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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人途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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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寂静的村落

    1寂静的村落

    天刚蒙蒙亮。早晨的晨曦在树林间透射,阴暗的夜开始被驱逐。山中清晨的薄雾和新鲜的空气,叫人浑身爽利。

    一个寂静的村落坐落在大山里。

    山里人都醒得早,村落里已经有人开始活动了,那是上山采药的山客。山上的药材是山里人的重要经济来源,谁有本事采到最名贵的药材,谁就能过上好日子。要是药材足够珍稀,还能做个大房子,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甚至还可以下山到镇上去做个更大的房子,像城里人一样通上水电,用上家用电器,开上小汽车。

    每隔十年的样子,村里就会有一户人家能做到这些。但是其余的人,除了羡慕之外,还是只能乖乖的呆在山上,守着这片大山,靠山吃山,讨些生活。

    山宝是村里年轻有为的山客,近些年村子里出的最好的药材,都是他带回来的。所以他家也成了村子里最富裕的家庭,他家除了一个瞎眼的老娘,还有一个全村最漂亮的老婆。老婆刚怀孕,山宝为了给老婆孩子吃的好些,比以前更加卖力。天天第一个就钻进老山里,在最险要的地方搜取宝贝药材。

    山宝最大的梦乡就是找到一颗老大的山参,或者太岁,或者野灵芝,或者极品的猴头菇。那些都能买个好价钱。但是这些极品的宝贝,都有灵气,不是你想要就能撞见的。所以山宝还得一直为此而不懈的努力奋斗。

    今天也不例外,山宝又是第一个上山的山客,至少他自以为是第一个出山的山客。当他走到村口的时候,却撞见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魁梧,比山宝还要高半个头。山宝的个子在村里算挺高的了,接近1米80的样子,这人几乎要到1米85了。但是这人看起来没山宝那么壮实,毕竟整天攀岩爬树的人,手脚都煅炼的比一半人粗上一倍还多。

    这人个子虽然高,但是却抱着手,佝偻着背,看起来比山宝还矮些,而且显得形容猥琐,没有山宝的那股子朝气。

    这到没什么,最讨厌的是,这家伙身上太脏了,看样子从来也不洗,放出一股子腐臭的味道。头发长的跟个野人似的,邋里邋遢。身上衣服破烂到不行,都成一绺一绺的了。

    山宝撞见这个人就掩鼻子想躲开,可惜这山村村头的路就那么宽,那家伙又路当中走过来,山宝避无可避。他蒙着鼻子嘴巴,皱着眉毛跟那“野人”擦肩而过。

    可恶心死山宝了。

    就在山宝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奇怪,回头问了句,“柳树丫子,你这么早,上哪去了?”

    这“野人”听了,倒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指着山上,傻兮兮的像个两岁孩子似的,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两个词汇,“洞洞,尿尿。”

    “你又跑山洞尿尿去了?”山宝问。

    “野人”努力的点了点头,蓬乱肮脏板结的头发扑在脸上,完全遮住了脸,看不见他的脸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野人被村里人称为柳树丫,他是外乡人。他娘是这村里一孤老太太的远房侄女。长的忒好看,被看成村里最漂亮女人的山宝媳妇最年轻靓丽的时候,也还比不上四十多岁的柳树丫他娘好看。当年柳树丫的娘来到这山野村落的时候,大伙都以为她是山里成精的仙女下凡了。

    村里的小伙子都对这女子垂涎欲滴,但是一来这山野村子民风淳朴,不欺负人。二来这柳树丫的娘,会功夫,懂医术,也没人敢打她主意。当年她来村里才个把月,正赶上有一头山豹子冲进村里,村里的壮劳力猎户举着刀枪棍棒,都没收拾的了它,这山豹子被赶到柳树丫他娘的屋里,大伙都倒吸一口凉气,以为柳树丫的娘要完蛋,但是没成想等大伙冲进屋里的时候,那山豹子脖子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躺在地上抽搐呢,血流了一地。柳树丫他娘坐在床边上喘气调息呢。

    猎人们一看,那手术刀就扎在这山豹子的咽喉动脉血管上,刀子小,入肉却稳、准、狠、重,不是高手根本干不了这个。

    光就露的这一手,就将村里的人都给震住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当时柳树丫的娘还有身孕,不然的话,连喘气都不带喘的。只是大家伙都不知道柳树丫他爹是谁,后来有人问过柳树丫的姑奶奶,但是姑奶奶只是摇摇头,没说话,叫大伙也别问了。于是大伙就不再打听了。

    或许就是那次动了胎气,后来柳树丫出生的时候难产,生了老半天,没生出来,村子里也没什么破腹产,亏得这娘两命大,最后总算生了,可惜小娃娃憋坏了脑子,成了个傻子。

    柳树丫他娘自然是悲痛万分,但是毕竟孩子总算是活着,只好潜心将这孩子抚养成人。

    柳树丫除了脑子不行,身子骨长的倒是不错,高挑健康,也亏得柳树丫的妈照顾的好。

    这娘两就在村里姑奶奶家住下。柳树丫的娘会医术,比村里最懂草药的山客还能医治病人,比游方郎中都厉害十倍也不止。所以柳树丫的娘就在村里给大伙看病,大伙也跟着周济周济她们娘两。故此这娘两在村里即有些地位,也过得还不赖。

    可惜到了柳树丫十九岁那年,这傻孩子跟着几个村里十岁不到的孩子去湖边玩闹,结果跌进水里,等救出来,已经人事不省了。

    柳树丫他娘简直要疯了,求着村里的老少爷们,帮忙把柳树丫的身子,搬到深山中一个深洞里头。大伙起先都不知道有这么个洞,也不知道柳树丫他娘怎么找到这宝贝洞穴的。

    那山洞里头阴凉阴凉的,老人都说那洞兴许通往阴朝地府。

    这话不过是个传言,但是他们在洞里最深的地方发现有块一米见方的老冰疙瘩,白腾腾冒着寒气。柳树丫他娘叫人把柳树丫放在了这冰块上头,说是能叫这凉气把柳树丫救活。她又央求了几个村里的猎户山客帮忙每天轮流守着山洞,赶走野兽,以免伤了柳树丫的身子。

    自从柳树丫他娘来到村里以后,就给村里人看好了不少病,村里就没人没受过她的恩惠,所以她一开口,那些老少爷们都爽快的答应了帮忙。

    然后这柳树丫的娘就下山不知道干嘛去了。

    半个月以后,柳树丫的娘回了村子,脸色不好看,黑乎乎的,身上似乎有伤,但是她却不叫人问。匆忙谢过了那些帮忙的人,又叫他们不必守山洞了,都遣回村去了。而后柳树丫的娘就一个人钻进山洞里,不知道倒腾什么去了。

    村里人都说柳树丫肯定是死了,他娘肯定是疯了,都十分惋惜,但是在第七天的时候,柳树丫傻乎乎的又从山洞里头屁颠屁颠的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口里就反复说一句话,“俺娘死了。”

    村里人看了蹊跷,进洞去看,结果就看见冰疙瘩旁,柳树丫的娘居然只剩下一堆枯骨和头发了,身上的衣裳包着骨头,衣裳骨头都黑漆漆的,看着就是中了剧毒。这骨头和衣服还有下头的污泥上还透着一股子刺鼻的臭味。

    大伙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这事情挺蹊跷。

    柳树丫在山洞里头躺了半个月,居然能起死回生,他娘才在洞里呆了七天,就死成这样了。即便人死了,也不至于连肉都没了。可见柳树丫的娘身上中的毒太厉害了,吞肌噬骨啊。

    这样的情形村里人谁也不敢去动柳树丫他娘的遗骨和遗物,只能是挖来土方,把这洞最深处填埋了,就当给柳树丫的娘建了个坟墓,再在洞口处立了个碑牌,写了“蒋姨之墓”。

    也不知道这“蒋姨”是个尊称,还是柳树丫的娘就是叫这个名字,反正当年她来村里的时候,她大姑就这么叫她,村里人也跟着这么叫,年纪大的就觉得拗口,好端端多了个姨,多吃亏。于是改口叫“蒋大闺女”,这样就顺溜多了,那蒋姨也不介意,欣然接受了新称呼。

    蒋姨死的时候,村里那些三、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都十分惋惜,柳树丫他娘四十岁搭边,依旧徐娘半老,风韵不减当年,村里老少媳妇女人们,没一个抵得过她的。这么个仙女似的人,就这么的变成了一堆臭烂的枯骨,可见人生无常,红颜白骨。叫人唏嘘了好长一段时日。

    柳树丫的娘死了不久,他的远房姑奶奶也死了,柳树丫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是没什么生存能力的。村里人看他可怜,又惦记着他娘对大伙的恩情,就时常将剩菜剩饭,送给他吃,今天这家送,明天那家送,就这么着,柳树丫勉强活了下来。

    可没了娘亲照顾,柳树丫这个傻子自然不会照顾自己,弄得满屋子、满身上臭气哄哄的,所以村里人后来就不愿意进他的屋了,也不愿靠近搭理他。只把吃的往柳树丫家门口一放,也就算了。

    天长日久,柳树丫他娘给村里人看病留下的那点子恩惠,也被消耗光了,村里人就开始嫌弃这么个累赘了。倒不是舍不得那点子剩饭剩菜,主要是这柳树丫胃口不小,村子里送的剩饭剩菜毕竟有限,填不饱他的肚子。所以他开始自己找吃的。起先还挖田里那些萝卜甘薯吃,村民看他可怜,就都算了。

    后来这家伙居然去抓那些村民养的鸡鸭去吃。这傻子不懂,也不会拔毛烧煮,直接弄死了就喝血吃肉。看的村里的大小媳妇,孩子娃娃都觉得恶心恐惧。更有一次,将人家的看门狗给活活弄死了,也这么撕扯着吃了血肉。村里人就不答应了,这狗是人的良伴,看家护院,拼斗野兽的。就这么弄死了,太缺德,村里人淳朴,都很恼怒,就集体起来要赶他走。

    村子里村长的儿子当年得了怪病,是柳树丫他娘治好的,所以不忍心叫他走,有心维护他,但是村里老被他这么折腾,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他就叫大伙把牲畜都藏好了,另外把村子里柳树丫的老屋给拆了,在村子边上老远给柳树丫起了个新窝棚。就叫柳树丫住那。

    柳树丫啥也不懂,起先还每天往原来的家跑,但是到地方一看,屋没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光眨巴眼睛发愣,也不哭,也不闹。村长就把他领到村边那窝棚里住。

    久而久之,柳树丫也就知道了,往后该住窝棚里,也就不往老地方跑了。

    而且自从搬到村边以后,村里人偶尔也还有人看他可怜,送点吃的给他。但是肯定比以前送的少了,但是这傻子却也不再往村子里跑了,不知道他靠什么弄吃的去了。

    既然不骚扰村民,大伙就也由着他。村长每星期也会过去看看,丢些吃的给他,不叫他饿死,其他的,就都管不上了,毕竟哪家过日子,也不容易,都挺忙。

2 死猿

    山宝就是觉得奇怪,自己这么早上山,这傻子居然就从山里回来了,看样子是摸黑上的山。山里虽说没了老虎,但是野猪野狼,总还是有的。这家伙居然也不知道怕,而且命还挺硬,就这么着傻乎乎的,去了也还能安稳回来,也算是个奇迹了。

    所以别看这柳树丫样子傻,看来生存能力还挺强。

    想到这,山宝觉得有趣,居然乐了。然后再也不管这傻子柳树丫,而是迈开步子上山去了。

    像往常一样,山宝健步如飞,在山里行走,虽然不能说矫健赛猿猴,但是也差不多了。要是披上毛皮衣,八成要被猎人当猴给射了去,太灵活了。

    走了个把钟头,就到了一处悬崖,这悬崖上惯会出些好东西,但就是难爬,需借助绳索。虽然山里的山客,也有些用绳索来帮着登山,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寻常的麻绳,和那些登山驴友用的专业装备,完全不能比。

    所以攀岩对这些山客来说,还是十分危险的。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手脚上没点真功夫,还真吃不了这碗饭。

    山宝就是这村里的山客中,最厉害的之一。这样的悬崖,对他而言,虽然不能说是小菜一碟,但上去也不算什么难事。

    舒展了一下筋骨,他勒紧了裤带,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突起的两个石头疙瘩,口里“嗨”了一声,人就悬空了。

    那两石头疙瘩也不怎么突出,山宝抓住了,就能将自己吊起来,可见手指头上的力道和臂力,那是相当的出类拔萃了。

    而后,他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崖壁,离地有个十来米了。

    上了一段之后,那崖壁反而好爬了,因为这悬崖底下光秃秃的没有长东西,尽是石头棱子。但是十米以上,就开始有少量木本藤本植物,从崖壁石缝里钻出来,可供人攀爬抓拿。

    山宝在崖壁上,越爬越顺溜,就开始自由发挥了。他不再一直往上爬,而是时而上,时而下,时而左,时而右的在岩壁上找寻药材。哪有药材,他就往哪去。

    爬了一段,已经离地几十米了。但是药材却没采着多少。毕竟这种地方,来的人多,越是靠近崖底,上来过的人就越多,好药材都被采光了。

    要想找到罕见的珍稀药材,那还得一直往上走。

    所以在距崖底五十米左右的一块区域搜寻了一段时间以后,山宝就不再耽搁,一直往上攀爬而去。

    等爬到离地大约两百米的地方,这才找到些好药材,山宝十分高兴,虽然这些药材还算不得极品,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月全家糊口的粮食已经足够了。

    山宝在那个高度停留了很久,虽然危险系数挺大,但是毕竟有不小收获,对山宝来说,是十分值得的。此刻他已经开始使用绳子了,因为这崖壁的这个高度,上来的人不多,他自己也不是很熟悉,今天算是拼了命了,爬得这么高,还是要保险一些。毕竟他自己得养活一大家子,不能为了讨生活而丢了性命,否则还讨个屁的生活啊?那叫找死。

    山宝十分谨慎的在山壁上挪移,背上装草药的袋子也越来越沉了。

    他用手提了提药囊,觉得差不多了,想想再弄的话,太重了怕背在身上会影响攀爬。所以山宝就打算撤了。这时候太阳也出来了,照在身上叫山宝觉得很舒服。往山脚下一看,风景可好的很呢。要不是时常上山,看惯了这个,山宝都会舍不得下去了。

    歇了一会儿,山宝开始往下爬。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攀岩更是如此。没有专业的绳索帮忙,下山可不是个容易事情,得先看准了地方再下脚,一不留神,一脚踩塌了,人就完了。所以得“摸”着石头“过河”,不能操之过急。

    山宝下了个二三十米以后,感觉不太好往下爬了,他心里也有些紧张,于是横着往一边爬,搂着一颗崖壁里长出来的大腿粗的松树,一边休息,一边查看下去的路径。

    正看呢,就觉得刚才眼前扫过的地方有个什么东西特别扎眼。

    山宝回过头去继续看,想去找到那东西。左看右看,都没再看见特殊的东西。他揉了揉眼睛,“难道是眼睛花了?”

    就在这时候,吹来一股子山风,借着这股风,山宝仔细往刚才那地方看去。

    看的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啊呀,我的老天爷诶!可叫我撞上了。”

    原来在斜下方大约七八十米的崖壁上,居然长了一颗不小的柞树。这柞树长的还挺茂盛,叶子绿汪汪的,在崖壁上整个一团子碧绿。

    这些叶子挡住了里头的东西,刚才被风一吹,那些叶子翻起来,叫山宝瞅见了叶子底下的东西。那底下另有一节枯死的柞树,胳膊粗细,这枯树树干上,分明搁着个泛黄的猴子脑袋。

    那猴子脑袋还挺大,足足有两岁小孩脑袋那么大。

    这哪是什么猴子脑袋啊,分明就是个“猴头菇”啊!

    起先山宝到处张望的时候,不经意间也是有风吹起了叶子,叫他瞥了一眼那“猴头菇”,只是他没在意看,眼光扫过去了。等他回头再看的时候,风过了,叶子也摆下来了,所以山宝就看不见那“猴头菇”了。等第二次山风吹起叶子的时候,他才又看见了那东西。

    “这么大个野生的猴头菇,那得买个老大的价钱了,这回他奶奶的房子水电气车都不用愁了。总算也叫我撞上一回,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呐。”

    山宝欣喜万分,手脚就发抖,弄得倚身的松树都跟着颤巍巍的动了起来。

    山宝吓了一跳,赶紧抱稳了那松树的树干,心想,“冷静,冷静。别眼看着就要发达了,却把小命给交代了,那可得不偿失。”

    他知道,有很多山客,就是因为碰见了极品山货,然后兴奋过度,控制力减弱,最后丢了性命。所以也有一种说法,这极品山货即有可能是老天送你的宝贝,也可能是阎王爷给你的催命符。碰见好东西,更要小心在意,说不定牛头马面就在边上等着你呢。

    所以山宝赶紧定了定神。为了保证安全,他把身上带来的麻绳,全都接上,感觉也差不多够长了,能拉着他让他爬到那柞树边。

    于是山宝将这麻绳一头紧紧系在这松树干上,一头紧紧栓在自己身上,就开始往那颗柞树爬去。

    这一路倒也顺利,百米不到的距离,虽说是在岩壁上,但是总算有惊无险,顺利到达了那柞树边。

    山宝将那柞树叶子扒拉开去,就看见了那黄黄的“猴头菇”,只是这“猴头菇”看起来颇有些怪异,和寻常“猴头菇”颇为不同。

    他伸手一摸,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顶门,“咋有毛?没听说猴头菇长毛啊?难不成野生的老猴头菇就是这个形状?”

    山宝顾不得许多,伸手抓住这猴头菇,用力一摘,居然没能摘动,他心中奇怪,探头上前一看,“我、的、妈、呀。”吓得他魂不附体,手脚发软,直接就从那柞树上跌落了下去。

    好在腰间捆了根绳子,总算没有掉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饶是如此,依旧肚腹被绳索箍得翻江倒海,仿佛腰腹都要断了一般。手脚脑袋撞在山岩石头上,也皮开肉绽,好在这山宝身子骨结实,再加上下落之时,下意识的护住了要害,总算没有折骨断筋,一命呜呼。

    山宝在空中跟着绳子钟摆似的荡了几次来回,总算稳定下来,他抓住岩壁上突起的石棱,附在岩壁上喘着粗气,平定心绪。

    好在上头那颗松树够牢固,绳子够结实,不然今天一条命就交代了。“可吓死老子了。”山宝喘着气寻思。

    原来他刚才摘不动那猴头菇,就觉得奇怪,探身一看,哪里是什么猴头菇啊,分明就是一颗真的猴子脑袋的后脑勺。

    这猴子不知为何,死在这柞树上,脑袋搁在那枯死的柞树上,后脑勺对着山宝,看起来真像个猴头菇。山宝也是高兴的昏了头,靠那么近,都摸上了,还没警惕起来。探头过去细看,就跟那死猴子对上眼了,猴子面孔惨白,皮肉紧贴着骨头,一双眼睛突出,睁得圆滚滚的,眼珠子惨白惨白,透出一股子怨愤之气。

    猴子和人最像,这猴子还是只大猴子,就更像人了。附近村里的猎人进山,从来不打杀猴子,即便有机会抓了只猴子,也是卖给别人去处置。太像人了,杀猴子就跟杀人没太大区别,造孽。所以刚才山宝一看那猴子的脸,就跟看见个死人的脸一般无二。

    他不过是个采药的,哪见过这个惨状。猛的一眼瞅见这死猴子,半分心理准备也没有,直接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就算还没吓死,也差点摔死。

    山宝趴在岩壁上歇了老半天,这才平复心情,又琢磨了半天,那恐惧心下去了,好奇心倒是上来了。

    毕竟不过是只死猴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再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也是艺高人胆大,刚才还吓成那样,这一会儿工夫,又重整旗鼓,在山岩上迅速的往那柞树靠拢。

    等再次到了那柞树边,山宝倒不急于钻进那柞树里头,而是上下绕着柞树查看了一番。这一看,才看明白,原来果然是只猴子,身子硕大,八成是只猿类,而不仅仅是猴子。所以才那么像人,将山宝吓得要死。

    只是不知道这猿猴为什么死在半山崖壁上,实在叫人费解。

3 紧急会议

    山宝看了一会儿,知道就是只死猿猴,这到叫他心中的恐惧褪去,就连好奇心也下降了不少。但是既然到了跟前,就索性再靠近看看。

    山宝一头钻入柞树丛中,近距离从头到脚查看了一番这死猿猴。

    粗看真是和人相仿,就跟个侏儒似的,但是毕竟是畜生,离进化成人的距离还很远,所以越看又越觉得不像人。故此山宝心中的畏惧又进一步消褪。

    通过一阵仔细的查看,山宝认为这猿猴并没有死多久,看样子有点像是今天早上从山上摔下来摔死的。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这猿猴,干瘪干瘪的,仿佛原本就死了才掉下来似的。

    关于这些,山宝没有多想,而是考虑:既然这猿猴没有发臭腐烂,那这东西说不定还有些价值,不如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换些钱粮,也不枉自己这一番惊吓和辛苦的上蹿下跳。

    想到这里,山宝就伸手想去搂那猿猴的尸体。这猿猴虽然干瘪,但是骨肉还是十分沉重,山宝伸手去搂,就觉得抱不动,琢磨着即使勉强抱起来,说不定这柞树也承受不住一人一猴的重量,反而麻烦。

    一阵左思右想之后,山宝忽然开了窍,“笨啊,这死东西,干嘛要自己背下去,直接叫它掉下去,岂不省事。万一摔碎了,也无非少得些钱粮,没什么大碍。”

    想到这,山宝对着自己讪笑了一回,而后看准了山崖下头草树茂盛的方向,直接将那死猴子扒拉下去了,只听“嘭”的一声响,死猴子没入了树丛杂草之中。

    山宝这回不再耽搁,看准了下崖的路线,小心翼翼的一路爬了下去。

    到了崖底,收拾了东西,山宝又去寻着了那猿猴的尸体。等寻着这猿猴一看,山宝乐了:死猴子居然还挺皮实,这么高摔下来,居然也没有成为一团肉饼,虽然看得出几处皮开肉绽,骨断筋折,但是整个猴子形状还保持得十分完好,连血都没怎么流出来,貌似是干了。想来能这样,可能多亏了那些树枝树丫减缓了下坠之势。

    山宝这回脚踏实地,凭着满身的力气,一把便将那死猴子扛在肩膀上头,也不觉得十分沉重。

    而后山宝想着背上这些山药收获和野猴子,心中喜气洋洋,一路也不觉疲惫,直接回了村子。

    等到了村里,已经时近晌午,家家炊烟渺渺。

    山里民风淳朴,虽不能做到夜不闭户,但是也差不多是路不拾遗。山宝习惯性的将那猴子尸首往屋外的地上一扔,不怕有人拿走,自顾自的进屋收拾攀山用具和草药去了。

    村子里此时大人都忙着做饭,几个小孩子就嬉戏打闹着在村里玩耍,有小孩老远就看见山宝背着这个大猴子走进村子,就远远的驻足观望。等山宝丢下大猴子进了屋,那些小孩一窝蜂的跑过来,聚集到山宝门前,指指点点的看着死猴子觉得好玩有趣。胆大的孩子还伸脚去踢那死猴子。

    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对着那死猴子评头论足,不一会儿又吸引了些附近的大人过来,他们或者是来找孩子吃饭的,或者是被这些孩子的鼓噪声引过来的。

    但是当这些大人看到这只猴子,也都觉得新鲜,不走了,留下来,强势围观。

    一来是这猴子实在够大,比寻常猴子大多了。二来弄山药的弄了只猴子回来,十分新鲜。连猎人都很少弄死猴子回来。三来,这猴子死的实在有些怪异。

    面色皮肤发白,白的有些惨,血迹极少,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屋里的山宝听见外头闹腾,于是走出门来,看见一大帮子人围在家门口看猴子,于是带着些许骄傲的对那几个大人说道,“这是我在山崖子上捡来的,不知道能换几个钱不。”

    那几个大人看了这猴子,听山宝这么说,就有人问,“这大猴子,咋死的?”

    山宝摇头,“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咋死的,我在山崖子上的树丫子里找到的,看看还新鲜,就弄了回来。”

    那几个大人也不懂行,就看着这死猴子觉得心里发虚,瘆的慌。

    有人就建议,“村西头的刘猎户懂行,找他问问。”

    山宝点头,“你说的对,下午就找他问去。”说完,他又回身进屋忙去了。

    大人们看够了,都各自回家,几个孩子也自己散了,回家吃饭。

    山宝和家里媳妇老娘吃饱了午饭,身上累得慌,就睡了个午觉,下午三点多起来,想起门外丢的那只猴,于是就打算去问问那猴子能不能换钱。

    他起身往外溜达,转悠到村西头,走到刘猎户家门口,就看见他老婆一人在门口纳鞋底。

    山宝问刘猎户在家么,刘猎户媳妇说他不在家,去村长家了。

    山宝十分泄气,他自己家在村中间,刘猎户家在村西头,村长家在东头,他白走了一趟。不过山宝琢磨着:既然都出来了,不如再去村长家找着刘猎户,领他去家里看看那猴子。

    山宝这一路闲晃悠,比在山里走的还慢。晃晃悠悠的走到他自己家门前的小路上,老远就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他家门口,跟他媳妇老娘说话。

    那不正好是村长和刘猎户么?

    山宝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一拍刘猎户的肩膀,高兴的大吼一声,“正要找你呢,自己就来了。”

    山宝这一巴掌,也没用多大力气,刘猎户身子骨也十分硬朗,但是没成想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直接把刘猎户给拍的摔地上了。

    旁边的村长貌似也被山宝背后这一下子吓得直哆嗦。

    刘猎户坐在地上,就慌忙回头看,一看是山宝,气的破口大骂,“你个龟孙子,好端端的拍人肩膀做什么?想吓死人么?”

    山宝被刘猎户骂傻了。

    这刘猎户跟山宝其实挺熟,时常一起进山。他也是村里数得上号的胆大的家伙,上山打猎是村里的一把好手,虽说不能徒手搏斗狼虎大虫,但是拿着他的猎枪,就敢蹲在树上,连夜守着老林子猎野猪、野狼什么的。最牛的是曾经凭着一把猎刀,单独干翻了一只豹子。

    按说,这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怎么着一巴掌,就吓成这样?

    “刘哥,咋了?怎么这么不经拍?跟个小娘们似得。”山宝笑嘻嘻的问道。

    “别他娘的放屁,人吓人,吓死人。少玩这一套。”一边说着,刘猎户一边怒气冲冲的拍着衣裳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村长十分严肃的问山宝,“别闹了,有正经事情问你,这猴子,哪来的?”

    山宝看村长和刘猎户表情都怪怪的,看来真是有事,就不敢造次了。

    “咋了?难不成这猴子是国家保护动物?动不得?我可说好了,这东西是我捡来的,看见它的时候,就死了,我只是想着能不能废物利用罢了,真没动过手,千万别抓我,不信你们自己看看,没刀伤枪伤,就是摔死的。”

    刘猎户没好气的答道,“知道不是你弄死的,你也弄不死这家伙。这东西,猴子里头最聪明的,不比你傻,力气也大,三、五个好猎手,都抓不住它,弄不死它,更别说你了。你就是捡了个便宜,不过这东西,你卖不掉,还真是保护动物。要不是遇见我,你个傻不楞登的弄城里去卖,真得把你抓起来。”

    山宝一听这话,心里头凉了半截。这刘猎户跟他交情不错,铁定不会诓他。

    “那这东西就没半点用处?”山宝问。

    “要是正常死的,到是有用,可这.......,你在哪儿弄来的?它咋摔死的?”

    “不知道啊,”山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而后就把发现这死猴子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真不是我弄死的。”

    刘猎户摇着头说,“山宝啊山宝,你可真够可以的,这猴子,从那么高的山崖子上摔下来,没摔成肉饼,也没摔出点血迹来,你就不觉得纳闷?就不过过脑子?这东西你就敢往家扛?”

    山宝听了这话,不明白,“有血迹啊,就是血不多。兴许是那树丫子挡住了,这猴子才没摔成肉饼的。我还当有啥用处能换几个钱呢,咋了?”

    “刘大兄弟,这,有啥讲究么?别给家里惹出什么大祸事来,那可就糟了。”山宝的娘有些焦虑的问道。

    “这个倒不是你家的事,是村里的事。这样吧,山宝帮我把猴子扛村委会院子里去,今晚上八点,召集村里所有村干部,猎户,山客,药农,以及70岁以上的老人,来村委会会议室,开会。”没等刘猎户说话,村长就开腔了。说完,拉着刘猎户就走了。

    山宝听村长说的这话,倒是十分严肃,貌似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看了看地上的死猴子,心里觉得有些可惜,费老大劲弄回来,结果一文不值,还要惹上些不知所以的麻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丢山里不管的好。

    山宝满心不乐意的扛起死猴子,跟在村长屁股后头,去到村委会。

    他把猴子扔院子里以后,村长也没搭理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径直进了广播室,然后村里的老广播喇叭就响开了,里头内容无非是将村长大人刚才的“最高指示”复述了一遍。

    山宝看村长不搭理他,觉得十分无趣,丢下猴子以后,就自己回家了,边走他就边琢磨,“这村长真是古怪,往常开会,都是村委会的人开会,这回干嘛要把猎户、山客、药农和那些七十岁以上的老头老太太捎上?难不成要我们这些人发扬雷锋精神,尊老敬老,帮那些老家伙义务采药弄野味?”

4 异常

    晚上八点,山宝才从家里出门,对于这种村里的事情,他可没太大兴趣参与。被村长抓住了,那是没办法,只能跟着去,但是要他提前到场,他实在没那个兴致和觉悟。

    村委会就在设在村长家院子里,去村委会就是去村长家。村长叫赵大亮,多少年这深山里的村长都是他,也没换个人。因为这赵大亮人还不错,他当村长大伙都没啥意见,山里的小村子也没啥投票什么的,他就一直干着村长。

    山宝正在路上晃悠着往村长家去,隐约就看见前头黑灯瞎火的地方有个影子动了一动。

    山宝瞪大了眼睛,往那边看了看,确实好像有个人蹲在那,他大声问,“谁在那猫着呢?”

    “嗯,我,我。”一个呆滞的声音答应着。

    一听有人答应,山宝就放心了,果然是人,不是什么闯进村里的野兽啥的。听声音像柳树丫那傻子。

    山宝怕那傻子待会儿三更半夜的又往山上跑,于是好心的嘱咐了句,“傻子啊,山上有狼,千万别往山上跑,啊!”

    柳树丫躲在犄角旮旯里闷了句,“嗯,嗯,晓得。”

    山宝对着那看不见的傻小子呵呵一笑,继续往村长家去。

    等他到了村长家,这村长院子里可热闹了。大钨丝灯点的通明透亮,横七竖八的站了一群人,抽烟、聊天、扯皮,躺着休息,干什么的都有。

    山宝一进屋,村长就对着他嚷嚷,“你小子还知道来啊?都以为你死外头了。”

    “村长你这啥话,不就慢了几步么?”山宝傻呵呵的笑了笑。这赵大亮作为村长,在村里年轻人里还是十分有威信的,他们也不敢顶撞他,被他骂了,最多敢怒不敢言罢了。山宝为人还算机灵,知道村长对他也没大意见,就是对他嚷着痛快而已。骂就骂吧,也少不了一块肉,所以山宝假装傻笑了事。

    “大伙都等着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角儿,摆起谱来了?还不快去,跟小刘他们几个,把屋里的凳子椅子都拿出来,今天人多,大伙在院里开会。完了再把柴房里那堆臭东西弄出来,给大伙瞧瞧,看看咋回事?”村长指指点点的吩咐着。

    山宝赶紧跟着刘猎户他们几个年轻人,进了院里的各个屋子搬出所有座椅板凳,在院子里放了一圈,就这样还有人没坐位的。落座自然是按照长幼的顺序,年轻人如山宝这样的,只能站着了。

    山宝又跟着刘猎户一起进了柴房,黑灯瞎火的,看不清里头的情形,等村长儿子赵二牛拉开灯一看,山宝傻眼了。

    这柴房里的柴垛边上,堆着一堆猎物。他扛回来的大猿猴就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狼、一大一小两只野猪、一只狐狸,二只小些的猕猴,此外还有许多兔子,小鹿之类的动物。

    看见这些,山宝就觉得奇怪,“堆这么些猎物放这干嘛?”他问刘猎户,刘猎户没吭声,只是叹了口气。这口气叹的叫人听了十分不畅快。

    看刘猎户不说话,只是拎了只野狼走出去了。山宝就没再问,上前扛起他自己扛回来的那只大猿猴。于此同时,他又看了看其余的那些猎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到底哪儿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年轻人们七手八脚的将这堆猎物扔在了院子中间,大伙就炸开了锅。有人乐呵呵的问村长,“村长,这是要给咱打牙祭?”另一个就接嘴,“要不分分大伙带回去吃?怪不得村长这么晚叫咱来,原来是犒赏我们的。”

    有些猎户山客们嘻嘻哈哈的你一句我一句看着这些猎物说笑,但是也有另外一些人,主要是几个猎户,却愁眉不展。那几个老人,也看着这些东西,表情古怪。

    “打牙祭?怕是要把你们的牙都给祭了。光顾着招呼嘴了,也不怕没了命?”村长没好气的对着那些说笑的人吼了一句。

    这句话说得十分严肃,那些说笑的家伙,登时就没了声儿。

    山宝看着院子中心那一堆东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越看越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就好似他在岩壁上第一眼看见那死猴子似的。

    “今天叫大家伙来,不是来分肉的,是叫你们看看这些死东西,有啥不对劲。大伙看看这到底是咋回事儿。这些死东西都是在山里发现的,目前还没在村子里出现过类似的死东西,暂时没必要开全村大会。我今天就只把经常上山的都召集来了。

    另外,这事情透着蹊跷,我见识有限,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又把各位老人家都请来了,给看看知不知道这到底咋回事儿。”村长继续严肃的说道。“下面,小刘给大伙说说。”

    刘猎户听村长点他的名,赶紧上前一步,走到院子中间,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是这么回事儿,最近我们上山打猎,越来越难打了。村子附近的山里,猎物越来越少,大伙仔细查了一段时间,有两个发现。一是我们发现,最近这些猎物,都开始远离我们这块儿了。只有走到老远的山里,才能打到像样的猎物。而且走的越远,聚集的野物越多,看似我们这附近的野兽,都跑到别地儿去了。”

    “这不胡扯么?你们怎么知道这些野物是从我们这跑到别地儿去的,难说不是被你们给打光了?照你这么说,野兽都没了,那这些都是啥东西?”一个采药的药农指着地上的那些死猎物说道。

    刘猎户摇摇头,“我们打猎的,最清楚这山里野兽的行踪。常言道,‘半打半养’我们打猎的从来不会赶尽杀绝,够吃就成,不然打光了山里的野味,倒霉的还是咱自己。再说这山里的野味多的不行,也不是我们这几个打得光的。所以附近大山里,大概哪哪有些啥野味,我们还是知道的,有时候,也有些山里的野兽到处乱窜的,但是像这次这样,逃难似的逃走,却是从来没遇见过的,难道你们就没发现,这村里的老鼠,黄鼠狼和鸟儿都少了不少?”

    刘猎户这么一说,许多人到真想起来,最近这村里老鼠都消停了,晚上也没啥动静了。鸡笼子也不闹了,因为黄鼠狼没再出没了。

    “确实,这到是真的,你们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一个老人心事重重的说道。

    “那这些又是怎么回事儿?不说山里的野味都跑了么?”山宝问。

    “这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发现。”刘猎户忧心忡忡的说,“山宝,那猿猴是你带回来的,其它的,都是我们这帮猎户在周围的山里发现的。发现的时候,都一个样子,死的,没血,被吸干了。肉不会烂。你看这猿猴,看起来好似死了不久,还没烂,其实已经死了不少时日了,就是不烂。

    大伙也知道,我们进山,从来不杀猴子,猴子跟人似的,有灵气,杀了不吉利,我们顶多碰上抓几个回来,卖给耍猴的。这几只猴子,都是死了被捡回来的。我们这帮打猎的,对山里野兽的出没习性再熟悉不过了,但是这次的事儿从没遇见过,心里没底,就报告了村长。正好那天山宝又扛了只这么大的死猴子回来,所以我们才商量着,找大伙来。一来提醒大伙最近都少上山,二来大伙一起合计合计,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福是祸,得早做防范。”

    刘猎户说完村长开腔了,“大家都听明白了么。照我的想法,一来,动物无缘无故的死,血都被吸干了。二来,山里动物都逃了。这说明有东西,在咱村子附近,专门吃了兽血,而且这东西还挺厉害,把其余的野兽都给吓跑了。你们说说,这到底是啥东西?”

    大家听了这话,都不敢大声说话,私底下交头接耳的咬耳朵。这山村夜晚的院子里,给人一股凉飕飕的感觉。

    终于有人问了,“会不会是来了什么猛兽,老虎,黑瞎子之类的?”

    “猛兽吃东西不留骨头,不会只吸了血去。”刘猎户摇头。

    “那就是吸血鬼了,吸血蝙蝠?”有人半认真,半戏谑的说到。

    村长原本想骂这人胡扯不着调,但是话到嘴边,却骂不出口,因为他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

    这时候,村里八十多岁,年纪最长的康老爷子开腔了。

    “要说,还真只能是这东西。”

    “康叔,这封建迷信,不好乱说啊。”作为村长,赵大亮不得不表态,但是其实他心里巴不得康老爷子说说这事,因为他自己对这事儿实在摸不着头脑。

    “什么迷信不迷信的,这里都是村里人,又没外人,怕什么。我说亮儿啊,你这个小子,别臭显摆村长架子了,你小子想啥,我还不知道?我可没老糊涂。你今天找我们来,就是想让我们这些老东西给你说道说道这些事情,要不,招我们这些大半截入土的人来做什么?”

    村长听了这话,呵呵一笑,他跟别人摆谱,不能跟这帮老家伙装模作样。他赶紧掏出一支烟,递给康老爷子,“老爷子,是我错了,我跟您赔个不是,您有啥掌故,说来听听。也让我们这些晚辈,涨涨见识。”

    “这还像话。”康老爷子接过香烟,指着村长笑了一笑,旁边就有人给康老爷子点了烟,康老爷子深吸了一口,“好烟啊。说起来,那件事儿也是个传闻,我也是听我家老爷子说的,他又是听他老爷子说的,说起来,经历那事情的,算是我的曾祖爷爷了。”

5 故老传闻

    院子里一片肃穆,都等着康老爷子讲那故老掌故。

    偏偏康老爷子还喜欢卖个关子,环视了一周,看大伙都等的不耐烦了,这才慢悠悠吸了口烟,开口接着说故事。

    “那是在清朝康熙年间,”想想觉得不对,“或者是雍正,也可能是乾隆,要么是嘉靖......”赵大亮村长一听就不耐烦了,他知道老爷子肯定弄不清年代,于是给打个圆场,“老爷子,那么久远的事情,管他啥朝代,直接说事儿。”

    康老爷子的老脸微微一热,好在是晚上,又好在头顶上的大灯照的哪都差不多白,所以大伙并没有看见老爷子脸红。

    “是,是,我老头子记性不好,记不住那年月了,反正是清朝某年,那时候,我们这山里住的人还不少,不像现在,靠近城镇的村子的人,都到城里去了。当时这山里,隔不多远,就有个村子,还挺热闹。

    就有那么一年,突然有个村子里,就传出来,说是有人死的蹊跷。据说死的时候,身上惨白一片,二目圆睁,没有半点血色。就是血被吸干了的模样,看着就吓死人了。当时没人知道这人为啥会这样死。那村里人觉得害怕,就把那尸体烧了。事情传出来了,尸体也烧了,原本大伙以为就没事了。但是其后,接二连三的就有不同村里的人,或者出来走夜路,或者上山采药打猎的,总有回不了家的。等找到了,就是被吸干了血,横死当场。

    这事情一出,就越闹越大。把县衙官老爷也请来了。

    县衙里的衙役差官验了尸首,都吓得不行,说是僵尸造乱,不敢擅自处理,也没法子抓捕凶犯。都判了僵尸行凶了,谁敢去抓?禀明了县太爷,然后州、府、道、朝廷,一路报上去。

    朝廷也震动了,这太平年月闹僵尸,可怎么得了?朝廷有人就说是怪力乱神,定然是有人妖言惑众。就要摘了那县太爷的顶戴花翎。

    但是当时那皇上还算英明,没听那大臣的话,从刑部派了能人干吏来这山中县城,查看那几具尸体。这次派来的都是刑部里头刑名断案的高手,仵作推官里的行家。他们过来之后,细细查验一番,而后二话不说,对那些尸身稍作处理,便装入棺木,说是要直接运往京城。而且叮嘱县太爷,要通知附近相关几个县一起下告示,说有猛兽伤人,要大伙晚上别出门,白天别上山,家家准备糯米银钉,以防万一。

    这告示一出来,大伙就知道,这是上头的人都认定了是僵尸作祟,闹得当地更是人心惶惶。

    当年我们村子也不例外,有人上山死了。除了些跑不动的老头老太太,其余人等,都吓得逃往县城去了。

    那些刑部的专员回去之后,定是展示了那些尸首,说明了研判结论,皇帝老子也吓着了,于是往龙虎山请了老道士,来我们这边收拾僵尸。

    那帮道士明察暗访,总算在我们这村子西边三十里地的上头村,找到了一处古墓。据说那帮道士齐聚上头村,请人把古墓挖开。那古墓挖开之后,里头有两口棺材,而且都是石棺。按说当地人也不富裕,顶多用个木棺都算不错了,更多的都是卷个破席子埋了了事,谁还舍得用个石棺?可见这两口棺材和里头躺着的主人都非同寻常。

    两口石头棺材中的一口是开着的,尸体不知所踪。另一口棺材里装着一具形态怪异的干尸,且据说当时老道勘测,说这干尸有几百年历史,全身不腐,五脏六腑俱全,毛发健在。古尸全身被九条结实帆布宽绳绑着,只露出了个头,头上眼皮干卷,眼球白花花的爆在外头,吓死个人。

    更让人心里打鼓的是,这古尸全身被涂上一层糯米,额头上贴着一张符纸,棺材封口也是糯米混石灰。更有甚者说,在场的人开棺之后,便隐隐约约仿佛听见这古尸身上发出怪声,类似人胸闷喘气之声。

    这古尸百年不腐,再加上糯米、道符、捆尸、尸喘,这都是僵尸之兆啊。在场的民工立刻就炸了锅了,纷纷要逃窜。也亏得龙虎山的老道们道行不浅,丝毫不为所动,稳住众人,起出尸身,又往尸身上加了几张道符,当即焚烧了干尸。烧完就通知县太爷,说是闹事的僵尸已经被降服焚烧,可以发通告,让大伙安心过活,不必害怕了。”

    说到这,康老爷子说累了,于是歇了一歇,抬起手来猛吸了口烟,可惜刚刚说的太投入,烟都烧没了,这猛的一吸之下,居然烧到了手。吓得他自己赶紧丢了烟,猛吹手指。

    赵大亮村长赶紧又递上一根烟,“老爷子,续一根,喝口茶,润润嗓子,接着给大伙讲讲。”

    一个年轻药农就说了,“这僵尸都烧了,还讲什么?”

    另一个老人就没好气的骂开了,“猪仔你小子怎么这么笨,不说了是两口棺材,一口里的僵尸给烧了,不还有一头跑了么?”

    那年轻药农听了这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红的跟个大苹果似的。大伙看他的窘态,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阵,刚才康老爷子讲的吓人掌故带来的恐怖气氛,顿时消退了不少。

    康老爷子喝了口茶水,又吸了口烟,张口接着讲故事。

    “刘老弟说的不错啊。还有口空棺木呢。那作祟的,就是空棺木里头的东西。龙虎山的老道不是笨蛋。烧了一头僵尸,就是除了个隐患,顺带着稍安了民心。私底下老道们跟官府沟通好了,外松内紧。其实老道一个也没走,官府就在上头村挖开的古墓旁修了个道观,就叫做‘上头观’那些道士就住在里头。说是感谢他们为当地除害,实则是请他们在那镇住古墓里残留的邪气,同时防止那逃走的僵尸再回来作祟。并且,老道们还以此为据点,搜捕那逃走的僵尸。

    自那以后,似乎还出了一两起命案,再然后,那‘上头观’里的道士十成走了八成,只留下了两成。这两成道士,自此再也没回龙虎山,直接留在了上头观,招收弟子,传承香火。而后,这十里八乡的,就太平无事了。”

    大家都等着康老爷子继续说掌故,但是康老爷子专心喝茶抽烟,没了下文。

    山宝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问道,“那,那逃跑的僵尸,怎么处置了,抓住没?它自己就那么着消停了?”

    “是啊,这还有下文没说完呢,老爷子您怎么就不讲了?”赵大亮村长也忍不住问道。

    旁边刚才取笑那个药农“猪仔”的刘老头开腔了,“这事儿,我也听我家祖上传过,康大哥前头这段,我听来的掌故也差不离,后头么,我还有点续文,不知道康老爷子可听过。”

    康老爷子听了这话,微笑点头,“听过,听过,不过也不知真假,你知道你就说吧。”

    刘老头盯着赵大亮村长手里的烟,指了指,“要我讲也行,那就也给我来根吧。”

    “嘿!这些老头子,个个都来打秋风了。老子好不容易弄盒好烟,就被他们给糟蹋了。”赵村长心里这么想着,口里可不敢说,恭恭敬敬的递上了烟,还给点上。

    刘老头吸上了烟,话匣子便也打开了。“正如康老爷子所言,龙虎山的道士并没有回龙虎山,而是在上头村驻扎了下来,而后由一个龙虎山的据说仅次于张天师两位传人的,在龙虎山排名第三的真人,前来坐镇,清除僵尸妖孽。

    虽说那个时候,不如今天科学发达,但是要说出这僵尸的事情,也是极其少见的,有这样的真事,名山道观的真人自然不肯落后,要派出能人亲临督战。

    据说古墓烧尸之后死的那两三个人,并非寻常百姓,就是龙虎山的得力道士,扮作了百姓,专门往尸气沉重的地方找去,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了那逃窜的活尸,而后老道立马去围剿那僵尸,等老道们到了地方,牵头查探的几个人里,除了回来报讯的之外,全数死了,血被吸得一滴不剩。后头赶去的道士,立刻就地搜寻,所幸那活尸并未逃远,没多会子,就被找了出来,而后便是一场昏天黑地的大战,众道士十成里头死了八成,连同那个道行高深的真人都死了,可见这僵尸有多厉害。好在最后总算拼杀了那僵尸,而后,剩下的道士把所有尸首连同僵尸,一起烧了。

    这场大战,损失太大,有失颜面。剩下的道士,都被龙虎山祖庭责罚,不叫他们回龙虎山,罚他们就地留在了‘上头观’,待罪修行。此外,也算是帮地方镇压一方邪气。

    正是因为他们收拾了那僵尸,所以才得了后来的太平,否则想要太平,难咯。”故事说完,刘老头手里的烟也吸完了。

    赵大亮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那照这么说,这,这,”他指了指地上的动物尸首,“也是僵尸闹的?”

    康老爷子和刘老头听了这话,都低下身子,对着那些猎物看了又看,最后都摇头,“不知道,这个真不知道。”康老爷子说道。

    “当年那僵尸的事情,都是传闻,谁知道真假?再说了,当年那僵尸,吃的是人血,没听说会吃动物血的。现而今,咱这村子附近,也没听说谁被僵尸吃了的,我老头子觉得,不像啊,不像。”

    老爷子正说不像呢,突然就听见村外头老远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怪异的细长尖啸之声。

    当时大伙说话已经说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在山村里,这个钟点,人老早就睡了,到处静悄悄,黑漆漆的。

    满山遍野,就是这村委会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深夜时分,山中凉气原本就盛,再加上刚才两个老头子讲的老旧掌故,听的众人心里发颤。

    静悄悄的山村野地里,这猛地山里传来这么一下子,院里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颤,就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后跟直接冲上了脑门,吓得腿肚子都发抖了。

    “这,这,这,咋回事?”有胆小的就哭丧着问道。

    谁知道是咋回事?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言语,都望向康老爷子。

    康老爷子也没遇见过这阵势,抬头望向山里的方向,颤巍巍的囔囔自语,“啊呀我地娘啊,这活了八十多年,快入土了,堪堪到了太平盛世里头,可千万别再叫咱遇上这种邪乎事儿啊。”

6 不敢出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康老爷子和刘老头刚讲完前朝僵尸的事情,山里就十分应景的发出一个恐怖的呼啸声,也不知道这啸声是啥东西发出来的。

    此时村子里对山里最熟悉的那帮子人都在呢,猎人,山客,药农,还有那些老家伙,他们年轻的时候,也都是山里的常客。

    这帮人对山里的事情,再熟悉不过,但是刚才这声啸声,所有的人都觉得陌生,从来没有听见过这动静。

    “啊呀妈呀,这僵尸也闹得太高调了,康爷,当年那僵尸,也这么叫唤?”一个年轻些的药农心有惧意的问康老爷子。

    “这,这,这,我哪知道啊,都说了那些事情都是听来的,人一辈子能碰上一回就不得了啦,谁知道是真是假?刚才这动静,我哪知道是啥玩意?这满地的死东西,谁又知道是啥玩意弄的。不过大亮说的对啊,我看这形势,肯定是有东西在我们村子附近的山里闹腾,至于是什么,是啥子野兽,还是什么僵尸,咱也不敢定论,我,我一大把年纪了,脑袋都变笨了,哪知道该咋办啊。大亮是村长,你做主吧。”

    好嘛,这皮球居然扔给赵大亮了,赵大亮心说,“你这个老家伙,刚才还讲的头头是道,仿佛个百事通,现在事到临头,居然就缩了,真是不仗义,难怪八十几岁都没混出多大出息。”

    他清了清嗓子,“这个嘛,啊,那个,我看呐,”赵大亮顿了许久,也没下文,他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事情,实在诡异所思,不是专业弄这些鬼怪事情的,确实没法子下手出主意。

    “行了,行了,大亮,我看这么着,”刘老头倒说话了。赵大亮一听刘老头开腔了,仿佛天上掉下来个救星似的,对刘老头的好感倍增,在他心里,刘老头立马就把那康老爷子给比下去了。

    “我看这么着办,刚才那动静,也不知道是冲啥来的,以前也没听见过,也指不定是什么,大伙先别着急吓唬自己。也不一定就是僵尸,还可能是啥咱不知道的厉害动物,但是不管是什么,咱都得做好准备。具体怎么个准备法,还得从长计议。不过你们看啊,平时咱村里黑灯瞎火的,就算哪家有个灯,也是跟个萤火虫差不离,今天晚上你点这么个大灯泡,一直点到这么晚,说不定就是你这灯泡刺激了人家,闹的人家不乐意了,我看第一件头等大事,就是把这大灯泡给熄了。”

    闹了半天,刘老头的建议就是熄灯。赵大亮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这帮老家伙,没一个靠谱的。”他还没说话,立马又有几个人战战兢兢的附和,“对,对,熄灯,熄灯,别把那东西招来,把这院子里的人都一锅端了。那可就完了。”

    赵大亮听了这话,猛地被点醒了,心里立马一惊,“万一那东西真循着灯光照过来,那头一个倒霉的是咱老赵家啊!”自从赵大亮当上村长,他就把村委会安排在自己家院子里,然后装上大灯泡、自来水什么的,都是用公家钱整的,图的就是个方便,水电啥的也占了公家不少便宜,但是这次这大灯泡要把个灾星给引来了,那不是因福得祸了么?

    所以赵大亮立马点头,“对对,赶紧的,熄灯,熄灯。”

    赵大亮的儿子赵二牛也想到了这层,听他爹一吩咐,立马把院子里的大镁光灯给熄了。原本这镁光灯太亮了,跟个小太阳似的,这一熄灯,就仿佛由白天直接到了晚上似的。院子里漆黑黑一片,更吓人了大,家都十分不适应。

    赵大亮也胆寒,对大伙说到,“好,好了,今天的会,也差不离了,天晚了,大伙各自回去睡去吧。没说完的,明天早上八点,继续来开会,今天来的,一个都不能少,回去以后,别乱扯,省的把那些老娘们孩子给吓着。两项纪律,第一,最近晚上除了在村里,千万别四处走动,村里的路灯,一律都打开。坏了的,抓紧时间维修,安全第一。第二,你们这帮子人,最近就别上山了,命比钱重要,老实在家帮老婆爹妈种几天地吧,反正饿不死你们,实在不行,我给你们弄粮食去,多少撑过了这阵子,解决了眼前的事儿再说。”

    这些话都不用赵大亮说,那帮子山客、猎人和药农,早就打定了主意,最近万万不敢上山了。所以他们纷纷表决心,响应赵大亮的号召。

    “行了,既然这样,那大伙散了吧。”赵大亮说完,起身把凳子搬回屋里去了,等他回到院子里,发现院里人都没怎么动,还是老样子,坐的坐,躺的躺,没走的意思。只有几个人站在门口往外张望,而且还有一两个人就在这当口,又从门外慌慌张张的退了回来,显然是原本打算走的,但是又不敢走了,都摆着手嘟囔,“还是待会再说吧。”

    赵大亮就觉得奇怪了,“你们,怎么都不走啊。你们两,出去怎么又回来了?外头有啥东西?”

    那两个出门又走回来的赶紧摆手,“没,没,没看见啥,就是,就是......”那人的意思,就是害怕,但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一个胆小的药农颤巍巍的对着赵大亮开口了,“村,村长,你看这都快十二点了,这出院子回家,要是往常,也就算了。刚才那下子,太瘆人了,万一谁倒霉撞见了那东西,九死一生啊。不如,不如,不如大伙就在你院里凑合一晚上得了。”

    赵大亮听了一愣,心说“这可真是惹了个大麻烦。”

    “犯不着吧?又不知道是啥,现在那东西只冲着动物去的,没伤人呢,而且都是在山里发现的,也没听说进村了啊,你们吓害怕个屁啊?再说呢,你们就不怕你们不回去,家里老婆孩子就没危险了?”

    那药农就说了,“刚康爷爷也说了,那东西只害上山的,和走夜路的,没听说害在家的,老婆孩子这大半夜的不会出门。别咱们今晚上分散回家,就做了那‘第一个’了,谁乐意做这‘第一个’啊?”他说的到还挺隐晦,这“第一个”没明说是第一个什么,但是大伙心里都明白,说的是第一个被僵尸吃了的人。

    许多人都点头了。

    刘老头也说话了,“这娃子说的不错啊。”说完,他把赵大亮拉到一边村委会屋里,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亮啊,我说句话,你别不乐意听啊。这三更半夜的,人是你召集来的,要是回去的路上出了事,那可是你村长的责任。”

    赵大亮听了这话,心里也打鼓,但是还有些不乐意,心想,“就算我不开会,万一有事,不也还是会有事,我开会了,还提醒了他们呢,现在居然倒把责任推我身上了。”他心里不高兴,脸上就带出来了。

    虽然没了镁光灯,暗了不少,但是借着房里的灯光,刘老头还是看出来了,他接着又说道:“还有一层,大亮啊,刚才那镁光灯,可不暗啊,万一真把那东西招来,现在可是全村有能耐的都在,还能抵挡一阵,万一都走了,你们一家子.......”刘老头话说了一半,没往下说了。这刘老头心眼多,打蛇打七寸,一句话就戳中赵大亮痛处了。他看赵大亮脸色陡然一变,立刻就又加了三个字,“危险啊!”这三字说的很重,一字一顿,音还拖的长,说的赵大亮完全乱了阵脚。

    “那,那刘叔,不是你刚才叫熄灯散会的么?”赵大亮没了主意,他这是跟刘老头讨办法呢。

    刘老头“嗨”了一声,直摇头,“我叫你熄灯,没叫你散会啊,散会的话是你自己说的。我看,也别等明天了,既然大伙都不肯走,那就继续开会,等开完会,安排大伙挤屋子里,凑合一晚上再说吧。”

    赵大亮没法子,想想也只得如此了。但是还愣在那不动,想着今晚上千万别真把那灾星给招来了。

    刘老头看他发呆,就又捅了捅他的背,那意思叫他出去安排安排。

    赵大亮回过神来,没法子,只能重回院子里,看了看院里那些人,想想这院子里黑灯瞎火的,也没法子开会啊。于是就叫赵二牛锁上院门,吩咐大伙都挤到村委会的会议室里去继续开会。

    那村委会会议室可比不得大城市的那些会场的宽敞透亮。这小小村委会的会议室,平时也就几个人开开小会罢了,这次挤了一屋子,满满当当的,要是平时,肯定有人不乐意了,但是这次,大伙居然并没有什么意见,还争先恐后的往屋子里头挤,生怕站在门口的,立马就能被僵尸拖出去吃了。

    小小会议室满满当当的挤了一屋子人,点了个暗暗的二十瓦灯泡。赵大亮和一帮老头子围坐在小会议桌旁,其余人则有座就坐,没座的靠在墙上,重新又开始开会。

    这回赵大亮开口也不再找那康老爷子了,知道他也没啥子主意,他找刘老头问,“刘叔,你看后头,咱怎么处置?”

    刘老头年轻的时候,倒也走南闯北,有些见识,想了一想之后,对赵大亮伸出中指食指这两根手指头。

    赵大亮没弄明白,“这啥意思?两条路?”

    刘老头失望的“嗨”了一声,“我是说,先给点根烟。”

7 请救兵

    “嗨,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我这烟,”赵大亮一边苦笑着,一边递过烟去,点上了。

    这村里的老头,个个都是烟鬼,其余的人看刘老头抽烟,都眼馋,吞唾沫星子。

    赵大亮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得,今天这包好烟就贡献了吧。”想到这,他干脆一个老头发了一根。

    他这儿一边发烟,那边刘老头就开始说了,“我看呐,这回的事儿,不管怎么说,都和前朝的事情,有几分相象。不论是闹野兽还是闹什么,都危及了咱村子里村民和畜生的安全。所以我觉着,这事可以就照着前朝那码子事儿来办。一来,上报朝廷,阿呸,错了,错了,说吐露嘴了。不是朝廷,是上报政府。一级级报上去,镇里县里,市里省里,直至中央。信不信在他,报不报在我。当然了,我们报的时候,也别说是什么僵尸闹事,就说有啥猛兽出没,请求上头裁夺,看怎么处置。”

    刘老头顿了顿,赵大亮急不可耐,“那二来呢?”

    “二来么,我看咱们还是得做两手准备。现在不兴神鬼妖魔的事情,但是这事儿关乎咱们村子里老百姓的身家性命。上头无论怎么说,远水都解不了近渴。更何况要是上头也治不住这个冤孽,最后倒霉的还是咱自己。所以咱一边上报,一边也得去想些其他办法,依我看,还得请龙虎山的真人们来一趟,就算嫌远请不来,也得把那上头观的老道请几个过来给看看咋回事。大伙说对吧?”

    一听说要去上头观请老道,这帮老头都相当赞同起来,康老爷子又来了精神,“这上头观,我知道啊,观里头现在的住持叫做上一真人,我前回为了老伴亡故的事情,去找上一真人,老道士可好说话了。这回你们要去找他,就说我这个老故人叫你们去的,他保准得给面子,有求必应。”

    一边刘老头吧嗒了一下嘴巴,相当不屑的对他说道“老康啊,你老伴啥时候死的啊?”

    康老爷子扭头,“十年前啊,咋了?”

    刘老头转头对赵大亮说道,“十年前的事情,还拿出来说,人家上一真人当时就八十多岁了,比现在的老康年纪还大,五六年前就升天了,还找他,到哪找去?是阎王殿呐还是南天门啊?”

    听刘老头这么一揶揄,康老爷子的老脸可搁不住了,老头年纪大了,平日最忌讳人在他面前说生死的事情,故而这回刘老头提起阎王殿,他一下子就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对着刘老头凶巴巴的道:“你知道不早说?我哪知道老道士死了?”

    赵大亮怕两个老头争执起来,万一哪个弄出个病来,可不好收拾。赶紧打个圆场,“算了算了,两位长辈,都少说一句吧。还是说正事,既然这天一真人仙去了,那肯定还有人接班啊,刘叔,你知道是谁接的班么?”

    刘老头摇摇头,“我也是听说天一真人早前就过世了,至于谁接的班,我也不很清楚。”

    “我知道。”刘猎户突然洪亮的说道,“我时常去上头观,那地方,村子里没什么人了,都搬镇上去了。就一个道观,周围零星住着几户老人,年轻人也都出山打工什么的去了。道观里头也没剩下几个人,那地方野物不少,我时常打猎去那边住几天,然后分他们些猎物,他们也不忌荤腥,给什么要什么。现在那道观也没什么住持,就是一个叫做信守道长的老道士管事说了算。要不,明天一早我就去把他请来。不过这老道士,不像化外之人无欲无求,他们就靠在附近山里几个村里做这些妖魔鬼怪的事情糊弄香火,所以少不了……”刘猎户说到这,不往下明说了,就拿眼睛瞪着赵大亮。

    赵大亮多聪明,知道他的意思,“我懂,得给人香火钱,没问题。这个事情是大伙的事情,相关费用呢,一概在村里的经费里出,不用大伙另外掏钱了,不过要是我这边钱不够用了,还是得大伙凑点,村里的账目也紧的很呐。另外这些事情呢,你也还是跟他谈谈,能省则省,大家都不宽裕,不是打土豪、分田地,想要多少就能给多少的。”

    刘猎户听了,脸上露出了笑,“懂了。”

    赵大亮又问大伙,“谁还有啥意见没?”

    时间很晚了,开会的人多数都在打瞌睡,还能有啥意见?

    赵大亮看大伙都不吭声,于是总结呈辞,“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动手办,我来拟个报告,打给镇里去,就说有凶猛野兽出没,请政府派专家来处理。刘猎户呢,明天也去上头村一趟,找找那什么心狠手辣的老道?”

    “不是心狠手辣,是信守道长。”刘猎户赶紧解释道。

    “哦,对,对,信守道长,信守道长。你跟他说说情况,然后请他来看看,最好能帮我们除掉隐患。再跟他谈谈价钱。行了,今天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敢回家的回家,不敢回家的,就在这挤挤。”说完,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满会议室的人,没一个敢走的,就都挤在会议室里,有的趴桌上,有的躺椅上,还有的干脆蹲墙角上,纷纷闭眼休息起来。这屋子小,人又多,也不觉得冷,不一会儿,就呼噜声一片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会议室就有人醒了,爬起来看看天色亮了,这胆气也就壮了,起来走进院子,四处看看。毕竟有了天光,就不怕了。想着那东西就算是个僵尸,也不能白天蹦出来晃悠。有人还试着打开院门,探头往外外头四处张望,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就开始有人出院子回家去了。

    会议室的人们,陆陆续续的都醒了,赵大亮家的人也都起来了,跟大伙客气客气,留大伙在家吃早饭回去,当然那账还是得记在村里的。但是没什么人愿意留下,都没睡饱呢,还想着回家睡个回笼觉去,所以都纷纷谢过了。

    其他人走,赵大亮也就算了,刘猎户也要走的时候,赵大亮就不干了,一把把他抓住了,“刘枪杆子,你辛苦辛苦,今天就别回家去了,我们给你弄点干粮和吃的,你吃完早饭,直接去上头村找老道士去。这事情急,拖不得。”

    刘猎户打着哈欠,不乐意,“村长哥哥诶,我还没睡醒呢,叫我回家去睡一个先,晚点再去成不?”

    “不成,你就辛苦辛苦吧,这是大事儿,大伙都得抓紧了。”

    说完,也不管刘猎户乐意不乐意,直接把刘猎户给扯屋里,“你要睡,先躺我**上打个盹,待会弄好了吃的,我叫你。”回头对着外头自己媳妇又嚷了句,“媳妇,今天馒头多弄点,给刘枪杆子路上做干粮去。”

    刘猎户看没法子走了,于是也不客气,直接往赵大亮**上一趟,闭上眼就开始呼噜了。赵大亮张罗媳妇熬粥蒸馒头,等早餐都弄好了,自己一家先吃了个大饱,让刘猎户整整睡了半个钟头,这才把他拉起来,给他送上稀饭馒头和咸菜,吃得他直打饱嗝。然后赵大亮又叫媳妇包了二十个馒头和些许咸菜腊肉,塞给刘猎户,叮嘱他,“你中午晚上吃,吃不完的,给老道士吃,你就跟老道士说,请他过来,不会亏待他,最好跟他先谈好价钱,别太贵了。”

    “得嘞,我办事,您放心,吃饱了,走了啊,我这就去上头观找老道去。”刘猎户干事儿干净利落,知道今天是睡不成了,心想:那就赶紧提起精神头,去办正事去吧。

    他拎着那些干粮,匆匆走出了门去。

    看刘猎户走出去老远,赵大亮才回头对他媳妇小声嘱咐,“今天的早饭,都记村里账上。”

    他老婆会心一笑,“知道咯。还用你说。”这个事情,他们已经是驾轻就熟,可见这村长大人,没少占公家便宜。

    吩咐完老婆,赵大亮走进村委会会议室,坐到他自己的破旧办公桌前,开始草拟他的公文。

    “报告,尊敬的镇长、镇政府:我是下头村村长赵大亮。向政府报告一个事情。最近我们村子附近,有胸狠野兽出没,吃了不少其他野曾。吃法奇特,都是吸干血,不吃肉。我们村百性十分害怕,希望镇政府上报个级政府,派专家警察来我村为民除害。下头村村长,赵大亮,某年某月某日。”赵大亮写完,看着这份报告,十分得意,觉得自己写的不错,又提笔认真改了几个错别字,而后把信往信封里一塞,对着门外的儿子喊,“二牛,来,给我把这信送镇上去。”

    刘猎户拎着从村长家带出来的干粮,健步如飞的往上头村的上头观而去。这些许山路,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既然打定主意不睡觉,那就抖擞精神赶路去。

    紧赶慢赶的走了两钟头,总算到了上头村,远远就看见一个破落道观出现在眼前。

8 信守老道

    上头观跟衰败的上头村一样,破旧不堪。

    上头村和下头村是这山里隔得很近的两个村子,都在一个山峦上,上头村还更靠近这山峦的高峰,所以叫“上头村”。下头村则海拔要低些,所以叫“下头村”,赵大亮就是下头村的村长。

    上头村的地势太高,村民居住在这儿,十分不便。当年都是乱世为了避祸,上头村村民的先辈们移居到那避祸。现在是太平盛世,上头村连个稳定的水源都难找,所以很多人家都下山,去镇里谋生去了。只有很少的老弱病残出不去,只能呆在原来的村子里艰难度日。

    下头村则靠近一条小溪,地势相对平坦,能种田养鸡,靠山吃山,谋生的手段还挺多,人气也旺盛不少。早两年还有上头村的人家迁移到下头村,但是毕竟是后来者,呆不住,于是又迁到镇上去了。下头村自己的村民,倒是挺愿意呆在村里的,打猎采药弄山货,也能过的还算舒坦。

    上头村人丁不兴,野兽野禽就活跃的多。其他村子的猎户都喜欢在上头村蹲点打猎,这村子附近就能打着猎物,不用跑远了。刘猎户就是其中之一,一年总要来个两三次,就住在上头观。他跟上头观的道士倒也十分熟悉。

    刘猎户一看道观就在前头了,脚底下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想赶紧到道观里歇脚。

    当他快步走到道观门口的时候,从里头出来一个年轻瘦小的道士,一看是刘猎户,认识,赶紧打招呼,“刘猎户,你又来打猎了?”

    刘猎户摇头,“不是,这回事来找你师傅有事,你师傅在么?”

    年轻道士点点头,“在是在,不过正在发脾气呢。”

    刘猎户听说老道士正在发脾气,心里便盘算开了:这老道士也不知道是犯什么混了,偏偏碰上这个时候来找他帮忙,万一他不肯出山,可麻烦大了,还是得先问清楚这老牛鼻子发脾气的缘由再说。”

    刘猎户想到这,赶紧一把抓住那正要出门的小道士,“一清,你跟我说说,你师傅发什么脾气呢?别待会我进去,言语不对,冲撞了他,这可不好。”

    一清小道士苦笑一声,“也没什么,师傅正为这道观的营生犯愁呢。”

    “咋了?日子不好过?”刘猎户问道。

    “可不是么?刚才师傅还在发脾气,骂三清山的师伯师祖们呢。”

    “骂他们做什么?”

    “师傅说,他们把我们这一处旁支扔在这穷山沟里,没吃没喝的,迟早这道观要关门。他前段去三清山,说是去请愿,向那边的道观提出来我们要弃了这道观,重返三清山祖庭去。但是三清山的师伯师祖不肯,说是我们这支分出来已久,而且这一带也需要一座道观镇山,不肯我们回去。而且还说师傅太过急功近利,吃不得苦,不适合执掌道观的事情。说是我们这一带,即将有妖星当头,要出大事,所以需要个有道的真人来镇压镇压。祖庭打算请位真人来我们道观做住持。

    你说出了这样的事儿,师傅能高兴的了么?原想回去吃香的喝辣的没门,连这破烂道观的住持之位,这么些年都没批下来,还说要空降个什么真人过来,也难怪师傅发脾气,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呢。”

    刘猎户心里琢磨,“原来是这么个事儿,这‘妖星当头’一说,到也挺准,我们村的怪事,岂不就是有妖孽出没的意思。不过这话不能这么直说,不然,这信守老道的牛鼻子得气歪了,说不定他一生气,犯起牛脾气,就不肯跟我回村了,我就跟他说有笔大买卖照顾他,说不定他能乐意。”

    想到这,刘猎户跟那一清小道士打了个哈哈,放他出去,而后自己一个人晃进了道观。

    道观原本便不大,一个小小正殿,两边和后头就是道士们的寝室和厨房之类。也没有什么客房。这些年道士日减,刘猎户他们在附近打猎时,才能有空铺位睡觉。

    刘猎户进门之后,就听见一个尖锐亢奋的声音在那骂娘。

    “什么他妈的破祖庭,什么他妈的破龙虎山道观,都是他娘的狗屁。老子辛辛苦苦在这边许多年,讨了半点好来么?想回回不去,想做个正经住持也不给批,这他娘的老子还当个屁的道士,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回家娶个老婆抱个娃得了,去他娘的修仙练道,修个屁,练个鸟。肚子都空了,还修炼,修成个鬼啊?还修仙。他娘的没一个好东西……”

    刘猎户听这信守老道士骂娘,听着觉得有趣,忍不住都要乐出来了。心说,“这老牛鼻子果然六根不净,做不得主持,满口骂娘的话,说出来也不磕绊。”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刘猎户嘴里出口的话,却又自不同,“嗨,我说老住持,您这是生谁的气呢?消消火,消消火啊。”

    刘猎户还没进正殿,就扯开嗓子对着里头喊了一句。

    “谁啊?”里头信守老道没好气的也对着外头吼了一声。

    “我,我,下头村的小刘,猎户小刘,老住持您还记得么?”刘猎户一口一个老住持,拍那信守老道的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听着这住持的名头喊着,老道士心里舒坦了些,“啊,是刘猎户啊,记得,记得,有事儿么?”

    刘猎户进了门,就看见正殿里头乱的一塌糊涂,这牛鼻子生气摔了一地的东西。在正殿供桌前,放着一个八仙桌,八仙桌旁有两张椅子,椅子边站着一个干瘦的老道士,这老道五十多岁的模样,小眼睛里露着三分戾气,两撇八字胡须往上翘着,看起来不像个善人,尖嘴猴腮,整个一刻薄短命的相貌。这幅尊荣,全然和仙风道骨四个字搭不上架。

    老道士长啥模样,和刘猎户无关,刘猎户只要请得他去下头村除妖就成。所以刘猎户赔着笑从身上取出带来的没吃完的干粮腊肉,捧上去,送给老道士,“道爷,看您样子挺生气啊,别气坏了身子。我带了些干粮腊肉来,您尝尝。”

    老道士倒也不客气,接过了东西,看了看,从袋里取出个馒头,和若干腊肉,“他娘的,倒是骂的饿了,你来的正好,填填肚子。”说完,居然就吃了起来。

    刘猎户看他吃上了,就放心了,满脸赔笑,站在对面。

    吃了人的嘴软。老道士看刘猎户站那儿,十分过意不去,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嘟囔着嘴含糊的说道,“别站着了,坐,坐。”

    一边说,他自己也一屁股坐下,刘猎户也坐在了他对面。

    老道士吃相十分难看,馒头啃太急了,才坐下,就噎着了,噎得他直翻白眼。刘猎户赶紧给他倒了杯茶水,心里强忍着笑,“这老道八成几天没吃了,怎么饿成这样?”

    老道士好不容易把喉咙里头堵着的馒头弄顺溜了,这才长吁了口气,早先胸口的闷气,也被这馒头压的差不多了,脸上也没了怒容。

    刘猎户察言观色,知道他没事儿了,于是正要开口,那老道士居然抢先说话了,“我说刘猎户啊,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回,又打算在道观呆多久啊?”他以为刘猎户又是来打尖住宿的。

    “没多久,多则一天,少则半日。”刘猎户笑着答道。

    “啊?”信守老道十分意外,“你这么老远跑来,今明儿就走,那你打什么猎啊?难不成就是为了给我送馒头来的?”说着,一边又掏出个馒头,往嘴里塞,到了嘴边,想起刚才才被噎着难受,心有余悸,少少啃了些,细嚼慢咽起来。

    刘猎户呵呵一笑,“不是打猎,这回来不是打猎来的。”

    “不打猎,那你来干嘛啊?”老道士不解。

    “我是给道爷您带生意来了。”刘猎户故作神秘的说道。

    “生意?我又不是商户,做什么生意?”老道士不信,还是专心吃着馒头。

    “道爷这话说的,难不成只有商户才能做生意。若是如此,您这道观可怎么维持,这可有七八张嘴呢。”刘猎户说道。

    “哎,说起这七八张嘴来,我就犯愁生气。他娘的我们好歹也是三清山祖庭直接分出来的道观,那边居然半分不管。我们苦啊,靠着自己种些粮食蔬菜度日,日子过的艰难的很。这缺水少食的,种不出什么东西来。原本指望做些镇妖除魔、殡葬超度的事情,养活自己,但是这山里人烟日渐稀少,现时的风气,又反对封建迷信,什么世道嘛?你说这叫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我们这儿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没人来旅游,没法靠卖票赚钱。说起来还是那祖庭的老牛鼻子们可恶。”说到气恼处,信守老道士又将三清山的老道士们给臭骂了一顿。

    等信守老道骂累了,刘猎户才接嘴,“道爷,消消气,我这不正给您带来一单生意了么。”

    “说了我不是商人,做什么……”来回的话说了一半,老道突然回过味来,恍如久旱逢甘霖,眼睛直冒精光,“你是说哪里有法事要我去做?”

9 讨价还价

    刘猎户一拍大腿,“道爷您真是神算,我不说您都知道因由,就是这么个事儿。”

    刘猎户将下头村猎户们的发现和村长赵大亮他们的意思,都说了一遍,最后问信守老道,“道爷,您看这个事儿,能帮忙去办办么?”

    老道士也鬼精鬼精的,并不立马答话,放下了手里的馒头腊肉,喝了口茶水,“我说刘猎户,论咱们的交情,这个事情,是该帮忙去看看的。但是,这事儿,可不是你自己的事啊。是你们村子里的事情,你就别卖这么大个面子了。等下回你自己家有事,我好好给你办,这回就算了吧。你请我吃馒头,我请你在道观里吃些斋饭,大伙扯清,也就拉倒。”

    老道居然开始摆起架子来了。

    “别,别,道爷,这可是关天的大事儿,您道爷慈悲心肠,可千万得出山看看,不然要出人命的。村长也说了,只要您出山,少不了要谢您。”

    听说要谢他,老道两眼就放出贪婪的光来。口里也松动了,“啊,这个么?谁说我要他谢了,我老道就为了钱办事么?最要紧的是看你们村里村民可怜,我才改了主意,勉为其难,出山一回。再说呢,就算你们村长谢我,我也不能独吞,还是要把钱拿出来,养活这道观里七八口人呐。”

    “是是是,道爷您宅心仁厚,是大慈悲啊。大慈悲。”刘猎户看他被钱给说动了,于是上杆子一溜马屁拍了过去。

    信守老道在这大好事的刺激下,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乐呵呵的摆摆手,“小刘啊,不要这么说,客气,太客气了。不敢当啊。对了,咱说说具体的事儿。虽说我出山不指望钱,但是这一道观的人都张嘴对着我呢,你说,你们村长能给出多少香火钱啊?”

    刘猎户心里没谱,试探性的问道:“道长,您觉得多少合适啊?”

    “啊,我啊?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什么情况啊?”

    “照我们村里的老人推测,可能是个僵尸,要是野兽,就不麻烦您了,我就能处理了,如果是个活死人,我们就对付不了拉。”

    “啊,什么?僵尸?你刚才不是说是什么鬼怪么?”合着刚才这老道士并没认真听刘猎户的话,心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小算盘。现在他听说僵尸二字,倒是心里吃了一惊。

    “就是僵尸啊。要不干嘛吸动物血啊?道爷,这东西,您能弄么?听老人们说,”刘猎户一指地底下,“您这儿的祖师爷不镇压过这道观下头的一对僵尸么?”

    信守老道头上冒汗,“啊,这,那是啊。那是。”他口里糊弄着,心里说:“这别真是什么僵尸啊,不然可麻烦了。”

    当年上头观的祖师爷十好几个人出来对付两个僵尸,那些祖师可真是三清山的精英,他们出山,都被僵尸弄死了不少人,剩下没死的,就都是其中的微末之辈了。

    也就是说,信守老道的祖师爷,也不过是当年收拾古代僵尸的老道里头的末流道士,而今这末流道士又传了这么多代,道法术数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到信守老道这儿,也就剩下这身道袍还是真的了,肚子里根本没货,也就是瞎弄个道场,烧个黄纸,外加搞些排场,四处糊弄钱财罢了。真要碰上僵尸,和常人没啥区别,都要嗝屁着凉。

    但是这话不好明说,老道士脸上到是露出了想推脱的意思。

    刘猎户看老道士神色有异,怕他变卦,赶紧把话扯到钱上头,“那就好啊,只要道爷能帮着驱除这妖孽,我想,咱村长肯定不能亏待您的。“

    “啊,对对,那是,那是啊。”老道士一边心不在焉的答话,一边琢磨盘算,“自打祖师爷开道观以来,这几代人都没听说闹什么僵尸,怎么到我这就碰上了?八成是弄错了。现在这年月,哪来的僵尸?不如去给他们看看去,糊弄糊弄再说,先把钱骗到手。要是他们真有啥事,叫他们去三清山找那些牛鼻子老道士去。省的那些牛鼻子一天到晚清闲的很,却留我们在这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

    打定了主意,老道忽然嗓门就拉高了调子,“啊~,刚才我没听清,我还以为是驱鬼呢,原来是除僵尸。驱鬼是个简单的活计,做个道场,超度超度就完了,就算是厉鬼,收了它也就是了。这僵尸可非同一般,半死半活,光超度还不够,要力擒!那是十分费力气的事情,更有一条,还很险呐,你想来也听说了,当年我们祖师爷除僵尸的时候,也折损了不少道友,当然,那是因为他们道术不精,怨不得别人。不过由此可知,这僵尸,不是闹着玩的。”

    刘猎户不明白老道卖的什么关子,不敢轻易接嘴,“那是那是,那您的意思?”

    “给你们除害可以,但是按照现在时髦话说,风险与利益共担嘛。这个,你懂的吧?”老道还整出句相当有水平的话来,刘猎户只把这话听了个大概,也没全明白啥意思,心说,“不就是要钱么?说的那么文绉绉的,这老道也忒假了。”

    刘猎户一边想一边答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的,道爷,您说,若是除了这妖孽,我们得给您多少香火钱,才合适啊?”

    老道士听了这话,十分亢奋,心说,这回得狠狠宰他们一刀。他伸出三个手指头,刚要报价,但是又觉得少了,又伸出一根,想了一想,干脆把一个手掌的五根手指头都伸了出来。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手上有个六指才好。他心里还想把另一只手的手指也用上,但是想想那样实在做的太难看,也把对方给吓退了,强忍着没出第二只手。

    他心想,“五百块钱估计他们能舍得拿出来。”

    “您的意思是说,这事儿,得五千?”刘猎户疑惑的问道。

    “啊?五千?”刘猎户的话,叫老道士大出意外,而且有点懵。

    不过老道士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既然买方自己提价十倍,那他这个卖方也犯不着给对方省钱。“啊,对,对,就是五千,你们村长,不为难吧?”

    刘猎户心想,“反正是村里的钱,管他为难不为难,我老远跑一趟,也得从里头捞点,老道价钱出的高,我浑水摸鱼的余地就也更大了。”

    歪主意这么想着,刘猎户表面却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这个么?道爷,我们村里也不富裕啊。您看……”

    老道士看他犹豫,心里怕这尊财神爷被吓跑了,赶紧给降价,手指头也收了两根,他一下子就要给人主动减去两千,但是“那就三千?”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刘猎户又说话了。

    “……这钱虽然不少,但是我跟村长谈谈去,他指不定能答应。他是办大事的人,知道轻重,不在乎钱。但是村里其他的泥腿子们不明白,会觉得太多了。所以,这个价,您别到处乱说,钱的事情,我跟您直接沟通,您也别去找村长。他那人就一点不好,脾气暴,万一你们二位谈不拢,谈崩了,对大伙都不好,是吧。到时候不管什么事儿,您都应承下来,只要事儿办漂亮了,少不了您的。”

    刘猎户这话出口,老道士惊得半响没回过话来,他心说,“这么多钱,还真答应了?”自打当了这道观的家以来,他就没做过一千块钱以上的法事,这回算是真碰见个冤大头了。老道自己对此都难以置信。跟做梦似的,所以刘猎户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了。

    刘猎户看这老道虽然答应了,但是却在出神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于是忙问道:“道爷,道爷,这价钱谈拢了,那您也得给我交个底,这事儿,您有谱没谱?别到时候钱花了,事情没办成,我没法跟村长和村民们交代。”

    老道还被这五千块钱给震的发怔呢,被刘猎户的话拉了回来,但是没听清他说什么,“你说什么?”

    刘猎户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老道十分装模作样的将头一歪,“哎~,你这是什么话,我老道的道行,不是吹的,比当年祖师爷不差分毫,只强不弱。这个把僵尸,算不得什么。你若不放心,我再去找本《除妖经》来,多研究研究。这样吧,不如你现在先回去,我今晚准备准备,明天一大早去你们村,如何?”他说话不经大脑,也不想想,这《除妖经》和僵尸有个毛的关系。不过好在刘猎户也不懂。

    “啊,这样啊?那好,那好。不过我提醒您老一句,那僵尸可在我们村附近出没,您来我们村的时候,别太早了,最好等天光大亮了再来。”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是赶紧回吧,别天晚了,被僵尸抓了去。早点回去,跟你们村长好好谈谈,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不早些处理,那可不行啊。”老道士怕刘猎户和他们村长变卦,赶紧补上这么一句,吓唬它们。

    刘猎户也怕自己回晚了,真遇上什么不好的东西,那可就完了。所以他事情谈完,也不愿多呆,乘着时间还早,赶紧起身回村去了。

    等刘猎户出了们,老道士坐那,又为了那五千块钱激动了老半天,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刚才是被钱财冲昏了头脑,什么都敢答应,这冷静下来之后,老道士背脊上开始冒出汗来,“僵尸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真是这玩意,我可得留神给自己留条后路,不然为了这五千块钱把命丢了,有钱赚,没命花,可不合算。老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今儿晚上好好查查老头子留下的古籍,看看有啥好法子能用来对付僵尸那玩意。”

10 定金

    10定金

    刘猎户当天匆匆忙忙就赶回了下头村,比去上头村的时候走的还快。毕竟天晚了走夜路被那僵尸碰上,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开不得玩笑。

    所以当刘猎户赶回村子,踏进村长赵大亮家院门后,就一屁股坐在院门边地上的一根石梁上,大口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实在是累坏了。

    村委会会议室屋里头赵大亮正火急火燎的等消息,一看见刘猎户来了,赶紧走出门,连声问,“咋样了?咋样了?老道士答应来没?”

    “水,给碗水喝。”刘猎户一边喘着,一边说道。

    一边赵大亮媳妇早倒了一碗凉白开递给他。刘猎户一口喝干了,“嫂子,再来碗。”赵大亮老婆赶紧又倒了一碗,他又是一口闷了。

    两碗水下肚,刘猎户抹抹嘴巴,“成了,老道士答应来看看。”

    “来看看不成啊,得帮我们除掉那祸害。”赵大亮瞪圆了眼睛,盯着刘猎户。

    刘猎户赶紧解释,“知道,知道,我跟他说了,他说他能除僵尸,就是出的价钱,贵了点。”

    “他要多少?”赵大亮撑着眼睛问他。

    刘猎户学着信守老道士,伸出五个指头,晃了晃,然后又把中间三个指头收了起来,“这个数。”

    “这五五六六的,到底是多少啊?”赵大亮急了。

    “五,六,六千。”刘猎户磕绊着说道。他在答应信守老道的五千块钱基础上,又加了一千,“而且他说了,得先把钱给他,然后才他才肯给咱除僵尸去。”

    “这价码,多是有点多,但是这老道士要真能把僵尸给弄了,出点血也值了。不过万一他没弄了这僵尸,光糊弄钱,可不行。这样,我们先给他一半的定金,三千。但是得说好了,他弄了法事,之后一个月,要是咱这僵尸不闹了,再给他另外一半。要是这鬼东西还闹,那我们只能给他五百的辛苦钱,另外两千五,咱得要回来。你去说去,成就成,不成拉倒。要是这都不敢答应,那肯定也没啥本事。”

    刘猎户一听这话,心说,“这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这成么?”刘猎户装作迟疑的问道。

    “这有什么不成的?就这么说。不成拉倒。反正我也写了报告给政府,政府不能把我们扔这儿不管吧。”

    刘猎户看赵大亮口气比较强硬,心想还是顺着他好,不然自己一千块的跑腿钱就没了。“那好,今晚就再冒险走一趟,去跟那老道士商量商量。”

    刘猎户口里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压根没打算晚上去找老道士,他没那个胆。他计划好了,明天一大早天亮之后,在村外去上头村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老道士就成。

    “哎,也不用那么急,晚上赶夜路,多危险。”赵大亮倒被这刘猎户给感动了一回,关心起来。

    “没事,没事,我小心些就是,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我不能空手去啊。村长,你干脆把头款给我,我直接给他送去,他要是答应,明天一大早就能跟我一起来。”

    赵大亮听说这就要出钱,心里觉得没谱。但是想想,反正要出的。他一咬牙,就答应了,“不过可记住了,得写收条啊,不然无凭无据的,今后不好打官司。还有,这花销可不小,我们几个知道就成,你别到处宣扬,万一他们老少爷们不乐意,我可没法子处置。有人问,就说花了不少,具体多少,你也不知道就成。”赵大亮仔细叮嘱刘猎户,这些话正合了刘猎户的意思,故而他连连点头,全无二话。

    看刘猎户十分配合,赵大亮这才放心,回自己屋里摸了半天,拿出一沓红色老人头,递给刘猎户,“点点,三十张,放好了,别丢了。”

    看见钱了,刘猎户喜出望外,接过票子,沾着口水就数了起来,数完,往兜里一塞,“没错,我这就走了。”

    他才转身,赵大亮就一把给他拉住了,“着什么急啊,吃了再走,这晚饭都弄好了,你不饿啊?”

    刘猎户肚子到真的咕咕叫了起来,于是他欣然在赵大亮家吃了晚饭,而后拿根牙签,剔着牙,就往院外去了。等走远了,拐个弯,刘猎户乐呵呵的抄近道回家睡大头觉去了。

    这边赵大亮看刘猎户走了,也笑嘻嘻的赶紧钻进村委会的办公室,拿出账本,在上头仔仔细细的写下几个字“开支:上头村上头观老道抓僵尸,香火钱,头款:四千元。备注:尾款四千元等除了僵尸之后再给。”

    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想着这就进项了两千块钱,赵大亮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

    再说信守老道,这**都没睡,上半夜忙着叫弟子们准备除妖的行头,查看除妖的书籍,下半夜就想着那五千块钱,根本睡不着觉,完全失眠了。

    一会儿想着有那么大笔钱进项开心不已,一会儿又担心万一真碰上僵尸,不知道该咋办。就这么折腾了一宿。

    当晚,他仔细翻看了祖师爷留下的那些寻常道家典籍,也没看见哪本上头说明了除僵尸的法子。这法门都是口口相传的,并没有确凿的记录。或者说即使有书里有这样的记载,这上头观里,也没那宝贝书籍。所以看了半天,信守老道都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在一个不知道啥年月的道家志怪杂书上,记载的一个事情叫老道士感兴趣了。

    说是宋徽宗年间,有个地方闹山魈,这山魈厉害,吃了不少牲畜,还伤了不少人。也是找了道士处置的。这山魈亦猴亦妖,和今时的山魈不同,到有点类似齐天大圣、六耳猕猴的意思。

    道士到那里一看,就认定这不是普通山魈,乃是山神下凡,定然是当地人得罪了山神,山神生气了,来找他们麻烦,所以要弄个活人,去祭祀那山魈,平息了山神的愤怒,才能求得安宁。

    后来就有个十来岁的孩子,说是啥菩萨转世,自愿去做了祭品,给山魈吃了。而后当地再也没闹腾山魈,甚至其他妖魔鬼怪也没有过,太平无事,福佑一方。后来当地百姓给那孩子立了个庙,以纪念他的舍生取义,管他叫做“儿菩萨”,据记载那小庙香火还挺盛,那“儿菩萨”生前做了好事,死后也不忘学雷锋,有求必应,十分灵验。

    信守老道看了这个故事之后,点着那杂书长吁一口气,“我说是弄啥呢,原来就是这么个玩意,八成就是它了。到时候就跟那帮子傻子说,要个人活祭,不敢弄就怨不得我了。敢弄的话,就糊弄过去,说不定就把那闹事的东西给制了。然后五千块钱到手,又可以逍遥乐呵一阵子了。还能下山去会会镇上的发廊妹子,跟她研讨研讨双修的事情。”

    想起钞票,想起妹子,老道士喜不自胜,根本合不上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老道士就扑腾起来了,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独吞那五千块钱,但是那些所谓的法事需要许多杂物,他一个人根本弄不动,所以老道只能带上一个愣头愣脑的小道士帮忙打个下手,搬搬东西,做个苦力活。

    一老一少两个道士,乘着晨光,一路赶往下头村。那信守老道起先还一股子高兴劲,昂首阔步的。但是架不住一来年纪见长,二来头天晚上太过兴奋,**没睡,还丢了些“精”神。是以没走出去多远,就扛不住了,三步一歇,五步一停,磨磨唧唧的走了半天。

    倒是那愣头小道士,年轻力壮,精神头也不错,扛着许多东西,还比老道士走的快些。那老道士磨磨唧唧的走着,小道士有些不耐烦了。奈何他是师傅,不敢牢骚,只能跟着走走歇歇。

    路程才过了大半,就远远看见有个人在林丛里走了过来。

    老道士也是对僵尸之事太过专注,而且**没睡,头脑昏沉。一看见有个人影,就以为是僵尸来了,吓得赶紧往小道士身后躲去。也没想想这大白天的,僵尸也不敢乱跑乱动啊。

    小道士对僵尸一事,并不知情,只听说要做个法事,所以反倒不怕,老远对着那来人喊道,“刘猎户,你怎么又来了?”

    一听说是刘猎户,老道士这才畏畏缩缩的从小道士身后钻了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挺起胸膛,噎着喉咙,仿佛被鬼掐了似的,对刘猎户道,“小刘啊,你这又是上哪去啊?”

    刘猎户一看老道士,赶紧把他拉到一边,避开那小道士,低声说话,“我说老道爷,你怎么这么晚啊,村长都等急了。您再不来他就要去别的地方另请高明了。”

    老道一听,也急了,“那快快,我们快去。”说着就往前疾走。

    刘猎户一把拉住他,避着小道士塞给老道一卷钱,“村长说了,你说的价,太高了,但是要是真能除了僵尸,他也愿意出这个钱犒劳道观的师傅们。只不过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本事真除了那僵尸,所以不能五千块钱全给你。但是为了表示诚意,他先拿出两千块钱来,算是定金,叫我先给你送来,等僵尸被你除了,过一个月没事,自然给你尾款,否则,你只能拿五百,还得推两千五。还有一条,村长交代了,这钱,你只管拿着,别乱说,在村长面前,尤其注意,不要谈这事情。隔墙有耳,当着村长面,被人听说你要了这么高的价钱,到时候村里老少有意见,你这钱可吃不下去。”

11 不进荤腥

    “这你就别担心了,拿那僵尸还不是手到擒来。”老道士见钱眼开,还顾得了其他?赶紧一把拽过钱,掂量着不少,连数也不数数,直接往衣裳口袋里一塞。完了抬起头来,发现刘猎户正看着他的口袋呢。

    老道一想,“这刘猎户跑这么远路,送上门的生意,五百还变了五千,多少得给人家意思意思,不然人家得不高兴。万一把这法事弄黄了,可不得了。那头还有三千块钱在等着我呢。”想到这,他又重新把钱掏出来,抽出一张百元钞,塞回给刘猎户,“小刘你也辛苦了,这点小钱,拿去买些水果吃。”

    刘猎户见状,心想“这老道还真懂事,就是太抠门,多给两张才好。”心里这么想着,他口里却道,“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貌似要推让客气,但是手到钱边,却一把将钱给抓了过来,也往口袋里一塞,而后两人哈哈大笑,看的那小道士一愣一愣的。

    一行三人来到村里,村民们看见刘猎户领了老道回来,都觉得有趣,纷纷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老道师徒二人。小孩子还跟着一路跑,一路唱,“牛鼻子,老道士,师傅邋遢,徒弟次。”老道士气的鼻子都歪了,可惜在别人地盘,也不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只绷着个脸,一路走去。好歹路上也碰见几个熟人,老远还给打个招呼,他心里才平衡了些。

    到了赵大亮家门口,赵大亮在屋里就听见外头刘猎户喊着说道长请来了,赶紧迎出门来。他从没见过这信守老道士,原以为是仙风道骨的一位真人,乍眼一看,没想到居然是个猥琐干瘪老道士,后面跟着的小道童,也懵懵懂懂,不甚伶俐。他心里就琢磨,“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不见。”

    但是赵大亮作为村长,逢场作戏的本事自然是有的,虽然心里瞧不上老道士,但是脸上还带着笑意,口里招呼着,“道长辛苦了,久仰久仰,来,来,屋里坐,喝口茶。”貌似热情的将老道士请进了屋里。

    老道士看着村长大人,心里也有些发憷。上头村老早就没了村长了,长久不知道村长是咋个样子?这回来到这下头村,看着赵大亮人模狗样的村长做派,老道士心里就有些发怵,盘算着,“这村长不知道几斤几两的道行,别到时候骗不了他,倒惹了一身腥臊。”老道士心里发虚,脸上也没赵大亮的城府,那点小心思就挂象了,阴着个脸,点着头进了屋,也不说话。

    赵大亮见这脸相,心里更不喜欢了,心想,“原本是找来除僵尸的,这倒好,又多弄了个僵尸来。”

    大家落座,一番寒暄试探之后,赵大亮也懒得啰嗦,心想,“先看看这老道的斤两再说,别被他糊弄了去。”想着这个,就单刀直入,“道长,我们这儿闹的事情,想来小刘都跟你说了,你看这事情,能办不能?”

    “这有什么不能办的?能办!”老道士嘴还挺硬,声音也挺大,就怕话说软了被赵大亮看出破绽,那三千块钱没了不说,连口袋里这些都保不住。

    “能办就行,我还想请教请教,这事情,该怎么办?”赵大亮好奇的又试探着问道。

    “怎么办?赵村长可懂得道术?”老道士装模作样的问,心里害怕这赵大亮也懂些舞神弄鬼的事情,那可就更不好糊弄了。

    赵大亮被这一问,给问僵住了,他还真不懂,摆着手回答“呵呵,不懂,不懂,这个我可真不懂,所以才要请教道长,大体要用些什么,我好吩咐村里乡亲帮忙准备。”

    老道士如释重负,口里却道:“不懂就好。”他这是说漏嘴了。

    赵大亮没听真切,“道长您说啥?”

    “啊?哦,我说的是你不懂没关系,其实也不用什么帮忙,该带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你们帮忙排个香案,找些祭献供奉的果品就是,馒头水果,不一而足,还要个猪头,你们可有么?”老道士急忙掩饰道。

    “有,有,这些都有,我们现宰就是。道长用这些打算做什么?能不能给我讲讲,叫我也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赵大亮接着问道,他就想知道这老道士打算干嘛。

    “啊,就是做个法事,超度亡魂。常言道,先礼后兵。僵尸这个东西嘛,就是亡魂不散,附在肉身上,却又三魂七魄不全,是以能行走蹦跳,又要吸人血肉以充盈自身体力。所以我先做个道场,超度亡魂。若是那孽畜受了香火,自然不闹了,若是不受,我再请出道祖降魔之法,镇压了它。”

    这一顿胡诌,老道士说得铿锵有力,把赵大亮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是我看走眼了,这道士是真人不露相?”想着这个,赵大亮言语神态倒也恭敬了些。

    而后,赵大亮就请老道士去柴房看那些死了的动物。老道士起先还装模作样,装大头蒜。但是进了柴房,看见那满地死气沉沉却又不发臭腐烂,只有一股子腥气的动物尸体,他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死的,心里一下子没了底气。最后又看见山宝扛回来的那只大猴子,老道士就策底绷不住了,冷汗都腾腾的往外冒。

    看着那只猿猴,老道就仿佛看见个真人被吸干了血,躺在那里似的。

    “莫不成真是出了僵尸?”老道士就差没吓尿了,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心里不停的嘀咕。

    赵大亮陪老道士出柴房的时候,发觉老道士有些异常,身子有些抖,于是奇怪问道:“道长你怎么有些抖?身子不舒服?”

    老道士尽力把自己稳住,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修行的人,每日不敢稍微沾染荤腥。今日看见这畜生如此杀生害命,实在叫人恼怒异常,要不是我宅心仁厚,现在就要上山镇压了它去。太气人了,气的老子,,额,,不是,是老道我都要发抖了。”老道士用底气十分不足却又仿佛极其愤怒的嗓音吼出这番话来,一来给自己充些门面,二来也发泄发泄心中的恐惧。

    旁边的刘猎户就纳闷了,“不粘荤腥?那上次我打的野鸡是被谁吃了去?”他心中觉得这话听着好笑,但是为了吞下那一千块钱,所以也不点破,只是心里盘算着,“看来这老道士也没啥本事,我还是想想早些搬家离开这里才好,不然真闹起僵尸来,全家性命都要搭在这里。不过找机会,我还得从老道士身上抠回来些票子才行,不能全叫他一个人给蒙了去。”

    赵大亮听了老道士的话,倒是没有多想,只听说他不吃荤腥,于是对着厨房里做饭的媳妇嚷了句,“老婆子,道爷不吃荤腥,你准备的鸡鸭鱼肉都撤了吧,换些清淡新鲜蔬菜瓜果来。”

    厨房里他老婆埋怨他,“也不早说,都准备好了,鸡鸭都炖上了,他不吃,你和刘猎户还有孩子们可以吃嘛。”

    赵大亮颇有几分惧内,平时老婆给他脸面,让他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但是家里的大小事情,老婆发话了,赵大亮也不敢违拗,只尴尬对道士呵呵笑道,“那就还得请道爷体谅些了。”

    老道士心里想着那些死动物恶心,不知道怎么对付将要来临的未知之事,所以在那出神。

    赵大亮又问老道士什么时候开始开坛做法,老道士心不在焉的答了句,“这个事情,大白天的做,没用,得晚上才好。”实则他已经乱了方寸,根本没想好这事儿要怎么收场,于是这么随嘴答了一句,能拖就拖,慢慢想辙。

    赵大亮听他这么说,也就作罢了。

    三个人又各怀鬼胎的东拉西扯了一番,便到了午饭时节。大伙分宾主落座,桌上堆了一堆荤的素的,菜到不少。

    赵大村长他媳妇也不懂什么主位客位,也不管什么荤不荤素不素的,只管堆了一座子,弄的香飘四溢,老道士跟前也放了鱼肉荤菜。

    老道士和小道士早上老早就起来赶路,到了中午,确实饿了,于是假客气了一回,就开吃了。

    赵大村长还给各人倒了杯自家窖里藏的老酒,给老道士品尝,一边倒酒一边说着,“道长不吃荤腥,这酒,还是吃的吧?”

    赵大亮说这话的时候,小道士正抓着个鸭屁股在啃,老道士的筷子也正落在了一条鱼的脊背上。

    被赵大亮这么一说,老道士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说过不沾荤腥的,老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这老道平素最爱吃鱼,筷子都落到了鱼背上,却不能动手,实在心里痒痒。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都收不回来,只能硬生生收了筷子。

    他尴尬的将筷子提起来,然后对着那鱼点了点,“这鱼不错,不如晚上做了祭品吧。”

    赵大亮一听就愣了,“还有拿鱼做祭品的?不该用猪头牛羊鸡鸭鹅么?”

    老道士听了这话,又傻了。是啊,谁拿鱼做祭品的?只能打着哈哈,“啊,哈哈,哈哈,啊,是,那个,这个,这个样子的,若是祭祖、拜神之类,自然用那些,但是这僵尸,这个么,那个,这个,它平素,是最爱吃鱼的,所以给僵尸身上的亡魂做法事,用这个来做祭祀之物,最好。”其实他心里想着留着这鱼,晚上自己去吃。”

    赵大亮听了,似信非信的,口里答道,“没事,不就是鱼么?我家里还有咸鱼,等晚上用咸鱼做祭品好了,那僵尸也是干巴的咸尸,这咸鱼也是咸的,正好相配。”说完,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筷子一岔,那鱼便弄开了,然后招呼刘猎户吃鱼。

    这鱼确实做的好,色香味俱全。刘猎户也老实不客气,老大一条鳊鱼,直接夹了鱼脑袋和上半边鱼身子,放进自己碗里,喝口小酒,吧唧吧唧吃起鱼来。

    赵大亮心里想着这老道士不能吃荤,自己老婆孩子又都不爱吃鱼,于是自己将后半段鱼尾巴夹进自己碗里。偌大一条鳊鱼,就被他们二人给分了。

    老道士看着两人吃鱼喝酒,馋得口水直流。但是偏偏自己又不能跟着想用,没法子只能挑两颗青菜、萝卜、花生米下酒喂馋虫。

    他肠子都悔青了,暗骂自己这张贱嘴,不该说什么不进荤腥的话。这回弄得一桌子美味在嘴边,也没法子受用,真是自作自受。

12 法事

    老道满桌子香喷喷的鸡鸭鱼肉吃不着,又想起那堆死物,不知道僵尸的事情底细如何。两件事情凑一块,他这心里那是相当的焦急苦闷,坐在那儿,直生闷气,一个劲的喝闷酒。

    一边喝着,猛然抬头就看见那傻不愣登的徒弟抓着块肥鸭腿直啃。这肥鸭是赵大亮知道道士要来,特意叫人从山下带来的烤鸭。看来这小道士也是喜好这口,一只鸭子,被他三下五除二干去了一半,吃的满嘴流油。

    老道士眼见这小道士吃的欢,心里就更苦了,看看自己筷子头夹着的一根没叶子的空心菜梗,再看看小道士手上抓的肥鸭腿,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桌子四个人,就他一个人吃素,别人都吃荤的,老道士心里极度不平衡。放下筷子,一大巴掌就打在小道士头上,“平素怎么教你的?怎么敢枉沾荤腥,真是罪过。”

    小道士懵的挨了这么一下子,心里没有准备,不知道为啥挨打。心里嘀咕,“平素在庙里,也没这规矩,还不是想吃啥吃啥,怎么今天忽然就改了规矩?”

    这小道士也是脑子不怎么好使,当时就没返过味来,尽管挨打了,手里的肥鸭腿还忍不住嘴里送。

    老道士见了,更是生气,举手又要打。

    却被刘猎户一把拦住了,“道爷,算了算了,让他吃吧。您一个人戒律森严,修行得道,也就是了。这小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些肉也好。他开戒了,三清师祖自然罚他,叫他肉身凡胎,当不了神仙,那也是罪有应得,您就别管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装什么大头蒜,你是哪根葱,我能不知道?”

    老道士听了这话,一口气只得憋在心里,想着还有三千块钱在人家手里攥着,不好发作,只得隐忍下来。

    小道士见此情形,挡不住满桌子鱼肉大餐的**,平素也没这些个好吃的。故而也顾不得去管回去以后会不会被师傅打骂了,先吃个够本再说。

    有刘猎户护着,那小道士吃的更加欢快起来。

    老道士看着另外三人吃的不亦乐乎,自己还是青菜萝卜花生米,那是相当的憋屈,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声,而后窝窝囊囊的陪着三人将这饭吃完。

    心情不好,吃的又不爽利,所以老道士连饭也没吃饱,闷酒倒灌了不少。最后吃完下桌的时候还不忘吩咐,“晚上祭祀用的鱼肉酒菜都要做丰盛了。这样我的法事也做的隆重些。”他还惦记着白天没吃好,晚上找补呢。

    老道士喝了闷酒,肚子里又是空的,下桌就有些晕乎。赶紧吩咐徒弟和刘猎户,要准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东西,用于晚上的法事。

    吩咐完了,就叫小道士负责,自己找个地方,睡他的大头觉去了。

    赵大亮见状,只得让刘猎户跟着小道士,准备道场用的物事,小道士虽然有些傻气,但是对这道场的花花架子,倒也熟悉,可见他也没少跟着师傅出来坑蒙拐骗。

    小道士要什么,赵大亮就让刘猎户去找村民要。忙活了一个下午,搭起了一个供桌香案、施法道场。然后傍晚时分,赵大亮媳妇又将供奉用的东西和晚饭一起做了,摆放到供桌上。

    这中午吃的好,那是头一顿,接风用的。这晚上第二顿,可就没那么丰盛了。除了将中午没吃完的东西热上一热,又加上了几个小菜,也就算齐活了。看起来还没有祭祀用的那些鱼肉菜样丰盛。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道士才醒转来,这一觉借着酒力,睡的倒是不错,精神抖擞的晃了出来。又看见案台上的东西,比餐桌上的丰盛,这下老道士可高兴了,心想,“随你们怎么吃,晚上我自来加个餐,吃个夜宵,好好打打牙祭。”

    打着这个小九九,老道士心态就平和多了。再加上精神头足,肚子也着实饿了,所以晚饭桌上胃口到比其他人还更好些。中午那些上好的肉菜都被吃成了残席,晚上新添的都是素菜、酱菜,大家的待遇都差不多,故而其余三人胃口就差了些,倒是老道士吃的比其余人还更香一些。

    晚上有事,老道不敢喝酒,只吃饭,足足吃了三大海碗,把个赵大亮看的瞠目结舌,“这老道士别看样子干瘪,饭量倒是着实不小。”

    吃饱喝足了,开始干活。

    老道士先查看了一下道场的情形,只见赵大亮家院内正中摆下了道场,道场中间一张描着八卦太极图的大毯子,扑在地上,是老道士施法之处。正对着大门处,摆了个大的黄布供桌香案,中间九支粗大香烛,两边摆了干花,后头有个香炉,前头对着大门是供奉祭品,摆了一桌子菜。

    原本放些果品面食也就是了,偏生这老道士中午没吃着好东西,嘴馋,硬要人家在供桌上上菜,还得鸡鸭鱼肉一应俱全,中间还搁了个大猪头。好在赵大亮他们也不懂,否则八成是要骂娘的。

    八卦毯子靠里屋那头,就是黄布供桌的对面也摆了个小桌子做个小香案,上头放着两个小香炉,一个香炉里插着几根细香遥遥对着屋子后头的深山,另一个香炉是空的。原本做法事,这小桌子可放在棺材前头。这回给僵尸做法事,那僵尸会动,且不见踪迹,故而也不知道这张桌子该对着哪里,故而就当那僵尸是在深山里头,这小桌子就对着里屋,遥遥向着后山,也是不错的。

    但是老道士看这阵势,觉得不好。不利于他半夜偷吃。于是就吩咐着要调转方位,那张摆放了贡品的大黄布供桌,被放到了墙边,那些贡品正对着这面墙,供桌和墙壁中间正好能藏下一个人,老道士就打算在这吃呢。

    供桌方位一变,小香案也跟着变,整个道场的方位就都错了,前后都对着活人住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要给谁做法事了。

    老道士可不管这许多,吩咐着大伙按他的意思摆放好了道场,跟小道士穿上做法事的道袍,饶有介是,慢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转悠。先跟小道士相对作揖,然后走进八卦毯子,在小香案前烧香祭拜,又口中念念有词的吓念了一通,大伙也不知道他念的啥。

    随后,老道士取出一个牌碟,拿着那牌碟念叨着什么,念一段,就变魔术似的往那牌碟上放个什么东西,然后送到小香案的空香炉里头烧了。

    如此这般,弄了半天。又叫小道士,取出木剑,串上符纸,烧了一顿符,凭空舞了半天的木剑,完事又开始念叨,一边念叨,一边叫小道士也拿了一柄木剑,进入场中,二人耍猴似的绕着地毯中心的太极图蹦来蹦去蹦了许久,直到桌上的香都烧完了,才算完事。

    这一场法事做的动静不小,师徒两个也着实卖力,毕竟人家给了几千大洋,不闹出点动静,不太像话。村里靠的近的,好事的,都来看了,好在做法事的时候并不很晚,看完之后,大伙纷纷又赶回屋里睡觉去了,生怕那僵尸没被降住,自己回家半路被僵尸抓了去吃了,那可大大不妙。

    老道士和小道士折腾完了之后,赵大亮又请他们吃夜宵。老道士看夜宵就是一碗鸡蛋面,就瞧不上了,想着留着肚子晚上偷吃,于是就推让不吃。于是小道士老实不客气的一个人干了两碗面,替老道士吃了。而后老道和小道就又睡觉去了。

    小道士累了一天,躺下就睡着了。老道士下午睡了一下午,晚上可就睡不着了。上半夜就在琢磨这事情怎么收尾。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下头村的这个事情,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往常给人做法事道场,有些是死了人,叫他们去做做超度,除了死人在道场边上,并无其他异象。有些是说闹什么东西,但是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也不知道是真闹什么,还是人心里想的。所以看起来并没什么可害怕的。

    所以那些法事,老道士去舞神弄鬼一番,也就糊弄过去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有实实在在的动物尸首在那摆着,肯定是有东西拿这些动物当吃食了。不然怎么可能都死的模样都差不多?

    要是村里人真逼他去山里降服这东西,那他老道士不是找死来了么?

    信守老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后打定主意,明天一大早,就走人,钱不钱的,都算了,还是性命要紧。

    老道士胡思乱想着,到了后半夜,就听见外头院子里有些响动。他心里琢磨,“别是那些贡品被老鼠耗子给吃了,那也太可惜了。不如我赶紧去吃些,吃饱了明天一早赶路,早饭也不吃他的了。”

    想到这,老道抬头往外头看看天色,已经过了午夜。他缓缓起身,悄悄走到门口,往其他几个屋子看了看,都熄灯没动静了。

    老道士蹑手蹑脚的贴着墙,盯着桌上的贡品,走到香案边,最后急匆匆瞅了一眼,看四下无人,于是手脚麻利的就钻到了桌子底下,而后往墙上一靠,倒也十分舒坦。伸手抓了一盘菜下来,虽然是冷的,借着月光还能看见是整只的囫囵鸡。

    老道士可馋坏了,拿起来就啃,一口下去,一大块鸡肉就到了口里,猛的嚼上几口,味不大对。

    鸡肉太老了,没烂。连盐也没放,更不用说其他的佐料了。吃在嘴里,那肉还有些变味,馊了。老道士又嚼了几口,立马就吐了出来,“呸、呸,什么玩意,这村长媳妇,偷奸耍滑,这贡品居然就是糊弄着做的好看而已,跟中午那顿饭里人吃的东西,全然比不得啊。真是气死我了。”

    老道士心里恼怒,看着手上的这盘囫囵鸡,实在倒胃口。但是他还不死心,将这鸡丢在一边,又伸手去摸其他的菜样。

    但是这回摸到的东西,却十分古怪,像个爪子,更像个人手。

    老道士想抓下来看看是啥,却没抓的动。

    他心里就奇怪了,“白天没注意有这么个东西啊。”

    老道从香案和墙壁之间伸出头去,原本想看看自己到底摸到了什么,未曾想却看到吓死人的情形,直吓的他魂不附体,三魂丢了两,七魄没了六。

13 偷吃

    老道士钻出桌子,抬眼一看,就吓了个半死。

    他自己的手,正抓住供桌上的一只黑乎乎的腌臜手,那手摁着一只用来做贡品的煮熟的王八,看样子是想拿那王八壳子吃。

    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墙角下的阴影里头。这人浑身看起来衣衫褴褛,还透着股子臭味,要是个活人,得多少年没洗澡了。

    要是个死人?那岂不就是个僵尸了?

    老道士想到这,原本剩下的一魂一魄也都吓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在他还没吓晕过去,只是觉得全身脱力,猛地跌坐在地上,脑袋磕着了供桌的边沿,起了老大个包。他也有不觉得疼。

    他想爬起来要跑,但是腿脚发软,根本站不起,跑不动。想喊,但是嘴也失去了控制似的,张不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桌子边上这“东西”,不知如何是好。

    老道士正吓唬自己呢,那“东西”居然动了,歪下身子,又低下头,往供桌和墙壁之间的空隙里看老道士。老道士更害怕了,生怕这就是那僵尸,要来吃自己。

    正绝望之时,忽然听见这人开口,“你,吃!我,吃!”

    会说话?那就是人咯?没听说僵尸会说话的。

    老道士由战战兢兢,魂不附体的状态,变成了半惊半奇的模样,魂魄回来了一半。再想想,要是僵尸,那就不能将身子弯了下来。照这么说,不是僵尸?

    想到这,老道士的魂魄回来了九成,就剩下一点点惊魂未定了。

    他壮着胆子,稍微起身,比划着供桌上的贡品,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来,想要,吃这些的?”

    那人傻兮兮的点点头,“吃,吃!”

    这说话声听着,比小道士还傻。

    老道士这回彻底放心了,魂魄也全归了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安抚自己的小心肝,“哎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他坐在桌子底下,稳了稳三魂七魄,把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回去,而后才抬头,却看见那人还傻傻的歪头望着他,却不去吃东西。

    “你不是要吃么?”老道士又问了一遍。

    那人点头。

    老道士缓缓起身,看了看供桌,心想,“看来这家伙也是来偷吃贡品的。”想到这,他仔细对那人扫了一眼,这回借着月光看清了,原来是个邋里邋遢的乞丐似的家伙,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拧结成一绺一绺的,往外冒着臭气。而且头发罩着脸,看不清长啥样。只是隐约之间从头发缝隙里看见两只眼睛倒是挺亮堂,放出精光。看样子这人不但邋遢,而且还是个傻子。

    “那就没跑了,定然是冲着这些贡品来的。”老道琢磨起来,“要是这家伙也一块吃,那动静可实在太大了。万一把人吵醒了,须不好看。好在这小子傻,估摸着跟人也说不清我偷吃的事情,得想办法打发他走人才好。”

    想到这,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贡品,心里就冒出个馊主意。

    “这些是贡品,不能吃。”老道士装模作样的小声说道,“万一被屋里人看见你偷吃贡品,那得打死你的。”

    那傻小子似懂非懂,似问非问的“啊?”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听懂没。

    “但是我老道心肠好,看你可怜,让你吃些。不过得拿走,不能在这儿吃。”说完,缩下身子,到桌子底下把自己刚才搁在地上的那只鸡拎起来,塞给了这傻小子。

    但是那傻小子抱着这只鸡,眼睛还盯着那只王八。

    老道士看他不肯走,心里虽然舍不得那只王八,但是却想他快些滚蛋。所以忍痛割爱,将那王八也抓起来,塞给了那小子。

    傻小子拿着王八,就咧嘴乐了,然后眼睛又盯上了那条咸鱼。

    这回老道士不干了,鱼是他最爱吃的,坚决不能让,所以他最后抓起一只烧鸭,塞给那傻小子,而后恶狠狠的对他骂道:“你小子别太贪心了,再不走,我可叫人了。”

    傻小子被他骂了,貌似还知道些好歹,晓得是在骂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鸡鸭王八,或许觉得勉强也够了,于是“呵呵”傻笑一声,转身往门口走去。

    老道一看他要走,总算放下心来,但是看他往门口走去,知道他要开门,一颗心就又提起来了。要是这家伙开门动静太大,吵醒了屋里人,那自己虽然有借口开脱,但是却没了偷吃的口福。

    老道赶紧钻出供桌,口里压低声音喊着,“慢,慢,慢……”一边拦在那傻子前头,一路小跑到门边,将门打开了,回身就要叫那傻子出门。

    但是回头一看,院子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傻子?

    老道这回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嘴没叫唤出来,“果然邪门,难不成真碰见鬼了?”

    他往四下一张望,就看见南边院墙上骑着个人,就是那傻子,正望着他,又是“嘿嘿”一笑,而后跳出了院墙,走了。

    老道士看着那傻子消失的方向,有些犯晕,“这家伙真傻假傻?身手不错啊,一人多高的夯土院墙,无声无息的就窜上去了。看来是干惯了偷鸡摸狗的勾当的。怪不得刚才他进院子的时候,就只听见一丁点儿动静,跟老鼠似的。”

    他重新又悄悄将门关上,而后往四下里看了一看,没什么动静,都睡死了。经此一闹,老道士的肚子,又空了些,于是赶紧重新钻回桌子底下,又摸着东西吃了起来。先吃喜欢吃的,所以第一是那条咸鱼。这回这条咸鱼的味道,比那只馊了的鸡略好,但是跟中午那顿的菜肴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但是这鱼是老道喜爱的东西,凑合着也就吃了。

    吃完鱼,他又扒拉了几样东西来吃,但是味道都不咋地。老道士十分失望,兴趣索然,一边吃着,那瞌睡劲就上来了,最后叼着半边猪鼻子,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老道士没吃好,这一边睡着,就一边做着一个吃美食的好梦,吃着吃着,梦中就下起倾盆大雨来,这一场雨煞是吓人,直接把他给吓醒了。

    稍微有些清醒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还在供桌下头,心里便是一惊。生怕被人发现他偷吃,赶紧睁眼仔细往供桌外查看,所幸天还没亮,院子里依旧黑灯瞎火的,只是看见一个人影拎着裤子往客房里去,那背影不是小道士还能是谁?

    老道士看不是别人,于是放下心来,这才觉着头上、身上一股子尿骚味。头上头发湿漉漉的,衣裳也湿了一大块,头发里的水珠子顺着他的脸,流到唇边,咋把咋把,又苦又闲。他觉得相当不对劲,猛然反应过来,八成是小道士半夜起来尿急,在供桌边撒了泡尿,正好都滋在了他的脑袋上了。

    想到这儿,老道士恶心得差点没把晚上吃的那点东西都给吐出来,不过想着那些都是好东西,舍不得吐,从胃里冲到嗓子眼,又被老道士强行给咽了回去。

    这回可真把老道给恶心坏了。

    赶紧悄悄起身,重新蹑手蹑脚回到房里,一把将尿湿的衣裳给扒了,找到水缸,弄了些水,把头脸身子洗擦赶紧,又不敢找人要热水,只得用冷水将就,弄得他鼻涕直流,还忍不住老打喷嚏。这一阵折腾,可是要了他的老命。好在那夯货小道士居然还没醒,这家伙十足是个夯货,刚尿舒坦了就钻床上挺尸,震天价的雷恐怕也打不醒他。

    老道士看着小道士睡的舒坦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暗下狠心:“等回了道观再慢慢收拾你。”

    闹腾了一宿,老道士精疲力竭,没衣裳换,只得披上带来做法事的道袍,躺在床上,这才安稳了。不一会儿也睡了去。

    这一觉就睡到大天亮,然后就被屋外的叫嚷声给吵醒了。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贡品少了几样,其余的还被吃了,这可怎么得了。快,快。快去把道爷请出来。”

    听声音,是赵大亮老婆在喊赵大亮。

    而后就听见蹬蹬蹬蹬的脚步声,赵大亮三步并作两步,急吼吼的冲进了客房,“道长,不得了拉,贡品都被吃了。”

    “啊!”老道士二目圆睁,假装大吃一惊,而后鞋也不穿,冲出了房门,直冲进院子里的道场中,看着满供桌狼藉的模样,就开始表演了。

    “啊~呀~,啊~呀~呀~,真不得了,这僵尸也太能吃了,满桌子东西都被他给吃了去。”老道士故作惊叹。旁人也跟着瞎咋呼,殊不知,这位偷吃的“僵尸”就在身边。

    “好了,好了,好了,”老道士鼓掌欢呼,“这是大好事啊。我的法事灵验了,那僵尸八成来受用了贡品,留在身上的魂魄,也就该归位,进入六道轮回了。这事情,结了。你们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老道士做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仿佛僵尸已除,天下太平。

    但是赵大亮一家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想的是:原本这僵尸还不认识路,这回被一桌子贡品给招惹来了,万一老道走了,它又来找贡品吃,那可怎么办?要是没贡品,那不是要吃人?赵大亮一大家子不都要给吃光了?难不成天天给这僵尸准备贡品?那赵村长家还得养着个僵尸宠物,哪养得起啊?

    赵大亮心里就琢磨,“既然这老道士能把僵尸给招惹来,看来确实有些本事,不如先把他给留下,过段时间,若是村子里没事了,山上也安宁了,那就算了,该给钱给钱,该送人回去就送人回去。若是村子里还不得安宁,那就还得叫他接着弄,六千块钱,不能这么轻易就叫他给赚了回去。现在买个电器啥的还有质保呢,三月包换,一年保修。更何况这除妖降魔弄僵尸!对,必须得让这老道士留下才行。剩下的尾款,先不给他。”

14 法事无效

    想到这,赵大亮咳嗽了一声,轻轻将老道士给拉住了。

    “我说道长,原本没确定是闹僵尸的时候,我们还不怎么害怕,而今确认是僵尸了,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怎,怎么不踏实了?”老道士一愣,看赵大亮的样子,那是要出幺蛾子啊。原本老道士打算忽悠两下,就乘机开溜了,但是听赵大亮这语气,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啦。

    果不其然,赵大亮就开口了:

    “道长,不是我啰嗦,更别怪我说话唐突。不是信不过您的道法,实在是这僵尸既然出来了,还吃了贡品,那就说明他没被这法事弄死不是?至于您说的,它身上残留的魂经过这场法事之后,会不会投胎,有没有转世,咱谁也不知道啊。就算这回您帮咱把这僵尸给收拾了,也得看看效果不是?所以呢,我想请道长在村子里小住几日,等确定僵尸不闹了,您再回去。不然,到时候再闹起来,还得去观里把您又请回来,那得多麻烦,是不是?”

    老道士听了这话,心里一沉,“得,这钱果然没那么容易赚。”

    他心沉下来,脸也跟着沉下来了,假装气恼。

    “我说赵村长,你这不还是在怀疑我的道术么,不信我能除了这冤孽?如若不信,早干嘛要来请我呀。”老道士这言语不善,赵大亮也心里没谱,不敢怠慢。

    “不不不,”赵大亮连连摆手,“哪能呢。我相信您能除了这妖孽。但是呢,我和我们村的老少爷们都没见过大世面,被这东西一闹,实在是怕了,心里仿佛有十几只水桶,七上八下的。有您在这儿呢,我们就心里头安稳,踏实。所以必须烦劳您再留几天。大伙说,是不是啊?”

    赵村长十分懂得借助舆论的力量,所以他对着院门内外围观看热闹的村民们嚷了一嗓子。这些村民有的是真害怕,有的是十分刁钻,知道这老道搞这个破法事,一定捞了不少,不肯轻易放过他。故而几乎所有围观看热闹的,都说“是啊,是啊,道长得留下,留下。”

    信守老道士一看这架势,知道是真走不了啦,但是他还是做出十分为难的模样,“赵村长说的事儿,也在理,你们害怕,我也理解。但是我们道观里的事情不少啊,没我就弄不下去。我晚去一天,就得耽搁一天的事儿,这损失,可不小啊。”

    赵大亮一听这话,心里盘算,“要说个破道观,坐吃山空的,一天能有多大损失?无非种菜养鸡之类的,你老道去不去还不一个样?”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赵大亮也知道,“既然老道说出口了,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话,定然是还想多骗点钱罢了了。我这明知是个套子,也不得不往里头钻啊,谁叫这村里闹僵尸呢?谁叫咱指望这道士帮忙呢?”

    赵村长没法子,只得说道,“道长,这么办吧,我们这的事大,您道观的事情也不小,我们耽误了您处置道观的事情,心里也过意不去。我们愿意赔,一天给您算五十块钱的工钱,好吃好喝招待着您。成么?只要您把这僵尸的事情办妥了,啥都好说。”

    老道士原本没想要钱,就是想找借口开溜。可是这赵村长也是掉钱眼里头了,张口就是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要这道士在这村子里好吃好喝的呆上几天。老道当时就要满口答应下来,但是想想答应的太快,这弯拐得太急了,抹不开面子。所以嘴里还嘟囔着,“但是我要是留下,观里的师弟徒弟们都不知道我为啥不回去,那不得着急了?”他嘴里这么说,但是也没再坚决要走了。

    “那还不好办,就请这位小师傅辛苦一趟,回去报个信。”赵大亮指着刚从屋里出来,还没弄明白啥情况的小道士说道,“就说道长跟我们村子投缘,要多留几天,其他的事情,还请观里的师傅们辛苦辛苦,自行处置处置。道长,您看如何?”

    信守老道看赵大亮都安排好了,而且言语之间,似乎也不容他质疑了,再说还开了每天五十块钱的工钱,他哪能拒绝呢。于是两手一摊,“那也只能这样了。”

    老道士答应住下来,赵大亮一家和围观的村民就都放心了。

    老早赶来的刘猎户看情形不对,赶紧将赵大亮拉到一边,“村长,既然都谈妥了,那这尾款.....”刘猎户怕节外生枝,万一这老道士把香火钱这事儿说漏了嘴,可就麻烦了。他打算尽快先把这钱结了,然后再找老道士忽悠点出来,钱一到手,他就要带着全家出逃,不呆在村子里了,到镇上去避祸。那时候就算老道士把这钱的事情抖搂出来,赵大亮也找不着他了。

    可赵大亮也不是傻子,没好气的低声答道,“你慌啥?干嘛尽替那老道士说话。你敢保证这僵尸真除了?万一没弄好,我们钱都给结了,完事人家还不得早溜了?我可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万一这事儿没弄好,他老道士顶多拿个辛苦钱,多余的还得退回来。想空手套白狼,一下子骗走我六千?门都没有。”说完转身不搭理刘猎户了。

    刘猎户一看这事儿没戏,村长那语气,还挺冷淡,于是也就不敢多说了。反正已经一千多块钱到手了,还是早些开溜吧。

    想到这,刘猎户随便应承了几声,就出门回家,收拾搬家的事情了。

    这边小道士当日就起程回了上头观,老道士则留下来,住在了下头村村委会,一呆就是十好几天。

    这些天里,赵大亮打发老婆上好的素菜素食招待着,面食、青菜、水果都没少了老道士的,他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吃喝玩了,白天没事在村里转转,晚上呆在村委会跟赵大亮一家吹牛扯淡。

    另一方面,赵大亮也没闲着,避着老道士组织村里的猎户山客和药农,上山去搜寻,看有没有再出现新的死东西。

    为了安全起见,赵大亮吩咐这些上山的人,基本上都是三人一组,相互照应,一有什么状况,立马回头。尽量保命要紧。

    进山的人拢共分成了八个小队,大伙在一块合计了一下,划分了搜索的范围,各自负责一片,大概往山里进去多远,哪些地方由谁查看,都商量定了。然后他们就一起出发进山。能同行的尽量同行,不能同行的,也要小队内三人结伴。大伙心里都忐忑的很,怕谁倒霉碰见那僵尸就麻烦了,所以各自也是十分谨慎。

    这八支队伍进山再出来,所需时间不短,连带上前后的准备时间,进出时间和搜索的时间,拢共十多天的样子。

    老道士在村里呆的十多天,就是赵村长派人进山搜查的十多天。老道不知道这个,还以为村里在守株待兔的等那些死物出现,但是赵村长却是主动出击,安排了这一切。

    那些搜索小队出发以后,赵村长就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等了十来天,等各小队陆续回来后,他的心情就更是沉到了谷底。

    因为每一组,或多或少,都发现了一些死物,给带回了村子。而且这些死东西,数量比以前还要多,个头比以前发现的还要大。其中还有豹子、黑瞎子之类的猛兽,这说明那东西比这些猛兽还厉害。而且这些死物里,灵长类的猴子猿类也更多了。

    看到那些死猿猴,赵大亮心里就更是胆战心惊。他总觉得那东西吃猴子吃多了,说不定就要开始吃人了。猴子跟人差不多少啊,不论是这乡村的野话,还是科学的进化论,都认为这猿猴,跟人是一样的,近亲。那电视里的孙猴子就跟人没啥子区别嘛。

    当最后一组搜索小队回村的时候,赵村长彻底坐不住了。

    他唯一能够庆幸的是,这次派出去搜索的队伍中所有的成员都安然回来了,没有一个人出事。他心里可没指望这八只搜索小队就没有一个人能碰上这僵尸。所有人都能安全回来,只说明一个问题,就是那东西,看来还没开始对人下手。

    但是从目前趋势来看,猿猴的数量在所有死动物里的比例比以前大了。由此看来,那僵尸害人也是迟早的事情了。而且这也说明,那老道士的那场法事,基本上算是做了无用功了。

    一定要想尽快想办法对付这东西,这可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所以在最后一个搜索小分队将死物都搬进村委会柴房的时候,赵大村长很不客气的将在村子里闲逛的信守老道士给弄了回来。

    赵大亮没好气的将老道给拉进了柴房,冷冷的对他说道,“道长,你自己看看这个。”

    赵大亮派小分队搜索死动物的事情,是避着老道士干的,这老道士不明就里,还装模作样的不屑道,“赵村长,上回不是看过么?怎么又叫我看?看这些能有什么用处?不如烧了它吧。留着气味难闻,看着心里也不舒畅。”

    赵大亮看他还在摆谱,这气就不打一处来,“道长,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咯。上回那些,我已经叫人给烧了,你眼前的这些东西,都是做完法事之后的这十几天里,村里的山户冒险上山找来的。”

    老道士一听这话,心里就一哆嗦,也忍不住赶紧上前查看,只见这些死东西和上回一样,死于非命,滴血不留,而且这次仔细查看之下,还能看出它们死前脸上都露出一股子极端恐惧的表情。

    老道士一边看,一边豆大的汗珠子就滚了下来,这天气也不很热,偏生这汗就是止不住。

15 主动出击

    “这,这些个死东西,会不会还是以前就死在山上了的啊?”老道士还想狡辩。

    “至少不会全都是以前死的。有很多地方,以前他们都去过,根本没发现有死东西,就是这次发现的,一看就知道是最近被弄死的。有好几个兄弟都特别叮嘱我,哪些是以前可能就死了没发现的,哪些肯定是这次新发现的。

    所以啊,道长,您那请客吃饭的怀柔政策,不灵啊。人家吃干抹净了你的东西,照样要去吃那些野味。怕是哪天野味吃腻了,还得闯进村子吃人呢!我这院子,上回做法事的那天晚上僵尸可就来吃过贡品了,都轻车熟路啦,指不定啥时候再来光临一趟,我全家就报销了。那可都是被你那场破法事祸害的啊。所以道长你必须想点新法子斩妖除魔,不然我们可没办法过了。”

    赵村长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软硬兼施,即没有彻底翻脸,但是言语之中,也少不了夹枪带棍,说得老道士无言以对,只能,“哦,哦,是!是!”的敷衍。

    其实赵村长这话不但叫老道士十分尴尬,而且还把他给吓得够呛。看着那些死物,他心里也知道,自己那场法事的唯一功效,就是叫自己和那偷儿吃了个饱,还骗了几千块钱。要说能除妖降魔,连他自己都不信。既然这僵尸真的闹得还挺厉害,那赵村长说的话,就相当在理。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东西就找来这村子里了,在这村子里多呆一天,就危险一天。

    老道士这时候就想着得赶紧脱身,但是赵村长和村民都盯得挺紧,想脱身恐怕不容易。就算是主动退钱,这吃住了人家许久,也不好交代。更何况要是彻底砸了上头观的招牌,以后就真没法混了。

    老道心里暗自叫苦,“可怜我半路出家,好容易在上头观弄了个没挂名的观主,原指望混口饭吃,没想到居然遇见这千古难逢的僵尸作祟。看来这地方出僵尸不是偶然啊,风水不好。我更是倒霉催的,干嘛非要上这儿出家来?”

    一边想着,一边老道就顿足捶胸的心里憋闷难受。

    大伙看老道不说话,低着头,时而摇一摇头,时而一只手捏着拳头捶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时而跺跺脚,都不知道他要干嘛。

    赵大亮终于忍不住了,“我说道长,你行不行啊,倒是给个话啊。”众人听了村长的话,都逼问道,“道长你倒是说话啊,行不行啊。”

    这一通吵嚷,叫信守老道再不能蹲那做缩头乌龟了,他抬起头来,环视四周,脸上露出凄凉之色,下定决心,还是实话实话,求饶退钱算了。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道长,你不如带我们上山去抓那僵尸吧。你有道术,我们有这么些人,也不怕那玩意,大不了跟他拼了。”

    众人循声望去,居然是山宝那小子。

    有老人家就指着山宝骂,“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那僵尸可厉害呢,哪是你们能对付的了的。”

    山宝这家伙年轻,血气旺盛,也是个倔强犊子,不服软。“那僵尸,不也是人变的?再厉害,能厉害哪去?我就不信这个邪气,这么多年轻汉子,齐心协力还弄不死它?更何况还有道长在旁边助阵呢。”这话一说出来,其他的几个爱闹事的年轻山客猎户就开始起哄了,都附和山宝。

    见此情形,那老头子还想说什么,但却被赵大亮拦住了。

    赵大亮现在也是实在没什么办法了。他心里想,“虽然给镇上打了报告,但是也不知道镇上会怎么处置这鬼事情,到现在也没个回文消息。就这么空等着真不是个办法。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死人了。与其做一头等着挨刀的肉猪,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赵大亮拍拍信守老道的肩膀,“道长,你看这山宝兄弟说的,成么?”

    老道看了看赵大亮,又看了看山宝,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那坏水就从心里冒出来了,“这么多人,他们都年轻,血气也旺盛,就算上山真遇见僵尸,那僵尸要吃人也得先吃他们,我也有机会能逃了。要是转一圈啥也没碰上,那也怪不得我,到时候我自己偷偷溜回上头观去就是。他们再要去观里找我,我可不搭理他们了。就说已经替他们上山收拾了一个僵尸,其他的就不归我管了,再要不行,让他们上三清山找山上的老牛鼻子去。这么一来,口袋里的钱也就真正落袋为安了。”

    想到这,老道士脸上到露出浅浅一层笑意。腰杆子也挺直了。“啊!”他总算开腔了。“这个,这个小兄弟,说的不错啊。咳,咳......”又清了清喉咙,“那僵尸么,原本就是人变的,虽然比人厉害几倍,跑得快,蹦的高,力气大,能吃人,但终究也还是个人的身子嘛。常言道,人多力量大,你们这些个年轻人,血气旺盛,有把子力气。加上我老道士的道术,若是真遇见了僵尸,也定然能够马到成功,手到擒来.......”

    赵大亮还没等他牛逼吹完,就不耐烦了,“得,得,得!千万别手到擒来,擒哪来啊?擒来咱村子祸害咱们?要真遇见了,道长您直接把它就地正法就得了,千万别往村子里带,不然大伙都得遭殃,难不成还得把它当菩萨供起来?”

    “啊,是是是,我说错了,应该就地正法,就地正法!”老道士看赵大亮言语不善,知道都是自己前翻作法不利,失去了他的信任,所以这回的事情哪怕也同样没一星半点的把握,但是作死之前,也得装的硬气一点。

    老道士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

    赵大亮看他这模样,心里还是不踏实,不过想着这回是真没办法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他就当场回屋,拟了个上山围歼僵尸的名单,上头无非是老道士、山宝、刘猎户等等。

    拟完了,走出门来,将那名单递给山宝,“去,一个个都通知到了,明天一早就上山打僵尸去。主意是你出的,刘猎户是咱们村最好的猎户,所以这事儿你和刘猎户挑头。”说到这,嘴巴附到山宝耳朵旁边,“你跟刘猎户小心盯紧点老道士,别叫他半路跑了,万一没弄了那僵尸,那就还得把这老道士给揪回来,他想蒙咱们,没门儿,必须叫他对咱有个交代,吞进去多少钱,照数得叫他吐出来。要不然,把他抓了送镇上公安局去,就说他搞封建迷信活动。”

    山宝听明白了大概意思,但是没弄清楚老道士到底“吞”了多少钱,也没弄明白这钱,怎么能“吞”进肚子里。但是好在山宝是个心地干净的小伙儿,没细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只一心想着要是能在老道士的辅助下,把这僵尸给除了,为村子里除个祸害,那就能在村子里风光一把了。

    山宝立马拿着村长的条子,挨个去跟条子上有名字的人打招呼,说明天要上山除僵尸去了。

    名单上的都是惯会上山且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为多,也有几个经验丰富的中年猎户、山客。其中有些人听说要组织人一起上山除僵尸,立马热血沸腾,满口就答应了。有些人则有些推诿,但是山宝只要看见不乐意上山的,立马一句话,“你找村长说去。”而后二话不说,就去找下家。

    那些原本不愿意上山的,想着要去找赵大亮理论,实在麻烦,也说不过赵大村长,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这事儿。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真跑去找赵大亮,无非被赵大亮一阵臭骂,弄的灰头土脸,最后还得跟着上山。

    最后但凡名单上有名字的,一个个都乖乖的答应上山去了。

    山宝最后找到的是刘猎户。他到刘猎户家的时候,刘猎户正背着一床被子和许多家什出门。山宝一看,觉得奇怪,“我说刘哥,你这是干嘛?搬家啊?”

    “啊?啊~不是,我媳妇和孩子去他娘家了,捎信来说他们住的不习惯,要我给他们送些常用的东西去,我怕她在那边睡着冷,所以顺便把被褥这些东西也给她带去。”其实这刘猎户早在镇上找了个房子,把老婆孩子给安顿下来了,今天是来取些日用东西的,可巧就被山宝给撞见了,也是他背运。

    山宝也不管这些,拿着赵大亮的条子就塞给刘猎户看,“刘哥,你看看,这是村长写的名字,有名字的,明天一早都得上山打僵尸去。”

    刘猎户一听,就懵了,这不是怕什么来什么嘛?他就是为了躲僵尸搬到镇上去的,偏偏这回还要抓他去打僵尸,他心里就苦了,想着:“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早一天晚一天不好?偏偏就碰上今天回来,还偏偏就被这傻小子给撞上了。我回来干嘛啊?”

    想到这,他就要推脱,但是山宝这家伙也没什么眼色,做事情有风风火火的,不顾刘猎户乐意不乐意,一边说着,“这事儿村长让我们挑头,我们可不能辜负了村长的信任哈。”一边就从刘猎户身上把那些零碎东西和被子都给扒下来了。“你今天就别去看嫂子了,等下山回来,你想去看多久就去多久,现在先跟我去村长那商量商量明天上山的事情。”

    赵大亮让山宝做领队,他还觉得挺荣耀,但是刘猎户可没这觉悟,他心里直泛苦呢。但是被山宝给抓了差,他又不好强硬推脱,只能被山宝拖着,把身上的东西都放回屋里,然后又被他拖着,去了赵大亮家。

    一路上,刘猎户就在心里合计,“呆会儿到了赵大亮家,先答应着,等晚上有机会,冒险溜下山到镇上去,去了就不回来,看他们怎么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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