段,眼睛不时打量众人。
你娘的小崽子,要杀倒是来啊?畜生一样的人,恶心谁呢?打又不打,走又不走,燕三,你是不是癞皮狗变的?
燕三,老子们可没招惹你,你要报仇看准了人,你特么还有点人性没有?无辜的人也杀,老天爷打雷怎么不劈死你这个杂碎?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有种下来干一场,爷让你一只手,是老子杀了小西街的人又怎样?你能咬了老子的卵蛋去?你不是小西街三百多口胡搞出来的狗杂碎吧,要不那么热心为他们报仇呢?怕是谁是你爹娘都不知道吧……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这句骂出了新意。
这是人群中那些屠刀帮众和衙役,被燕三跟了几天,开始心头恐惧,后来发现燕三也没怎么样,精力旺盛的一个青皮小子而已,到底不敢去追,只是从此每日污言秽语连绵不绝,燕三一路沉默,只当没有听见。
燕三顿了顿,放下蛇段,跳下大树,消失不见。
污口众人失了目标,又骂片刻自觉索然无味,各自张罗吃喝。
众人都是江湖中人,熟知生存手段,一路上鸟兽不绝,倒也不乏食物,此时火焰熊熊,上方驾着一只糜子,边烤边割边吃,个个嘴角流油,吃到最酣处,突然一条人影自旁边猛地扑出,等到发觉,那人已经距离火堆不过十米,众人慌忙抽刀拔剑,暗器在手的没头没脑的发了出去,其中两枚飞星最是闪亮,邓飞玉最是警觉,飞星含恨出手。
那人短发寸头,双眼狭长犹如漆黑深潭,幽泉闪耀迷离荧光,正是燕三,眼见暗器就要及体,燕三身体骤然闪烁,瞬间跨越十米距离,刀光一闪,鲜血飞洒。众人还未适应这种人突然没了的错觉,燕三身体一转一蹲,再一窜,迅捷冲入草丛。在他身后,马彪,石文天齐齐发动疾风袭,刀剑齐上,捅入犹自愕然的一人腹中。天空飞星乱闪,嗖嗖没入草丛。
片刻后,燕三的身形再次出现在百米开外的大树上,放下一物,抓起蛇段,继续啃肉。那东西黑乎乎的,却是个人头,满脸惊愕,嘴里还含着一口肉,正是骂燕三最恶毒的那个,此时尸体还在喷着鲜血,脑袋已经飞越百米,只是再也骂不出来了。
刚才这人骂到了燕三的痛处,一是辱及小西街三百冤魂,一是骂燕三是野种。是的,他确实不知道爹娘是谁,但别人不能提,这是泼皮心底一直流着血的伤口,谁都不能碰,因而燕三强杀此人。
燕三也不是安然无虞,肩背上一条伤口正流着血,胸口上还镶嵌了一枚飞星,入肉半分。众人中清风明月宗几人最可怕,均会疾风袭,故而燕三早有准备,杀人之后立即躲在人后,蹲着窜出,不想马彪太快太急,一剑将那个倒霉鬼捅个对穿,还在燕三背后留下一道伤口,若是燕三再晚片刻,也许就走不了了。至于飞星,燕三浑不在意,只要不伤到眼睛,凭借现在的二阶体修身体,飞星最多穿入皮肉,很难致命。
第六十章:杀戮盛宴
火堆旁的尸体还在不时抽搐,远处的狠厉泼皮满嘴血腥撕扯蛇肉,半身都是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蛇血,还是断头的倒霉鬼的血。www.uu234.net众人再也笑不出来,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冒起。马彪收起长剑,扬声道:
燕三,你到底想怎地?
燕三丢开啃了大半的蛇段,随手在嘴上一抹,血污满脸,道:师叔真是明知故问,我想杀了你们,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还是说,我现在放过你们,你们就能放过我?事情发展到现在,不过是一场你死我活,师叔又何必废话?
马彪铁青了脸,怒哼一声,不再答话。追又追不上,杀又杀不了,马彪胸中恨欲狂,恼怒到了极点,一屁股坐下,阴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邓飞玉一枚飞星狂旋而出,直奔燕三,可惜飞星和弩箭均不能及远,百米开外飘得准头全无,不知去了哪里。
柳叶儿不知何时站了出来,冲燕三大声道:燕三儿你收手吧,死了那么多人了还不够吗?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些人里有些去了小西街,有些根本没有参与,你这样……你这样不是滥杀无辜吗?与杀你亲人的凶手又有何分别?不如就此罢手,别入了魔道,死了都要遭万人唾骂。
燕三眼睛凶光凌厉,仿佛恶兽,脸色却如寒冰般冷硬,在他的魂海中万兽齐齐怒号,只有魂相中一点冰心维护清明,站起身道:收手?杀小西街三百多口时可有人收手?别给我灌这种正义的迷汤,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叶儿你给我听好,我燕三无爹无娘,天生天养,扪心自问只是个西街泼皮,小西街父老养我教我,就是我的亲人。谁杀我亲人,我杀他全家。
至于他们无不无辜与我何干?魔道仙道又与我何干?死后遭万事唾骂?哼……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还要杀得几人……,加上黄仁义、石文天、魏开杰、马归,我还要再杀三十七人!都等着吧,这一路叫你们有去无回!
柳叶儿被顶得满脸通红,还要再劝说,燕三已经跳下大树消失不见。仔细想想三十七人,柳叶儿悚然而惊,这一行人出来三十九人,被燕三两波杀了六个,还剩三十三个,加上南风镇四人,正好三十七人,那不是……连小姐和自己都要杀?
疯子,白眼狼,亏得小姐以前还救过他性命!柳叶儿恨恨咒骂,一直萎靡调息的纳兰零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柳叶儿忙赶过去服侍。
这一夜众人都睡不安稳,总觉得那个半身浴血的狠辣泼皮在草丛中盯着自己,寸头桀骜,白牙森森,如毒蛇猛兽,然而一夜风平浪静,众人提心吊胆到天明。
此处森林与蛮吼不同,蛮吼森林相对平坦,土地肥沃,树木多高大,遮天蔽日,而这片森林依着山势而成,树木高矮参差不齐,每一处矮树灌木,每一寸靠水向阳土地都有植
物奋力争先,努力占据有利地形,挤压其他植被的生存空间,与人一样,活生生的江湖,不见血的厮杀。
植物尚如此,动物更是蛮恶,那吸血的旱蚂蟥悄无声息,臭虫、蚊蚋蜂拥,悄无声息地爬上身体,更有毒蛇横挂树枝,山熊咆哮,震得树木簌簌。
对于马彪等人这片丛林是不得不过的煎熬,而对于燕三来说,这就是天堂。
虎入山林,鱼入深水,鹰击长空,万兽阎罗之相本就是取万兽死魂凝练,对于丛林有天生的适应和掌控,燕三站在高高的树杈之上,静静看着下方的人群骂骂咧咧的经过,万兽之眼大开,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人群中哪怕一个小动作,一丝肌肉的颤动,一只蚊蚋悄悄吸饱了血都逃不过感知,无所不知,无所不在,这一刻,燕三冷冷看着下方无边森林和进入其中的三十三人,宛若君王看着一众死囚。
干……怎么那么多蚊子?人群不断骚动,噼噼啪啪怕打的声音不绝于耳,怨声载道。这些都是普通武者,元修则无此烦恼,如清风明月宗诸人灵元鼓动,自有清风饶体,蚊虫不可沾染,熊良是体修,浑身皮肉略一紧绷,蚊虫叮咬无门。
燕三此时已经脱了血衣,裸露着新麦色的上半身,精壮结实,肌肉块垒分明,将身体在树皮上,草丛中胡乱擦了几擦,染得一身黄绿树汁泥土草叶,融入树林很难被发现。
队伍已经走了半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深陷其中,燕泼皮的血之狩猎就此展开。
由于是山林的原因,队伍已经被拉得很长,众元修都还神元气足,普通武者已显出疲态。此时正过一处谷地,阴暗潮湿,稀稀拉拉横生的枝蔓几乎遮挡了全部视野,脚下踩着的是沉积多年的枯枝败叶,宛若稀泥,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走在最后的一人正挥刀砍断带刺的枝条,灌木丛中燕三突然窜出,合身夹住他的脖子,宛若猛兽叼走羊羔,冲入另一侧的密林。
后面的几人只觉得丛林一阵响,枝叶间隙只见燕三夹着那人飞奔而去的背影。那人脖子被夹在燕三臂弯间,仰面向天,呼吸急促,手中刀乱砍乱剁,但燕三速度实在太快,将那人生死不顾地夹着拖行,山石粗劣尖锐,枝叶也多尖刺勾连,须臾间那人皮开肉绽,浑身鲜血条条,手中刀不知砍向何方,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后方几人面面相觑,眼中惊恐欲绝,发一声喊,突然间生了无穷力气,奋不顾身往前赶去。
队伍后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在前面开路领头的元修,马彪和熊良略一商量,决定熊良依然在前开路,而马彪等清风明月宗的元修留在队伍后方,以免燕三偷袭。
燕三奔行一阵,手下不断加力,那人已被生生夹断颈椎,活活拖死,宛如一口软绵绵的口袋,可怜手中刀犹自握着不放。燕三在那人身上掏摸一阵,取了水和干肉,又翻了
翻那人手中的长刀,掰开那人生硬的手指,将刀提在手中。
这是一柄唐朝游侠用的直刀。所谓汉剑唐刀,大汉已成历史尘埃,大唐正如日中天。唐刀打造工艺娴熟,已达到一个巅峰,即使只是武者配的凡刃也带着傲然风骨,刀身笔直如尺,刀尖如切,背厚刃薄,最利劈砍,刀长二尺三,刀柄缠着吸汗布条,尽头是一个小小圆环,环内还拴着一条浅黄丝绦,迎风飘荡,平添一份飘逸。
燕三将丝绦解下抛弃,去掉不必要的风骚,也不要刀鞘,反手掩在肘后,另一手将肉干塞入嘴内,沉默片刻,眼中幽光深邃,再次潜入丛林。
前后兼顾,燕三确实没有办法再偷人头,不过他也不打算再这样偷杀,前面的路上,燕三早就备好了一份大礼。
队伍又行进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出谷地,再翻过眼前这座山梁就是下坡路,届时适当调整速度,队伍前后呼应,元修居中策应,燕三再无机可趁。
山坡更是艰难,但再无人敢落在后面,衙役和屠刀帮众挤在一堆,前有屠良,后有马彪,柳叶儿扶着纳兰零走在队伍中间,慢慢向前。
半空高树上突然枝桠乱响,众人抬头,就见寸头泼皮将一坨黑乎乎桌面大小的石头猛地砸下,那黑东西怕不是有几百斤重,从空中落下带着呜呜怪响,向着中间最为密集的武者当头砸下。
山路本就陡峻,此时避无可避,这一石头落下,起码会带走七八条人命,也不知道燕三是如何将这么大的石头抱上了树,那高处枝桠又如何支撑得住。众人彷徨无措,推挤成一堆,竭力闪避。突然一声暴喝,熊良从队伍前方高高跃起,向空中巨大的黑石凌空一棍砸去。
铜棍夹带浑厚血元,带着风雷狂响横扫巨石,虽说碎片也会伤人,但总比被直接砸中好。熊良在上坡路的前面,这一跃横空,已然来到队伍中间上方。只听一声砰然大响,没有金铁交鸣,仿佛乡下妇人晒干了被褥后用藤条抽打灰尘,只是声音放大了十倍,那石头在这一棍下猛然炸裂,大小碎片横飞,内中还有**的汁水飞溅,空气中突兀弥漫一股香甜,嗡嗡的声音包围了众人。
于此同时,燕三闪身躲过邓飞玉两枚弧线飞来的飞星,抬手一道黑光电射而出,而后闪到枝叶之间,几个纵越,远离现场。
是马蜂,嗜血蜂,燕杂碎我干你娘亲!……
快包住头脸,快逃……跳入水中能躲过……
点火,烟熏,快快……哎哟!
待得众人终于看清那黑乎乎的东西,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个巨大的蜂窝,本就驻在这颗靠着山崖的树上,枝叶遮挡无人察觉,此时被燕三一刀砍断树枝,顺势推了下来。而后熊良一棍砸碎,虽说也震死了不少嗜血蜂,大部分却发了狂,拼命叮咬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