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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人途全文阅读

作者:粗文浅字     重返人途txt下载     重返人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7 攀岩的高手

    装备有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徒手从山崖上爬下去。宋伟仁就自认没那个本事,所以冷冷的问山宝,“除了从这里直接下崖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山道,可以绕到崖底?”

    山宝对这位宋博士十分忌惮,知道这人脾气实在不好,不敢得罪。所以他赶紧用力点了点头,指着山崖背面山坡上一条若隐若现的小道,“从那条小路下去,一直往左绕着走,应该能到山崖底下。”

    宋伟仁听了,走到崖边,仔细看了看山崖上下的景致,记清了山崖顶上和崖壁上的特点,而后一声不吭的就往那条小路上走去,温深和李思广没说别的,也跟了过去。

    关云没管他们三人的行动,只是原地不动,开始解开斜斜绕在他身上的绳索。

    山宝看看站在原地的关云,又看看已经在往另一面山下走的专家组另外三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跟着那三个家伙去做向导,还是该跟着身边这个大汉直接下崖。

    关云还是看都没看山宝一眼,却似乎知道山宝的犹豫不决,“别看了,准备跟我下去吧,他们会在下头和我们会合的。”

    山宝还是有些担心这三人没有他这个向导会在山间迷路。他没跟过这帮人进山,也没听赵大亮讲起过前次从上头村进山时的情形,不知道这些家伙在山里便如同在热闹的城市一样不会迷路。要是山宝早知道那次进山调查回程的时候赵大亮居然还要他们带路,那就不会再有这种多余的担心了。

    尽管山宝对那三人脱离他这个向导“擅自行动”有些顾虑,不过看着关云满不在乎的模样,他也就管不了这许多啦,心想“我只是个打工的,你们想怎样便怎样,我也没法子阻止。我只能凭着良心做事,尽量想办法把你们带进山,再带出去,若是你们执意乱搞,实在出了事,也怪不得我啦。”

    想到这,山宝紧了紧背上的猎枪,又扎紧了手脚的袖子,就开始要往崖下下去。关云却让他等一等。

    只见关云在那根身上取下的登山绳索的一头装了个卡子,然后用这个卡子将他的看似“纤细”的登山伸缩卡住了之前残留在崖上的那根捆在大树树干上的粗绳的绳头上,两根绳子接成了一根更长的绳子。关云用力拉了拉两根绳子的接口处,从手感传来的感觉来看,应当十分牢固,所以关云很满意的将这接长了的绳索往崖下潇洒一扔,紧跟着一手抓住那绳索,翻身就下了崖。一边下,一边对山宝说道,“你腿脚不利索,拉紧绳子,跟着我下,不方便踩脚的时候,直管往我身上踩便是。”

    山宝听了,心里十分诧异,于是蹲身在崖边看关云怎么下崖。

    只见关云虽然身子沉重,但下崖之后,腿脚十分灵活,再加上力量十足,所以攀山走岩的时候,再也不似笨重的铁塔,而变成了一只矫健的山豹。

    山宝自己会攀爬,更善于看别人攀爬,一看之下,就知道这位关先生,攀崖走壁,也是个行家里手,跟他自己相比,也毫不逊色。再加上装备精良,这安全系数就比他自己平时攀爬的时候要高上许多。看到这儿,山宝心中暗暗佩服,“专家就是专家,我最拿手的本事,人家不比我差,他还懂得许多其他的本事。实在是太厉害了。”

    心里这么想着,山宝手脚再不敢稍慢,也跟着下了崖去。

    两人从崖顶缓缓往下降落,降到一定距离,准确的说,是那根粗绳尽头所在的位置。关云在这个高度的岩壁上,发现了许多山石被撞破的痕迹,山崖崖壁上这一高度水平线上的草树,多是伤痕累累,可见这个地方正是当时村民放下竹笼的位置。而且显见得那竹笼子,还曾经来回摆动,砸在山崖崖壁和那些草树上头,是以造成了这些崖壁受损的痕迹。

    关云和山宝在山崖那处,仔细查看了一阵,果然发现了崖壁乱草中散落的一些裂碎竹杆竹片,还有一些衣裳的碎布。其中有些是大红的布片,关云知道那是赵大亮媳妇当时做活人祭品时穿的衣裳。而另一些布片则正是宋伟仁从刘猎户手里找到的那种布条。看到这些,关云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继续查找。

    山宝显得更加仔细,居然还从崖壁上稀稀拉拉的草树丛中找到了些棕褐色的硬质兽毛,此外还在崖壁山石上发现了一些血渍,这些血渍在山中的雾气里,居然还未干透。

    关云伸出手指沾了沾那些血迹,放在嘴里尝了尝,觉得这血有股野兽的腥味,不似人血。他作为特战兵种战士,在某些极端条件下,甚至尝过人血,故而他对人血的味道居然十分熟悉。一尝之下,关云就知道这血迹不是人血。

    在这山崖上除了这些以外,实在没留下什么其他的线索。二人继续往崖下爬去。这一路上,两人都断断续续发现了一些碎竹片、衣服残片和兽毛、血迹之类的痕迹,但是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没过多久,他们便爬到了安全绳索的尽头,但是此刻却远没有到崖底,甚至半山腰都还没到。山宝以为他们要开始徒手攀爬了,正准备挪动,却再次被关云制止,“如非必要,不要试着徒手攀爬,不管你技术多好,都是有危险的。尽管我们做的事情,本来就很危险,但是如果能把风险降到最低,那就不应冒多余的险。”

    说完以后,关云从身上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根金属钢钉,钢钉有指头粗细,两寸多长,尖头处十分锋利,尾端曲成了一个圆形环扣。关云站稳了身形,一手将那钢钉斜向下对准岩壁,另一只手抬起手掌,大喊一声“嗨”,然后拍了下去。

    等他抬起手来,山宝发现,那枚钢钉已经全部没入了岩石之中,只剩下尾端的圆形环扣留在了石外,正好用来栓绑绳索。

    山宝不知钉了这钢钉环扣有什么作用,显然这固定在岩壁里的钢筋环扣是用来捆栓安全绳的。但是哪里还有绳子可用?关云带来的攀山细绳和崖顶粗麻绳连接在了一起,他们没有其他的绳索可用,那拿什么拴在这环扣上?山宝琢磨,“难不成我们将绳索的这头拴在环扣上,然后再爬上去,将捆在树上的绳子解开,再下来?”

    山宝正在胡思乱想,却见关云伸手拉了一下那固定在岩石中的钢钉环扣,似乎觉得还不够牢固,于是他如法炮制,在那颗钢钉环扣的旁边,又拍了一枚进去,这才罢手。而后也不知道他在攀山绳索上动了什么手脚,那绳索顶上另一头原本卡着崖顶那根粗麻绳的卡子,突然松开了,直接掉落了下来。

    关云将掉下来的攀山绳索卡在了两枚钢钉的环扣上,而后望着山宝微微一笑,“好了,继续吧。”

    说完,他轻轻拉着绳子,再次开始往崖下攀爬。

    这一切叫山宝看得呆了,太多的意想不到。他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有趣的攀岩装备。如此看来,以前他徒手攀岩,真是不知生死的搏命行为。早知道有这些东西,怎么着也得弄一套来玩玩。

    更叫他震惊的,是关云徒手拍岩钉的本事。这岩石虽说不算最硬的石头类型,但是也是极其坚硬的,平常人用寻常的钢钉,是很难钉进去的。即使能钉进去,也得用极大的力气,用榔头狠狠砸上十几二十下,才可能办到。而且寻常钢钉很容易被砸弯。

    关云今天用的钢钉,有手指粗细,比寻常钢钉要粗,所以更难钉入岩石。而且又有两寸多长,钉的时候受力不均就容易弯。但是这两点在关云手下,都不是问题,钢钉受力之后,直接进入岩石,说明这钢钉材质十分坚硬,不是寻常钢铁能比的。

    更重要的是关云的手掌。他居然以肉身手掌,代替榔头,一下就将钢钉拍进了岩石,这力气得多大?这手掌得多硬?简直就是钢筋铁骨!难不成这关先生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体的本事?那可是佛祖的本事!

    想到这,山宝忍不住直咋舌,而且十分激动。他再次上山来,心里原本存着的不安和恐惧被关云显露的这手漂亮本事稍稍安抚了一下,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他紧跟关云继续往崖底爬去。

    崖壁虽说不算太高,但是也不低。后来关云又放了几次绳索,拍了几次钢钉,这才爬到了崖底,在快要接近谷底的时候,山宝惊呼了一声,“呀,笼子。”

    关云往崖下看了看,只见他们脚下的草丛里,有一个散落破败的竹笼子,显然就是下头村村民用来装活人祭品的笼子。只是这笼子从高空坠落,早跌散了骨架,只能依稀看见个大概的模样来。

    看着那笼子就在眼前,关云和山宝都很高兴,动作变得更加麻利,三下五除二的爬到离崖底还有五、六米的地方,关云再也忍不住了,一放手,直接跳了下去。倒把山宝又吓了一跳,这都有两层楼高了。跳下去虽说死不了,但是断个胳膊瘸个腿,也属常事。

    不过等山宝看见关云好端端的落了地,没事人似的站起来直接冲到那竹笼边,他忍不住又发自心底的钦佩了一回。

    钦佩归钦佩,山宝自己可不敢那么干。以前他腿脚利索的时候,也不敢这么蹦跶,更何况现在他腿脚不便,自然更不能冒险。这绳子足够长,一大截垂到了崖底,自己大可以老老实实的爬下去。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等山宝下到崖底,关云已经蹲在竹笼子边查看了一会儿。

    山宝正要上前,忽然听见侧方一人多高的灌木丛里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这灌木丛里有什么?

    他赶紧熟练的将背上的猎枪取下,对准那处,食指落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

    与此同时,他看了关云一眼,却见关云蹲在破竹笼前,背对着有响动的灌木丛,根本没有理会。

    山宝颤声的说道,“关、关先生,有,有动静。”

48 山魈

    关云还是头也没回,慢悠悠的说道,“别那么紧张,更别拿枪指着,小心走火伤了人。”

    山宝不解,显得更加紧张。

    就在这时,那边灌木丛里也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们来了。”

    是李思广那老头的大嗓门。

    山宝长吁了一口气,但是转念间又觉得奇怪,“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

    李思广从灌木丛里现身出来,后头跟着温深和宋伟仁。

    “不快了,小宋带着我们抄了近道,一直盯着你们两从悬崖上下来的落点,紧赶慢赶就跟过来了。你们自己在崖上爬,不觉得时间长,其实从上头爬下来的用时也不短了。我说小关,有什么发现么?”李思广最后那句话是说给关云听的。

    山宝看着这几个人,真觉得越来越佩服了。他愣在原地想着: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捷径能让他们这么快、这么准确的就赶了过来,居然这样一条路就偏偏让他们给找着了。

    看来这几个人在山里生存的能力,远远超过山宝的想象。之前他一直觉得城里人进山,要是没了他这个向导,肯定寸步难行,甚至觉得虽然他的职位是向导,但是实际上除了带路以外,他还必须照顾专家组的安全,教给他们在山中生存的能力,甚至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

    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已经被彻底颠覆了。这些人没有他也能在任何一个深山老林里活的很好。这次要他来,看来真的仅仅只是需要他带着在几个事发地点走一走而已。

    山宝甚至在想,他自己来做这个向导,只不过是为了让专家组更加省事方便、工作更加高效而已。即使没有山宝在,这帮人也一定能够自己找到事发地点,并且寻出蛛丝马迹,最后慢慢揭开下头村僵尸的真相。只不过稍微要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简言之,山宝存在的价值,只是节约时间,提高效率。

    就在山宝发愣的时候,四位专家已经围到了破笼子跟前,在仔细的查看着什么。宋伟仁甚至钻进破笼子里,又对着里头的东西鼓捣了起来。

    山宝凑上前去,往笼子里一看,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破笼子里头,躺着个毛乎乎的“大怪物”

    这“大怪物”身形跟人相似,身长大概一米三、四的样子,整个身子以一种奇怪的形状扭着躺在地上。上身正面朝上,下身正面朝下,拧成了一个麻花,手脚的方向也走了形,可见是从山上跟着笼子一起砸下来,摔断了浑身的骨骼。

    这东西身上的毛发浓密,跟山宝在崖上发现的那些棕褐色毛发完全一致。

    再看这东西的脸庞,十分怪异丑陋。整个脸儿有些像野猪,鼻子是通红的,鼻骨两侧有两块看似很硬的碧蓝碧蓝的骨质突起,就像被人打肿了脸一样。两块突起的脸上有许多沟槽纹路,从鼻尖处一直延伸到鼻根眼窝里,叫人看起来显得异常凶悍吓人。“怪物”的嘴巴大张着,上颚两颗獠牙往下突兀的勾着,仿佛能撕咬碎裂一切的天敌和猎物,嘴边白花花的刚毛极其凶悍的撑在那儿,跟一根根钢针似的。这东西整个就跟个鬼怪相似。

    山宝看了一眼,就被吓得不轻,好在这东西已经死了,不然要是碰上一个活的,就算不被活吞了,那也得被吓死。

    山宝不大认得这东西是什么,但是和村里老人传说中描述的山神相似,所以他忍不住颤声的自言自语道:“还,真,真有山神啊?”

    “山神?嗯,也可以这么说。”李思广呵呵一笑。

    “李研究员,你能不能正经些,把科学和迷信分分清楚?”宋伟仁一边眼看着那“怪物”,一边十分不满的对李思广说道。

    李思广嘿嘿一笑,“山宝小兄弟既然没见过这玩意,那说他是山神也没什么不妥。大伙都知道,山中之王是老虎,能叫老虎也退避三舍的东西,不是山神是什么?”

    山宝听了他们的对话,心里又是十分诧异。

    看来这些专家知道这“怪物”是什么。他自己在山里呆了十几年,从来没碰见过这东西,这帮专家第一次从下头村进山,就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这又叫山宝好生敬佩了一翻。与此同时,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山宝战战兢兢的对着破笼子里的宋伟仁请教,“宋老师,能不能麻烦您给我讲讲,这东西,到底是个啥?”他十分忐忑的说出这话,一来害怕笼中的怪物,心里有些惊悸,二来对宋伟仁有些发怵。所以话问得很没底气。他已经做好了被宋伟仁挖苦或者白眼的准备,或者这位宋老师也可能完全不会搭理他。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回这位宋老师,居然很认真的抬头看着他,相当专业的说道,“这个东西,是一种灵长类的动物。灵长类,就是跟我们人一样的生物。人,猴子,猩猩,狒狒这些都是灵长类的生物。这个东西,叫做山魈,又称鬼狒狒,是世界上最大的一类灵长类动物。猴科,山魈属。原产于非洲。”

    宋伟仁很认真的介绍着这个怪物,说出了很多学术名词,听得山宝云山雾罩的。但是他用自己用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词语,抓住了这段“学术报告”的关键词:猴子。这就是一只长相古怪的大猴子,而且还是位“外宾”,不是本地的种。

    宋伟仁如此耐心细致的给山宝介绍这种动物,一来是做老师的职业习惯使然,二来希望通过这样的做法,消除一些山宝头脑里的愚昧封建思想,宋伟仁认为这很重要。而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对李思广那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的不严谨态度表示强烈的抗议,简介的控诉他李思广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却尽给老百姓灌输封建迷信思想。

    但是李思广却并不觉得“很受伤”,反而也来了兴致,“这东西面色花彩,屁股通红,性格暴躁,凶猛好斗,臂力极大,是普通成年人的3-5倍。白脸的战力差些,蓝脸的最为凶悍。一般豹子之类的中型野兽,碰见了这个东西,都会赶紧躲避,有些长得极其雄壮的山魈,甚至能够搏杀狮子老虎。自然世界里,这类山魈要真遇上了那些兽中之王,往往半点也不会畏惧,反而会使出全身的力气,上前搏斗一番。在非洲的有些部落里,确实把这东西称为‘山神’”

    李思广的补充,说得更加明晰,不但山宝,连关云和温深也是第一次比较全面的了解拉山魈这种动物。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是神仙鬼怪,只是个凶狠的大猴子。”山宝一边点着头,一边显露出一个“好学生”的模样。既然不是神怪,那他山宝就不觉得有多么可怕了,所以他蹲下了身子,靠得更近些,去看那山魈的脸。

    宋伟仁冷冷的低声又强调了一句,“当然不是鬼神,就是一种动物。”

    山宝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解的问道,“这东西这么厉害,那会不会以前我们村里发现的那些动物死尸,都是这东西咬死的?”

    “不会。如果是这个东西,那些猎物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哪还能看见囫囵的干尸?”李思广摇头道。

    宋伟仁不置可否的沉默着,这表示他不反对李思广的判断。

    “不过我是觉着挺奇怪,这东西是哪来的,没听说过我国有野生的山魈啊。”李思广纳闷的说道。

    这回宋伟仁接过了话头,“按照有些古籍,如山海经等的记载,我们国家古代还是有过山魈的。并且按照那时的记录,我国古代山魈的栖息地就在本省附近的大山里。只是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那些古籍里画的那种野兽就是山魈,也没证据证明那些兽类确实存在过,更重要的是我国直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发现过野生山魈。所以山魈可能也产于中国的提法从来没有被国际上采信过。只有少数国内专家对此深信不疑。所以目前国际上公认的山魈原产地在非洲。

    不过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这只山魈和非洲原生的品种还是有区别的,应该是个新种,从身体结构体现的力量、脑容量以及身体状况呈现出来的一系列指标来看,它都要优于非洲原生态的品种,进化程度更高。拿它去做个亲缘关系的鉴定,说不定能够证实这东西是我国所产,那可也算是是世界生物学界的大事件了。但是我还有一种感觉,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有人专门人工育种后训练出来的。”

    宋伟仁的话叫山宝吃了一惊,就连其余三人也觉得这个论断很新奇。

    “有什么具体证据么?”李思广问道。

    “毛发比一般的野生生物要干净得多。虽然毛发的表层也沾染了山里的东西,但是毛根皮肤处却很干净。这或许说明这只山魈进山时间并不长。野生的生物通常有一股腥臊味或者臭味,但是这只山魈身上似乎这样的气味很淡......”

    “而且有一股洗发液的味道。”关云突然打断了宋伟仁的话。

    “你也闻到了?”宋伟仁望着关云,有些认同的说道。他似乎对关云的灵敏嗅觉表示赞赏。

    “以前在队里,战友们都叫我狗鼻子。我倒是很奇怪,你也有这个本事?”关云笑问宋伟仁。

    宋伟仁让人难以察觉的微微一笑,“我的鼻子确实很敏感。”

    久未开口的温深终于开口了,“看来,这就是赵村长爱人说的那三只怪物了。这里有一只,不知道另外两只还在不在,小宋继续查一查这只山魈,看还能找出些什么有用的线索。山宝兄弟留在这里陪着宋博士,我们三个到周边找找另外两只山魈吧。”

    李思广和关云点头,正要离去,忽然宋伟仁很罕见的带着关切的意味说道,“这东西厉害,你们小心些。遇见活的,不要硬碰硬,大家一起想办法对付。”

    三人听了这话,心中一暖,关云答道:“晓得了。”而后各自散开开始搜寻。

49 去与留

    49去与留

    没过多久,搜索山魈的三人就回来了。

    关云甚至直接扛了一只山魈回来,可见这人力气真大得叫人看不懂。宋伟仁和山宝第一眼看见这家伙扛着那东西,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死的。

    后头从另一边过来的李思广老远就开口嚷道,“那边崖壁边还有一只,小关也去把它扛了来吧。”

    关云并不怕累嫌烦,居然扔下手里那只山魈,就向着李思广的方向走去。

    过不多时,他又扛了一只回来,这只山魈的硬壳鼻梁都被东西砸碎凹陷了下去。

    两只山魈都被扔在竹笼旁边,五人围着两只山魈看了半天。

    “摔死的?”山宝问道。

    “不,都是被人干掉的。”关云斩钉截铁的答道。

    “笼子里那只,看似摔得粉身碎骨,其实最早的致命伤在脖子上,断了。颈椎骨直接断开错位,从骨头错位的方式来看,摸着像被人掐断的。”一边说着,关云一边将手伸到山宝的脖子边,做了个锁喉并用力扭曲的动作。

    尽管山宝的脖子并没有被掐着,但是他仍觉得面对着关云铁钳般的手,仿佛要窒息一般。

    “第二只猴子看着没外伤,胸骨和五脏六腑都被捶碎了。最后这只,被砸烂了脑袋,外鼻骨扎进了脑子里,哪还能活。”关云看似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些,但是实则十分郑重,语气越说越凝重。

    “不会是摔的?”山宝战战兢兢的问道。

    “不可能,刚才已经说过了,笼子里那只被掐断喉咙,然后摔碎了浑身的骨头。第二只是被生生砸碎了内脏,第三只也是被砸碎了脸壳。后两具尸体上没有从崖顶摔下来的明显痕迹,崖谷底部倒是有十分明显的打斗痕迹,后头两猴子,都是在这附近被干掉的。”

    “你确定?”宋伟仁对这个判断将信将疑。

    “宋博士,对野生动物,您是绝对的专家,但是杀人刑侦,我很自谦的说,整个国家公安系统,能跟我叫板的人,不出一个巴掌。”关云张开五指,晃了晃。那意思,整个国家,只有五六个人在这方面能比他强。

    “如果不自谦呢?”宋伟仁对关云的话不置可否,但是却追问了一句。

    关云笑而不答。

    “那可能只有被称为现代捕神的冷林奇能跟小关一较高下了。”温深笑笑说道。

    关云望了望温深,用眼神对他的赞誉表示感谢,“不客气的说,我比‘冷血’确实还是要差一点。”关云这人很有意思,口里说着“自谦”,实际上说出来的话却很嚣张。口里说着“不客气”,实际上说的话却又很谦逊。

    “冷凌弃?冷血?四大名捕啊?”宋伟仁带着嘲讽意味的说道。

    “是冷林奇,森林的林,奇怪的奇。因为和四大名捕里冷血的本名发音相近,公安系统的人都开玩笑的叫他‘冷血’,其实这人倒是蛮热血的。现在是公安部副部长兼刑事侦查局局长。功勋卓著,公安部历史上最年轻的副部长。之所以还兼着刑事侦查局的局长,是因为那边确实离不开他,没有合适人选可以替换。”关云解释道。

    “现在有了。”温深呵呵一笑,“我们关主任执行完这次任务,就将调任刑事侦查局任局长了。虽说是平调,但是也是从一个冷门的部门,转到了热门的部门,算是高升了。”

    “哈哈哈,温老取笑了,什么高升不高升的,无非换个部门打工。不过说实话,我到很喜欢现在的部门,跟俗人打交道的事情,我不是很在行。不过我也很奇怪,温老怎么就知道这么多的小道消息?”关云笑问。

    “老头子年岁虽大,耳目还算灵通。”温深饱含深意的一笑。

    能够参加此次调查活动的,都不是吃素的,自然个个都不简单。很明显,宋伟仁对这一点没有看得很清楚,所以才会对其他几位不以为然。特别是对农民似的李思广,他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感。

    “你们相互吹捧得差不多就行了。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宋伟仁面无表情的问道。

    很久没开腔的李思广也发问,“关主任,你觉得,以你的臂力、指力,能不能做到这些?”他随手在三只死山魈身上划拉了一下,看似轻松,实则问得十分凝重。

    关云原本乐呵呵的脸,听了这问,就僵住了,皱眉想了一想,他知道李思广绝不是想要拿这事挤兑他,老李问这个肯定意有所指。

    因此他很认真的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和三只山魈受到的创伤,非常严谨的答道:“我也可以,但是却可能干不了这么干净利落。”

    听了这话,包括宋伟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震。他们这才发现,对关云的战力,还是低估了。宋伟仁和李思广两个搞动物学的专家,更加清楚这山魈是如何的难以对付。所以他们对关云也更生出一丝钦佩之感。

    “照这么说,对方比你还是强那么一丝丝?”李思广很小意的说道。

    关云郑重点头。

    “看来这潭水挺深啊,”温深说道,“山魈八成是被那傻小子弄死的,这么个山村野娃娃,哪来这么大力气,他身上肯定有猫腻。再说这些山魈,若是真按宋博士的说法,是人为圈养,那它们来这悬崖上可就不是来取‘贡品’这么简单了。我看它们就是冲着那傻小子来的。”

    除了山宝还是云里雾里,其余几人听了这分析,都十分认同,“这个事情看来有些复杂,我们做好情况报告,就回去先跟总部汇报一下吧。”李思广谨慎的说道。

    “就这么回去?是不是太草率了?”没有仔细按照科研程序做山里调研的宋伟仁听说就要这么回去,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不甘心。“我反对回去,至少我们得追查一下你们说的那个‘僵尸’小子。”虽然宋伟仁从不认为僵尸这种说法是科学的,但是受到其余几人的影响,另外由于“僵尸”这个词说起来简明上口,所以这回居然脱口而出。

    李思广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他,那意思,“你也说是僵尸了?”但是这话没说出口,他实际上说的是:“我看还是保守一些比较好,这里除了关云,恐怕没有谁能对付那家伙,更别说这几头畜生的主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就这么扎进深山乱查一通,危险性太高。我看最好收集现有资料,先回去汇报一下再来处理这边的事情也不迟嘛。”

    “这效率也太低了吧?”宋伟仁冷声说道,显然他很不赞同李思广的建议。

    “我看可以继续找找线索,毕竟手头上的东西还不多,那傻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其实并不清楚,也不好断言就一定是那傻小子干掉了这三只山魈。我同意宋博士的看法,继续查查,看看再说。”这回关云居然也站在了宋伟仁的一边。或许是因为那傻小子杀山魈的手法叫他心里有些不爽,想着要跟那家伙碰碰面,掰掰手腕。这是军人嗜血好胜的特性刻进骨头里的表现,尽管他已经退役多年,但是他还依旧是个特种军人,这点在关云心里从来没变过。

    温深见状,皱了皱眉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宋伟仁开腔了:“如果温老师觉得不妥,那么大可以兵分两路,你们二位老先生先回去汇报,我和关主任留下来继续调查。”

    宋伟仁说话的时候,特别把那个“老”字说得极重,那意思,“你们都老了,不敢拼命不要紧,你们回去,我们年轻人来干这冒险的事情。”

    温深听了,沉吟了一小会,摇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折中一下。按照既定计划,把该查的地方都查一遍,然后不管有没有碰见那傻小子或其他的什么人和特殊情况,我们都利用手头的资料,回去向总部报告。毕竟我们只是来做个调查的,并没有说一定要我们处理这里的情况。”

    温深是这支调查小组的负责人。他这么说,倒不是被宋伟仁的激将法给激了。以他的温和性格,如果他不乐意做的事情,再怎么激他骂他,都不会冲动的。他主要是通盘考虑目前的情况,一来手头的资料和线索确实不够丰富,不成体系。二来留宋伟仁和关云在这山里,将更加危险,还不如四个人一起留下,相互之间,能更好的照应。

    李思广看事已至此,也就不好再坚持什么了,但是他的心里总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觉得这个事情里头,存在较大的变数和危险。而且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相较而言,这几只山魈背后的势力,可能比那傻小子更加危险一些。因为能够驯服并驱使这些“山神”的,定然是比“山神”还要神奇的存在。

    “照,照这么说,我们下,下一站,是去哪儿?”山宝听了温深的话,觉得整个身体和心理都不好了,嘴也结巴了。他同样有不详的预感或者说温深的话唤起了他的不良回忆——恶狼谷。

    果不其然,温深接着安排,“今天天色晚了,如果你能带我们回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明天先去看看你们扎营的地方,然后再去恶狼谷探探。”对这个行程其他人并无异议。

    “真......”山宝原本想说:“真去恶狼谷啊?”但是想想这个问题已经问过,答案是肯定的,想想这事儿提也是白提,于是干脆闭嘴。一想起去恶狼谷这个事情,山宝就肉疼,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寸,才出虎穴,又要进狼窝?他心里盘算着,“明天要真去恶狼谷,那就得写个遗书留给媳妇、老娘了。”

50 安静的狼谷

    50安静的狼谷

    当天山宝很利索的把四位专家带回了下头村。

    他们回到村委会的时候,看见冯主任已经山下回来了,正忧心忡忡的跟赵大亮说着什么。看专家组回来了,立刻几步迎上前来,“不好了,确实像你们说的那样,最近我们县里出了不少事儿,山里有很多村子里报人口失踪。十分密集,前所未有。”

    专家组的四个人听了这个消息,也都是心里一紧。

    走在最前头的温深转头对身后的几人道:“看来事情跟我们推测的比较接近。进度得快些,明天就上山把该排查的地方查一遍。”说完他又转头对冯主任问道:“冯主任,让你找政府、公安部门下发的通知都发了吧?”冯主任连连答应,说特事特办,已经发过了。

    上述安排都是已经议定了的事情,大家自然没有异议。一夜无事,第二天大早,专家组四人再次让山宝带他们进山。

    这次专家组没有再要求赵大亮和冯主任跟着,毕竟现在山里跟以前不一样了,确实存在较大危险。赵大亮被留在了村子里组织村民开会,加强村子里的安全保卫工作。

    冯主任看这山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他办,他心里怕在这山中的村落呆着,危险不小,于是随便找了个由头,自行下山去了,将专家组的饮食起居等接待工作完全扔给了赵大亮,。

    专家组虽然知道他是怕了要溜岗,但是也没拦着,毕竟这里的事情,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帮不上什么忙。

    第二天一大早,山宝首先带着专家们去到村民第一次进山打僵尸时,扎营碰见“僵尸”的那处山腰。当时他们安下帐篷之后,半夜被“僵尸”穿营而过,那时还活着的刘猎户也跟“僵尸”打了个照面。由于村民们跑得急切,山腰上的帐篷都还没收拾,现在还扎在那呢。

    专家组在帐篷之间走动查看,山宝介绍着当时的情形。这种侦查的工作,是关云的本份,他查的尤其仔细,其他人只是跟着看,都没看出什么名堂。待关云将“僵尸”穿过营地时走的路线探查了一番之后,他回到半山腰跟其余三位专家碰头汇报。还没说话,他就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温深问道,“怎么样?”

    关云答道:“有些脚印,是山宝和那傻小子的。穿营而过的人,是那小子。不过踏地很轻,不容易发现,但是还好,有几脚踩在了松软泥土上,还是留了痕迹,跟崖底竹笼子边发现的脚印,一模一样。应该是他。”

    “还有没有其他的脚印或线索?”李思广急切问道。

    “没有,就是那傻小子的痕迹。”

    李思广听了,显得十分焦虑。因为在他看来,从整个事情的全过程来看,柳树丫那傻小子不管是不是所谓的僵尸,似乎对其他人都没有太大的危害,倒是山魈背后隐藏的可能存在的势力,对人们的安全是一种严重的威胁,李思广很想听到关于山魈背后势力的一些信息。不过结果叫他失望了。

    “这里线索不多,去恶狼谷吧。”关云冷冷的说道。

    山宝听了这话,头皮发炸,但是却不敢说什么,心里少见的抱怨起来,“你们真想找死,自己去好了,干嘛一定要拉上我?”他心里求菩萨,告祖宗,希望领头的温深能够否定关云的建议。

    只是事与愿违,温深的答复是,“好的。”

    山宝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磨磨蹭蹭的带着他们往恶狼谷而去。

    上次他们在那个半山腰扎营的地方遇见所谓的“僵尸”之后,被吓得没头没脑的一路狂奔逃跑,误打误撞去到了恶狼谷。当时胡乱逃跑所走的路线山宝已经不记得了。而且在这段逃窜的过程中,并没有“僵尸”或者其他东西追赶他们。仅仅是因为他们自己害怕,而无意识的慌不择路。

    因此专家们认为山宝他们误闯进入恶狼谷的路线,并没有什么探查的价值,既然山宝也忘了当时是怎么进的恶狼谷,那么干脆那条路线可以忽略。倒是山宝从恶狼谷里跑出来的那条路,比较有意思,因为当时有恶狼的追袭,似乎还有些其他的因素。

    山宝也记得,当时从恶狼谷谷口的林子里往外跑的路线,都是想好了的,是熟路。所以可以带着专家走那条路进恶狼谷。只是山宝实在很不情愿再走一回那条亡命之路。

    他很想不去,只是想起自己老婆老娘收了人家的钱,自己这条命早卖给人家了,他心里又认为没有不去的理由。而且他要是死了,这条命还给老婆换了个工作来。想到这些,山宝无奈的豁了出去,一咬牙,就带着专家组往恶狼谷去了,这一路就仿佛是通往地狱之路似的,走得十分绝望无助。

    四位专家却丝毫没有这种思想,都觉得不过是一趟有一些风险的科学考察罢了。

    五人一路走去,走到了山宝和信守老道逃跑时被恶狼追袭的所在,那隐约可见的山间小道,地上的泥草之间,还有一些混着泥土的暗黑血迹,显见是有人受伤后,被狼拖着往后跑留下的,而且很可能就是山宝的血。

    这是很有价值的线索,关云从地上撮出一些含血的土壤,望向宋伟仁,“你有办法鉴定一下是不是人血么?”

    宋伟仁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盖,里头装着许多塑料小管,这些小管子又都有盖子连接在管身上,盖子盖着管子,里头有少许溶液,不知道是什么,少的可怜。

    宋伟仁将关云手里含血的泥土,盛放在小盒子的盖子里,用水化了,然后将这水滴了一些到一根小管中。而后他又指了指山宝。

    关云微微一笑,握住山宝的手,山宝一愣,不知道他要干啥,就在一愣之间,关云另一只手在山宝的手指上一划,而后将山宝的手指塞进他自己的嘴里。

    山宝不解其意,将手指从嘴里取出一看,中指上被浅浅划了道口子。但是山宝居然并不觉得疼,这主要是因为关云动作太快,手里的利刃太过锋利,所以山宝还没来得急觉着疼。直到他看到手上的伤口时,他才开始觉得手指有些疼痛。赶紧将手指重新塞进嘴里,他觉得这样可以止血。

    山宝十分不解,这关云为什么要划伤他的手指。他仔细看了看关云的手,这才发现,他手里捏着一片薄薄的刀片,刀片锋刃上有一滴血,被托着往宋伟仁手里的另一支小管里送。那是山宝的血。

    宋伟仁将手里两只小管都盖上,用力摇晃了两三分钟,而后又静置了几分钟,再看时,两只小管里头的颜色,都变成了绿色。

    宋伟仁微微一笑,“不错,都是他的血。”

    关云笑着望向山宝,“你在这里被狼往恶狼谷拖了一段路?”山宝奇异于关云的准确判断,但是他自己却记不太清楚是不是在这儿被拖的。所以山宝仔细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最终不是很肯定的确认了关云的说法。

    关云又问了问当时的情况,然后从地上擢起不同的染血泥土,交给宋伟仁。宋伟仁依样一一检测,那些用来检测的小管子里的颜色,多数都是绿色,有些是红色,有些则没有变化。

    最后宋伟仁对关云道:“多数都是山宝的血,按当时的情况,红色的可能是信守老道的血,不变色的可能是狼身上不知什么原因流出来的血,但是不多。”

    山宝听了这话,惊得舌头都伸出来了。心想“这岂不是跟滴血认清似的?宋伟仁那奇异的小管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连这地上是谁的血都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弄明白?”

    众人顺着山宝的被拖行的方向,往恶狼谷前进,一边走着,关云一边对地上和两侧的山坡进行仔细的观察。

    走了没多远,关云又蹲下身子。山宝跟在他后头,赶紧凑上前,“又是什么血?”

    “不是血,是脚印,他的脚印。”山宝没明白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其他人却知道,关云说的是柳树丫,不出意外,这傻小子也来过这里。

    当日最后出山的信守老道,在最危急的关头,借着“僵尸”之威,逃脱了群狼的追袭,那时山宝已经昏厥,并不知道那些的事情。关云却看着那脚印,大致猜出柳树丫这“僵尸”肯定来过恶狼谷。

    关云查了查地上的小径败草,也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痕迹,所以立起身来,继续往前走去。

    过不多时,五人来到了恶狼谷的谷口。谷口的石碑,依旧阴森森的矗立在那里。石碑对面的林子里,阴暗晦涩,但是许多树木枝桠断裂,告诉人们,不久前这林子里有人来过,并且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山宝想起当日群狼围攻的情形,浑身发冷。他抬头往恶狼谷深处望了望,竖起耳朵来,仔细的聆听从恶狼谷传来的风声,想从这风声里判断,恶狼谷里的群狼,离他们还有多远。

    安静。

    除了风声,恶狼谷里唯一传递过来的讯息只有这两个字,“安静”!

    安静得不像在山里。

    “那些狼崽子都睡着了?”山宝觉得相当奇怪。以他在山里的经验,周围一里地有动物爬行跑跳,多少也能传点讯息到他耳朵里,更何况这山谷里一大窝子狼?

    但是山宝竖着耳朵死命的想听出点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

    正在山宝望着恶狼谷的方向发愣的时候,关云和宋伟仁已经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他们实地探查了一番,然后关云向温深汇报:“里头的情况很乱,但是总体来看,跟之前赵大亮上交的报告里说的情况大致相符,没有特别有价值的线索,倒是那傻小子进过恶狼谷,比较有意思,不知道他去这狼窝子里干嘛,跟狼打架玩?”

    李思广也向着恶狼谷里看了看,“温老,要不,进去看看?”

    温深觉得有些诧异,李思广这么谨慎的人,怎么居然也想着主动要进入恶狼谷?毕竟这是恶狼谷,里头狼群凶猛,哪怕他们再又能耐,但是狼的数量太多的话,也是很难对付的。

    他望向宋伟仁,问道:“这谷里面按照生物风险评级,能评到几级?”生物风险评级,指的是环境中生物给普通人带来的风险值,从1到5一共五级。级别越高,越危险。温深想着,只要是4级以下,今天就可以闯一闯这个恶狼谷。

    “0级。”宋伟仁面无表情的答道。

    “啊?什么意思?”温深不解。

    “意思就是,没有风险。”

51 狼都去哪了

    51狼都去哪了

    “为什么没有风险?”山宝心里隐约觉得宋伟仁说的有道理,但是却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委。

    “没有了狼的恶狼谷,哪里还有什么危险?”宋伟仁不屑的答道。

    “没有狼?”温深和山宝异口同声的惊呼出来。他们二人对动物的了解比较少,因此对于这个结论有些意外。关云也不了解动物,但是职业素养和天生的直觉告诉他,前方的山谷里,确实没有危险。至于李思广,则在微微窃笑。他早就发现恶狼谷里已经空了,所以才敢大胆的建议温深前去看看。

    宋伟仁看着李思广的坏笑模样,忍不住揭发他,“要不是恶狼谷里很安全,有些人怎么会敢说要进去看看。”宋伟仁还是觉得这糟老头子,不仅说话、行事比很有些乡土气息,而且还很胆小。

    李思广并不介意,呵呵笑着接嘴,“科考再重要,也不如我老头子的老命要紧,不然命都丢了,还谈科考个屁。”

    宋伟仁对这种粗俗的言语并不答理,而是转身大步流星的往恶狼谷里走去。关云跟在他后头走了进去。温深走在第三位,后头是李思广,最后面是山宝。

    山宝原本觉着还是有些害怕,故而躲在最后头,但是越往谷里走,他心里越加发虚,觉得走在最后头依旧十分危险,生怕狼群对他们形成一个包抄,从后面袭击他们,那他首先就完了。故而他赶紧小跑几步,插了个队,走到了温深和关云之间。他觉得跟着关云,应该会比较安全些。

    五人就这么一路往恶狼谷里走去。

    恶狼谷形如鸟巢,人们知道的入谷道路,只有山宝带着专家组进来的那一条道。一路上山宝战战兢兢的往山谷四周望去,只见树木参差不齐,奇形怪状。怪石嶙峋,透着一股子恐怖之态。山谷之中,随处可见各种生物的骷髅,白骨森森的散落在衰草石缝之间。山石之下,枯树之旁,偶尔还能见着整具枯骨挂着破布,想来那定然就是人骨了,而且隐约可见一些长满铁锈的弯刀、缨枪和箭头散落在草丛之下、泥土之中,显然是古时进山谷绞杀狼群而后身死其间的军人留下的遗物。

    此刻恶狼谷里寂静一片,静谧而又压抑,大白天的,五个人在山谷中行进,却只能听见风吹草树的动静和他们自己的脚步声。这样的氛围透着一股子诡异,叫山宝下意识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里愈加觉得害怕。

    此时他倒是宁愿窜出几匹恶狼来,还叫人更加心安一些。

    宋伟仁和关云可没这么害怕。他们进了谷以后,居然显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亢奋状态。特别是宋伟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头,跟打了鸡血似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欣悦之色,浑身都是力气,忍不住就往路旁的山坡石丛中跑了去,而后钻入其中,鼓捣一阵。也不怕其中窜出几匹狼来咬他。

    弄了一阵之后,宋伟仁回到队伍中,十分兴奋的说道,“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十足的一个恶狼谷。”山宝听了,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不是废话么,恶狼谷自然是十足的恶狼谷,难道还能变成兔子窝、老鼠洞?”

    只听宋伟仁兴高采烈的继续说道,“我看了一下,这里的山石比较特殊,石头里有很多的溶洞,几乎每一个稍大些的洞里,都有狼居住于其中的痕迹,包括粪便、脱落的毛发和食物的残渣。从这山谷的大小和石洞的数量来看,我觉得这恶狼谷里,可能藏着上万匹狼。规模可真是不小,最近我国发现的最大狼群,不过百余匹狼,世界上发现的最大狼群,也不过几百匹狼,这里居然同时生活着这么多的狼,真是一个世界性的奇迹和发现,这对我们重新了解和掌握狼这种群居动物的习性,提供了新的线索。”宋伟仁越讲越起劲,仿佛在课堂上给学生授课似的。

    其余几人都很客气的听着。等他兴奋的讲完之后,李思广忍不住笑了,他脸上充满了对这位年轻学者的欣赏,那表情,仿佛一代大宗师,一身绝学,找不到好徒弟,终于遇见一个优秀的苗子,顿感后继有人的样子。

    宋伟仁对李思广的表情十分反感,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李研究员,你不同意我的观点么?”

    尽管李思广很赞赏宋伟仁搞科研的狂热态度,但是对他的观点,却没有完全认同。“这谷里藏着不少狼,那是不错。规模也确实大,世界罕见。但是这些狼,并不见得都是一个狼群的,可能分属不同的狼群,在这谷中划分势力范围,各自分居,所以不能算是一个狼群,因此不能说这里狼群的规模就大到一个什么程度甚至超越常理。另外,这儿石洞很多,石洞里都居住过狼或者不假,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恶狼谷历史不短,每一个石洞里都居住过狼,但是却不一定是同一个时期所有洞里都有狼居住生活。所以我觉得宋博士的估计数字可能会偏大,同一时间存在的狼的数量,应该是几千匹,分成不同的种群。当然,这数字也已经很大了。我觉得,如果真要考查,我们可以看看这些狼的种群是不是都是单一的品种,或者有不同的类别,来自不同的地方,聚集到此地?还可以探究一下,狼群之间有无种内斗争?狼群聚集于此,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结果?这些内容,可能在科研方面的意义更大一些。”

    宋伟仁听了这话,直接被封住了嘴。

    他理性的知道,李思广所言,全都是对的。这个恶狼谷,在全国都十分有名,他早就想来一探究竟了。这次终于有机会实地考察,叫他十分兴奋,所以刚才进入恶狼谷以后,就有些失去理智,得意忘形,而后很不科学的对考察所得的素材下了结论。结果被李思广抓住把柄,一样样剖析质疑,弄得灰头土脸,很没面子。

    尽管李思广的这番话,再次显露出这老头子专业上的扎实功底,但是宋伟仁依旧很不服气。他正想要强词夺理一番,却被山宝的一个天真而直白的问题给打断了。

    “两位专家,你们说的我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些狼到哪去了?”

    宋伟仁好不容易想出的反驳李思广的言语,被这句简单的问话给生生噎了回去。

    是啊,说的那么起劲,但是,狼呢?

    面对山宝充满求知欲的,天真的,山民所独有的单纯眼光,宋伟仁结巴了半天,对这个问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才光顾着查看狼群生活习性了,却忘了去琢磨那些狼去哪了。

    山宝看宋伟仁答不出来,于是将眼光转向了李思广,希望这个博学的“老农”能够指点迷津。

    但是这个老头子被山宝看得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而后往山谷四周的山坡上左看右看,摇头晃脑了一番,最后很老实的答道:“这个一下子还真说不上来,还得再看看。”

    狼群去哪了?为什么不见了?

    这是个问题。

    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两位生物学专家刚才都没有意识到的最为关键的问题,被全无生物学知识的山宝问了出来。但是他们却没法子解答,这下脸可丢大发了。

    宋伟仁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比刚才被李思广揭短“打脸”还要难看。

    两个专家到不是专业不够水准,主要是他们都太过专注于自身专业领域的东西,却忽视了这次探查的主要目的——“僵尸”问题。这导致了他们两人被别的更具有生物学专业性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才弄得如此窘迫。

    关云和温深见此情形,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这些狼都到哪去了?为什么不见了?可能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关键性问题。”温深笑道。

    “研究它们为什么要走?可能必须先搞清楚它们为什么会来,会聚集在这个地方?”连续被李思广和山宝两个人一唱一和似的“打脸”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这终于让宋伟仁恢复了理性思考。

    李思广依旧摇头,“小宋说的这两个问题都是好问题,但是却不见得有关联。前一个问题可以作为一个重要课题来探讨,后一个问题,我觉得才跟我们此行有莫大的关联。”

    “怎么说?”关云追问道。

    “山宝怎么回的村?他是被人带到那傻小子娘的墓前了。谁干的?从现有线索来看,当然是傻小子干的。我认为包括赵二牛、二牛他娘,都是傻小子救回去的。这说明当日山宝从恶狼谷跑出来后,被恶狼扑翻,就要被狼给拖回去的当口,傻小子来把他救出去了。不仅如此,那傻小子还深入狼穴,把赵二牛给救了。他还从山魈手里救了二牛他娘。那么,这家伙会不会是一种震慑力量,把狼给吓跑了呢?”

    “照你的说法,那小子是个‘僵尸’,僵尸为什么要救人?救回去吃么?与其拼着跟这一窝狼打架,不如直接潜回村子里,抓几个人吸了血,岂不更加干净利落?”宋伟仁质疑道。他这个质疑比较理性,并没有跟李思广赌气的成分,显然对疑问的思考让他冷静了下来,开始跟着李思广的思路一道思索起来。

    “或许他就是很傻,并没有什么逻辑思维,就是要跟狼抢食?”关云也提出自己的观点。他自己是个很要强的人,所以他也理所当然的把这种强势放到别人的身上。

    “那他为什么不在山腰上就找几个人吃了?比如刘猎户,比如山宝?”宋伟仁质疑道。他这句看似在质疑关云,实则也是在质疑他自己的问题。

    “我觉得还是那个最根本性的问题,这傻小子到底是不是‘僵尸’病毒感染者?如果不是,那么他身上那种超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从哪里来的?如果是,那么正如小宋所言,他为什么要救人呢?目前我个人倾向于人都是他救的。只是这是为什么呢?相当矛盾。这些情况比较错综复杂,得好好捋一捋。”李思广也有些苦恼于这些疑问。

    “或许你们把事情都想得太复杂了。不管这娃娃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是不是‘僵尸’,我这里到有一个比较简单的理解方式,不涉及生物学理论,只涉及人文的判断。”温深慢慢的说道。

    他的专业更加倾向于人文领域,所以他的结论可能能够跳出生物学的范畴,另辟蹊径。所以其余三个专家甚至山宝都很想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故而齐刷刷的都望向了他。

52 潜在的威胁

    “天良未泯!”

    温深缓缓的吐出这四个字来。

    大家听了这四个字的判断,觉得有些失望。他们原以为温深会说出怎样惊天动地的结论,结果不过是这平平淡淡的四个字而已。乍一听,这粗浅论断似乎有失他顶级民俗专家的身份。

    但是细想一想,确实也只有这四个字才能恰到好处的表达温深所下的结论。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柳树丫这傻小子虽然身上藏着许多令人费解的秘密,但是不论如何,到目前为止,种种迹象表明,哪怕他看起来很傻,也应当还是个善良的“人”。故此,他才会在危难之时,对身处危境的同类伸出援助之手。甚至于说,即使他真的感染了“僵尸”病毒,但是他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逐渐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人类了,所以他依旧以人类自居,并本能的维持着作为人的尊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叫做柳树丫的傻小子,看起来还真不错。只是不知道他的将来,会朝着一个怎样的方向发展,是堕落为黑暗的吸血僵尸,还是被人类甚或他自己拯救。

    这些问题在四个专家的脑海里,用不同的角度进行了思考。但是这种思考对现实的境况却没有任何助益,因此,四人在稍一沉默之后,便回到了现实之中。

    “不论如何,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的找到这孩子。”李思广说道。

    “但是不能保证他对其他人真的完全没有危害,谁知道他被感染到了哪种程度?”这回轮到宋伟仁担心了。

    “不管怎么样,找到他,留下他,尽量让他做一个真正的“人”,这似乎是我们这些人必尽的义务。”关云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就继续找找吧,看看从这恶狼谷里,能不能找出些线索,如果什么也找不到,我们就再到柳树丫他娘的坟前看看,到柳树丫时常居住的茅棚看看。只要能碰见他,就有机会把他留下。”温深下了决心,希望拯救一下这个处于堕落边缘的孩子。

    “你们的意思是说,那傻小子,不是坏人?”山宝不解的问道。

    “至少到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他是个坏东西。你觉得呢?”关云反问道。

    “恩,我也觉得那小子,不赖。”想起自己可能是柳树丫救的,山宝傻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些对话,冲淡了恶狼谷里诡异的静谧给山宝带来的压力。

    众人开始在恶狼谷里仔细探查蛛丝马迹,但是偌大的恶狼谷,想要找到跟柳树丫有关的线索,和大海捞针的难度也差不太多。

    随着五人越来越深入恶狼谷,进入他们眼帘的景象也愈加触目惊心,满目都是白骨,这都是多少年来,无数代狼群吞噬掉的生命的遗迹,其中不乏形似人类的骨骸。五人的脸色都慢慢变得十分严峻,眉头紧锁。

    走着走着,山宝实在有些走不下去了,他非常想要离开这个酷似人间地狱的地方,因此下意识的回头朝谷口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一眼吓得他差点没尿裤子。

    因为他陡然间瞥见一个人正遥遥的站在恶狼谷谷口的石碑上,远远的观察着他们。

    “快看!”山宝立刻忍不住伸手指着恶狼谷谷口的方向惊恐的嚷道。

    其余几人见状,赶紧转头顺着山宝的手指看去,他们几个目力都极好,一下子便看到了那人,关云反应最快,第一个朝着谷口的方向冲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李思广。

    或许是看见关云和李思广向谷口冲了去,石碑上那人立刻鬼魅一般跳下石碑,往谷外跑去。

    温深见状,也嚷道:“快追,”而后也健步如飞的冲向了谷口。

    宋伟仁和山宝身体素质居然是最弱的,落在了最后,但是也都往谷口追了去。

    不过当关云冲到谷口的时候,那人已经踪迹不见了。他攀住老藤,学着那人的样子爬到石碑顶上眺望,也没看见人影。

    等李思广他们来到谷口的时候,更是晚了许多。

    “那是谁?”李思广对山宝问道。

    山宝茫然的摇摇头,“看不太清楚。”

    李思广有些恼火,这嬉皮笑脸的“老农”第一次展现出相当严厉的一面,十分凌厉的命令山宝:“好好想想,到底是谁。是不是柳树丫?还是别的人?”

    宋伟仁觉得李思广这回的态度有些过于严厉,他从来没见过李思广这性情马马虎虎的人,居然会这么认真的对待一件事情,宋伟仁觉得这应该是自己会干的事儿,所以他突然之间发现,原来李思广和他还是有些共性的。

    山宝被李思广的严厉话语给吓着了,赶紧回忆刚才看到谷口那人的形象,然后稍加思索,又经过李思广的提醒,立马比较确定的道,“可能是那傻小子,样子有些像。”

    “那还等什么?追吧。”宋伟仁立刻说道。

    “怎么追?”山宝不解,他在心里问道,“这人都没影了,还往哪儿追?”

    就在山宝十分迷惑的时候,关云在石碑上蹲下身子,鼻子使劲用力在石碑上嗅了嗅,一边嗅,一边似乎在品味什么,或者说记忆什么。而宋伟仁也爬上了石碑,从身上取出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小仪器,在关云用力嗅的地方摆弄了两下,而后跳下了石碑。

    “用不着这玩意吧?”石碑上的关云笑道。

    “我知道你鼻子厉害,是个狗鼻子,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大家各显神通吧。目的都是一个,找到傻小子。”说完,宋伟仁从路边折了一根枯枝,而后将那拇指大小的仪器卡到枯枝的顶端,他拿着枯枝的另一端,将那小仪器伸向地面,就像排雷工兵用排雷仪器扫雷一样,在地上搜寻起来,当他走到距离石碑五米处的一个地方,那小仪器上突然开始闪光。

    宋伟仁回头望向恶狼谷谷口的石碑,感慨道,“这家伙这一步蹦得可真够远的。”说完,他又以石碑为原点,顺着石碑向小仪器有反应的那个地方的直线方向,继续往前搜索,果然又走了两米开外,那小仪器又有了反应。

    “应该就是这个方向了,我们试试,沿着他留下的气息追追看。”说完,宋伟仁也不管其他几人是不是答应这个做法,自顾自的寻了去。

    这回李思广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很干脆的就跟了上去。温深也二话不说的紧随其后。山宝觉得宋伟仁真是个奇人,果然不愧是生物学博士、大学者,身上的宝贝层出不穷。听他那意思,他手里那个小东西就是个“狗鼻子”,能“嗅”到人的味儿。这实在是太神奇了。山宝十分好奇的也跟了上去。

    只有关云站在石碑上,淡然的笑了笑,自言自语的道,“这么点儿事,还用什么仪器,有这个必要么?”说完,他转念又想,“既然人家乐意搞这些名堂,自己也乐得轻松自在,要不然,真被人当狗鼻子使唤了。”想到这,关云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松跳下了石碑,落地的一刹那,忽然在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这丝不安如同一股电流一般,穿过他的脑子,直冲心脏,使得他的心跳都加快了些。关云脸上的笑容也立刻僵住了。

    这是关云特有的一种本能,能够感知环境中存在的危险。其实人都有这种类似动物的本能,关云的这种本能天生就比常人更强烈一些,这种超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但是小时候那股脑海里能够预知危险的电流虽然异于常人,但是依旧还不够强烈,也不够稳定,时有时无。后来在特战部队里,相关专家知道了他这个能力以后,对其进行了特训。之后关云就特别敏感,稍有危险,就能察觉。但是这也给他带来了烦恼,因为太过灵敏,哪怕一点小小的危险,比如身边有人拿个水果刀削苹果,他也会心跳加速,这让他十分烦恼。因此他又开始反过来控制这种本能。

    慢慢的,关云开始能够比较合理的运用这种本能,他将这种本能锻炼到只有当外界的威胁足够大的时候,才会有所反应。而随着关云自身本领的不断加强,能够威胁到他的事物越来越少,所以他的这项本能发挥作用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换言之,关云身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警兆了。

    但是今天,关云跳下石碑落地的那一刹那,这熟悉的感觉突然出现了。这说明身边的威胁足够大,大到关云决不能忽视。

    所以他停下了脚步,首先往宋伟仁他们的方向看了看,确认了这种威胁不是来自于前方,所以关云慢慢转过身子,往恶狼谷里望去。

    谷内依旧空旷寂静。

    但是当关云面对这空谷时,他脑海里的电流再次出现,他的心也再次紧了一紧。这完全确认了那潜在的危险肯定来自于恶狼谷内。

    让关云有些不解的是,既然这危险来自于谷内,那么刚才自己身在其中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反应,而当自己要离开的时候,却有了反应?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两个解释。

    一是,那种威胁刚才没在,而现在来了。

    二是,那个威胁一直都在,但是刚才并没有启动杀意,而现在似乎开始动手干点什么,就被关云的本能测知了。

    关云觉得如果那潜在的危险是后来接近的,那么不可能不被他探知,所以他更倾向于第二种解释。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有十分棘手的敌人潜在谷中这件事,是相当肯定的。

    为了不惊动对方,关云没有将这事儿立刻通知自己的伙伴们。他用凌厉的目光,聪慧的耳力和灵敏的嗅觉,探查着周围的一切。

    但是敌人隐藏得很好,关云并没有发现危险来自于哪里。所以他望着谷口处,往后退了几十步,确认自己已经退到了安全位置,对方应该再无法轻易对自己发动攻击了,他这才十分警觉的转过身来,向宋伟仁他们追去。

53 现身

    一行五人,跟着宋伟仁的气敏感应器,一路追踪柳树丫,关云则有意落在了最后,为的是给其他人断后。

    追踪过程,起先还很顺利,但是越到后面,获得的信息越混乱。宋伟仁的仪器时不时的就发出报警。

    连山宝都觉得奇怪,问这小东西是不是坏了。

    宋伟仁也是不解,这小仪器是国际名牌货,质量很好。他用了很多个,质量都很好,不可能轻易坏掉。但是这东西时不时的就发出光来,而且发出信号的地点的方位相当凌乱,时前时后,时左时右,完全不像之前那样,一条直线过来。所以宋伟仁也是十分的茫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最后还是李思广提醒宋伟仁,如果他们已经到了柳树丫活动频繁的区域,这个追踪器的用处就不大了。柳树丫可以在很多地方,不同时间,留下自己的气息,这个仪器又十分灵敏,但凡有纳米级别数量的柳树丫特征气息分子留下,都能被测知,所以在这个时候,越好的仪器,反而带来了麻烦。追踪的责任只能重新落回到人的身上。

    李思广看了关云一眼,但是关云似乎心不在焉,头老是往四周转悠,眼神不停的变换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似乎对追踪柳树丫并不很感兴趣。

    李思广就没有找他,而是问山宝,“山宝,这是到哪儿了。”

    山宝抬头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啊”了一声,有些吃惊又比较确定的答道:“我看这地方,好似是柳树丫他娘的坟洞左近。”

    李思广一听,就知道自己说对了。这个地方,当然是柳树丫常来的地方。按照已知的信息来看,虽说这小子傻,但是他还是知道谁是他娘,知道谁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知道自己的娘就躺在那个坟洞里头的。柳树丫经常在这里活动,就显得相当的合情合理。

    “他娘的坟墓在哪儿?”温深问道。

    “就在前头,我带你们去。”这回山宝一马当先,带着几位专家往前就去了。柳树丫母亲的坟墓相对恶狼谷来说,离村子更近,也不是恶狼谷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换句话说,已经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所以山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五人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前,山岩足有十米高,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形成貌似“一线天”的裂隙。巨石裂缝里可以并排走两个人,而且一眼看去,裂缝中的山岩石壁上有人为开凿的痕迹。

    山宝带着四个专家穿过石壁,走进了一个类似“天井”的地方,这里是个方圆面积大约一百平米的大坑。大坑入口处是那块十米高的山岩,其余几面是山脚陡坡,坡上土石相间,草树参差,山坡高度比那山岩矮些。

    五人走入“一线天”的时候,就觉得前面冲过来一阵凉气,等进了“天井”里,更是觉得寒意逼人,这里天然形成了一个寒窖,怪不得当初柳树丫他娘将昏死的柳树丫带来此地。也不知道柳树丫的母亲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

    正对着“一线天”入口的山壁处,有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山洞。山洞里面明显被土封了,但是在洞口处,留了一段空间,可以让人在其中躲风遮雨,祭拜亡人。洞口处确实立了个碑牌,写了“蒋姨之墓”。

    “蒋姨?”看到这两个字,宋伟仁觉得有些熟悉,感觉有些怪异,但是却不记得哪里有过这样一位“姨”。对于这些和专业无关的细枝末节,宋伟仁向来不太上心,所以也没在乎。倒是李思广走上前,蹲在墓碑前看了半晌,摇头叹息,大伙也不知道他叹息什么。

    众人追到了地方,却依旧没有柳树丫的影子。所以都有些失望。只有关云还是神不守舍的到处观望,不知道在发什么癔症。

    “原本也是要来的,既然误打误撞被那娃娃引了来,那就查一查,兴许有些什么线索。”温深吩咐道。

    宋伟仁和李思广立刻开始了排查工作,温深也不停的在大坑中转悠观察。山宝则跟着温深,跟他讲述当时救助赵大亮媳妇和赵二牛的情形。

    侦查本领最强的关云,依旧十分反常的没有动作,而是开始将目光紧盯着一线天的入口处。

    温深觉得奇怪,想要去问,却听宋伟仁说道,“很多,痕迹很多啊,这小子是不是时常在这里过夜?都搭起了草窝,还有吸干血的小鸟兽的遗骸,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人,但是我看他们村子里发现的那些兽类干尸,肯定是他干的。”

    一边说着,宋伟仁一边用戴橡胶手套的手,拎着一只小鸟和一只竹鼠的干尸,走向温深,“你看,这东西和赵村长说的那些东西不是差不多么?”

    温深点头,但是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关云的反常状态,叫温深也开始有些不安,他望向关云,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但是却再次被宋伟仁的声音打断。宋伟仁对站在柳树丫母亲墓碑旁的李思广嚷道,“李研究员,你不来看看这些么?我可不信那小子不是‘僵尸’,你那洞里有什么发现?”

    李思广站在墓碑旁,面对洞穴内,背朝外头,直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根本不搭理宋伟仁。

    宋伟仁觉得有些恼火,“这‘老农民’摆什么臭架子?就算他确实说了几句有水平的话,也不代表他就能在我面前摆老资格。”宋伟仁一边想着,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求人不如求己,问你不如我自己来看看。”他朝那洞口走去。

    当走到李思广背后的时候,宋伟仁更加恼火了,对李思广埋怨道:“李研究员,能不能麻烦你让让?你自己不进去查看也就算了,别挡着别人啊。墓碑挡住半边路,你再挡住半边路,别人怎么进去?”

    话音落下,李思广果然退后了三步。

    宋伟仁更加生气,心说:“你不让就不让,倒退是个什么意思?还要麻烦我绕过你进洞,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之前李思广的几番正确判断和准确分析,使得宋伟仁对他着实有些刮目相看。但是这回李思广的古怪行为,让宋伟仁原本对他产生的一丝丝好感,再次荡然无存。

    宋伟仁正要绕过李思广进洞,却听见李思广开腔了。

    “我们没有恶意,你可以慢慢走过来。”

    “你有没有恶意不用向我解释,请让让道就行。”李思广的话宋伟仁没太听清楚,还以为他在对自己表示歉意,不过歉意显然和恶意是两回事。“这老家伙怎么连道歉的话都说得这么别扭。还我们......,我们?”宋伟仁猛地警醒过来。

    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啊!

    于此同时,温深的也被这话引得盯向了山洞,一直心不在焉的关云也将目光转向了洞口处,就连山宝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宋伟仁反应过来什么状况之后,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是稍侧了侧身子,从李思广肩上的空隙处,往洞内望去。

    洞内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孩子,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出来吧。”李思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生怕让对方产生误会。

    关云和温深都觉得这感觉相当怪异,洞内有人,他们居然都没察觉,这不科学,说明藏匿的人确实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

    李思广温言相劝了好多次,但是洞内即没有人走出来,也没有人答话。仿佛洞内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宋伟仁和山宝甚至觉得,是不是李思广出现了幻觉,判断出了差错,根本没有那样一个人存在。

    但是这时候,关云和温深对视了一眼,用目光相互给予了肯定的判断:“洞内有人。”

    还是没有动静。

    李思广突然转身望向山宝,“你认识那傻小子?”

    山宝突然被问,有些措手不及,茫然的点点头,“认,认识啊,以前赶早上山采药的时候,还经常碰上,我还跟他说过话。以前他小的时候,也在一道玩过,还给他送过吃的。”

    “那他也认识你?”

    “应该,可能,认识吧。”山宝不是很确定,毕竟对方是个傻子,而且身上还莫名其妙的中了什么不知名的毒。听专家那意思,那是会让人变成僵尸的尸毒。这样的一个人,能不能认出自己,山宝可不敢乱说。

    这回李思广没有严厉的要求他确认到底认不认识。而是直接对他说道,“你进洞,把他领出来。他不认识我们,不听我的,可能会信任你,毕竟你们认识,他还救过你。”

    “我?”山宝有些不自在。这小子可是个准“僵尸”,别啃自己一口,那就完了。

    “他,他,他会咬我么?”山宝结巴的问道,他平时不结巴的。

    “不知道,但是如果他咬你,我们能治。”李思广相当自信的说道。

    这些专家的许多行动,证明他们的本事确实很大,在山宝看来,应该是无所不能的。所以李思广说能治,山宝就相信他们能治,哪怕自己真被柳树丫那傻子咬了,也一定没事。

    基于这个信任,山宝鼓起了勇气,往山洞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山洞里说道,“柳树丫子,别怕,是我,山宝,你认识我不?我不是坏人,我带你出洞去好不?”

    “我,认识你。我,不出洞。”

    山洞里终于有人说话了,果然是柳树丫的声音。山宝心中一喜,“这小子认识我,那八成就没事儿。”于是山宝大着胆子走进山洞,借着山洞里的微光,看见在山洞内封土前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灰暗的,只有一双眼睛放出明亮的光。

54 变故

    山宝对蜷缩在角落里的柳树丫招着手,虽然山洞里很暗,但是山宝觉得柳树丫应该能看见他的动作。

    但是柳树丫缩在那不动。幽暗的山洞内,他隐约看见柳树丫在摇头。

    山宝回头看了看洞外的四人,他们都用焦急的眼神关注着他,等着他把柳树丫领出来。

    所以山宝给自己壮了壮胆,走上前去,伸出手,柔声对柳树丫道:“走吧,我们出去,回村,他们都不是坏人。”

    或许是山宝和善的目光和温柔的声音,再加上山宝一直以来在村里对柳树丫的一些关照,让他心里有了安全感,所以柳树丫十分犹豫的伸出了手。

    山宝见状,赶紧一把握住柳树丫的手。那是一只十分有力却冰冷的手。

    在握住柳树丫的手的一刹那,山宝的心跳骤然加速。这可不是情侣间浓情蜜意的握手所致的结果。

    在山宝看来,虽然柳树丫认识他,但是这傻小子身上却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疯冲上来一口啃了他。

    所以其实山宝十分紧张。

    尽管如此,他依旧缓缓的将柳树丫给拉了起来。

    还好,柳树丫并不抗拒,虽然这家伙身材魁伟,力量也不小,但是此刻他就像一只跟着主人的藏獒一样,哪怕实力非凡,却很听话。

    柳树丫跟着山宝走出坟洞,来到洞外,眼光开始扫视洞外的四人。他的目光首先望向了宋伟仁,然后很快的移向了温深,顿了一顿之后,望向了李思广。李思广看他出来了,于是微微一笑,跟他打个招呼,柳树丫也傻乎乎的跟李思广笑了笑,最后他警惕的望向关云,目光不再移动。

    关云看着柳树丫,突然也笑了起来,“你看我干嘛?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关云敏锐的察觉到,柳树丫看人的顺序,正是专家组四人实力由弱到强的排布。这傻子看起来很厉害,知道最能威胁他的人,应该是关云,所以柳树丫的目光锁定了关云。这说明柳树丫十分准确的判断了形式,并且心存防范。

    “这家伙真是傻子?不会是装的吧?要是真是个傻子,那也该是个天才傻子!”

    在关云眼里,柳树丫从外表看,身材壮硕矫健,能力肯定很强,目光敏锐,判断力准确,根本不像山宝他们说的仅仅只是个傻子。不过从那脏兮兮的脸上看似带着点天真烂漫的表情来看,这家伙又似乎真的不通世事。

    真是很奇怪、很复杂的一个人。

    柳树丫此刻身上已经衣衫褴褛,整个就是一人猿泰山。不过他不光有泰山身上的腌臜,也有那种英气和不凡。

    李思广也没有从柳树丫身上看到那种被病毒感染之后的阴戾之气,这让他很高兴。觉着眼前的小伙子就是一个充满阳光的孩子嘛。

    柳树丫看了关云一会儿,突然放开山宝的手,转身又往山洞内钻。

    山宝很错愕,不知道他要干嘛,关云、李思广和温深也觉得讶异,不过知道那山洞里是个死路,于是也没拦着他,只是好奇他要干嘛。

    不过令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一支飞镖似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空气中,并急速的射向了转身进洞的柳树丫。

    这突然的变故,叫关云等人都十分错愕,李思广下意识的叫了一句“不要!”,但是已经晚了。

    原本尽在掌握的局面,突然被打破了。然后就听见宋伟仁冷冷的说道,“不知道这家伙会干嘛,干脆先抓住他再说。”

    原来他一直对柳树丫十分警惕,从来没有把柳树丫当成一个正常的人来看待。在宋伟仁的眼里,这个柳树丫至少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更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就在刚才柳树丫对他一扫而过的眼神里,宋伟仁看到了一种带着一丝不屑的原始的野兽的目光。这叫宋伟仁很不舒服,同时也有些被轻视的恼怒。

    所以当时他就对柳树丫产生了极大的戒心,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麻醉枪上。

    当柳树丫突然转身的时候,宋伟仁判断他是要逃跑,立刻十分熟练的,用对付非洲草原上的猎豹和狮子的干脆利落的动作,拉下了肩上的麻醉枪,同时甩射出一支麻醉针。

    麻醉针在一甩之力和麻醉枪弹射的双重力道之下,相当急速的飞入了洞中,只听洞内传来“噗”的一声轻响,而后柳树丫在洞内发出有些疼痛的“嗯!”的轻呼声

    靠洞口最近的李思广知道要糟,赶紧冲上前去,想进洞看看柳树丫怎么样了。

    但是冲到洞口,却突然发觉对面有一股很大的力道推了过来,李思广想要停下前冲的身体,奈何他自己身法太快,对方也来得太猛,李思广没有躲开,被对方一双极有力的手,推得斜刺刺飞了出去,飞出老远之后,撞在山洞对面的岩石上,而后才摔下地来。

    好在李思广虽然年纪不小,但是一直勤练功夫,这一撞,并没伤着他的筋骨腹脏,但是也叫他浑身生疼,一时立不起来。

    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赶紧嚷道,“小关别叫他走了。”

    关云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却没有动手。

    因为柳树丫也没有行动。

    他站在洞口母亲的墓碑旁,眼睛里赤红赤红的,充满了血,满脸的愤怒。愤怒里又满是被欺骗和被背叛不解和委屈。

    他不明白上次在村里,人们为什么对他时好时坏,即让他吃好吃的,穿新衣服,又用木棍打他,还把他送到悬崖去和那些大猴子打架。尽管这些对他来说,并不能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依旧叫他觉得伤心委屈。

    这次他再次选择信任山宝,却又一次被人暗算,用那种神秘的,会叫人身上如同火一样燃烧东西扎他。

    他很不解,很迷茫,同时也很愤怒。奇怪的是,他本来并不觉得被针扎一下会让他那么愤怒,因为那针实在不怎么厉害,扎在身上也不怎么疼。但是从那针里跑出来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进入他的血液,叫他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热血开始控制不住了,脑子也开始狂热起来。

    这种轻微的再次被背叛的感觉,就像一个鞭炮的引子,把他身体里的那种狂热给点燃了。所以现在柳树丫看起来愤怒到了极点,但是其实他内心却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内心的平静却控制不了身体的烦躁。

    他很想找人打一架。

    所有人都看出来柳树丫这小子不对劲了。

    最诧异的是宋伟仁,他瞠目结舌的望着柳树丫,不知所措。那一根麻醉针能对付一头大象,甚至一头鲸鱼。只要一支,就能让大象睡上几个小时。

    但是这家伙怎么被针刺了,反而显得很亢奋?

    柳树丫从背后拔下那根细细的针管,手里一用力,特殊钢制针管被捏扁并被撕裂成几块。而后被柳树丫扔在了地上。

    柳树丫怒目望向宋伟仁,突然对着他狂吼了起来。这吼声在“天井”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犹如晴天霹雳,山宝和宋伟仁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这吼声对山宝而言也十分熟悉,曾经在村里多次听见。大伙都说这是“吸血鬼”的啸声。今天看来,原来就是这柳树丫半夜在山里瞎叫。

    吼声落下,柳树丫微微蹲身,而后就朝着宋伟仁扑了过去。

    这时原本守住一线天入口的关云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他早窜到前头,将宋伟仁挡在了身后。

    关云才一站稳,对方已经到了身前,柳树丫还是将一双强有力的手掌,推了过来。

    并非什么杀招,就是用蛮力推人。

    但若是宋伟仁这个只能算身体还不错的读书人被这么一推,再飞出去撞到山石上,估么着半条命就没了。

    所以关云也伸出了手去,正好和对方的两手紧握在一处,将对手撑住。

    关云防守,柳树丫冲击,后者借着前冲之势占了便宜。关云被推得直后退,他身后的宋伟仁依旧在发愣,是以还是没能躲开,被关云的身子撞得摔倒在地上。

    关云往后退着,没办法站稳脚步,直到被推到了岩石壁上,后背总算有了依靠,这才停住。

    关云全身运劲,力道集中到双臂,猛的大喊一声“嗨!”

    而后他身子借着背后巨石之力,往前倾了些,再然后居然推着柳树丫向前踏出一步、两步、三步。他一步步又将柳树丫推回到了天井中央。

    柳树丫见状,也不示弱,同样全身一运劲,关云就也停在了那儿,不能再进一步。

    两人势均力敌,开始呈现胶着状态。

    这两人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互不相让,都在往前推,旁人看着,犹如两尊铁塔,或者两个金刚,在那里角力。又好似两头公牛在斗角。

    李思广浑身疼痛,靠在一线天入口的边上,对关云道:“留下他,但也别伤了他。”

    温深焦急的问关云道:“我们怎么帮忙?”

    此刻关云憋着一口气,没法说话,心里想着“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得靠我自己。”

    温深看关云不说话,走上前来想要掰开两人的手,但是他的力气可没法跟叫劲的两人比,弄了半天,根本纹丝不动。

    宋伟仁已经爬了起来,他看着柳树丫赤红的双眼,有些不敢相信。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怎么这家伙被打了麻醉针却反倒跟打了兴奋剂似的?难道那种病毒还能够让人对麻醉剂有这样的反应?

    宋伟仁越想越觉得胆寒,他不由自主的往后踉跄的退了几步,退到一线天的入口处前,站在李思广的左前方发愣。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惨笑声从头顶传来。

    这惨笑声有如鬼魅发出,“咯咯”乱响,声音尖锐。

    山宝听了这动静,吓得腿都软了。这种笑声让他想起了一个故老相传的传闻:鬼笑!

    “这是山里说的鬼笑么?老人说听见鬼笑的人都会死于非命,没人能幸免。怎么就在这儿给碰上了?”山宝心里发苦,仰头向上望去,隐约看见一线天山岩顶上站着个人,一身黑袍,只有头脸是白色的。

    惨白、惨白!

55 危急

    “天井”里除了正在“角斗”的关云和柳树丫以外,其余所有人都仰头循声向上望去。

    那“人”站在形成“一线天”的巨大岩石的顶端,居高临下,仿佛秃鹫在注视着猎物一般注视着“天井”里的众人。准确的说,它应该是在观察天井里的所有人,在寻找最容易被攻击的猎物。

    而后,那“秃鹫”化身成一只硕大的“蝙蝠”,只见它双手抓住黑袍袖,仿佛展开了“双翼”一般,从岩石顶上滑翔了下来,目标直冲山宝。

    山宝看这发出鬼笑的“鬼怪”居然朝自己冲来,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腿脚僵住,都忘了逃窜。他原本不是胆小之人,但是毕竟自幼在山中长大,对山中的鬼怪故事十分熟稔,对这山间的鬼怪存着一份刻入骨髓的惧意。若是此刻冲向他的是一头猛虎,或许他都能冷静想法子抗拒躲避,但是此刻冲过来的是一只活生生的“鬼怪”,山宝早已经吓破了胆,哪里还记得该如何躲避。

    还是离他最近的温深见状反应极快,变魔术似的挥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几个健步冲到山宝跟前,一掌将山宝推开,同时手里软剑不停,刷刷刷的就对着天上飞下来的那东西划了过去。这软剑便是温深身上迷藏的防身利器。

    来袭的那东西也是极其鬼魅,在半空中看温深的剑锋凌厉,居然将黑袍一转,整个人临空毫无借力的情况下,居然凭借气流转换,斜刺刺飞了出去,转而冲向宋伟仁。

    这回温深隔得远,顾不上了,只能喊道:“宋博小心。”

    连番变故,叫宋伟仁十分震惊,但是毕竟他也是在深山老林里和猛兽周旋过的。这时他已经恢复了七成的冷静。

    看那“大蝙蝠”从空中“射”过来时,宋伟仁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将手里的麻醉枪对着对方扣动了扳机。

    一支麻醉针呼啸而去。

    宋伟仁对这麻醉枪依旧信任。虽说麻醉针不能杀人,但是叫人躺下不动的功效却和杀人利器无二。尽管刚才在柳树丫身上失了效,但宋伟仁不信这针对所有人都无效。再说这也是他身上最强的反击武器,除了麻醉针,他根本没带任何其他的防身之物了。

    或许是看那支麻醉针来势凶猛,空中的“大蝙蝠”黑袍展合之间,又在空中变换了身形和方向,居然冲向了倚在岩壁上休整的李思广。

    瞬息之间,这东西在空中连续滑翔急转,先后攻击了三人,身手可谓鬼魅至极。

    不过李思广和山宝、宋伟仁相比完全不同。

    他从第一眼看见这东西就知道来的是什么。跟这东西打了一辈子交道,李思广很清楚怎么对付这家伙,是以根本没有半分惧意。

    所以他不慌不忙,只是身手到怀里,抽出了从上头观拿来的短剑。当时上头观那盒子连同草纸笔记给了温深,李思广喜欢那短剑,就留在了身边,没打算再上交。这回也随身带了来。温深看李思广欢喜那匕首,也无所谓,就由着他高兴,任其拿去。

    此时此刻,李思广抽出匕首,握在掌中,却并不动作,瞪着那只“大蝙蝠”等它过来。

    果然空中的大蝙蝠见李思广不动,以为他好对付,于是并没有再次变动身形,而是伸出了两只惨白的手,张开暗红的双唇,露出带着腥臭的猩红舌头和四枚獠牙。直接向李思广扑了过来,那张白脸上的血红臭嘴准确的对着李思广的颈部大动脉就下来了。

    李思广看着这东西丑恶恐怖的形态,耗不在乎,反而微微发出带着嘲讽的笑意,他心中默想:“你还能有些别的招么?”

    李思广在战略上是相当藐视这东西的,但是在战术上,却丝毫也不马虎。等那东西靠得足够近的时候,李思广突然出手,匕首对着那怪物的心脏位置就刺了过去。

    这一手稳、准、狠、辣,且根本不在乎那东西张开的利嘴獠牙。下手十分老道熟练,且是个鱼死网破的拼命动作。和拿东西长期打交道让李思广知道,若是你能拼出命去,那东西断然不敢跟你拼命。因为活得越久的东西,就越惜命。

    眼看着匕首就要朝那东西的心脏扎去,那东西并没有束手待毙,更没有鱼死网破。但是它在这最危急的时刻,也展现出了超常的能力。原本伸向李思广双肩的惨白手爪,忽然一合,居然抓住了李思广刺出的匕首锋刃,而后借助这力道,刹住前冲的上身,同时下身继续前冲,最后双脚蹬在了李思广的胸口上,然后借力如飞箭一般向后上方激射而去。

    就在那“大蝙蝠”的手爪抓住李思广匕首的那一刹那,匕首割破了那怪物手上的皮肉,怪物血液流到匕首上,不知什么缘故,居然使得匕首上光芒大作,仿佛一只小太阳一般。那酷似阳光的炙热光线让那怪物惨声大叫,伴随着叫声,猛的往半山腰冲去。

    怪物飞在半空的时候,再次展开黑袍“双翼”,鬼魅般往山峰飞游而去,在半山腰处一颗大树的树顶停下,直直的站在那,愤怒而又恐惧的瞪着崖下这一方天井内的几人,如同受惊的飞鸟一般。它十分不能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

    击退怪物,却被狠狠踹了一脚的李思广这回彻底爬不起来了。如果说刚才柳树丫那一推一撞只是伤了他的皮肉,那现在这怪物的一脚,则真的是伤筋动骨了。毕竟年岁不饶人,老李头年纪大了,骨骼都疏松了,经不得这一踹之力,居然折了几根肋骨,同时口鼻中也喷出若干鲜血。

    这老头躺靠在岩石上,胸口剧痛无比,再也站不住脚,滑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还紧紧拽着匕首,咬牙切齿忍痛骂道,“娘的,轻敌了,这东西比老子想的厉害些。”他躺坐在那,看着正和柳树丫对峙的关云,想着身上的重伤和半山腰的怪物,心中十分担心。于此同时,他看见关云的脸上也露出了焦虑之色。

    温深已经窜了过来,扶着李思广的肩头,急声问道,“老李,你怎么样?”

    李思广咬着牙,摇摇头,短时间内再也说不出话来。

    山宝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战战兢兢的挪到李思广身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宋伟仁此刻依然站在山岩“一线天”的入口前,望着山腰上的怪物,惊惧的同时,居然还在思考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只是一边想着,他的麻醉枪也准确的瞄着那东西,提防它时刻可能再次窜下来攻击同伴。

    温深给李思广简洁明快的检查了一下伤势,知道伤得不轻,查出断了哪几根肋骨。他赶紧做了一下简单处理,从身上找出些外敷内服的药物,都给李思广用上了。这时候山宝也恢复了些理智,七手八脚的从身上弄出些草药,说是上好的治伤药材。温深见了,也不管药物之间是否有冲突,一股脑叫山宝嚼烂了给李思广用上。此时温深已经慌了手脚,只想救回李思广一条性命便好。

    处理完李思广之后,李思广勉力的挣扎着对温深说了句“老关!”。他是提醒温深,在这危急时刻,要想法子把僵持不下的关云给解放出来。

    温深转头望向场中的关云和柳树丫,两人依然在那对垒,不分上下。

    此时两人的斗力到了白热化的境地,都使出了浑身的力道,相抗之力何止千斤?若有一方败了,那轻则手臂脱臼折断,重则性命不保。是以哪一方都不可能轻易退出僵局。

    温深越看他们两越焦急,生怕关云再受伤,那专家组就更麻烦了。但是一时半会儿,他却又没有什么好法子能解开两人。

    温深还怕山腰上那虎视眈眈的东西,若是和柳树丫一伙,那肯定会乘隙偷袭关云,关云此时毫无防备之力,定然腹背受敌,身受重伤。

    想到这里,温深突然灵机一动,“都到了这个时候,没法子只能用这下作手段了。”他生怕那山腰怪物偷袭关云,却提醒了自己,可以先下手为强,抢先袭击柳树丫,让其卸力,从而助关云脱困。

    温深知道这法子非正人君子当所为,他这么办了,关云自己都不见得会感激他。但是此时此刻,危急关头,自己身为专家组组长,必须想法子保全一组人的性命。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之事了。“若是那小子和怪物不是一伙,且受了重伤,那我事后一定想法子全力去救治他便是了。”

    想到这里,温深起身,捏紧拳头,挥剑朝柳树丫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似乎半山腰的那怪物看出了他的意图,突然一声长啸,在半山腰上腾空飞起,再次朝天井中极速俯冲了下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东西吸引了过去,仰头望向那东西。

    宋伟仁被那怪物的一声长啸,吓得心中一颤,手上一紧,居然连续扣动了几次扳机,射出了四、五支麻醉针,将枪膛里的麻醉针给用完了。但是那怪物还在半空,远没到这麻醉枪的射程,所以那些麻醉针都在飞到射程极限之后,转而落向了地面,半点用处也没有。

    怪物飞身在半空,也看不出袭击目标到底是谁,温深一心想保住拥有较强战力的关云,所以他再没心思偷袭柳树丫,而是挺剑护在了关云身后。

    此刻人人自危,如临大敌。躺在那恼怒的看着半空的李思广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伤势太重,白白吐了几口鲜血,却没能动弹,所以他只得将手中的匕首交给山宝,断续吩咐道:“给......宋、宋博士......送去,他的麻醉枪,枪,没用。”说这句话,也废了他老大的力气。

    但是再次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山宝,虽然接过了匕首,麻木坚硬的站起身来,两脚却仿佛灌了铅一般,半天也动不得一步。

    李思广心中焦急,催了一声“快啊,”而后,他转眼望向宋伟仁。这一望不要紧,却把他给惊得魂不附体。

    他原本不得安宁的心绪,被这一眼闹得更加如狂海怒潮般激荡不安。“这挨千刀的死东西,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跑出来?宋伟仁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56 以命换命

    让李思广惊魂不定的是,他看见了一双令人惊骇的手臂。

    手臂末端露出惨白的手掌,惨白程度和天上飞的那只怪物不分伯仲。所以那手肯定不是活人的手。手上指甲很长,长到开始卷曲起来。

    手臂上的衣袖,看似唱戏的古装官服,以形制看应该是清代的货色。和戏服不同的是,这双手臂上的衣裳,透着一股子古旧的**味道。

    **的清装和惨白的手,从“一线天”中伸了出来,正对着宋伟仁的后背,

    李思广的第一判断:这分明就是一具古僵尸跑了出来。从哪出来的?为什么出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他心中大急,这类东西虽然也碰见过几次,但是以这次最为凶险。之前的几次,都是有备而去,跟着一帮能人异士,将那种东西收于棺中,送去研究。

    这次就这么狭路相逢,可怎么办?况且现在天上还飞着一只。更加凶险的是,只有李思广一人发现了这一新增的极大潜在威胁。

    李思广想要大喊提醒众人,一口气吸上来,奈何引得胸部一阵巨痛,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根本说不清话。

    这时候所有人都万分紧张的仰头望着天上,根本注意不到李思广的咳嗽声。

    眼见那一线天中伸出的手臂突然暴起,整个僵尸的身体从一线天中显露了出来,蹦在离地半米的空中,双手直插宋伟仁的后背。这分明就是僵尸袭人的典型动作。

    宋伟仁还仰头望着天上那只“怪物”,根本没发现最大的危险居然出现在了身后。

    “宋小子这苗子不错,拼了老命也不能叫他有闪失。”李思广急切想着。他咬紧牙关,也不知道从哪里鼓起一把子力气,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朝宋伟仁扑了过去。

    他此刻离宋伟仁最近,这么一扑之下,力道也不小,直接将宋伟仁扑得摔了出去,于此同时,那古僵坚硬如铁钎的双手也已经到了,直接硬插进了李思广的肚腹之中。

    被重伤的李思广忍着身上剧痛,用最后一点力气,从身上摸出一把糯米,而后用力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喷在对面清朝官帽下的腐烂面孔之上,而后手里糯米往对方脸上一抹,这是他能为团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之后再无力气干任何事,腹中剩余的一口长气喘出,一命殡天去了。

    原本瞪着天上的温深,直到这时才发现出了事。他没想到后院居然起火,队员再遭偷袭,而且中招的还是李思广。他这回再顾不得眼前的关云,直接冲过去一剑刺向“一线天”中蹦出的古僵尸,试图救下李思广。

    也不知是那僵尸识得温深手上宝剑厉害还是受了李思广鲜血、糯米的伤害,猛地向后蹦去,缩回到一线天狭缝之中,它的两只手臂,也顺势从李思广身上抽了出来。

    李思广惨死当场。一旁被推翻在地的宋伟仁回头见此情形,惊吓得傻了,他不及想起旁的事情,只知道惨死的李思广乃是替他而死,原本被穿胸身死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他顾不得平日对李思广的厌憎,不顾一切的冲上,搂住李思广的遗体,不停含泪唤着,“老李,老李。”

    岩石边的山宝经过这一连串的惊吓,最后又看见李思广这么个死法,真是魂都吓没了,原本一直憋着的尿,终于憋不住了,顺着裤脚就流了下来。

    僵尸退进了“一线天”,但是没有完全隐没,依然能够隐约看见那双惨白却染了鲜血的手,正对着温深和宋伟仁他们。

    温深不敢追击,因为还弄不清楚一线天中此时到底潜藏了多少活尸。

    他们这几下说起来话长,实则兔起鹘落,那边厢天上的那只怪物,也已经杀到。

    它攻袭的对象正是关云。

    关云和柳树丫两相对垒,背后出了巨大变故,他虽然无法顾及,却听得很清楚。起初他来到这自然天井的一路上,就凭着直觉察觉身后有异动,但是没弄清他发现的到底是天上的那只飞僵,还是身后的这只古僵。又或者他同时发现了二者,却没法子区分清楚。

    此刻他很后悔没有提前给大家示警。一来他原本就是这只队伍的护卫,二来他知情不报,导致队友身死,他关云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故此关云十分内疚。

    在力拼对垒的关键时刻,关云心旌动荡,已然犯了大忌,而此刻头上的凶杀更是瞬息降临。关云知道生死关头已到,若是束手待毙,今天将没有人能够走出这个天井。

    一番对比瞬间在他脑海中展开,他比的是柳树丫和天上那怪物谁的危险性更大。

    从目前掌握的所有资料来看,这柳树丫自始至终都没有找他人的麻烦。或者说没有更好的证据证明柳树丫做过什么杀戮人类的事件。就算这回他关云和柳树丫杠上,也是由于宋伟仁的“暗箭伤人”引发的“血案”。而且从柳树丫动手的手法来看,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冲着要人命的目的来的,他出手对付李思广用的是“推”的动作,对付关云也是“推”的动作。这个动作虽然由于力量奇大,伤了李思广,但是其出发点却并非要致人于死命。正相反,从行为心理学上来看,他应该是想要推开对手,而获得逃跑的机会。

    而天上那怪物,从它一出手,就能看出,它是来要人命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没人知道,或者他把天井里的这几个人,都当成了它的“血食”。

    对这两方的比较,在关云脑海里闪电般的进行,不过半秒的时间,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拼着被柳树丫弄伤,也要废了天上那只东西。

    所以关云一咬牙,忽然将手上的力道都卸了,而后脚下用力,腾身而起,冲着天上那只怪物就是一拳挥出。

    此刻那“飞僵”怪物也已经到了,它还是双手前探,直取关云的双肩,而利齿指向关云的颈部动脉。

    它上次没有想到李思广能够绝地反击,这次依然没想到对峙之下的关云居然能够突然脱开身来,对从天而降的它挥拳相向。所以这回那“飞僵”再次临空刹住身形,想要躲避。奈何它从天而降的速度过快,远快于之前偷袭李思广的速度。而且它的双手被李思广的匕首伤得厉害,影响了空中身形的变换。

    关云正值壮年,乃是身体的巅峰时期,长期的专业化训练,也让他的攻击动作的速度和力道远非李思广能比。

    所以这一拳挥去,半空中的飞僵怪物尽管做出了应变,但是依旧没能逃脱他的一击。只不过原本对着脑袋去的一拳,打在了它慌忙之中用来格挡的手臂上。只听咔嚓一声,那飞僵被打中的手臂,如同枯枝被巨力撞断一般,居然直接断离了怪物的身体,飞了出去。

    一招得手,关云半分也不做停留,直接第二拳又对着飞僵轰了出去。

    只可惜断臂的飞僵借着刚才手臂被击断的力道,惨叫着斜飞了出去,低空中稳住身形以后,依靠仅剩的一只手爪,展开单边的黑袍,居然依然如断翅的蝙蝠一般,顽强的飞出了天井,这回它不再停留,而是绕过巨型岩石的顶上,消失于莽莽群山之中,只留下一声声如泣如诉的惨啸声。

    关云一拳得手,第二拳落空之后,落下地来,看着受伤的飞僵遁去这才想到身前还有个柳树丫。但是当关云望向柳树丫的时候,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柳树丫既然走了,那关云也就顾不上了,他赶紧过去支援温深,但是这时温深居然也松懈下来,站到李思广的身旁,眼中泪水盈盈的道,“我和老李几十年的交情,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遭遇不幸。”

    地上抱着李思广内疚垂泪的宋伟仁自责不已,“都是我的错。”

    关云也摇头自责,“不,是我的错,我原本发现了这些怪物的踪迹,却没能及时告诉你们。老李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有古僵自‘一线天’潜入,偷袭小宋,老李为了救小宋,重伤致死。”

    关云望向一线天,“那东西呢?”

    “退了,天上那怪物被你击退之后,“一线天”里的东西立马就隐匿了。”温深答道。

    关云抬头望望天上那飞僵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这不是偶然啊,两者该当是配合行事。它们和断崖的山魈一样,背后或许都潜藏着某种共同的势力,该势力的目标,应该就是那傻小子,我们只是误打误撞的碰到枪口上了,就和那刘猎户一样。信守老道八成也是被这两个东西给吓疯的。”

    温深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柳树丫,“傻小子呢?”

    关云摇头,“不知道。”

    “那你们怎么分开的?”温深奇怪问道。

    两人若非商量好了,贸然分开,必然有人要受伤的。

    关云继续摇头,“还是不知道。我拼了命撒手去搏那飞僵,原本打算被那小子给伤了拉倒,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边得手了,那小子却不见了,我居然也没有受伤。”

    一旁的山宝颤巍巍的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匕首递给宋伟仁,“宋,宋博士,这是李先生临走前让我给你的,我还没来得及交到你手上,他就冲上来撞开了你,再被那僵尸给害了。原来,这儿真有僵尸啊,我以前还不信来着。”山宝带着哭腔说道。

    宋伟仁看着山宝递过来的匕首,这匕首上寄托着李思广对他的关怀。想着老头的救命之恩,再想着自己之前对老头的种种不敬,宋伟仁哪怕再冷漠,毕竟也还是个有良知,知善恶的好人。所以他轻轻放平了李思广,含泪双手捧过匕首,而后就地对着李思广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磕完头后并不起身,久久的伏于地上痛心的抽噎着。

57 僧与道

    “此地危险,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先撤回村里,然后下山。这次先期的摸底工作就这么结束了吧。代价太大。”温深对这次山里的考查有些心灰意冷。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遇见这种多年老友生离死别的事情,心中十分不是个滋味。

    “李老师怎么办?”关云问道。

    “我背他回去。”宋伟仁坚定的答道。

    “还是我来吧。”关云拍了拍宋伟仁的肩膀,“你拿好李老师给你的匕首,小心防范。”说完,他将身上外套解下,把李思广的身子,特别是伤口捆扎好,而后弄了一根攀山绳索,将李思广的身体捆在了自己身上。

    “小关开路,我断后。”温深握紧软剑,警惕的往天井四周和头顶扫视了一眼,确定身后再无威胁,这才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关云率先大踏步走进了“一线天”的通道。

    紧跟在后面的是山宝,不时战战兢兢的给关云提醒道路。

    第三位的是宋伟仁,他紧紧攥着李思广给他的匕首,满心愤怒和悲伤,恨不得那些僵尸此刻就再次蹦出来,他好擎着这匕首给李思广报仇。

    走在最后头的温深如临大敌,一边走一边往四周查看,生怕那两只活僵再次窜出来伤人。

    只是风暴雨之后,往往一切都会暂时归于平静。

    所以温深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行四人带着李思广的遗体,安稳的回到了下头村。

    看着狼狈的四人和李思广的遗体,赵大亮被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向山宝了解了一下情况,山宝心惊胆战的说了山中的经历,赵大亮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他战战兢兢的走到温深面前颤声问道,“温专家,这李专家都被僵尸给害了,那我们怎么办啊?”

    温深凝重的答道,“我们要尽快下山,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领导,然后肯定会派人来处理这边的事情。你们没事也不要到处乱跑,日夜安排人值班,那些或防范僵尸的物件,在村里到处布置。自己小心在意吧。实在不敢继续留在山上,就下山去避一避,等政府派人来清场之后,你们再回来。”

    温深的话,更是叫赵大亮如坠冰窖,慌了手脚。

    温深也管不了这许多,只让赵大亮找来村里给尸体净身的人,帮李思广的遗体简单收拾了一下,而后又让村里准备了一辆驴车,一行三人带着山宝和李思广的遗体就下山去了。

    一路上驴车在小路上不停颠簸,而众人心情也都十分沉重。

    “回去以后怎么向上头交代?”关云低声说道。

    “哎,”温深长叹了一口气,“人都去了,还交代什么?不用交代了。照实汇报吧。所有责任,我来承担。弄了这么多年,也该退休了,不然,难不成跟老李一样。”温深看了逝去的李思广一眼,如老友还活着一般。他言语中透着一股子苍凉萧索,夕阳日暮之意。

    “您说上头会怎么处理?”关云又问。

    “应该是派一支特殊的队伍来清场吧,你以前应该也干过这个事情。”温深问道。

    “确实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关云点头,默默想到:原本他所在的部门就是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但是他们人手并不很多,这次肯定要在大山里展开拉网式排查,必须动用军队了。

    想到这,关云突然又想起一个事情,问山宝,“山宝,你一直在边上看着我们,有没有注意到我放手对付飞僵后,那傻小子怎么没有对付我?”

    山宝点头,“我一直看着你们俩和李专家、宋博士呢。您抽出手去,拳打天上飞着的那东西的时候,柳树丫子也收回了手去,还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看样子脸色惨白,像是给人踹了一脚似的,然后就又起来,顺着他娘坟洞上头的陡峭山坡爬上去,跑了。”

    关云听了,轻轻点头,“那小子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没来伤我,还强自收回力道,反而冲了自己。温老师,看来还是你和李老师看人看得准,这小子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坏。”

    “是个好孩子。不过现在怕是有些危险。”温深遗憾的道。

    “我们一时也无能为力了。”经过了这场变故,关云觉得有些事情即便是一身本事的他,也难以控制把握。

    关键是不知道山里还藏着多少活僵。敌人在暗,自己在明,想要去保护柳树丫,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再说,那傻小子真需要保护么?

    众人不再做声,坐着颠簸的驴车,各自想着心事,悠悠的往城镇里去。

    当驴车从村间的小道就要走上国道的时候,车上的几人忽然看见迎面走来三个十分古怪的人。

    一个是个微胖的大和尚,样貌五、六十岁,圆滚滚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还带着个圆乎乎的黑色树脂眼镜。光洁的下巴,半点胡茬子都没有。身穿干干净净的灰白色僧袍,斜背着个十分时髦的旅行袋,手里拄着木质的禅杖,脚踏黑亮皮鞋,迎面走来。这古不古洋不洋的搭配,叫人看了就觉得可乐。而且这和尚周身上下十分干净,一边走路一边还不忘时常习惯性的伸手掸去身上的灰尘。看样子这老和尚很爱干净。

    和尚边上是个腌臜黑瘦道士,也是五六十岁模样,同和尚形成鲜明对比。头上挽了个发髻,随便插了根树杈做发簪,头发显得十分蓬乱。脸上大胡子多年没剃除,还有粘结在一起的,显然很久没洗了。一身黑色道袍,补丁落补丁,各种油渍污迹染了一身,脚上穿着一双快要掉底的烂布鞋。这老道士模样比疯了的信守老道还要脏几分。他背上背着个木头框子,里头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用抹布盖着。看样子,活脱脱一个乞丐版的“燕赤霞”

    老道士和老和尚中间还有个小丫头,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牵着老道的手,走在两者中间。那老道士身上腌臜,小姑娘却十分干净,生的也很清秀。她头上扎着两个冲天小辫,身上穿着一身农村常见的花衬衣、花裤子,但是这衣裳却穿在**身上一点也不显得老土,仔细看看居然还显现出一些时尚款型的元素。小丫头脚上还穿着一双红色小皮鞋,给人感觉是怎么看也不像农村的丫头。真说起来,反倒像是城里姑娘穿了件带着乡村气息元素的时装,怎么看怎么舒服。

    就这么三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弄到一块去的,更要命的是,那小姑娘还牵着老道士,白净粉嫩的手拉着黑不溜秋的道士的脏手,倒也不嫌弃。看起来小姑娘和老道关系更为亲密。她走在两人之间,不时看看老和尚,显得十分开心。

    老和尚对那老道士似乎不十分在乎,但是对那小丫头却很有兴致,和小丫头不停的唠叨着什么,仿佛若不是有小丫头在中间隔着,那老和尚都不屑于跟老道为伍。

    嫌他脏。

    驴车上的几人看着这两老一少,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山宝看着那腌臜道人,忍不住想起了信守老道,“现在的和尚道士,都是骗钱的东西,没半点真本事。”

    温深听了却摇头,“此道非彼道,同人不同样。”

    关云不解的问道:“您怎么知道?认识?”

    温深缓缓点点头,“曾经有过几面之缘。都是高人。”

    “高人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他们时常结伴云游天下?”关云再问。

    温深回头望望身后的莽莽群山,“他们两位兴趣显然是不相投的,应该是半路碰上了,至于为什么会一起出现,说不定也和那傻小子有关?谁知道呢。”

    温深最后的问话,不知道是在问谁。

    “打个招呼,然后问问?”关云道。

    “不必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事情,各安天命吧。”说完,温深叹了口气,再不言语。

    李思广的骤然遇难,给温深的打击不小,他看起来比之前似乎苍老了许多,给人万念俱灰的感觉,遇着半生不熟的人,也懒得招呼。

    关云看着心灰意冷的温深,不知该如何劝解。

    自从李思广死了之后,宋伟仁就一直发呆,现在依旧在发呆。

    山宝则想着大难不死,得赶紧回家,以后再也不上山去。

    四人静默的坐在驴车上,悠悠而去。

    路的另一边那一僧一道带着小丫头和驴车错身而过之后,倒是也都同时沉默了一会儿。这种偶然的同时沉默让叽叽喳喳不停说话的小姑娘觉得有些冷清,故而十分好奇问道:

    “爷爷,大师,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老道士低头慈祥的望着小丫头,微微一笑“刚看见个故人。”

    “不是一个,是两个。”和尚慢悠悠补充道。

    “另一个已经升天了,所以算不得一个人,要说也是个死人。所以只能说是遇见了一个故人。”老道士矫正老和尚的话。

    他们自从碰见以后,一路行来,没少斗嘴。

    “生死乃是因果,生是一人,死也是一人,并无不同,所以这故人还是两个。”

    “你这老和尚太过执拗,死人就是死人,人家魂魄上了天,徒留一具臭皮囊,怎么算得个人?”

    “你我都是肉眼凡胎,怎么就看见人家魂魄上天去了?依我看,他还没来得及超度,自然魂魄还在尸身内外,故而也还算得上是故人犹在。”

    “真是可笑,照你这么说,你这老和尚怎么不去给人超度超度?这算是个什么故人?”

    “人有所求,我自然因应,人无所求,我为何要去叨扰人清净?”

    “说的好听,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怕事嫌麻烦。”

    二人这一开始斗嘴,看样子就停不下来了,但是那小丫头却不耐烦了。

    “别吵了,别吵了,到底怎么回事?爷爷你闭嘴,我要听大师傅说。”

58 小丫头

    小女孩一声令下,原本凶巴巴的老道士立刻闭了嘴,相当的听话。

    老和尚见状,咧嘴乐了,像个弥勒佛。

    “小丫头,是这么回事,刚才那驴车,你看见了么?”

    “恩,看见的。”

    “车上坐了个老头,那人我和你爷爷都认识。所以你爷爷说遇见一个故人。”

    “那您说还有一个是哪个?我刚才看那几个人好像都不太寻常,不过其他几人都很年轻,怎么会是你们的故人呢?”

    老胖和尚挠了挠小丫头的脑袋,“几个人中间,有一块白布,蒙着个人形,那便是另一个故人。”

    小女孩听了这话,惊得张嘴瞪眼的,忍不住还用手蒙住嘴巴,故作震惊的问道:“另一个死了?”

    老胖和尚点头,“西去了。”

    小女孩突然又不解的问道,“那既然都蒙住了身子,你们怎么知道死的那人是谁?”

    “这个问题我来解释。”腌臜老忍不住要开口说话。

    “闭嘴!”小女孩厉声喝道。仿佛她不是孙女,而是姑奶奶在呵斥下人。老道士对这丫头的溺爱之情,溢于言表,被如此呵斥一番,并不恼怒,反倒笑嘻嘻的应道,“好,好,我闭嘴,闭嘴,让这大和尚给你说道说道......”

    他还想啰嗦几句,小女孩又瞪了他一眼,老道这回才真消停了。

    老和尚乐呵呵的道:“那两人时常结伴出行,我最近一次碰见他们,是在点苍山,我去除一个祸害,正好他们也一道去了,恰巧碰上,合力对付了那祸害。我每次遇见那两人,都是凑成一伙的,可谓秤不离砣,坨不离秤。而今一个在那黯然伤神,另一个躺着的,我看**不离十就是我们认识的那另一个旧相识了。”

    “但是这也只算是推测,很难说车上躺着的是谁,我看,还是我爷爷说的不错,到而今为止,只能算是遇见了一个故人,不能算两个。”

    老道一听孙女居然拐着弯在帮自己说话,眼睛都乐成了一条缝。

    老和尚看这小丫头钻着空子便转了话风,到头来孙女还是向着自己爷爷,也觉得十分有趣,手指点着小丫头眉心笑道:“你这**,你爷爷的鬼精明全都传给了你。”

    腌臜老道忍不住自豪笑道:“那是,我孙女嘛,最然随我。老和尚,羡慕了么?谁叫你当和尚,你可没这携儿带女的福分咯。”

    老和尚听了,微微一笑,并不介意。

    老道又对小丫头道:“妞儿,你说的很对,我们也只是猜测躺着的是那人而已,所以不论如何,都只能算是遇见了一个故人。话说回来,也就是遇见了他们,能够那么猜测,看见一个,就猜躺着的是另一个。要是我和老和尚在一块,老和尚坐那,我躺着,那叫别人猜破脑袋,也不能知道躺着的是我啊。我和老和尚就没那份交情!”说完,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小女孩皱眉,“爷爷,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会躺着?要躺着,也是那些妖魔鬼怪躺着才对。”

    老道士听了一愣,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吉利,赶紧吐口水,“呸呸呸,说错话了,真是晦气。坏的不灵好的灵,不躺着,不躺着。”说完三人又笑了一阵。继续往前走着,不再言语。

    小丫头不停四处张望,看着路上的新鲜风景。老道士和老和尚却边走边想着什么。

    忽然之间,两人同时开口,对着对方要说些什么,“诶......”“嗨......”

    他们这么整齐的同时开口,十分有趣,小女孩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一张如同桃花的小脸,睁着明如净水的大眼睛,笑盈盈的望着二人。

    “那你先说吧。”老和尚毕竟修佛的,心境略微平和一些,所以慢悠悠的说道。

    “那两人时常同时出现,这倒了一个,说明前路难卜,这回遇见的东西怕不简单。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你帮我照看我这闺女。”老道士严肃的说道。

    老和尚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老道士,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这回说话这么没有底气?虽说我们也不是太熟,但是也算是多年的道友,你说的事情,我自然会办到。就算你不说,刚才我也是想提醒你,这次的事情看样子确实棘手,到时候若是有事,还是我们去办,你这闺女,就留在观里,不要去了吧。”

    两人这番对话,说的都是一个意思,他们要做的事情,危险较大,不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小丫头。他们之所以会这么说,正是因为看见了牛车上的温深愁苦的面容,猜出了躺着的是温深的老搭档李思广。

    看见两人弄成这样,和尚老道就知道,他们肯定遇见了硬茬,再加上驴车上还有个关云。常人看见关云,都能看出来这人不简单。和尚、老道不是常人,自然更能看出关云是个高手。这么三个人一起办事,居然都会出漏子还折损了一个,可见前头路上的事儿,不是那么好办的。

    和尚、老道和温、李二人,虽说出身极不相同,一方来自民间,一方来自官方。一方信奉唯心主义的宗教,一方信奉唯物主义的科学。但是毕竟殊途同归,都是对同一件事情十分敢兴趣,那就是死而复生之后,却失去了生命的活死人,也就是僵尸。

    可以说,这四个人都是“僵尸爱好者”。哪里有僵尸,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前面的莽莽大山里传出了僵尸存在的消息,和尚、老道通过各自的山门渠道知道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然后在路上碰见了温、李二人,自然能猜出来他们是干什么来了。

    所以当他们第一眼看见温深,就知道对方已经领先一步。再一眼看见驴车上的白布,两人的心立刻沉了一沉,李思广遇害,这说明前路定然有说不清的诸多艰难。

    老和尚显然是个高僧,他孤身一人,轻装上阵,没旁的牵挂。再说他大师傅修的便是四大皆空,生死无虞,堪破了红尘,于自己便什么也都不在乎了。

    老道士也是个得道的高人,只是你看他布道之时还要带着个孙女,就知道这腌臜老道,看似老颠懂,却实则是个六根不净、尘缘未了的道士。既然心中有牵挂,这想的便会多些。

    老和尚慈悲心肠,尽管一路斗嘴,跟这腌臜老道废了不少口水,但是真意识到前头的路上危险不小,立马也帮着提醒老道要注意保护他家的小孙女。

    老道听了老和尚的言语,觉得很有道理,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是两人一路上难得出现的一致意见。

    但是老的们觉得有理,小的不见得认同。

    小丫头一听说斩妖除魔这么高大上而且十分有意思的事情居然不带上她,立马便变了脸色,“和尚爷爷,你不要乱讲,我从五岁开始就一直跟着爷爷,鬼东西也碰见过不少,替天行道的事情都干了十年了。别以为我年纪小,有我在边上,还能帮爷爷递个家伙事儿。再说我今年都快十五了,虽说个头小点,力气本事可不小,寻常东西,近不了我的身,所以你们要干嘛必须带我去。”

    老道士皱眉,“小丫头,这次看来和以往不同啊,我们那两位故人也不是常人,这次居然有一个遇害,说明这次的事情比较麻烦,你这回得听和尚爷爷和我的话,到时候一定不许乱来。”

    听老道这么一说,小丫头立刻甩开老道士的手,“你说什么呐?想甩开我自己干?门都没有。你要真不带我玩了,我现在就走,去找我爹妈去。”

    原本还硬下心肠这次打算不让小丫头涉险的老道,一听“爹妈”二字,立马人就软了下来,“你,你,你上哪找你爹妈去啊?他们都去那头了。”

    “那我找不到爹妈,你又不让我跟着,那我上哪去?是去孤儿院还是去疯人院啊?你这臭道士,整天带着我跟那些鬼玩意打交道,谁不把我当疯丫头?难不成你真要我被关进神经病院去么?”小丫头有些蛮狠无理的对着老道士颐指气使,清秀的小脸上居然还挂上了两行眼泪,看那模样,似乎是别人在训斥她,而不是她在训斥别人。

    老道听了这话,看她那模样,更是心软,“丫头,那我要不在了,你可以去林静师太或者清一道姑那去住啊,她们都抢着想收你做徒弟呢。”

    “门都没有,你不许不在了。更不许想我去做尼姑道姑什么的!我还要不要嫁人了?你还要不要传宗接代了?你这么安排我,对得起我爹妈么?想甩我这包袱也行,等我嫁人了再说。要是我嫁人了,你也老了不中用了,还不要我伺候你,那时候你爱上哪上哪,我就不管你了。”这十五岁不到的丫头,说起“嫁人”二字,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和寻常害羞小姑娘简直有云泥之别。其蛮不讲理的劲头也叫人十分头疼。

    她小丫头叛逆期,不懂事很正常,所以将嫁人两字吊在嘴上说也不觉得什么。可那老道士的腌臜胡子下头的老脸都隐隐在发热发红,他抬眼看了看老和尚,一脸的无奈。老和尚正看戏似的乐呵呵的望着这爷孙俩,幸灾乐祸。

    “好了好了好了,丫头你也别闹了,想去就去,懒得拦你,我老头子护得了你一时就护你一时,真要护不住了,那也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老道叹息无奈。

    小丫头听了这话,立刻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说完马上收了眼泪,重新又抓住老道的手,另一只手还抓住老和尚的一只手,“两个爷爷,咱们一起走吧。”

    转脸之间,凶巴巴的逆反小姑娘,立刻露出了萌哒哒的天真烂漫之态。

    老和尚被她拖着手,十分不自在,他可从来没有牵着孙女遛弯的经验。

    这小丫头疯颠颠的拉着着一个老和尚和一个老道士缓缓的在乡间小路上往前小跑着,那情形叫人怎么看觉得怎么滑稽怪诞。

59 祖师爷来访

    一僧一道一丫头,三人于第二日一大早来到了上头观门外。

    他们来得太早,天光还不大敞亮,山间云雾缭绕,使得上头观看起来挺有些仙气。

    只是时辰早了,观里原本就没剩下的几个道士,大都窝在被子里睡觉。山门尚未开启。

    腌臜老道一看这道观山门紧闭,那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山门,对着老和尚道:“这是什么破观,我们修道的讲究采集天地之灵气,效法自然,引天地之精华,洗身修性。这大好的晨时,正是进山修养精气神的时候,他们这帮不成器的东西居然窝在观内睡大头觉,真是气煞我也。”

    老和尚听罢,微微一笑,不则声。

    小丫头乐了,“爷爷,能好好说话,不吊文么?”

    老道士被小丫头说得一愣,然后满脸堆笑望着丫头,“乖孙女,我就是骂他们不成器罢了。对了,咱们打个商量,待会儿进了道观,可得给你爷爷我留些脸面,不要对着我大呼小叫,要温婉些。不然他们这帮兔崽子看我在你面前没什么气势,定然轻看了我,那我就压不住他们啦。你看如何?”

    “就是给你留些面子是吧?”

    “对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那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糖葫芦两串,可乐三杯!”

    “成交。”

    老和尚听了这番对话,心里笑道:“你老道士也真够成器的,还得巴结小丫头!”

    小丫头和老道士商议已定,立马现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做派,跟在老道士身后,还帮他拎了个拂尘。

    老道士解决了捣蛋孙女的大问题,然后就变换了一副嘴脸,一身正经的整了整身上的腌臜衣裳,端正脚步往上头观山门走去。

    老和尚和小丫头跟在后头,强忍着不笑出来。

    老道走到门前,抬手正准备砸门,忽然那门自己“吱呀”一声开了。

    这门开得突然,到反把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老道唬了一跳。

    只见门内一个蠢萌小道士一手拉开了大门,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张百元大钞。他低头看着那红彤彤的老人头,喃喃自语道,“真没想到,这大张的红票原来这么值钱,居然能买那么多好东西。那俩老头果然是好人。”

    这人正是信守老道的傻徒弟。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门外迈腿,走得太急,直接撞到腌臜老道身上。

    “啊呀我的妈呀。”小道士撞着了才发现门外有人,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谁?谁谁?”

    慌忙抬眼仔细查看,这才发现老道士抬着手,做砸门状站在那儿。

    “你是人是鬼?”小道士没头没脑的惊呼了这么一句。后头小丫头看着这突兀场景小脸笑成一朵桃花。

    “我是你祖师爷爷。”腌臜老道看着这蠢呆小道士,心里气更盛了一分。

    “祖师爷爷?我祖师爷爷早就死了,那,那你就是鬼。”说到这,蠢蠢的小道士居然吓得双腿发软,就地跪下,连声磕头叫饶命。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什么时候死了?这不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腌臜老道被气得不行,厉声骂道。

    “你不说是我祖师爷爷么?我祖师爷爷早死了,你这人活着,那岂不是假的祖师爷爷。”

    老道见状,知道这家伙拎不清,跟他扯些个废话没什么用,于是直接问道“你师傅是谁?”

    “我师傅?自然是我们观里的观主信守师傅啦。”

    “那就是了。你说你祖师爷爷死了,那是不错。我说我是你祖师爷也,那也不错。因为你祖师爷爷,也就是信守那王八蛋的师傅,也是我的师兄。他们师徒二人都是混吃等死的窝囊货。要不是看在我那没用的师兄当年小时候对我不错的份上,我才懒得来管你们观里这些个破事。听说信守这老小子被吓疯了?在哪躲着呢?”

    蠢呆小道士听了腌臜老道这一大溜的说辞,还是没弄明白这祖师爷爷为啥活了。而且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眼前这老道,“那我到底该叫你啥?”

    腌臜老道看着这小道士完全没辙“算了算了,你也别研究了,只管叫我祖师爷爷就是。快些,带我进去看看信守那老小子。”

    腌臜老道一口一个老小子的叫着信守老道。其实论年纪,信守老道和这腌臜道士年岁相当,只不过腌臜老道辈分高些,故而信守入门的时候,腌臜老道便开始称呼他为“老小子”

    小道士也不知这从天而降的祖师爷是真是假,被腌臜老道咋呼了一番,他也不再怀疑,于是就往上头观里领。

    这些日子那些出走的师兄弟们,有几个在外头混不下去的,又回了观里。正刚起床,要去洗漱,看小道士领着一个老道和一个和尚还有个丫头进来,以为是打尖的游方和尚道士,都责怪道,“师弟,你干嘛呢?怎么随便领人进来。我们这观里可没多余的吃食给他们。”

    蠢萌小道士挠头应道,“这个脏兮兮的老道说是我们的师祖爷爷。”

    那几个不着调的道士七手八脚围拢过来,“师祖爷爷?哪来的师祖爷爷?”、“你怎么知道他是师祖爷爷”、“这你也信,他说是就是啊?”、“八成是知道咱们师傅疯魔了,想要来抢道观的吧?”

    腌臜道士听了这些小道士的质疑,又是一顿憋气。他从腰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满是绿色锈迹的铜牌,伸到那帮人跟前,“你们看清楚咯,我可是三清山出来的游方法师。按辈分算,就是你等的师祖。都看清楚,我的道号、辈分、职位上头可都写的一清二楚。”

    那帮闲散小道凑上前看了半天。

    “镇元......那啥啥,这都是啥啊,全是锈斑。”看完铜牌,一个个还是满脸的置疑,没一个信的。

    “别拿块破铜烂铁就来冒充祖师爷,你自己看看这都是啥玩意?”

    老道士鼻子都快被气歪了。回手将那铜牌拿回来一看,自己也郁闷坏了。原来那腰牌在腰里放得太久,没有时常擦拭,居然都锈得不成模样,只留下“镇元”二字,还认得清楚。

    “这,这,这他妈的晦气。我告诉你们啊,镇元便是我的法号,你们师祖可是唤做景元大师的?”老道急忙解释,他没了这铜牌做信物,还真的不好自证身份。

    好在那帮闲散道士里确实有人听信守老道说过祖师的名讳,“这个倒是不错,我们祖师是叫景元大师,但是他老人家是龙虎山的传承,你是三清山出来的游方师傅,这个可不对啊。”

    老道士看他们有人认账,便放心了些,“对,对,对,怎么不对,你们想想,你们师祖是龙虎山的师承,却来这上头观做了观主,那我师出龙虎山,后来去三清山修道,岂不十分正常?”

    闲散道士们听着这话,觉着有理,但是又觉得这些还不足以证实这镇元老道就是他们师叔祖。

    镇元老道急了,“不跟你们这些小家伙扯犊子了,快把信守那老小子叫出来。”

    一个闲散道士回道:“叫出来也没用啊,都傻了,怎么认得出你?”

    “这你别管,只管叫他出来。”

    “我们可没那本事,你实在要见他,叫傻小子带你去便是。”另一个闲散道士说完,自顾自的继续抹脸刷牙去了。其他人也一哄而散,居然不再搭理镇元老道他们一行三人。

    蠢呆小道士也假装没听见刚才的话,打算继续出门办事,却被镇元老道一把抓住,“你这小徒孙别走,带我去见你师傅去。”

    小道士愁眉苦脸,“我还得去买米买菜呢,这许多人,干嘛就单抓我。”

    “抓着你就是你,你不去,小心待会儿你师傅认得人了,我叫他打你板子。”

    小道士听了半信半疑,还真怕师傅醒来打自己的屁股板子,于是十分恼烦的带着镇元老道他们三人穿过三清正殿,往上头观的后院而去。

    在穿过正殿的时候,镇元老道抬头往三清道祖头顶的横梁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那横梁上少了东西,不禁怒骂道:“这败家东西,待会儿收拾他。”

    三人随着蠢呆小道士走到后院,便闻见一股子馊臭味道。大和尚和小丫头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信守老小子在哪呢?”

    蠢呆小道士带着镇元老道走到一间破烂小木窝棚前,越靠近那馊臭味道越重。

    走进一看,原来那是个猪圈,猪圈里头一个破烂大脚盆装着馊臭的泔水,一只养的瘦不拉几的黑猪跟一个浑身腌臜发臭的乞丐都低着头从那大脚盆里取食吃。

    镇元老道见了,那叫一个恶心憋闷。他自己已经够腌臜的了,这信守老道简直就不像个人。

    “快快快,快把他给我弄出来,这么恶心你们也不管管?”

    “这,这个,祖师爷,我可没那本事,要能把他弄出来,我早弄出来了。自从师傅神志不清之后,力气倒大了不少,我们都拉不动他。有一天他跑到猪圈来,看见那只黑猪,就说是他兄弟,然后每日同吃同睡,我们也没法子。”

    镇元老道听了这话,都快气得冒烟了,自觉在老和尚面前丢了天大的面子。

    “这混账东西,可真有出息。”说着话,他走到旁边柴火堆里捡了根手臂粗细的木棍,然后冲到猪圈,一棍子对着信守道士的脑袋就敲了下去。

60 老道医老道

    镇元老道下手狠辣,这一棍子直接把信守道士给撂倒了,大半个脸耷拉在脚盆里,怎么看怎么恶心。

    “把他给我拉起来,洗干净了,弄床上去,我给他治治。”

    蠢呆小道士看着猪圈里的信守道士,直皱眉,“这,这没法弄啊。”

    “没法弄?”镇元老道故作凶狠之态,举起棍子,“没法弄也得弄,不然我老人家一棍子打断你的狗腿。”

    小道士刚刚看镇元老道下手不轻,生怕那一棍子真打在自己腿上,不折也得拐几天。

    所以他赶紧忍着馊臭味儿,踮脚走进猪圈,将信守道士拖了出来。

    然后,他又跑到前院,拉了几个师兄弟过来,弄了些热水,给信守道士洗吧洗吧,擦了一擦,弄干净了,这才搬到信守道士屋里,平放在床上,等着镇元老道去处置。

    镇元老道走到床前一看,信守道士跟死了似的躺在那一动不动。他自己也是心里一惊,“难不成下手太重?”想到这,赶紧伸手到信守道士鼻前探了探,热气一阵一阵的从信守道士鼻子里呼出来。再伸出食指中指,探探脖子上的大动脉,心血搏动正常,他这才放了心,知道不过是晕了而已。

    镇元老道从怀里先弄出个小小青花瓷瓶,打开倒出两粒药丸,交给小道士,“用温水化开,给你师傅灌下去。”小道士双手捧了这两粒药丸,化药去了。

    镇元老道再从自己的背筐里,翻找了一番,找出一套灸针来,取了几根银针,将信守道士扶起,嘴里喃喃的道:“你被吓傻了,我来给你镇定心神,往后这胆子得大一点儿,别啥玩意都害怕。”一边说着,一边一根根银针长长短短的往信守道士脑袋上扎。

    等小道士捧着个破碗返回来时,信守道士满头都是银针跟个刺猬似的,到把小道士又吓了一跳。不过小道士虽傻,但也知道银针扎在身上是用来治病的,所以并没有大呼小叫,而是问镇元老道这药该怎么办。

    镇元老道坐到床上,将信守道士扶起,伸手在他下巴上揉捏了一回,下巴便打开了,而后小道士缓缓将那碗药灌进了信守道士嘴里。

    针也扎了,药业灌了,信守道士依然没醒。小道士有些着急,望着镇元老道,“这怎么还没醒。”

    “急什么?”老道将信守道士放下,自顾自站起来转身望向一旁看着的老和尚和小丫头,十分自信的道:“我老道不但修道,这国医一学,也是有些造诣,我这师侄,乃是受到过度之惊吓,得了失心疯的病症。我用药震住他的心脉,使得邪气不侵,再施以银针,通关过穴,打通他脑中纠结的经脉,理顺其脑中先天气息,收拢紊乱的理智,相信等他醒了来,自然能够......”

    话还没说完,只听身后哇的一声,一股腥臭难当的味道便冒了出来。小丫头第一个掩鼻蹦出了房间,其余道士也都跟着退了出去,这味儿实在太重。

    房里只剩下小道士勉强还站在镇元老道身旁,后头老和尚也没动。

    原来这针药果然厉害,信守道士居然立刻就醒了,而且还翻江倒海的吐了一床一地,将吃的猪食,统统给吐了出来,直到吐出酸水,再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信守道士才一抹嘴巴,晕乎乎的说了句:“难受死了,我这是在阴朝地府了么?”而后虚脱没力的又躺了下去。

    小道士一听这话,十分欣喜,虽说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是却极清楚,看样子这信守道士应该不疯魔了。

    镇元老道十分得意的微微一笑,吩咐道:“让他躺着,你们收拾了这些污秽,过一个钟头,我来收针,然后你们再给他熬些清淡的稀粥喝了,等他能起来,叫他到外头来见我。”

    说完,他转身领着老和尚和小丫头,走到三清道殿上,寻了椅子,坐下歇息。那帮道士们看他露了这么一手绝活,都十分震惊佩服,居然把疯了两个多月的信守道士给治好了,这不是活神仙么?

    至此那些闲散道士们这才深信这位老道乃是他们的祖师爷,于是开始上茶的上茶,造饭的造饭,要接待祖师爷和贵客。

    一个钟头之后,镇元老道回到信守道士房里,将信守道士头上的针一根根收了回来,等针收完了,信守道士也再次睁开了眼睛,看了一阵,认清了人,眼泪便涌出来了,“小师叔,你可来了。”说完,居然哇哇大哭起来。镇元老道十分恼烦,想要呵斥,但是看着他那可怜模样,皱眉摇了摇头,“你先歇着,等下午好些再来跟我说话,我有事要问你。”

    信守道士听话的躺下,接着歇息。一边歇息,一边问小道士自己过往的事情。那小道士也是十分蠢笨,居然一点也不隐晦,将信守道士疯魔之状绘声绘色的说给他自己听。

    信守听得满脸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下午信守羞愤不肯见人,故而拖拉着装病不愿意出房门,等到傍晚时分,镇元老道实在等不得了,赶着小道士进房把信守道士给拉了出来。

    镇元老道坐在椅上,信守道士垂首低眉的站在他跟前,十分羞愧,不好意思抬头看人。那些弟子们看他模样,都在下头窃笑。

    “我问你,你怎么就弄疯魔了?是被什么吓的么?”

    “禀告小师叔知道,我,我是被僵尸吓的。”信守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答道。

    镇元道士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老和尚也跟着坐直了身子。

    “什么样的僵尸?”

    “和往常传说的相仿,着清朝衣裳,青面獠牙,要吃人血。”

    镇元老道听了,眉头又皱起来。老和尚也摇了摇头,嘴里还念叨“不对啊!”。

    “僵尸抓你,那你怎么还能跑回来?”

    “当时有两个人,我一个,还有下头村的刘猎户一个。两人那晚正在大石下避雨,那僵尸就冒雨来了,将我二人堵在石下的豁口里。雷鸣闪电之下,那僵尸看着极其吓人,我吓得动弹不得。刘猎户冲上去想要赶开僵尸,拼出一条逃命的路来。可惜他能耐不够,反被僵尸抓住,一口咬住脖子,我当时吓得魂不附体,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就没命的跑了,而后的事情,我便不记得了,依稀仿佛是跑到了观后的竹林,循着路径回了道观,吓得厉害,我的神智就不大清楚了。”

    说完,信守道士回头问小道士,“那刘猎户怎么样了?”

    小道士摇头,“死了,前些时候山下的警员和政府的人,上来抬了他的尸身下山,听说血都被吸干了。”

    信守道士听了,脸上并无同情之色,只是后怕当时的险境,还暗自庆幸,想着他自己要是晚逃了一步,那干尸就是他了。

    镇元老道又道,“我再问你,这上头观初建,就是为了镇压僵尸邪祟,你既然做了这里观主,不但降不得僵尸,怎么反被僵尸给吓疯了?”

    “小师叔,当年龙虎山道庭派了一群高人下山来降妖除魔,那也是损失惨重,我一个人孤掌难鸣,如何降服僵尸?再说我半路修行,道行浅薄,比不得师叔您,自小修道,法力高强。我也是没法子,您看我们这这几块料,能成什么事儿?”

    镇元老道听了这话,知道也是实情,有气没出发,于是换个话题,“那当年祖师爷们收妖除魔的传记和斩尸剑何在?”

    信守道士听了这话,呵呵一笑,伸手指着三清道祖头顶的横梁,“这不在那么?”说着抬头一看,那横梁上空空如也,信守道士当时就傻在那儿了。

    呆了半天,这才缓过劲来,“这,这,笨徒弟,这咋回事儿啊?”

    蠢呆小道士听师傅叫,走上前两步,“师傅,什么咋回事儿?”

    “这三清道祖头上那横梁,看见没?横梁上有个布袋装着个盒子,那盒子哪去了?”

    “哦,那个啊,被省里来的专家拿去了。”小道士巴拉巴拉的将专家组来访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最后还从身上掏出一把百元大钞,递给信守道士看,“他们拿了东西走,不好意思,还给了我这么许多钱做补偿,这个大钱,可值钱了,下山能换好多东西。”

    信守道士听了这话,那个气啊,一手抓过徒弟手里的钱,塞进自己身上衣服袋子里,而后反手就给了小道士两巴掌,“混账东西,那宝贝东西能卖么?就算要卖,也不能只卖这么点吧?”

    “放屁!”镇元老道被这钻进钱眼的师徒两个气得不行,“真是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都是混账东西,这祖师爷留下的宝贝,多少钱也不能卖啊!一个个的不肖徒孙。”镇元老道将信守道士又臭骂了一顿,骂消停了,这才回头对老和尚道,“那两家伙来此的目的果然和我们一样,只是这两家伙也太不厚道了,居然骗人宝贝。”

    老和尚呵呵一笑,没有接嘴。

    小丫头可没那么老实,“就算不拿走,留在这里,就这几块料,也没什么用处。只是可惜,拿了那斩尸剑走,还是折损了一人。”这话说得信守的老脸更是红如猪血,但是知道那丫头和小师叔的关系非同一般,故而也不敢顶嘴。

    小丫头这话叫镇元老道心里也咯噔了一下,那两老家伙把这上头观的看家宝贝都拿了去,还没降住那僵尸,这回真是一场硬仗躲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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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追魂铃

    镇元老道一行三人当日在上头观落脚住下,信守道士吩咐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为它们腾出两间空房,安顿下了这三人。

    当晚信守道士又将他知道的过往事情都详细叙说了一遍,无非又换来镇元老道的一顿痛骂。信守道士疯了之后专家组一行人的行动详情,信守并不了解,小道士也只说他们在上头观参观了一回。所以镇元道士和老和尚一合计,决定要去下头村看看。

    第二日一早,镇元老道便要信守领着他们去下头村找赵大亮了解专家组的情况。信守道士哪里还敢去下头村,生怕赵大亮找他算账。

    但是拗不过他小师叔的棒打脚踢,威逼利诱,只能服软。三步一停,五步一顿的带着三人去到下头村。

    果然赵大亮见到信守道士,整个人就跟疯了似的,要跟他拼命。镇元老道上前拖架,也险些被赵大亮的棍棒给打了。他对道士可谓恨之入骨。

    好在还有个大头和尚在旁边挡着。

    这老和尚一边拦住赵大亮,一边跟他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来自法门寺的云游和尚,法号弘光,来此地广结善缘。偶然看见这大山之中,有阴邪之气,于是特来除邪祛祸。正好路上遇见三清山来的镇元仙长,故而结伴同行,打尖在了上头观,这回特地来下头村了解情况。

    山里人迷信得很,虽然他们吃了信守的大亏,对这些道士十分不爽,但是对于大头和尚。却还是依旧十分忌惮恭敬,所以赵大亮的棍棒就不敢往这大脑袋活菩萨头上招呼。

    老和尚好生劝慰。这才把棒打牛鼻子的闹剧给弹压下来。老和尚还特意向赵大亮声明温深和李思广是他的老友,对于李思广的遇害十分悲痛。这话进一步换取了赵大亮的信任。

    而后老和尚带着两个老道和小丫头,坐在赵大亮家院子里向他了解专家组一行人的情况。赵大亮摇头叹气的将山宝给他说过的事情做了一番描述,一边讲着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边他还不忘咬牙切齿控诉信守道士害人不浅,惹得信守道士又挨了镇元老道几番臭骂。

    宏光和尚和镇元老道的表现,让赵大亮对出家人的印象颇有改观,到得后来,他还反过来十分关心的劝阻老和尚和老道士,叫他们不要进山去。说是山里十分危险,不如等政府派人来了,再一道同去。

    和尚老道虽然对赵大亮的关心表示感谢,但是并不会听从他的劝告。即便如此,专家组这些过往的事情也让老和尚和老道士双眉紧锁,严阵以待。只有那小丫头越听越是兴奋,仿佛即将要去参演一场大戏一般。

    听赵大亮讲完,老和尚从他口风中听出村子里没人敢带他们进山,所以他们也不做指望。道了谢之后,重新跟着信守回了上头观。

    但是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上头观,而是硬逼着信守老道,绕过上头观。走进观后的林子,一路拐到当日刘猎户遇害的那处山石去了。

    这一路走得信守老道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生怕半路上杀出个僵尸来再把他给吃了。所以他心里早做了盘算,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撒丫子逃走。

    所幸光天化日的并没有僵尸出动,信守一路带着三人去到山石处。老道和老和尚在山石豁口里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名堂。

    当日天色不早,四人只得回转上头观,又住了一日。

    当晚镇元老道就和宏光和尚商量,要主动出击,深入大山,去寻访僵尸的踪迹。宏光和尚一路行来,都没有和老道士详谈此行的目的,直到此时,才问老道因何而来。

    老道向宏光解释,是信守道士疯了之后,上头观的弟子群龙无首,于是有弟子就自己跑到龙虎山道庭去了,说起这边的事情,龙虎山道庭当时在做一个宏**事,得道仙师里没一人走得开,于是就传书三清山,请三清山派人出手。正好镇元老道出自龙虎山,在三清山的道观中享有盛誉。且其师承还和信守一脉相传,甚至镇元老道自己和信守都还有些联络,故而他便自请了要来给信守医治疯魔之症,而后再去处置那为患的僵尸祸害。

    老道说完自己此来的目的,又反过来问老和尚,宏光和尚也说是法门寺内相关理事部门通过政府警务机构得到信报,说这一带有僵尸为祸,他自己正好对这僵尸一事,十分关注,警务机构也有意请寺内高僧出山镇压邪祟,于是两边一拍即合,宏光老和尚便领命下山来到了此地。

    两人说完过往因由之后,一合计,都打算第二日去山里走一遭。旁边的信守道士看他们又要进山,心里十分忐忑,生怕又叫他陪着送死。

    小丫头听了这话却兴高采烈,巴不得乘夜就出发才好。但是丫头高兴了半天,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们说了半天,可是有个大问题没法子解决。山里这么大,怎么找僵尸?”

    镇元老道被小丫头一句话给堵在那了,仔细想想,还确实没有什么好法子,于是答道:“那只能带够了干粮,在山里转悠,何时撞上何时了事。”

    宏光和尚却微微含笑,“明日进山了,自有法子去找到它们。”

    镇元老道和小丫头看老和尚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他肯定有些法门,于是追问,但是宏光和尚却将这事做了个哑谜,不肯详说,只是一味微笑不言。老道祖孙两个只得作罢。

    第二日一早,三人带够干粮,便往山里去了。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被安排留守的信守道士暗自庆幸,“还好没拉上我,不然又不知有没有命回来。”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在这观里常住也不是十分的妥当,生怕哪天有僵尸找来可要命的很。于是他仔细盘算了一番。打定了主意,回到上头观。便召集众弟子,“我小师叔进山除害,走前吩咐我要将此事报知龙虎山教廷,为师这就要去那边走一趟,你们好生看护好道观,等我回来。”吩咐完了,他慌忙回房收拾了细软,卷走了道观里剩下的银钱,自顾自逃命去了。

    镇元老道和宏光和尚还有小丫头三人沿着昨日的道路来到刘猎户遇害的大石之下。小丫头忍不住问道,“和尚爷爷,后头我们怎么办?”

    宏光和尚还是笑而不答,从宽大袖子里取出一个带把的铃铛。他拿着这铃铛,在山石豁口四周摇晃了半天,似乎在收集那山石周围空气中残留的什么东西。

    弄了一会儿,宏光和尚直起身,对镇元老道道:“跟着我走。”说完,他将铃铛拿在手里。垂于胸前。只听那铃铛“叮当、叮当”的轻响起来。

    老和尚又将铃铛在山石旁山路的两头各试探了一回,当铃铛伸向山路通往山里一头的方向时,响得特别厉害。

    老和尚微笑伸出另一只手,抓住铃铛。使其不再剧烈响动。而后他一指那铃铛急响的方向,“往这边走。”说完,又将铃铛垂在胸前。缓缓往前行去。那铃铛重新在老和尚胸前轻轻匀速“叮当”响起。

    镇元老道和小丫头跟在后头,都十分诧异。不知这铃铛怎么有如许妙用。看情形能追踪僵尸的遗迹。

    小女孩好奇心重,跑到老和尚身旁。歪着头往那铃铛上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那铃铛就是匀速的“叮当”响着。

    老道士跟在后头,不停的想这铃铛的来由,忽然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老和尚,你这难不成是沙门失传已久的‘追魂铃’?”

    宏光和尚笑道:“老道士果然见识非凡。不过这铃铛已不是古时的‘追魂铃’,我做了些改动。”

    镇元听了这话,十分诧异,同时又对这老和尚刮目相看。

    须知修行之人,得到一个称手法器,那是需要有极深厚的缘分的。若是能得到一个古老传承的法器,即“神器”,则需要更大的福缘了。但是无论如何,但凡法器入手,除非坏了,否则修行之人轻易是不会进行胡乱改动的。这老和尚居然能将法器进行改造,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更何况这“追魂铃”是一种只在经书上提到过的古代法器,说是能追踪亡魂鬼味,寻邪问祟。但是实际上谁也没见过这东西。今日居然在这个老和尚手里见了真章,而且是改造后的升级版,这怎能不叫镇元老道对老和尚另眼相待。

    三人跟着这“追魂铃”一路走来,每至岔路口,老和尚便伸出铃铛试探一番,铃铛在哪边响得急切,便往哪边走。这样一路走去,在山里爬高拉低,拐弯抹角,最后走到一处所在,那地方看起来是个山谷入口。

    入口一边有一片林子,另一边有一块石碑。小姑娘仔细一看,只见那石碑上写着“恶狼谷”三个大字。

    镇元老道不解,“怎么还是到了这里,听那村长说,温深他们一伙人在此处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宏光和尚摇头,“并非没有异常,而是没有发现罢了。那位关云关先生在这谷口已经感知有异动,说明这谷中或者便是那帮邪物的老巢。只是不知道那疯傻小子,可在这谷里。”

    “我们此行斩妖除魔便是,管那傻小子作甚?”镇元老道问道。

    “这事情,从前往后看,起因都该在那傻小子身上。傻小子自己本身也怕是中了尸毒,非同寻常。我们那两位老友八成也发现了这小子身上隐藏了些秘密,或许正是那小子身上的秘密招来了那些僵尸。不找到那小子,就不能知道为何这些僵尸会如此密集的跑到这山里来。往常一个地方,闹一个活尸,都十分罕见,这一来就是两个,还型类不同,定然不是偶然之事,若不找到那小子,将他带回山门,那这一方祸害,怕是难以除净。”老和尚想着赵大亮说过的关于专家组对柳树丫的判断,做出了类似的分析。

    “那简单,既然那小子这么重要,我们就进山谷找他出来。”没等镇元老道说话,小丫头一个健步就窜进了山谷,将镇元老道吓了一跳,赶紧去追。

    老道才跑出两步,就突然听见谷中想起一声刺耳的长啸,啸声中透着一股子绝望、凄厉,但是在这种置之死地的情绪之外,还夹着几分以死相拼的决心和意志。(未完待续。。)

    ps:  不好意思,各位,兼职写书,事情很多,很累,多少希望能得到一点回报,要大家破费了。抱歉。

    第一次上架发v章,跪求个首订,再次拜谢了,

    另外,如果章节有问题,请帮忙及时在评论区反馈一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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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5073/ 第一时间欣赏重返人途最新章节! 作者:粗文浅字所写的《重返人途》为转载作品,重返人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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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人途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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