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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尘埃落定

    31尘埃落定

    “儿子活着”这个好消息给赵大亮老婆带来的喜悦,很快就被赵二牛重伤的惨状打击得烟消云散。

    狼吻余生哪里还能好看得了。

    除了从破烂的衣裳还能看得出来躺在地上的那人是赵二牛以外,已经完全看不出这人到底是谁了。

    他的腿脚丢了一只,齐膝盖断了,断脚不知所踪,估计是做了狼腹里的食物。其余留下的手脚也都被群狼咬得皮肉斑驳,深可见骨。所幸身上五脏六腑倒没被狼爪弄伤,只是最惨的是头脸。

    狼舌最厉,如同磨刀石一般,经过狼舌抹过,这赵二牛的脑袋已经不成个形状,变成一颗硕大的鹅蛋,鼻子耳朵等外露的器官都被抹没了,原本一张樱桃小口自两腮撕裂,化作了血盆大口。眼珠子也没了一颗,那眼洞之中,血肉模糊。其情其景,惨不忍睹。

    看着这吓人的身子,赵大亮老婆那里愿意承认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她此刻忽然宁愿儿子已经死了,也不想他受如此大苦。

    但是知子莫若母,在这女人的心底深处,却清楚的知道,这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赵大亮老婆原本此刻身子十分虚弱,转眼之间,经历了大喜之后的大悲,心情起伏太大。柔弱的身子骨哪里经受得住这种冲击,只见她两眼一翻,直接就摔在了地上,再次人事不省。

    山宝见此情形,又吓了一跳。他自己原本也受了重伤,一双腿脚十分不便,但是却强忍着身上痛楚,趴在赵大亮老婆身前,打脸掐人中,用尽办法,总算将她弄醒。

    醒来以后,赵大亮老婆憋了一阵,不言不语,之后才“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嚎道:“我的儿啊......”山宝想要劝慰,却又无从下嘴,知道此时此刻,最好还是叫她发泄一番才好,不然郁结于胸,对身体伤害颇大,又要晕过去了。于是他只得不言不语,让她肆意哭了一回。

    等赵大亮老婆痛哭一阵,发泄完心头悲痛之后,哭声渐敛。

    山宝这才开口:“婶子,事情都这样了,您还是节哀吧。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二牛兄弟的命。别看二牛样子挺惨,重伤残疾,其实都是骨肉伤,没伤着内脏、脑子那些个要害,现在昏迷不醒,是因为失血过多,没有进食,再加上炎症闹的。只要及时下山,随便进个医院,都能救活。我已经在这周边找了些止血消炎的草药,给他敷上,简单包扎了伤口,所以才能撑了这么多天。可惜我自己也残了腿,动不了,不能把二牛兄弟弄回去。现在婶子您来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弄他回去。”

    赵大亮老婆这才发现山宝两条腿也伤了,不过看起来伤势到不很严重,他自己处理了一下,比赵二牛好多了。

    听了山宝这番话,赵大亮老婆也冷静下来,但是赵二牛的模样实在太惨,不忍直视,所以她尽量不去看赵二牛的头脸。

    她跟山宝商量怎么下山。

    山宝告诉她,三人此刻所在的地方,其实是柳树丫他娘的墓外。也就是下头村后山埋了柳树丫他娘的那个山洞的外洞口。这地方离下头村不远,山宝原本想自己爬回下头村,但是看见二牛在身旁,不忍丢下他不管,只得留下来在附近找些草药,给二牛敷上,自己也用了些草药,又将断腿绑了个粗糙支架固定了一下。所幸山宝身上还剩下些许干粮,拿出来自己每日吃些,渴了寻些露水雨水自己喝了,此外也给二牛喂些水。就这样他一边守着二牛,一边等着看有没有人会来这边路过,能救下他们二人。

    当日山宝的干粮已经没了,要是再没有人来救援,山宝就不敢再拖了,否则不但救不了二牛,两人还要一起饿死或者病死在这山里。所以山宝就打算等天一亮,便开始往村子里爬。

    但是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发现赵大亮媳妇昏迷了躺在自己身边。山宝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道她怎么来的,而且还昏迷了。喜的是总算有人来了。

    所以山宝才立即将赵大亮媳妇弄醒,故而发生了后头的事情。

    此刻赵大亮媳妇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一心就想着要把赵二牛弄回村去,至于三人为什么会先后到了柳树丫他娘的墓洞口的,她根本顾不上去想。

    山宝和赵大亮媳妇一合计,只能是就地取材,用树枝树叶,做个担架,将赵二牛放在担架上,将他拖回去。

    商议已定,赵大亮媳妇也顾不上自身病弱,强撑着四处找来能用的材料,树枝、树干、树皮、树叶这些,一股脑的都弄到山宝身边。山宝也撕开了身上的衣裳,用来捆绑,七手八脚,麻麻利利的做出一个粗糙的担架,还用树皮编了一根长绳,用来拖拉。

    赵大亮媳妇和山宝二人合力将赵二牛搬上了担架,她就叫山宝也上担架,打算一个人拖着两人回去。

    山宝想了一想,觉得这样不妥,他就跟赵大亮媳妇商量,就靠他们二人,要将赵二牛弄回去,实在十分艰难,不如还是让赵大亮媳妇赶紧先赶回村去,搬来救兵才好。山宝就在后头一边爬行,一边拖着赵二牛,从主山道往村里挪。这样大家都不耽搁功夫。

    听了这最新的方案,赵大亮媳妇却不肯,怕一来一回,耽误了儿子的性命,强行要自己动手拖儿子回家。山宝见她执拗,没法子劝说,只得依着她。但是这山路上上下下没个准,遇见下山倒还好,只要扶住了二牛,那担架自行往山下出溜,倒也省力。但是若遇见上山的路就麻烦了,赵大亮媳妇自己早已经疲惫不堪,山宝又断了双腿,身子虚弱,哪怕二人合力,也极难移动一步,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耽搁了。最后赵大亮媳妇被迫接受了山宝的主意,自己赶紧往村子里赶路去搬救兵去。山宝也没闲着,自己拖着断腿,无论上山下山,一寸寸的往前爬,爬了一尺,便用尽身上力气,将赵二牛也往前拉上一尺,十分仗义。

    等到赵大亮媳妇将村里的救兵搬来的时候,山宝也已经脱力,昏死在了山道之上。

    .......

    村里赶来救人的人们七手八脚的将赵二牛和山宝都搬上了村里带来的担架,大伙齐心合力的把人救回了村子,然后一边打了120,一边又弄了辆驴车,赶紧的将二人送往镇上。半路上碰见120的救护车,又将两个伤者给接了过去,车上跟着照顾赵二牛的赵大亮媳妇又晕了一回,好在车上人多,他们三人在田**等人的照看下,一道去了镇里医院。赵大亮媳妇和山宝被留在了镇上的医院里,二牛伤势较重,被送往县里医院,结果县里医院也不敢接,送到市里医院,市里医院的医生也着实忙活一阵,好歹把赵二牛的小命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只是整个人都残的不行:断脚,瞎眼,鹅蛋脑袋,听力减弱,惨不忍睹。好在还能说话。

    没过两天,病情最轻的赵大亮媳妇便全好了,于是从镇里医院,赶到市里,照顾赵二牛。山宝腿脚虽然断了,但是自救及时,倒也影响不大,在镇里医院住了半个月,打了石膏绷带,就坐着轮椅,被老婆家人接回家将养了。

    两个月后,赵大亮神智也清醒了些,赶到市里,将出院的赵二牛接回了村子里将养。看着残疾了的儿子,赵大亮是有悲有喜,悲的是不该闹这些鬼名堂,弄的好端端一个儿子搞成这个鬼样子,他媳妇也不忘每日将他臭骂一顿,他倒也不敢回嘴,老老实实主动承担起家里的家务,解放了老婆,去照顾儿子。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儿子,总算是捡了条性命,虽然残疾了,也好过没了人。

    经此一闹,下头村的村民人心浮动,都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在闹哪样。刘猎户不知所踪,老道士也不见回来。原本说是死了的赵二牛和山宝,居然都没死,跟柳树丫一起做了祭品的赵大亮媳妇好端端的回来了,柳树丫却不见了。这些事情,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大家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事儿实在太过离奇,所以没人愿意去谈它。只是这村子里的民心开始动摇,许多人都被这潜在的恐惧压得撑不下去,陆陆续续的都往山下镇子里迁了去,不敢继续留在这透着邪性的大山乡村里了。

    山宝由于一双腿脚也残疾了,尽管治好了,也行动不便,不能再上山采药了,所以他们一家也下山到镇上谋生去了。

    下头村日益冷清,不过毕竟还有些住户不肯离开故土。赵大亮放不下村委会的经费,倒也没有辞职。须知作为贫困县里的贫困村,每年都能从政府得到不少资助款项,村里人越少,他赵大亮能落下的钱就越多,所以他舍不得这个收入,不肯下山,而是继续做他的村长。只是自从那次追杀僵尸事件之后,他再也没了精神组织那种大规模的活动了。实际上也根本组织不起来,村里没多少年轻劳力了。剩下少有的几个山客猎人,平时即使上山,也都早出晚归,再不敢在山里过夜。山里被吸干血的动物依旧时有出现,从来没少过。所以下头村留下的村民多数也只敢在村子周围种田种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赵大亮也郑重颁布了村委会的通知,要求大家太阳落山之后,务必回家,不许在村外转悠。而且为了安全,他还征用了那些离开下头村的村民的房子,尽量将愿意挪窝的村民,都搬到了村委会附近,缩小了村子的范围,提高村子里的安全度,又组织村民在村子外头建了高高的篱笆墙,养了许多狼狗猎狗,帮着村里守夜。这下头村俨然成了一个“军事重镇”。

    由于下头村的规模萎缩,原本村子边上柳树丫住的窝棚,也到了村子的外头去了。但是自从柳树丫做祭品被送上山以后,就再也没人看见他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村里人都觉得这傻子不是被僵尸吃了,就是掉下了悬崖,九死一生。虽然刚开始时也有些唏嘘,但是久而久之,便都把这人给忘了。各自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33 几位专家的安排

    33几位专家的安排

    四位专家的到来,并没有让赵大亮有多欣喜,他认为这些人并不能对村里的损失做出任何的弥补,最主要的是不能对赵二牛的惨状有多大改观。如果这帮人在赵大亮请上头观的老道之前就来了,他会很高兴。但是时至此刻,他们再来,赵大亮就再感不到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了。并且,他也不认为这些人就能把僵尸给收拾了。

    现在赵大亮想起信守老道就会很失望,而看着这帮子人也觉得很没劲。那位李思广研究员长得还和信守老道有些相像,赵大亮潜意识里就把这人和信守老道划起了等号,认为他们都是不学无术之人,故而看着这帮人,他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但是不论心里如何失落,表面的接待工作还是要做的,者午饭也总是要吃的。

    赵大亮喊来了村委会的秘书,然后两人一起下厨做起了厨工。原本这些事情都是赵大亮媳妇干的,但是自从儿子残了以后,赵大亮媳妇就妇女翻身把歌唱了,开始回过身来压迫赵大亮。厨房里的勾当,她再也没有碰过。赵大亮也不敢吭声,只能承受这个不幸的结果,就像他必须接受儿子残疾了的结果一样,而这些,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虽说赵大亮是干村长的,但是毕竟是农村劳动人民,下厨的手艺不错,用的食材又是大山里的土菜,十分新鲜,口感极好。几个城里来的领导和专家学者,吃的嘴里流油。就连一直高傲得很的动物学博士,青年“叫兽”宋伟仁同志,也罕有的对赵大亮的手艺表示了赞赏。

    赵大亮十分麻木的呵呵一乐,就再也没说啥了。

    吃完饭,撤去残盘子,赵大亮给大伙沏上了村里的新茶,虽说没什么高级的制茶工艺,但是好在茶新鲜,产地也纯天然,所以这茶还是香飘四溢,又是得到了大伙的一致称赞。

    大伙喝着新茶,开始聊天,或者说谈工作。

    赵大亮不等几位专家详谈,张口就问,“几位专家啥时候回去啊?”

    屋子里其余五个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还是冯主任尴尬一笑,打破了僵局,“我说老赵啊,怎么专家们才来,你就问啥时候走呢?要积极配合,支持专家们的工作嘛,不能消极避让啊。”

    赵大亮经过刚才的一番沉默之后,又听了冯主任这话,知道自己失言,赶紧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问,几位的重要工作,大概要开展多长时间?我好安排专人负责从旁协助。”这话说的漂亮,其实赵大亮心里就是在想,“早回去早好,别呆在这坑人。”

    听了赵大亮的解释,大伙又纷纷点头表示了赞赏。只有宋伟仁博士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嘲笑,微微摇了摇头。

    民俗专家温深研究员温和微笑着介绍情况,“赵村长,是这样的。这次呢,省科技厅、公安厅都十分重视这个事情,就组织了一批相关的专家、骨干对此事进行了研究和探讨。我们呢,只是这些专家中的小部分代表,由我带队,主要负责过来实地考察。具体的任务就是把你们村里这些事件的情况了解清楚,对事件的性质下一个初步的结论,定一个大致的研究方向,为后续的工作打下基础。所以你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这要看事情的进展。如果快的话,大概一个礼拜就能回去。如果不顺利的话,可能就要在贵村呆一段时间了。”

    赵大亮听了这话,心里一凉,口头说“好、好”,心里却想,“这回完了。僵尸这事儿,上头观的老道士都摆不平了,就这帮人,能弄明白?这回不知道要在村里呆多久了,这开支不知道怎么算,要全摊我们村里,那可吃不消。”

    想到这,他对几位专家道:“各位,你们先聊,我有些事情,走动一下。”说完起身,然后又叫上冯主任,“老冯,你也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冯主任不知道赵大亮干嘛,于是起身跟着赵大亮走出了房间,来到院里。赵大亮把几个专家在下头村驻扎过程中的吃住开销的事情跟冯主任说了一下,提了一大堆的困难,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要镇上拨钱。

    冯主任听了这些话,哈哈大笑,“我说老赵啊,你这脑子里真是装了个铁算盘。这几位专家在这里哪怕呆上一年,我看你也能养得起,就找我们要钱?好了好了,你放心。几位专家所在的专家组团队,承接了一个国家科学院的大项目,省里科技厅也拨了一大笔经费。别说这几个人在这里呆上几个月,就算几年,几十年,就你这村里的伙食,也吃不完那经费。这些事情你就别担心了。呆会人家会跟你谈的,你要给人解决的问题是,第一,住宿;第二,向导;第三,给人做饭。他们会给你伙食费的。”

    赵大亮听了这话,放心了一半,心想,“既然这样,那就由得他们折腾,反正我的人不上山便是。”一边想着,他一边点头,“这样更好,更好。”

    说完,两人又重新回到房里,冯主任居然也不帮赵大亮遮掩,直接将赵大亮的想法给捅了出来,弄的赵大亮的脸红的跟关公似得。

    其余几个人都笑了笑,唯独宋伟仁博士,脸上的鄙夷之色,更加浓重了些。

    温深研究员温和的笑道:“赵村长放心,钱不是问题,我们这就把三个月的伙食费交了再说,少补多不退,多的就当支援村里的建设。”说完,直接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赵大亮。赵大亮拿在手里一看就知道,是一万块钱,直接从银行里取出来的票子,连纸封条都没拆。

    赵大亮看着这叠钱,心里就更高兴了些,脸上也热情了些,“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山里的伙食,便宜,一半就够了。”一边说着,赵大亮想取一半还给人家。毕竟这是镇长派冯主任带来的人,不能弄得太过分。

    温深研究员却一把拦住了他,“不用退,不用退,说了,多余的就当支持村里的建设。而且,我们也不一定就只呆三个月嘛。”

    赵大亮跟温深相互推让了几次,最后还是接了钱。然后他乐颠颠的给几位专家领导拿热水瓶添开水去了。

    一看赵大亮走开了,宋伟仁博士就皱起眉来,极不耐烦的对温深埋怨,“温老师,这耽搁半天了,还没干正事呢。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我情愿将这些时间耗费在山间的考查过程中,也不愿意在这里跟这些没有文化的农民扯些没用的事情。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调查工作?”

    温深不温不火的笑了笑,“宋博士,别急,赵村长他们掌握着第一手资料,我们工作的第一个重点,就是找他们了解情况。虽然这件事情的大致经过,赵村长写上来的报告已经比较清楚了,但是还有很多疑问,都没有深究,我们首先要找他们询问一下,然后再确定野外调查的方案。”

    李思广研究员也呵呵一笑,道,“农民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很多事情,都是他们创造的。没有他们,我们可要饿死呢。这件事情,面对的不仅仅是我们日常研究的普通生物,所以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不能打无把握之仗。”

    对于这次调查活动的领队温深研究员的话,宋伟仁不置可否,但是对于这个看起来跟老农民没有太大区别的李思广研究员,他心里是十分不屑的。所以他对李思广口中对农民的推崇之意,十分不满,“既然农民那么伟大,那这次还要我们来做什么?农民就是农民,李研究员可能出身是农村,所以才这么说,但是我始终觉得,农民还是老老实实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好,科学上的事情,跟他们无关。此外,我在实验室的工作,和你在动物园的工作,是截然不同的,所以请不要把我们的工作性质等同起来看待,并妄加断言。我从来都认为,任何的科研实践工作,都必须抓紧时间先做起来,否则你什么数据结果也得不到。”

    宋伟仁的话里,透着一股子书呆子的执拗和傲慢,李思广眉头微微皱起,想要回敬他几句,但是最终还是忍了,而后居然淡然的笑了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转脸望向屋外,不再搭理这位年纪轻轻却架子不小的宋博士。

    宋伟仁见状,很是得意,以为这个老头子被自己的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自惭形秽。他心里想,“一个省城动物园养猴子的,怎么能跟首都大学的青年才俊、骨干教授、留洋博士相提并论!”想到这里,他脸上更是露出难掩的得意之色。

    宋伟仁和李思广的对话,使得气氛再次沉寂了下来。

    关云在一边看了,赶紧插嘴打破尴尬气氛,“几位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都是有学问的人,只有我是个大老粗,科研的事情都听你们几位的,我主要负责刑侦工作及各位的安全。不过我觉得,具体安排还是听温老师的吧。”

    温深听了,赶紧接嘴,“关主任是刑侦专家,也是民俗方面的专家,怎么能说是大老粗呢?具体行程,还是大家商量,大家商量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冯主任也参合进来,不时三人还笑一笑,进一步冲淡了屋内的尴尬气氛。过了一会儿,李思广也转过脸来,更他们几人说话,只有宋伟仁坐在那里,满脸的骄娇二气,仿佛跟其他几人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34 分工

    34分工

    说笑归说笑,正事还是要商量的。

    当大伙开始谈调查事宜的时候,高傲的宋伟仁博士也不得不参与了进来。因为他可不想被这几个人牵着鼻子走。哪怕他对这次行动的组长温深研究员,也不过是表面上给几分面子,骨子里其实也是很不在乎,所以他想着一定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是可能因为他太过曲高和寡,每次提出上山的建议的时候,都被人否决了。温深是委婉的反对;李思广是毫不客气的直接提出反对;关云则是从安全的角度分析匆忙上山的不确定性;冯主任则没有什么意见,他的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既然是少数服从多数,宋伟仁博士就无可奈何了,怎么说都是三比一,其实是四比一。如果说他置气强行要一个人上山,连他自己都觉得确实有些危险性。所以他气恼得站起身来,不再参与讨论,而是直接丢了句,“不上山那还商量什么,你们看着办吧,我先休息去了。”说完,找到赵大亮,直奔这位村长给他安排的房间而去。

    宋伟仁一走,剩下的人似乎觉得舒坦了许多,空气也变得清爽了些。

    大伙轻松的聊了几句玩笑话之后,很快便敲定了行程。

    由于冯主任对这件事情也颇感兴趣,所以尽管知道弄这事儿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但是他还是决定留下来给各位专家搭把手。

    此外,他们认为还需要有一名向导,既要对附近山里的很熟悉,可以带路,又要对上回“打僵尸”事件很熟悉,能够为专家组的行动提供指导性意见。

    他们向赵大亮提出了要求,希望赵大亮能够提供这么一个人。

    赵大亮表示为难。这样的人选并不多。他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参与打僵尸事件,因此尽管他对山里还是熟悉的,但是却不符合几位专家的条件,而且他本人也根本没有上山的意愿。

    上次打僵尸事件领头的四个人,两伤两失踪。山宝和赵二牛都伤了,尤其赵二牛,残疾的厉害,自然不能做向导。山宝下山到镇上居住去了,一时半会也找不着人。置于刘猎户和信守老道,更是不知所踪,下头村再没人见过他们。所以赵大亮确实安排不了人。

    冯主任就建议把山宝找来。

    赵大亮一听就摇头了。一来山宝下山去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二来人家上回在恶狼谷差点丢了性命,这回哪能还回来给做向导再次冒险?所以赵大亮多次推诿,说是找不着他。

    几位专家十分无奈,只好暂时作罢。关云主任提出建议,说是四个专家是先进村看看情况,后头真要上山还得备些工具,不论是科研用的还是防身用的,都得做好准备。这些装备其实已经备好了,就在镇政府的招待所里,他决定先回去把行李装备运过来,请赵大亮帮忙先套个车,再找几个人帮手下山拉东西。

    对于这个要求,赵大亮自然能够满足,赶紧答应下来,立马动身找人套驴车,安排车夫。

    温深听说关云要先下山一趟,于是就跟冯主任商量,想请冯主任也跟着下山,顺便去找找山宝问问,愿不愿意上山帮忙。而且特别指出,担任向导期间的劳务费用相当丰厚。

    镇长早交代了冯主任,这几位专家都是省里派下来的,对于他们的要求,必须言听计从。而且这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故此冯主任满口就答应下来,而且向赵大亮问明了山宝的大致住处。

    李思广研究员又提议,既然关云和冯主任要下山取装备,那他和温深、宋伟仁也别闲着,可以先找相关当事人打听一下上次打僵尸事件先后多次遇险的情况。

    温深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两个老头商量了一番,居然最主要的当事人,还都在这村委会的大院里,一个是赵大亮本人,一个是他儿子,还有一个是他媳妇,都不是外人。

    赵大亮在旁边听着这安排,就觉得自己真是捅了马蜂窝了,惹得一身的腥臊,总也断不了根,绕来绕去,还是绕到自己一家人头上了。虽然他心里觉得要跟这帮人再讲一遍那悲惨的遭遇是一件十分烦恼的事情,但是他却又没法子推脱,毕竟没有要他上山涉险,只是陪人家说说话而已。

    温深和李思广除了要跟他们一家聊天了解情况之外,还打算找找村里的人们聊聊,特别是上过山的那些人。如果山宝能上山,那也得跟他谈谈具体情况。最后就是还要尽力找到刘猎户和信守老道,毕竟他们才是整件事情最重要的亲历者。大家主意已定,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就打算起身各自去休息。

    就在他们都站起身来的时候,忽然村子后山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声。

    这动静赵大亮再熟悉不过,听了也不止一回了,都麻木了。或者说这村里人都已经听麻木了,从来只闻其声,并不知道是什么,也对村子没啥子伤害,所以大家都当没听见。

    但是这几个专家是第一次听见这动静,都吓了一跳。

    最镇静的是关云,只是稍微皱了皱眉毛,可见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温深和李思广都是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显然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突然来这一下子,被惊着了。但是之后立刻恢复常态,说明他们倒也并不十分害怕,不过依旧眉头紧锁。二人对视了一眼,没多说话。

    只有冯主任吓得最厉害,原本站起来了,吓得腿一软,又重新坐回到板凳上,“赵,赵村长?这什么动静?听起来这么惨厉,吓死人了。”

    就在这时,睡在隔壁屋里的宋伟仁也慌慌张张的冲出他的房间,并跑到了这间聊天房间的门口,慌张的问众人“这是什么动物?太奇怪了,我从声音里判断不出它的物种分类。似人非人的,你们怎么看?”

    他虽然口里说的东西很专业,但是从他颤抖的手和惊慌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宋伟仁博士也是被这一声长啸给吓着了。因为以他的专业知识判断,能将啸声传达到这么遥远的距离,而且如此凄厉,这个动物,必然非同一般,如果要他自己来说的话,他可能会认为,只有极其凶残的恶狼或猛虎和远古时期已经灭绝的霸王龙的吼叫声能够与此啸声相比。

    赵大亮望着这些人,惨笑了一笑,“没事儿,大伙都别怕,没事,我们都听习惯了,老早就有这动静了,它叫唤归叫唤,又不进村子,怕啥?”说完,他看了慌乱的宋伟仁博士一眼,突然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照我们这些泥腿子农民的理解,这动静是僵尸发出来的,但是宋博士肯定不信,刚才宋博士也说了,听不出是啥动物发出的动静,我们很希望宋博士和几位专家能够把这东西研究透彻了,也让我们村里的老百姓,老农民们不再为了这东西担惊受怕。”

    他这话绵里藏针,显然是针对之前这位宋博士高傲的“农民无用论”发动的反击,话里意思:我们农民都不怕,你怕成这样,也好意思自称专家。李思广研究员听了这话,觉得十分有趣,拍手直乐,“好,说得好,宋博士将来肯定能给你们农民一个交代。哈哈哈”

    听着赵大亮的揶揄和李思广的笑声,宋伟仁脸上微微一红,只是晚上大伙都看不出来。他强压住了内心的恐惧,勉强至少在表面上恢复了高傲的样子,“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说完,还是转身回房去了,但是走到他房门口,看着暗弱灯光空洞洞的房间,他内心觉得有些害怕,害怕落了单,害怕此刻一个人呆在一种让人不安的环境里。但是极强的自尊心压过了这种恐惧,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房间,没再做声。

    看宋伟仁回房了,温深拍了拍笑盈盈看着屋外的李思广,然后望着关云道,“二位,这动静,怎么看?”

    关云脸上十分严肃,“这种声音很少见,不过我曾经听过。”

    李思广脸上还是带着笑,“这一趟果然没白来,是那东西。”

    温深听了,点点头,“看来大家的初步判断是一致的,我同意李研究员的看法。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李研究员和宋博士都是研究动物学的,怎么对那件事情的看法会如此不同?”

    李思广笑了笑,“研究领域不同,生活经历不同,研究的时长也不同,自然结论也不同。年轻人,还需要历练,光会死读书是不够的。尽信书不如无书。”

    温深听了这话,深以为然,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今晚夜深了,大伙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关云和冯主任相伴离开下头村,往镇上去了。

    一路无话,到了镇上,关云去了镇政府招待所,取行李装备。

    冯主任在镇上十分熟悉,按照赵大亮的交代,七拐八拐的找到镇上一处偏僻破落屋子,只见房门半掩,里头黑灯瞎火的,大白天也看不见屋里的情形。

    冯主任往旁边街道屋子看了看,这是个棚户区,也没什么人走动,家家情况都差不多。于是他对着屋里喊:“山宝在么?山宝是住这么?”

    喊完,冯主任就听见屋里有人往门口走动,“山宝是住这儿,谁啊?”

    是一个柔软的女子的声音。

    “啊,是这儿啊!山宝在么?这屋里怎么黑乎乎的?”

    屋门打开,一个长相秀丽,却满脸愁容的女人站在了冯主任面前。这女人长得不错,冯主任忍不住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的仔细多打量了一番。

    “山宝出去找事儿做去了。他腿脚不利索,不能上山采药,在镇上想找个事儿,也找不着,你看这一大家子可怎么过啊。这破房子,天窗没明瓦,窗户为了挡风也被堵严实了,电费没交,点不了灯。能省就省点,哎。再不行,我们还得回山里去。至少种个地,靠天吃饭还能过活。对了,您是哪位啊?”

    冯主任是个机灵人,一听女人这话,就知道这肯定是山宝媳妇。看来他们家在镇上过得不顺心,照这么说,那山上那件事情,就好办了,**不离十,能成。

35 不肯上山的山宝

    35不肯上山的山宝

    “我啊,我是镇上镇政府办公室的冯主任。山宝啥时候能回来?”冯主任胸有成竹的问道。

    “他出去找活儿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能回,您有啥事?”山宝老婆疑惑的问道。

    “也没啥事,就是听你们赵村长说你们家现在经济情况不乐观,十分困难,就找了个挣钱的机会,想问他乐意不乐意去。”冯主任试探性的说道。

    “啥事?他肯定乐意去,冯主任,要不您进来坐坐,等等说不定他就回来了。”山宝老婆听说这位冯主任给介绍挣钱的机会,自然高兴,也顾不得怀疑这人是好人歹人,就往屋里让。

    “不了不了,我先回镇政府,等山宝来了,你叫他到镇政府来找我。赶紧的啊,晚了我可找别人了。”冯主任看山宝家一贫如洗,黑咕隆咚的,懒得进去。而且他想着要欲擒故纵,不能让山宝老婆知道他急着要求山宝办事,必须反过来让山宝来求他,事情才好办。

    山宝老婆一听冯主任要走,脸上就露出急切的神色,生怕这从天而降的好机会跑了。她赶紧挽留冯主任。冯主任看这架势,更加不能留了,转身就走。

    山宝老婆看着冯主任的背影,一跺脚,“不行,我得找他去,不能白白浪费这好机会。”想到这,她转身回屋里,跟山宝老娘打了个招呼,就出门找山宝去了。

    冯主任自认这事情能成,于是心情舒畅,优哉游哉的回到镇政府,向镇长同志汇报了相关情况。镇长听了汇报,觉得这事儿十分稀罕有趣,就叫冯主任放下一切其他的杂事,务必做好这次上级专家组的接待工作,要求冯主任紧跟专家组,了解各种第一手资料,有机会就回来向镇长同志汇报情况。

    其实这位镇长同志就是好奇心重,把这事当个故事听了,想要知道下回故事如何分解。

    冯主任心领神会,满口答应了镇长的吩咐。而后镇长有要务在身,需陪同某上级领导视察一个养殖场,顺便吃个土鸡,啃个王八,喝点儿农家小酒。所以他匆匆忙忙的走了。

    镇长这尊菩萨走了,就少了些拘束,冯主任在办公室更是自在,取出别人送给镇长的西湖龙井,泡了杯茶,拿起报纸,怡然自得的喝茶看报,好不自在。

    一段新闻还没看完,就听见外头有人喊:“请问,冯主任在吗?哪位是冯主任。”

    冯主任听这声音耳生,想着也没几个人知道自己回来,定然就是那山宝来了。

    所以他赶紧丢下报纸,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办公室,“在这,在这,我就是冯主任,你谁啊?找我有事儿嘛?”冯主任还装模作样的显得不知道对方是谁。

    来人年纪不大,脸上清秀,只是多了胡茬子,眉头紧锁显得有些焦虑。他身子歪着,一看就知道有条腿瘸了。

    这人正是山宝。

    “我叫山宝,听我媳妇说您到我家找我,说是有工作介绍给我,真是太谢谢您了,不知道那事儿,我还有机会么?”

    冯主任看山宝问的急切,呵呵一笑,“有,相当有机会。你也不用谢我,要谢,等你回村了去谢谢赵村长好了。”

    “赵村长?”山宝不解,“这事儿跟赵村长有啥关系?”

    “来来,咱进屋说。”冯主任把山宝让进办公室,叫他坐下,到了杯白开水,递给山宝。他原本打算泡杯茶,但是想想这山里的乡民,哪知道西湖龙井的好?给他喝也是浪费。所以冯主任最后还是忍住了,舍不得泡。

    山宝无所谓,接过开水放在一边,也顾不上喝,着急问道,“冯主任,不客气,您倒是跟我说说,到底是啥事儿?”

    山宝越是急切,冯主任越是显得慢慢悠悠的,说道,“也不是别的什么事儿,小事儿一桩。”他看了看山宝的着急样子,十分得意,接着说道,“是这么个事儿。你前些时候参加了你们村打僵尸的事儿,是不是?听说你还是挑头的?”

    山宝听了这话,整个人都萎顿了下来,“哎,谁说不是呢?早知今日,我就不该去弄这事儿,白白废了自己一条腿,现在又不能上山采药了。想在镇上找个事儿,难得要命,都嫌我这腿瘸了,干不了重活。”山宝拿手在那条废腿上重重捶了一下,十分后悔的样子。

    他腿刚瘸那会儿,还庆幸自己没死,能捡条命算是命大。但是后来下山以后,瘸腿叫他没法子活命,这才让他知道了这条腿的重要性,悔不当初不该一时冲动,带人去打什么僵尸,弄得害人害己。

    冯主任看山宝的样子,心里有些忐忑,怕他会害怕不敢上山,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你现在想挣钱不?”

    “想啊,当然想,我家老婆孩子和老娘还要我养呢。”山宝听说“挣钱”两字,就恢复了些昔日的豪迈。声音也大了些。

    “想挣钱就好。是这样的,你们那次的事情,我们镇上已经知道了,上报了县里,县里又上报到市里、省里,现在连中央都惊动了,可见这事儿挺大。”

    山宝听了这话,傻了眼。不知该说什么好。“连,中央,都惊动了?”他似信非信的喃喃自语。

    “那是,”冯主任也不管自己说的是否准确,直接搬出“中央”这面大旗来。“所以中央首长相当重视,派了专家组到你们村考查,还要去你们打僵尸的时候经过的那些地方调查研究。但是专家组缺个向导。赵村长就说了,你十分能干,以前攀山采药,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带着大伙上山打僵尸,遇见僵尸恶狼也能活着回来,能耐不小。又经历了打僵尸事件的全过程,所以你来做向导,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那些地方还得再去一次?”山宝十分震惊的问道。

    “额,既然做向导嘛,自然那个,是要,再走一遭的。”冯主任看山宝神色果然有变,他自己说话就说的少了些底气。

    “上回那事儿害了我一条腿,这回再去,说不定另一条腿也保不住。不对,是说不定连命也得搭进去。我不去。”山宝十分冲动,他对上次的经历依然心有余悸,一想起还要走那么一遭,恶狼谷的凶残群狼就出现在了山宝的脑海里,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冷汗直流。

    山宝不再言语,起身就要走。

    冯主任赶紧一把将他拉住,“哎,哎,你别走啊,别走,听我说啊。”

    “您说什么我也不去,那不是好玩的事儿,是要命的事儿。我不去。”山宝猛摇着头,神情激动。一把甩开冯主任的手,一瘸一拐的就往门外走去。

    眼看着留不住山宝,冯主任心头急切,但是看着山宝一瘸一拐的背影,他灵机一动,又来了主意,激将法。

    “山宝你个没用的东西,孬种,走就走吧,活该你老婆孩子和老娘被你饿死,到时候别说政府不关心你们,我们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晓得珍惜。滚吧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山宝听了这话,果然停下了脚步。他忽然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三个老弱妇孺在等米下锅呢。他自己苦点惨点儿没关系,媳妇陪他吃苦他就觉得很亏心了,儿子老人也陪他挨饿,他心里仿佛跟刀割似的。

    以前上山采药过日子,虽说不富裕,却也能吃饱穿暖。现在下山了,到了镇上,日子反倒比以前过得艰难了,山宝心里觉得即窝囊,又难受。

    所以这次听说有机会挣钱,他想也不想,就立马来到镇政府,没想到还是上回那破事儿,居然阴魂不散的缠上他了,躲到镇上来也躲不过去。

    “冯主任,真不是我不敢去,但是我要是死了,我家老娘和孩子老婆就真没了依靠了。他们可怎么活啊?我不是为自己活,我是为他们活啊。”说到这,山宝实在难受得紧,忍不住蹲下身子,抹起了眼泪。

    冯主任见了,心里也是一软,有些同情,抽了两张纸巾,递了过去。

    “山宝兄弟,我知道你也为难,但是这次和上次不同啊。上次你们一帮子乌合之众,能成什么大事儿?这次来的可是专家组啊。有首都大学的博士,有省里的老专家,还有公安部的大主任,都是顶呱呱的人物啊。跟他们上山,肯定比你们瞎闹安全。再说你做个向导,要是实在觉得哪危险了,可以不跟他们去嘛。”

    山宝听了这些话,还是十分犹疑,“上次还有上头观的观主老道长跟我们一起去呢。不也还是被弄得挺惨。”

    “嗨,那老道士算个屁啊?整天折腾封建迷信骗你们山民,他的话你也能信?这回来的可是国家正规单位的大专家,还有公安部的专家、高手,人家一个小指头有你腰这么粗,你跟着他们怕个球啊?”

    冯主任越说越起劲,牛都吹的没边了。

    山宝被冯主任说得有些动心,但是还是有些害怕,“那我要是去了,你们能给我开多少钱工钱?要是我真死了咋办?”

    冯主任听他认真的问这事儿,心想要是不给人安排好了后事,他定然是不肯上山的。

    冯主任认真想了想,然后让山宝先坐会儿,他到隔壁办公室去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回来高高兴兴的对山宝说道,“没问题了,没问题了。”

    山宝一脸茫然,“什么没问题?”

36 山宝出山

    “是这么回事,我刚给镇长打了个电话,请示了一下,镇长说了,你这个事儿,专家组那边给你开多少工资,我们管不了。但是等你回来,镇上可以给你几个优待。第一,镇上公家药店缺个打理中药的临时工,你不是采药的么?想来对药材不陌生,等你回来,我们让你干这个活儿,你就有了工资,每个月有个几百块钱。另外,你们家困难,镇长说了,如果你这次带路有功,我们镇上给你们家办低保,一个月也有几百块钱,加起来差不多一个月上千,在咱镇上日子就过得去了。”

    山宝早就听说有个什么政府低保能照顾困难户。他一直想弄这个低保,但是一直没门路,不知道咋弄。这回机会送上门来,他自然两眼放光。

    但是他没想到冯主任口里的“好处”还没说完,“镇长还说了,你是残疾人,这回你跟着上山,我们这边就给你办个残疾证,到时候凭着这个证件,你在生活上又能得到政府各种照顾。”

    办残疾证这个事儿,山宝也听说过,但是也不知道咋办,这回一股脑的好事儿都来了,他心里有些激动起来,“这,这都是,真的?”

    “对,村长还说了,万一,他是说万一啊,万一你要是这次上山有什么不测,彻底残废或者死了,那你不是干不了整药材的事儿嘛?不要紧,我们镇政府还缺个清洁工,就让你老婆来干,算是顶了你的缺,拿同样多的工钱。另外,你就算受伤,也算工伤,另有工伤伤亡补偿,也是一笔不小的经费,至少五千块钱。你看镇长这么照顾你,都是爱惜人才啊,你不能辜负了镇长的一番心意不是?”

    山宝连连点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冯主任这一番话,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他山宝原本不是怕死的人,现在眼看着家里活计有着落了,他腰杆子也硬了起来,腰杆子一旦硬了,你叫他山宝上山跟僵尸拼命他都敢干。

    “要是您说的都是真的,那我豁出命去,也跟你们走这一趟。”山宝坚定的说道。

    “好勒!”冯主任大叫一声,喜出望外,心想,“还是镇长了不起,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事情也就解决了。”

    “你先坐坐,我再去隔壁办点事儿。”冯主任又走到隔壁房间,鼓捣了半天,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两张纸。

    他递了一张给山宝看,山宝也认识些字,仔细一看,冯主任居然把之前那些允诺的条条款款的都写了出来,而且拟成了一份合同,合同上已经盖上了镇政府的公章,只要他山宝签字画押,那刚才冯主任说的那些个好处,就都成真的了。

    山宝看着那合同,十分激动,指着合同说不出话来。

    冯主任呵呵一笑,“没什么问题,就签字摁手印,你留一份,镇上留一份。大家好有个凭据,其实是你们有个凭据,这个事情,对镇上没什么影响,只要你路带好了,对你们家是天大的好事儿。”

    山宝知道冯主任所言不假,再不犹豫,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刷刷刷的签上了大名,摁上了大拇指手印,这事儿就算说定了。

    冯主任看事情办成了,相当开心,拉着山宝就往镇上招待所去。到了招待所,正好关云也收拾好了东西,打算找冯主任起身上山。

    关云看见冯主任带着山宝,知道冯主任此行不虚,向导找到了。于是走上前跟山宝握手,“这位就是要给我们带路的山宝同志吧?”

    山宝看见关云这么个铁塔似的人物,一下子就愣了。他自己原本身子就很结实硬朗,刘猎户比他又强上一些。但是两人在关云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看着关云这人,一身疙瘩肉,脸上露出坚毅之色,脖子里若隐若现的疤痕,显示出这人定然历经了许多凶险的事故,其本事该当非同小可。两人一握手,山宝被对方握得手骨头生疼,他自己是时常徒手攀爬的,手上握力不小,但是这一握之下,根本顶不住关云手里的力道。他心里清楚,对方这是拿捏着分寸,十分友善。要是双方是敌对的关系,那这张飞似的汉子能把他山宝的手给捏碎了。

    想到这,山宝更加放心了,这国家下来的专家组,果然非同一般,不同凡响。

    冯主任看山宝眼眉都舒展开来,脸上透着一股子对关云的敬佩之情,知道他是在心里又更加放轻松了些。所以冯主任乘热打铁,跟关云说了一下山宝家的困难情况和山宝对此行的担忧。关云听了情况介绍,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数了十五张,塞给山宝,“你先拿着,这是上山工钱的一半,算是定金,今天我就只带了这么多,等回头完事儿了,下山以后再叫温所长给你补齐,尾款只会多不会少,你看成么?这钱你先拿回去给你老婆老娘用着,安顿好了家里,你上山也安心了。”

    山宝真没想到这帮人做事这么干净利索,而且十分仗义。事儿都没办,就挣了人一千五,他觉得不妥。山宝不像刘猎户和信守老道那么滑溜,他是个实诚人,所以没好意思伸手接钱。还直摆手,“不能,不能拿钱,等事办了再说,这也太多了,就是进趟山而已......”

    关云看山宝的模样,听着他说话,就觉得这人靠谱,十分喜欢,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把将钱塞进山宝手里,“赶紧送回去,给你老婆孩子,快去快回,时间不早了,我们可要赶路上山回村了。”

    山宝拿着钱,感动得眼泪又要往外冒了,他连连点头,瘸着腿,一路小跑的跑回家里,把钱和佣工合同交给老婆,要她保管好,又简要的说了说情况。

    山宝的老婆和老娘都十分高兴,同时又对山宝上山有几分担心。但是毕竟这个家里的生计有了着落,还是天大的好事儿。所以嘱咐了山宝几句,要他照顾好自个儿,然后就放山宝出门了。

    山宝回到镇招待所,高高兴兴的上了驴车,跟着关云和冯主任,一路往下头村而去。

    关云下山收拾装备,冯主任在镇上找山宝的时候,专家组的其他几个人也没闲着。

    温深、李思广和宋伟仁博士三人一起约谈了赵大亮一家子。

    说是约谈,其实也就是唠嗑。所有人里,只有宋伟仁博士一本正经,坐得笔直,不时的用手在鼻子前头煽一煽其他几个人吐出来的二手烟。

    温深、李思广和赵大亮则都在吞云吐雾。

    赵大亮一边抽闷烟,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哎,可悔死我了,害人害己,可怜了我这儿子,好端端一个人,成了这副模样。”

    那边赵二牛听着赵大亮的自责,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呜呜的从瞎眼里淌眼泪。赵大亮老婆也不停的抹着眼泪。

    温深对他们一家的遭遇表示了一翻同情,李思广也温情的予以了安慰,只有宋伟仁博士十分不耐烦的等着他们说到正题。在他看来,甚至跟这一家子约谈也是浪费了他宝贵的科研时间。他认为,这一家子人根本说不出具有科学精神的任何事情,除了妄想,就只有杜撰。唯一真实的,是赵二牛身上的重伤。但是这些重伤很显然是被群狼所致,跟所谓的特殊生物,或者说“僵尸”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宋伟仁博士被温深拉来,一定要他也听一听这一家子人的谈话,他实在没办法,再加上野外科考的装备确实没到,于是只能耐着性子陪着温、李二人在这儿“浪费时间”。

    “对你们一家子的事情,我们是都知道了,但是我们还有一些疑问,希望你们能够尽量回答我们。”温深和蔼的说到。

    对于这位温和的老学究,赵大亮一家心里充满了好感。对于李思广那个假农民,赵大亮一家心里更是存在天然的亲近感,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李研究员长得跟那信守老道有几分神似,这叫赵家三口对他的亲近打了些折扣。他们一家人对那位老道现在是厌恶至极,唯一的评价就是:“该死的骗子。”至于宋伟仁博士,赵家三人有些敬而远之。

    所以当温深开始询问的时候,赵家三口不约而同的都点了点头,表示了相当的配合度。

    “关于在那件事情里面,你们每个人的经历,我们都通过赵村长先后的几次报告了解得很清楚了。我们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是,小赵同志,在被群狼给拖走以后,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大家把目光转向了赵二牛,赵二牛似乎没有听清楚,所以没什么反应。他娘高声把温深的问题在赵二牛残缺的耳朵边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明白。

    只见赵二牛恐怖的脸一直在毫无规律的摇着,摇了半天,吐出三字,“不知道”。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温深问道。

    “没,没有啊,掉下树就被狼咬住,有些狼死命的咬着手脚拖,有些狼直接就从身上啃下肉去,还有的拿舌头在我脸上舔,狼舌头过处,鼻子耳朵皮肉头发都没了。浑身上下都是要命的疼啊,没一会儿就疼昏死过去,等活过来还是浑身疼,疼得要命,再后来,就听见我娘的声儿,那就是在医院了,然后就回家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我还以为我死了,进了阎王殿呢。”赵二牛说话的声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喉咙十分沙哑。

    就连赵大亮和他媳妇都是第一次听赵二牛述说这段经历,他们一直不忍跟赵二牛谈起这些。这次是上头派来的专家组一再要求,赵二牛自己也在身心上恢复了一些,赵大亮媳妇才同意一家三口一起受访。

    “那你是怎么掉下树的?”李思广问道,“咋那么倒霉?坐在一个细树丫子上,断了?”

    赵二牛回想了一会儿,“没有,那树杈挺结实,不过树杈前头的枝桠挺沉,八成是个老树杈,我爬上去就断了。”

    李思广听了问道:“那么倒霉?你一爬上去就断了?”

37 不知道

    赵二牛慢慢的把当时的情形回想了起来,“那到没有,我在树杈上趴了一会儿了,看着树下的狼,心里害怕,又不知道怎么办,还看见他们有些猎户开枪打狼,还有的往树下扔干肉,但是那些狼打也打不完,干肉它们也不吃,更不走,就是要吃我们。我心里怕的要命,就闭了一次眼,然后就感觉身后的树杈猛地一震,还有人喊了一嗓子“小心”然后我就掉下树了。起先光顾着身上疼痛无比,没注意这些,这会子你们叫我想,我才想起来。”

    李思广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想了一想,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说你趴的树杈震了一震,然后断的?后头还有人喊‘小心’?”

    赵二牛点头说是。

    李思广摇头,心想:“按照常理树杈断就断了,干嘛还‘震一震’?”

    他带着疑惑接着问道,“对了,小赵,你能想起来你身后是谁喊的‘小心’么?”

    赵二牛又想了一会儿,“我好像记得是跟着刘猎户爬上了同一棵大树,然后那喊声也像是他。对,应该是刘猎户。我上山以后一直都跟着他的,他在山里有经验。”

    李思广转头问赵大亮,“赵村长,你跟刘猎户挺要好?小赵为啥总跟着他?”

    赵大亮摇头,“起先还不错,后来我让他接待老道士,还带着队伍上山打僵尸,他就很不乐意,对我还有些埋怨。但是这人在山里真是一把好手,我就交代二牛多跟着他学学。”

    李思广点点头,掏出一个破旧的小本子,抽出一支铅笔,在本子上把一些他认为关键的信息记下了。

    宋伟仁博士鄙夷的看着李思广,“就这么点事儿,还用得着记本子上?”

    李思广听了,也不抬头,嘿嘿一笑,“我老人家老了,比不得宋博士年轻记性好。好记心不如烂笔头,我老头子勤快些,多记记,本子上还能画画线索图之类的。”

    说完,老头抬头望向赵大亮老婆,“大妹子,照报告上说的,小赵是你亲自救回来的?但是你却是被装进祭笼了,那谁救的你?”

    赵大亮老婆撑着大大的茫然的眼睛,回答了和她儿子一样的答案,“不知道”

    “怎么你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像这样的答案怎么给我们的科研工作提供参考价值?”宋伟仁坐在这里已经觉得很憋屈了,这回实在忍不住发飙了。他怒气冲冲的质问,把赵大亮老婆弄傻了,吓了一跳。

    “科研工作没那么重要,科研就是为了搞清楚那些不知道的事情,否则还要做科研干什么?”李思广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的说道。“大妹子,别被他吓唬住,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李研究员,你这个话说的太不严谨了,亏你也是一个搞科研的人,对于他们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知道,难道不觉得厌烦和不合理么?”宋伟仁这回是跟李思广卯上了。

    “这有什么不合理的?难道你做的东西,什么都是知道的?”李思广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当然。”这三个字从宋伟仁嘴里脱口而出,但是说出来之后,宋伟仁心里就有了一丝的胆怯,其实很他对于自己说的那三个字,也不那么确定。

    “那请问生命到底是来自于地球上还是地球以外的宇宙里?”李思广依旧慢悠悠的问道。

    宋伟仁被问得心里一惊,“这个自然是地球上。”他轻声答道,“但是也不排除由天外胚种带来的可能,我的课题不在这个方向,没有认真研究过。”

    “那就是不知道咯?”李思广微微笑了笑。

    “那请问,我们应该如何治疗病毒引起的疾病,比如,艾滋病怎么治理?埃博拉病毒引起的出血热怎么治疗?狂犬病发病之后该怎么治疗?这些可都是跟你们动物学或医学相关的问题,你不会不知道吧?”李思广再次发问。

    “诶,这个,”宋伟仁头上冒出了冷汗。“这些目前都是不治之症,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攻克这些难关。”

    “那就是说也不知道咯?”李思广敛起了笑容。

    “那请问僵尸病毒是怎么回事?这种病毒是来自于病毒的那个种属?如何变异,和其他病毒的亲缘关系如何?”李思广再一次发问,但是神情已经相当严肃。

    “这个,这个,”宋伟仁忍不住抬手擦汗,“这僵尸病毒,有没有还很难说,可能只是个杜撰的传闻,所以你说的那些,都是没有结论的。”

    “还是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李思广严肃的质问道。

    宋伟仁松了口气,回复了往时的神态,“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是调查清楚下头村这次僵尸事件的真相,为下一步僵尸病毒的研究打下基础。最好能收集一些僵尸病毒的标本。”话说完了,他就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一个坑里。

    “幸亏你还知道我们这次是为什么来的。”

    李思广爱理不理的喝了口茶水,而后连珠炮似的说道:

    “你一个堂堂的首都大学的青年才俊,顶级专业人士,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都有这么多的‘不知道’,你怎么能对这些善良而普通的老百姓说出‘不知道’这三个字表现出那样的态度?

    如果你什么都知道了,那还要来调查研究做什么?你不就是来为‘不知道’找寻答案的么?

    已知和未知本身就是科学探索中矛盾对立的两个面,探寻未知的世界,不正是科学的根本任务么?你本科时候的科技哲学课程都学到哪里去了?

    你本来就是来探究‘不知道’的,你怎么能对别人回答你‘不知道’这三个字表示出如此的反感而不是兴奋和好奇?你对科学的热爱难道已经被你的实验数据和实地调查给打磨得一点儿也不剩了么?这是不可以的啊。”

    李思广的这一番言语,仿佛是一个严厉的长辈对一个晚辈的教训,最后一句话又由严厉转为关切,表现出一个前辈对优秀后备的关爱。仿佛在将一个进入歧途的晚辈拉回正道。

    但是宋伟仁听在耳朵里,却全然体会不到什么关爱的味道。他在自己的科研领域里确实相当优秀,在全国范围内都是相当有地位的,在国际上学术界相关领域都能说的上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教训了。现在除了他的博士生导师,首都大学的泰山北斗级人物,科学院首席院士胡一公教授以外,没有人敢于这样直面的呵斥他。所以他对李思广这个小小边缘省份动物园的研究员是相当不屑的。这人如此教训他,原本是他不能容忍的。他很想予以反驳,但是当他仔细的将李思广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居然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被反驳的。李思广的话基本上都对,或者说十分正确。

    宋伟仁不服,又将李思广的话在脑子里再次过了一遍,他记性很好,过目过耳都能不忘,但是当他第二次思考李思广的话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找到话里的瑕疵用以攻击,而且他还真的被李思广的话给触动了。

    宋伟仁在攻读生物学本科的时候,真的对自己学习的生命科学领域充满了热爱,对一切不清楚的事情,都喜欢问个为什么。但是随着攻读硕士博士研究生,专业方向越来越狭窄,研究方法越来越高级,数据、实验、调研成了宋伟仁科研生活的全部,有些时候他真的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设计这些实验,他只是为了钻牛角尖的去解决一些问题,完成一个课题,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早已失去了对未知世界探索的热情,和对自己专业的热爱。

    宋伟仁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十分不服气这个“老农民”的发难,一方面又找不出“老农民”话语的漏洞,甚至在他心底深处还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这种矛盾的心情在他心里冲撞,使得他说不出话来,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双拳攥得很紧,呆呆的直视着桌上的茶杯。

    赵大亮和他老婆看宋伟仁的样子,有些担心,都望向温深,“他,他没事吧?”

    温深也怕宋伟仁被李思广的话刺激了会想不开,别再闹出些什么幺蛾子来。所以他赶紧起身拍了拍宋伟仁的肩膀,“小伙子,李研究员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你搞调研的迫切心情我们也理解,你如果实在不想听,就回去休息吧,等关云把装备弄来以后,我们分兵两路,你们立马上山,我们继续做些调查工作。”

    宋伟仁听了这话,憋着的气依然没消,起身走出门,到院子里去了。

    李思广对着温深笑了笑,“年轻人,不论学术地位多高,都需要敲打打磨,不然会忘了自己姓什么的?”

    温深点头认同,“不过这年轻人学术造诣不低,有些骄傲,也是可以理解的,是个人才,需要历练。不过你也别下锤太重了,不然把好钢打折了,也十分的可惜。”

    李思广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不至于,我看他不会,要是这么点压力都承受不住,那在学术上也走不远啊。”

    话刚说到这,就听见门外哗啦一声想,似乎有人浇了一盆水。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就看见宋伟仁浑身湿漉漉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38 悬崖上的怪物

    众人看着宋伟仁跟个落汤鸡似的走了进来,都十分愕然,而后“老农民”李思广研究员看着他的落魄模样,忍不住将喝进嘴里的一口香茶喷了出来,而后笑脸盈盈的看着他。

    温深慌忙起身,“宋博士,你这是?这是干什么?”

    宋伟仁面无表情的划拉了一下贴在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又顶了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并不回答温深,而是一屁股坐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上,对着李思广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我糊涂了。现在我决定重新开始审视这里发生的一切,然后本着科学精神,用充满热情的心,来探究这里未知的事物。”说完,他转头望向赵大亮的老婆,“大姐,我对刚才的态度表示歉意,向您道歉。不知道的就让它不知道吧,不过还要请您继续仔仔细细的讲述一下你知道的一切,什么都别漏了,我洗耳恭听。”

    赵大亮老婆看着这个性格怪异的学者,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下意识的点头表示了应承,但却实在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旁边李思广乐得不行,“哈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他对温深说道,“我说了就那么几句话,这家伙一定能受得住,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到的。”说完,他又转向宋伟仁,“精神可嘉,方法却有待商榷。一盆冷水浇醒你过度发热的头脑,是对的。但是湿漉漉的坐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听故事吹冷风,那就不止头脑发热,连身体也会发热,到时候别说什么到野外调查研究,就算起床走路,恐怕也难咯。”

    宋伟仁听了这话,依旧倔强的没有说话。温深赶紧上前,“对对对,你先去搽干了身子,换套干爽衣裳再来听他们介绍情况。”

    “没有干衣服,都在山下。”宋伟仁面无表情的答道。

    赵大亮听了,赶紧叫她媳妇取出自己的干净衣服,然后他拉着宋伟仁,到隔壁房间处理了一翻,两人这才重新回到会议室。

    回来以后,李思广和温深看着宋伟仁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一回。因为他架着个金丝边的眼睛,文邹邹依旧端足了专家教授的架子,身上却穿着一件普通山民的旧衣裳,那气质相当不搭。

    不过这也说明宋伟仁这回是真想开了,对这些身外物毫不在意,坚定而冷漠的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现在可以开始说了吧?”

    大伙连声说“是”,赵大亮老婆看大伙都想听她讲,于是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开始仔细描述她的遭遇。

    那天她和柳树丫被送上山,关在笼子里,挂上了悬崖。她万念俱灰,坐在笼子里等死。但是她发现柳树丫在一旁躁动不安,绕着笼子不停的打转。笼子悬挂在半空中,柳树丫在里头转来转去,笼子免不了就不住的摇晃,仿佛要掉下山去似的。

    赵大亮老婆想起身去拉住柳树丫,奈何笼子晃得太厉害,她一看山崖下的无底深谷,就心惊胆战。虽然她没有恐高症,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未免脚软,只能双手紧紧抓住身边笼子上的竹竿,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柳树丫那傻子到是十分灵活,也不知道害怕,居然能在笼子里自由转悠。不过转了半天,或许是累了,他也安静下来,坐在赵大亮老婆对面抱头沉默,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喉咙里发出怨恨的“嗬嗬”之声。

    赵大亮老婆知道这孩子八成是被打后,又被弄进这悬空的笼子,十分烦恼害怕,焦躁不安。所以她母性上涌,十分心疼起柳树丫来,居然在险境中开始安慰他,“孩子,这都是命。你妈和大姨我的命都不好,你也是,咱认命吧,不论是饿死也好,摔死也好,还是被山神僵尸吃了也好,咱们一起去那边,我去找二牛,你去找你妈,也算有个伴。”

    她自己死,并不觉得害怕,但是说起二牛,就不免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开始抹眼泪。

    对面柳树丫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就蹲那不动弹,也不说话,喉咙里依旧发出“嗬嗬”的声音,只是声音里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看着柳树丫没什么反应,赵大亮老婆也只得作罢。她被折腾了半天,又担惊受怕的,兴许是累了,身心疲惫,所以不知不觉,居然在这险境里,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寒冷和饥饿把她从睡梦中弄醒。

    当她睁开眼睛的一刻,她看到了十分恐怖的一幕。

    借着星月之光,她看见笼子外头,有三对鲜红的眼睛,正盯着笼子里的她和柳树丫。借着星月之光依稀可见三对眼睛长在了三个比人还魁梧些的身体上面,这身体有几分像人,又不全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此刻,三个怪物瞪着三对可怕的眼睛,正围着笼子,在笼外头爬来爬去。

    柳树丫则直立在赵大亮老婆身边,扶住了她,直挺挺的在跟那三只怪物中的一只对视。

    赵大亮老婆被这场景吓坏了,不知道怪物是什么,只觉得十分恐惧,她心里想着,“难道真是山神或者僵尸来了?”在恐惧之中,她下意识的搂住了身边的柳树丫。

    柳树丫虽然傻,但是此刻却如同一座塔山一样,矗立在笼中,浑身坚硬如铁,叫赵大亮老婆顿觉安全了许多。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忽然那三只怪物发动了袭击,它们开始疯狂的砸摇竹笼。那些怪物不知道是什么种类,力气奇大,弄得笼子在山崖悬壁上不停摇晃打转。竹笼不时的撞向山岩,仿佛要散架一般,而那三个怪物又大力的砸竹笼上的竹竿,只听一声声竹竿的断裂声,不一会儿竹笼就被砸出了一个口子。

    三只怪物中的一只已经从那个口子里钻了进来。

    就在那怪物钻进笼子的一刻,原本紧紧扶着赵大亮老婆的柳树丫突然将她稳稳放在了笼底,而后发出一声怪异的怒吼,并冲向了那怪物,跟它搏斗了起来。

    赵大亮老婆此刻既十分害怕,又有些担心柳树丫。

    不过那笼子吊在悬崖上不停像钟摆一样来回摇晃,而且自身还在打转,时不时在崖壁岩石上撞来撞去,她根本站立不稳。所以她首先要努力稳住身子,站都站不稳,就更别说去关心笼子里的战斗了。

    就在柳树丫和第一个怪物搏斗时,另一个怪物也在笼子的另一侧砸出了一个大洞,钻了进来。它看赵大亮老婆趴在笼底,于是直接爬了过来,要对付赵大亮老婆。

    赵大亮老婆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到来。

    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就听见“嘭”的一声响,那怪物没有过来,而是伴随着竹笼的一阵更加剧烈的震荡和摇晃。

    显然是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上了笼子。

    赵大亮老婆打开眼睛,这回依稀看见柳树丫正顶着两只怪物在笼子的内壁上,相互挣扎较劲,他以一敌二,十分吃力。

    笼子晃得越来越厉害,第三只怪物还在赵大亮老婆的头顶上砸笼子。它砸的地方,正是绳索吊笼子的位置。

    赵大亮老婆抬眼就看见笼子顶上的几根竹竿也快要被砸断了。那几根竹竿正是绳索捆绑承重的位置。一经损坏,整个笼子就会掉入深谷。

    在那怪物最后的沉重一击之下,笼顶的几根承重竹竿终于侧底断裂了,就算其中还有受损没有侧底断裂的竹竿,也扛不住整个大笼子和笼子里两个人和两个怪物的重量。

    整个笼子哗啦一身,就往山崖下坠去。

    笼子顶上那砸笼子的怪物看笼子掉下山了,动作极快,忽的就跳离了笼子,抓住了山崖上突出的石头,而后在山崖上一边攀缘,一边看着笼子下坠。

    笼子里的两人和两怪则毫无办法,只能跟着笼子一起下坠。

    笼子下坠之势猛烈,不时撞击在山崖上,没过多久就散架了。

    笼子下坠后,赵大亮老婆侧底失去了重心,只能紧紧抓住笼底的竹竿不放,闭上了眼睛瞪着粉身碎骨的一刻。但是她突然觉得有人搂住了她的腰身,跟着她一起下坠。也不知道这是柳树丫还是那怪物,不过这让她心里生出了一丝安全感。

    不过倒霉的是,在下坠的过程中,她被一块笼子撞击岩壁时带下来的岩石砸中,昏死了过去,自此而后,她便人事不知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柳树丫他娘的墓穴外,睁眼就看见了山宝,后头的事情,在赵大亮陆续写给上级部门的报告中都有,赵大亮老婆讲到这,就没什么其他好说的了。

    “这段重要过程怎么没有被写进报告?”温深皱眉问赵大亮。

    赵大亮挠挠头,“这个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听她说啊。以前她都没说过的。”

    赵大亮老婆赶紧接话,“是,是,是,这个事儿我谁都没说,挺吓人的,我不想吓着别人,再说也没人问。今天你们问我怎么被救的,我也不知道,仔细回想,才觉得该把这些经过跟你们交代一下。”

    宋伟仁这回没有厉声呵斥赵大亮老婆,因为他觉得这么个无知无识的农村女人,能说出这些话,已经够不错的了,对她不可能有更高的要求。

    但是他依旧要确认一下,“你确定说的都是真实的事情,而不是你在悬崖笼子上关着吓傻了的臆想或梦魇?”

39 寻访上头观

    听了宋伟仁的话,赵大亮老婆愣了一下,“啥叫臆想?啥叫梦魇?”

    李思广微笑道:“臆想就是胡思乱想,梦魇就是做白日梦。宋博士的意思是,你说的这些,不会是在做梦的时候看见的,或者自己个儿编出来的假事儿吧?”

    李思广难得和宋伟仁的意见统一了一回,他们都觉得应该确认一下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真的,肯定是真的,不信你们看我脑门上这伤疤,还在呢。”赵大亮老婆把脑袋凑到灯前,撩开头发,露出了右耳上方的一块伤疤。伤疤不小,上面的头发都没了,可见是被岩石磕了,并刮去了一层头皮。好在她头发浓密粗长,将旁边的头发拢过来,能很好的遮住伤处,所以李思广他们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不小的伤疤。

    “还有手,手上也被裂开的竹片子划出了一道老长的口子,都是山宝当时用草药给治的。”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左手,手臂上确实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手腕内侧一直延伸到胳肢窝前。显见是被锋利的东西割刺而成的。

    温深等人看了,微微点头,“好了,可以了。大妹子,我们信你说的是真的。”他转头望向李思广,“老李,你怎么看?”

    李思广不说话,转头望向宋伟仁,“宋博士,你说呢?”

    宋伟仁想了想,问赵大亮的老婆,“你觉得那三只怪物,最可能是什么?我给你三个答案,你选一个:山神,僵尸,大猿猴。”

    赵大亮的老婆脱口而出,“大猿猴。”说完就有些后悔,她觉得原本应该说是山神或者僵尸的。

    但是当宋伟仁给出了三个选项以后,她下意识的觉得,山神应该是有神仙气的,不该那么鬼魅;僵尸应该是蹦蹦跳跳很僵硬的,不该那么灵活。唯一最像的答案,就是大猿猴。当时看着那三个怪物的动作,就有些像大猴子,只是赵大亮老婆没往那方向想,这回听见宋伟仁的提示,马上觉得像,于是没加以思索,就脱口说出了“大猿猴”那三个字。

    李思广望着宋伟仁,很满意的微笑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照这么看,那个柳树丫大傻子,不简单啊。”

    温深看宋伟仁和李思广都不再言语,似乎心里已经各有定论,于是总结道:“对赵村长一家的调查,基本上可以告一段落了,大概情况都掌握了,相信大家就这个问题,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我认为,二牛在这件事情发生过程中的疑点,主要集中在埋葬柳树丫母亲的洞穴那儿,赵家大妹子经历事件中的重要线索,因该在悬崖那儿,我们都要去实地看看。等那位山宝兄弟来了,让他带我们往他们走过的路上再走一趟。”

    赵大亮有些忌惮的问道,“饿狼谷也去?”

    温深听了,知道那地方凶险,不置可否。李思广笑了笑,“不如狼穴,焉得狼子。”

    宋伟仁听了这句话,有些嘲讽的说道,“狼子?你这是狼子野心!去饿狼谷?老李,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他总算逮着一次机会抨击李思广了,言语里丝毫不敬,直呼老李。”

    李思广并不生气,“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照你这么说,是不打算去咯?”

    宋伟仁听了,赶紧辩解,“我可没那么说。”他生怕对方进一步得出推论,他这个动物学博士、教授,居然害怕进入狼穴开展科考。其实他本心也是打算要去探一探狼穴的,刚才只不过想用这话头揶揄李思广一翻。可惜还是没有得逞,依旧被李思广在言语上占了便宜。

    他们的对话,吓坏了赵大亮,更吓坏了赵二牛。

    赵二牛惨声说道,“不能去!不能去啊!去那地方,是要出人命的啊。”

    李思广听了,胸有成竹的呵呵笑道,“小伙子,放心!没事儿。我们这些人,整天跟老虎、黑熊作伴,几条饿狼,没什么好怕的。当时要不是你们急着上山,现在跟着我们一起去,保准你们都没事儿。”

    赵二牛听他的话说的这么满,也不知道真假,不好继续劝阻,只是一个劲地在嘴里碎碎念着,“那可不是一条两条狼啊,是一群一群的狼啊。”

    温深不再理会这个话题,对李思广和宋伟仁道,“这边没什么好问的了。那位山宝,等他来了再说,我现在到很想去找找那位信守老道和刘猎户,问问他们的情况。你们看怎么样?”

    没等两人说话,赵大亮接过了话头,“那两个王八蛋,自从我老婆上山以后,他们就不见了。从来没回来过。不知道掉到到哪个粪池子去了。特别是刘猎户,再也没回过村子。”

    温深转头问赵大亮,“那你找过他们没有?”

    赵大亮摇头,“找他们做甚么?我家这情况,家务事太多,村里也有事儿,顾不上他们。僵尸这事儿,我再也不敢碰了,那找他们还有啥意思。要说找他们兴师问罪,也谈不上,他们不仗义,溜了,但是归根结底要他们上山打僵尸的是我,也不能怨人家。大家还是不见面的好。”

    说到这,赵大亮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诶,对了,那信守老道还骗了我们村几千块钱,这个我有空到是真要去要回来,不然,下回被我撞见了他,保准抓他去派出所,安他个诈骗的罪名。”

    李思广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带我们去上头村的上头观看看。听说那道观是龙虎山道庭的分支,我和道家有些渊源,你带我们过去参观参观。”

    “分支个屁啊,就是糊弄人的。那信守老道,整个一杂毛,半点真本事没有,就会整些骗钱的勾当。要不是错信了他,我也不至于脑子充血,要他们去打僵尸。”提起信守老道,赵大亮就牙痒痒。

    李思广摇头,“这个老道怎么样姑且不谈,上头观确实有些年头了,这里头的故事,我倒也听说过一二,观里头的祖师爷,到是真的在这附近收过僵尸的。”

    信守老道自己没本事,上头观的祖师爷收过僵尸,到确实是祖辈相传的掌故,这个赵大亮不敢否认,只能说道,“倒也听说过这些旧事,只是不知真假。不过要去上头观,得走很长的山路,这,不会有危险吧?”

    温深道:“听说上头观离这儿也不太远,虽然是在山里,但是毕竟不是深山,又大白天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赵大亮还有些犹疑,李思广就笑话他,“赵村长,我看你是被僵尸吓破胆了。不过你也说了,这件事情至始至终,僵尸都没害过你们,只有饿狼谷的狼群伤了人。这儿离饿狼谷可远着呢,怕什么?你不打算要你的钱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赵大亮经过上次的事情,真是成了惊弓之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别但是了,赵村长,就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保准没问题,不然我们给你开点辛苦费?”李思广不容置疑的说到。

    人家都是省城的专家,都这么说了,赵大亮知道推不掉,想想下头村到上头村这一路,倒也确实没出过事儿,于是勉强答应。

    温深征求宋伟仁的意见,“那宋博士你,愿不愿意去瞧瞧?”他怕宋伟仁不想去,若是硬拉着去,他又有许多意见。不过没想到宋伟仁是真想开了,“去!为什么不去?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再确定我该如何展开调查。他们的话,说不定真能给我的野外科考提供思路。”

    大家统一了意见,于是各自准备动身。

    动身前,赵大亮还是把家里藏着的一竿老猎枪背上了。李思广见了,笑话他,“哟呵,赵村长,这东西不错啊。估计打个豹子没问题。”

    赵大亮尴尬笑答:“山里啥事都说不准,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啊。”

    四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上路,赵大亮媳妇在门前看着他们出村的身影,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上头村和下头村所在的位置,不过是山区的外围。两个村子之间的路途上,确实没有太大的危险,四人快步赶路,走了小半天,居然就赶到了下头村,一路上十分顺利。

    几个人看了下头村的情形,顿觉十分萧索没落,已经没有几户人家了。所见的多是老人和妇女。而且日子看起来也过得比下头村的人还要清苦。

    温深见了,就建议赵大亮把这些山民都接到下头村去。赵大亮告诉温深,他愿意接受上头村的人,但是想走出去的上头村村民,都走出去了,这些留下的,都是不打算走的了。外头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或许更加的难以适应,他们宁愿在这破落的村子里老去,也不愿离开。这个也勉强不了。

    温深等人听了,也十分唏嘘这些人故土难离的困顿。

    四人没有在上头村的村子里多呆,在赵大亮的指引下,他们径直往上头观而去。

    道观外,有个疯道士披头散发的倚在观外的墙角下,捡拾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并且往嘴里塞。

    四人对此,并不在意,这疯道士的行为,和诸多疯子并无二致,没有什么特别的。

    赵大亮在道观门口扯着嗓子对道观里头喊,“有人吗?有人没有?”

    道观里头没人回答。

    赵大亮看道观的门虚掩着,于是走上前推开门,带着其余三人走进了上头观的院子。一进院子,李思广等人就感受到了这坐道观的古意。虽然破败,但是由于藏在深山躲过了十年浩劫,观里头古老的建筑风格和建筑装饰保存得很好,一看就知道这道观建得有些年月了。

    赵大亮站在院中,对着道殿里头继续喊,“人呢?人都死哪去了?信守老道在哪?叫他滚出来,老子要见他。**别藏着噎着,赶快出来,还钱!”

    赵大亮喊了好几声,道殿内才有人应了声,从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刚刚睡醒,“谁找我师傅?”

40 老道疯了

    一个小道士揉着稀松的睡眼,从幽暗的道殿里走了出来,正是跟着信守老道去下头村的傻愣小道士。

    赵大亮看见这小道士就有气,“快说,你师傅呢?”

    “你们没看见他?”小道士傻不愣登惊讶的问道。

    赵大亮摇头。

    小道士赶紧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师傅,生怕丢了他的宝贝师傅。

    跑到院门口,往门边一看,憋着的一口气总算舒了出来,他指着墙脚,扭头对院里的赵大亮等人道,“你们眼睛瞎了?这么多人看不见我师傅?他不就在这么?”

    赵大亮一听,莫名其妙,“哪有啊?分明刚才没看见信守老牛鼻子嘛。”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顺着小道士指的方向望去,就是那疯道士蹲着的位置。

    “哪?你师傅在哪?”赵大亮还没反应过来。

    小道士十分不耐烦的骂道,“你逗我玩呢吧?这不是师傅么?”

    赵大亮听了这话,总算回过味来,惊得口张得老大,闭不拢了,“这,这是你师傅?”

    此时,温深、李思广和宋伟仁也走了出来,“他是怎么了?”李思广对小道士问道。

    小道士叹气答道,“我师傅,疯了!”

    赵大亮不相信这是真的,以为信守老道士知道他要来,故意装孙子。

    他跑下石阶,冲到疯道士跟前,也顾不得他身上的脏臭味,伸手就把疯道士的头发给把拉开了,露出张脸。

    虽然这脸脏兮兮的,赵大亮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正是信守老道。

    赵大亮一看这老道士,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在他脑袋上狠狠拍了几巴掌,“叫你装,叫你装,还不给我还钱。”

    信守老道貌似也不知疼痛,傻呼呼的还在往嘴巴里塞东西嚼,赵大亮觉得他就是在装疯卖傻,气不过,站起来还要用脚踹他。

    一旁傻愣愣的小道士可不干了,冲过来一把推开赵大亮,“你干嘛?我师傅都这样了,你还打他?”

    赵大亮怒吼,“他是装的,他骗了我的钱,看我来了就装傻充愣,”吼完又要动手,“看我不揍死你。”在赵大亮心里,觉得这老道也是害他儿子残疾的罪魁祸首之一,所以忍不住要拿这人撒气。

    但是小道士可不干了,再次推开他,“你胡说八道,我师傅早就疯了,在村边被我们找回来的时候,就疯了,到现在都疯好久了,谁说他骗你的钱了?他回来的时候,身上一张票子都没了,浑身衣裳都烂了,哪来的钱?你别冤枉我师傅,不然我跟你拼命。”

    赵大亮正在气头上,小道士也红了眼,两人这就要动上手了。

    李思广忙走上前,一把抓住赵大亮举起的拳头,“赵村长,别光顾着生气,先把情况弄明白了再说,真疯假疯,我看看就知道了。”

    赵大亮原本使出浑身的力气,要跟傻愣小道士干仗,但是忽然间他的手臂被李思广铁钳似的手抓住了,半分也动弹不得。

    他诧异的转头望向李思广,心说,“这老家伙咋这么大力气。”

    温深在后头面带微笑的走上前,“赵村长别急,让我看看。”

    他走到信守老道跟前,拨开信守老道的头发,将他的腌臜脸面托起来仔细观察。那信守老道目光呆滞的看着温深,眼神涣散,全无神采,就像丢了魂一样。

    从信守老道眼中,温深找不到半点作为人的灵气,此刻的老道士,就跟一只无知无识的野兽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野兽精明。

    “看样子,是真疯了。”

    “我不信,怎么能真疯了呢?这才多久啊?他能碰上啥事儿?就疯了?”赵大亮依然不信。

    李思广也走上前,看了看,“八成是吓疯了,也不知道被他看见了什么。”

    “真疯了?”赵大亮还是将信将疑的。“他要真疯了,我的钱可找谁要啊?”

    温深问小道士,“你师傅怎么疯的?”

    小道士答道:“我怎么知道,刚才这位老先生不是说了么,该当是吓疯的吧,不然怎么会疯?”

    “被什么吓疯的?”李思广追问。

    “还能被什么吓疯的?他不是被你们找去打僵尸嘛?不是被僵尸吓疯的,还能是啥?”

    温深走上前,伸手搭在小道士肩膀上,“小师傅,我们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我们进观里坐下来好好聊聊,成么?”

    小道士一脸的不乐意,“我干嘛要跟你们聊,你们还打我师傅呢。”

    赵大亮听了这话,气不过了,没好气的说到,“你个小杂毛还矫情个屁啊,这几位都是省里的专家,进山查僵尸的事情来的,你们这些牛鼻子弄不了僵尸,这些专家来帮我们,你赶紧的,好好配合人家。”

    小道士对赵大亮更不买账了,“我管他什么专家不专家,关我屁事。我为什么要陪你们说话聊天?你刚才打我师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说完,他把温深搭在肩膀上的手甩开,扯着信守老道,就往道观里走。

    温深他们正要跟上去,谁知道小道士一进门,转身就把门给关了,叫众人吃了个闭门羹。

    赵大亮见状,更是气得鼻子里冒烟,冲上去不停拍打院门,叫小道士开门。

    小道士傻愣倔强,就是不开。

    赵大亮气急了,就要抬腿踹门。

    李思广见状,再次拦住他,有几分严厉的说道,“别急呀!你这又打人又踹门的,哪里像个村长,简直就是**嘛。就算强行进去了,人家不配合,就是不搭理你,你也没法从他那找线索不是?”

    赵大亮其实就是借着这机会撒气。自从赵二牛残了回家以后,他就瘪了一肚子气窝囊气,又悔又恼又恨,还没处发泄。今天算是逮着一机会,就不管不顾的闹开了。

    被李思广这么一说,只好暂时消停了些,但是嘴上还不依不饶的,“最好识相点赶紧开门,再不开门,老子一把火把你道观给烧了。”

    里头倔强的小道士也不示弱,“有种你烧一个看看,烧了看你会不会进班房吃铁花生米,你烧一个试试!”

    赵大亮正想还嘴接着骂,却被温深抢在前头说了话。

    “小师傅,你不要生气。是我们不对,打了你师傅,我跟你赔不是。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谈,涉及到你们两个村子的安危,我们真是来调查僵尸事件的,你要信得过,就麻烦你开门回答我们几个问题,你不帮忙,万一僵尸闹到这儿来,大家都不得安生。”

    里头小道士听了这话,到被唬了一唬,心里就有些忐忑,不知道该不该开门,只是还抹不开面子,嘴上依旧强硬,但是语气已经软了,“我,我不怕,僵尸来了,我用道剑对付它,不要你们管。”说最后那句的时候,声音都颤了。

    温深听了这话,知道有门,和李思广对视一笑,接着说道,“小师傅,我们不光来找你帮忙,更主要的是,我们对上头观的建筑和收藏的道家典籍十分感兴趣,希望能进观看一看。我们不白来,还要给三清祖师爷上几支香,添点香油钱。另外,若有有价值的道藏典籍,还打算高价收购几本,不知道小师傅乐意不乐意啊。”

    这道观寺庙做的就是信徒香油钱的生意。有的道观寺庙也印刷些经文,做些法器佛器来卖,以此为营生,养活道观、庙宇里的道士、和尚。

    上头观地处偏僻,穷乡僻壤的,人迹罕至,根本没有这块的收入,所以这道观里的道士,之前也跟其他农村人民一样,开荒种地,自给自足。此外,再做些法事挣钱。

    今天温深提到这个香火钱的事情,还说要买道观里的书,那小道士就开始绷不住了。他半信半疑的问道,“你真给钱?”

    “给钱,真给钱!”温深很肯定的答道。

    小道士进一步确定,“你们进来了就得给祖师爷上香,然后给钱,不然我就轰你们出去。”

    温深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说道,“没有问题。我说话算话。”

    门里头小道士磨叽了一会儿,总算吱呀一声把门打开了。

    赵大亮看门打开了,就冲上去又要打人。但是他再一次的被李思广给拉住了,“你还有完没完了?欺负个小道士,像什么话?待会要是其他道士来了,一起揍你,我们可不帮忙。”

    李思广这回貌似真有些恼了。赵大亮看他脸色难看,这才消停下来,嘴里还嘟囔着,“我这是要教训教训他,好叫他知道礼数。”

    温深、李思广不再搭理赵大亮。宋伟仁仿佛没看见发生的这一切似的,一句话也没说,跟着温、李二人就进了道观院子。赵大亮觉得十分没趣,于是也只得垂头丧气的跟在后头进了门。

    温深一进门,就往三清殿里走,小道士赶紧跟上去,引着温深到三清祖师的塑像前,给点了香。这三清祖师的塑像早已残破不堪,破旧的鼻子耳朵,都是道观里的道人们用泥巴补的,连油漆都没刷,难看的很。知道的说是三清祖师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堆的泥人。

    温深带着李思广拜完三清祖师,而后拿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红面大钞,递给小道士。小道士见了,并不肯接,直摆手摇头道:“不要不要,这个纸钱我不要,我要那种黄色和蓝绿色的。”他指着温深钱包里的十块二十块的纸钞说道。

    温深满脸的不解,“一百的不要,你要这小额的干嘛?小额的钱钞我没有那么多啊,还不到一百。”

    小道士混不吝的道:“你不有几张么?给我两张就成。师傅平时叫我买东西,都是拿那种钱给我,你这个红色的,我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我不要。”

    温深听了,哑然失笑,原来这小道士居然不认识钱。于是他笑了笑,把一百的红钞放回钱包,将十块二十块的小钞都拿了出来,塞给小道士。

    小道士见了,惊喜万分,口里居然说道,“用不了这许多。”

    温深笑笑,“没事没事,我再找几本道藏经文带走,就当买书的钱。”

41 草纸笔记与短剑

    小道士听了,眉开眼笑,平时师傅顶多给他一张十块的钱钞,叫他到下头村小卖部买个酱油啥的。这回拿了一把钱币,发了一笔横财似的高兴。

    “行,行,行,我带你去找书看。现在师傅疯了,其他人都走了,那些经书我也看不懂,都给你吧。”说完,招招手,转身叫温深等人跟上,往道殿边的一个小书房而去。

    温深和李思广相视一笑,跟了上去。在这个过程中,宋伟仁什么也没做,连拜三清祖师都没拜,双手负在身后,高昂着头,目光不时的在充满古意的横梁立柱上扫视,满身透着一股骄傲冷漠。

    温深和李思广进到小书房里,那书房乱七八糟的,到处乱扔着许多书籍,书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可见许久没有人来过。

    温深略略扫了一眼,就知道这小书房的藏书还颇丰,道家的常见典籍不少。不过作为省内民俗研究专家,温深对道家的研究也极为精深,这些书籍,他都读过,或者至少读过某些不同版本的书。所以温深略看了一眼,知道并无什么特别珍贵的好书,于是就打算转身。

    李思广却蹲下身子,饶有兴致的拿起地上的一本书来,翻看了几页,也不怕那灰尘脏乱。长期和动物打交道,给动物清扫粪便,让李思广对“脏”这个字已经没有了什么概念。

    温深见了,道:“老李,你有兴趣,先看看,我出去转转。”

    李思广手里不停的在书堆里寻找着什么,口里答道,“嗯,嗯,好好,你先去。”

    温深出去以后,李思广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书,但是实际上似乎也并不是漫无目的的乱找。他虽然是学生物出身,但似乎对道教十分熟悉,这房里的书,八成他也都看过,所以并不十分感兴趣。他很有目的的专门挑选那些古旧破烂的老书,特别是写满了注解的那种,拿出来放到一边。而后一一翻看,但是看一本丢一本,没有一本是他想要的东西。最后很是失望,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温深正在外头等他,看他一无所获的走了出来,笑道,“老李,看样子没你感兴趣的书啊。”

    李思广拍了拍满是灰尘的双手,耸耸肩,“没有。我原本想找找看有没有当年他们道观降服僵尸的记载,结果却没找到。我觉得若是有那种份资料,到是十分的有用。通常道观寺庙里,这类重要事件,该当有记载的。这道观在十年动乱的时候也没动过啊,怎么就没了那东西呢?”

    温深道:“那种老东西,可能确实不易保管,待会问问小师傅吧。”

    他刚说完,就听见宋伟仁骄傲的说道,“你找的东西,说不定在那儿。”他指着梁上说道。

    李思广转头望向宋伟仁,宋伟仁并没有看他,眼睛盯着三清祖师头顶上的房梁,用手指着不动。

    李思广侧过两步,仔细一看,果然横梁上放着一只黄布包着的盒子,不知里头是什么东西。他这才想起来,通常道观寺庙里最宝贝的东西,都是悬梁而置,便于收藏。看来宋伟仁居然也知道这个。想到这里,李思广对宋伟仁到又添加了几分好感。

    温深问小道士:“小师傅,那上头是什么宝贝啊?”

    小道士抬头看了看,“不知道,打我进道观以来,那东西就放那了,不知道是什么。你们想看,就自己爬上去看吧,院子里有楼梯。”他指了指门外说道。

    小道士自己觉得手里拿了温深不少钱,人家一本书都没看上,十分过意不去,故而打算他们要什么,就让他们拿走。

    赵大亮赶紧到外头院子里把楼梯取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往横梁上搭好,就要上去。却被李思广拦住,“我来,我来,你不懂这个,我怕有什么禁忌,我来拿。”

    赵大亮听了,赶紧退到一边,心想,“你这个老头又不是牛鼻子老道,还懂什么禁忌,看来相由心生。这老头长得跟信守老道有几分相似,性情保不住也差不多的猥琐。”

    他心里想着,口里却不敢说。

    李思广小心的爬了上去,仔细查看了一翻。横梁方正,上头正好能摆放这黄布包着的盒子。盒子外头用绳子固定在横梁上,仔细一看,有些年头了,那麻绳快要烂了的样子,却并没有被蛇冲鼠蚁给弄断。

    李思广轻手轻脚的要将麻绳解开,才动了两下,那麻绳便碎了,碎屑掉了一地。可见这些东西放在此处的时间不短。

    他再去拿那黄布盒子,手一用力,黄布也便破了,现出里头的木盒。

    木盒十分朴素,材质也十分不错,闻着还有一股奇异木香。

    李思广将这盒子小心拿了下来,手感坚硬,并没有适才麻绳和黄布的破败感觉。

    温深对小道士道:“我们看看这里头是什么,若是金银,就全归小师傅你,若是小师傅不敢兴趣的物事,又正好对我们有用,还请小师傅就卖给了我们,可好?”

    小道士听了,连连点头,“只要不是钱,我就给你们。”

    他们说话之时,李思广已经开始研究那木盒了,宋伟仁这回也走了过来,盯着那木盒看。赵大亮也觉得好奇,抻出个脑袋,要看看木盒子里头的名堂。

    木盒大约有七寸宽,一尺二寸长,五寸高。没有上锁,顶面上的盖子是平推进凹槽关上盒子的。李思广小心翼翼的拉开盖子,盖子一拉开,盒子里就冲出一股子恶臭的味道。

    这味儿一出来,就把宋伟仁和赵大亮给熏到了一边。

    李思广却并未后退,只是一手捏住了鼻子,另一只手继续拉着盒盖。等彻底拉开了盖子,盒子里的东西也全露出来了。

    里头果然放着一本线装的老书。说是书,并不确切。这书是用墨在草纸上书写的,更像是一本笔记或者记录,封面上有端正小楷写着繁体的四个字:《服尸事略》,大概意思可能是降服僵尸的事情。

    李思广见了,心中大喜,知道找对东西了。但是盒中似乎还不止这个草纸笔记。

    笔记不大,并没有占着木盒子内的全部空间。在笔记旁边,还放着一把黝黑的短剑。短剑无鞘,通身由黑色金属做成,把手也是金属质地,可见并非后来装上去的,而是锻造的时候就已经铸模,整体打造。剑柄上也没有什么纹饰,十分普通。

    但是剑身上还有斑驳之色,不知道是不是血迹。

    短剑最了不得的地方,在于其剑锋。短剑不知在木盒中过了多少岁月,而今看来依旧寒光闪闪,剑气逼人。行家一看就知道是开过锋的利刃,绝对是个好东西。

    李思广松开捏着鼻子的手,空气中的臭味已经没有那么浓了。刚才从盒子里冒出来的,是许多年来憋在盒子里污浊之气,刚打开盒子的时候,一股脑儿冲了出来,自然腐臭无比,但是全都释放出来以后,臭味便淡了许多。

    李思广不敢动那本草纸笔记,怕弄碎了纸张,却忍不住伸手去拿起那把短剑。那股淡淡的臭味,就是从短剑上传出来的。

    此时温深也好奇的凑了过来,李思广将短剑对着他扬了扬,“这东西肯定要过人命,只是不知道是要了活人的命,还是要了死人的命。上头还留着血迹呢。闻着这味,久久不散,说不定就是当初用来对付那东西的利器。”

    温深对这话深以为然。

    但是一旁的宋伟仁却满脸的不以为然。他觉得这就是怪力乱神的说法,一柄普通的短剑,充其量是较好的战斗武器,并不能说明什么。

    李思广和温深仔细查看了那把短剑后,看着其他人也没有看的意思,于是李思广便把短剑放回了木盒之中。

    至于那本草纸笔记,李思广和温深暂时都不敢轻易动弹,生怕一动那笔记就立即化成了齑粉。

    李思广将木盒重新关好,温深对傻愣小道士说道:“这本草纸记录和短剑我们有些用处,买走可以么?”

    小道士想着那古旧得吹弹可破的草纸笔记和泛出腐臭味的铁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留下也不过是两样垃圾,不如干脆做个好人,送与他们算了。

    “不用买,你们拿去就是。”小道士做出一副慷慨的模样。

    温深看着木盒,心想,这草纸笔记对这道观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但是那把短剑,不知什么来历,说不定是什么上古奇兵,就这么空手沾芝麻的拿走了,终究于心不安。

    温深还是坚持再次掏出钱包,取出十张百元大钞,硬要塞给小道士,“小师傅,那把剑可能非同寻常,我们就这么拿走,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没小额的纸币了,这些都是大额的钱币,你拿好了,可以用来换那种小额钱币的,千万别弄丢了。”

    温深为人和蔼,说话春风化雨,小道士听了他的话,心里到也有几分感激,而且他并不确定这红色纸钱是否真的管用,所以心里还存着个心思,“这老头人虽不错,却挺矫情。非要用你那没用的纸来换我没用的垃圾,这是何苦呢?算了,看他年纪一大把,暂且听他的。改天去试试,看这红纸能不能换钱。”

    这么想着,小道士勉强接过钱,说道:“行了,这盒子归你们了,拿走吧,”

    温深和李思广口里说着好好好,但是并不动身。

    小道士觉得奇怪,“你们香也烧了,东西也买了,怎么还不走?”

    李思广笑道:“但是话还没开始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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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幽林曲径

    小道士不解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温深笑笑,“有些事情想要向小师傅请教一下。”

    小道士听了,看着手里的一把钞票,不好意思拒绝,点头答应,“好,那我给你们倒些茶水去,边喝边聊。”他一把将手里的钱塞进道袍,而后走出门倒茶去了。

    不一会儿茶水端上来,小道士给温深、李思广和宋伟仁各倒了一杯,独独赵大亮没有,是气恼他凶神恶煞似的还动手打人。

    赵大亮见状,也不客气,自己寻了个杯子来,赌气似的倒满水,狠狠灌了三大杯。

    温深等人和小道士都在道殿里坐了下来,“小师傅,你师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具体什么情形,有没有其他的人或东西跟着?”

    小道士想了想,答道:“没有,就是他一个人。当时他去下头村整治僵尸,先是跟我一起去的,后来打发我先回来,他自己便再没了音信。耽搁了好些日子,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并未在意。后来忽然有一天,一个上头村村民来我道观,说我师傅在村后不远的林子里,神志不清,奄奄一息。

    我们几个师兄弟听了,赶紧过去将他找了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该当便已经疯了。看样子几天没吃东西,都快饿死了,但是并无其他的伤病。我们赶紧给他弄了粥饭吃,吃完以后调养了好多日,身上这才好转了过来。但是神志却依旧不清不楚。”

    “他身上没伤?神志不清?可有说些什么?”李思广问道。

    “没有重,都是被树枝草刺划破了衣裳皮肤而已,小口子不少,大伤口没有。他刚醒转来的那几天确实有些惊惧的模样,嘴巴里一直叫嚷着‘别吃我,别吃我’之类的言语,后来在观里将养了一段时日,心神安定下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些什么了。无非吃喝拉撒,在道观四处晃荡。”

    温深往道殿外看了看,信守老道就在院子里转悠。他再往道观四周又看了看,觉得十分冷清,“小师傅,你们道观的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唉!”小道士叹了口气,“人都跑了。以前师傅好的时候,这些人都忍不住想走,还是被师傅压着不敢走。现在师傅疯了,胆大的立马就走人了。胆小的原本要留下,但是看师傅这模样,八成被僵尸吓得不轻,这僵尸谁知道会怎么闹?谁知道会不会闹到咱观里来?甚至就是跟着师傅就来了?所以胆小的也赶紧逃了。他们有些还俗去了,有些到别的道观去了。”

    “你为什么没走?”温深问道。

    “我自小是师傅拣来的。没有爹妈,师傅就跟我亲爹似的,我根本不知道该上哪去。再说师傅而今这个样子,也需要人照顾,我留在这,还能种地种菜,养些禽畜,养活师傅。我若走了,师傅岂不要饿死?”

    “你就不怕僵尸来么?”

    “怕是怕的,但是还是那话,我要是走了,若僵尸来了,师傅怎么办?总得有人保护他周全,我有道剑,还能跟僵尸拼一拼。就算拼不过,大不了跟师傅一起去阴曹地府,也有个伴。”

    大伙听了,觉得这小道士倒也很有几分情义。

    温深点头道,“小师傅,你为人十分仁义,我很佩服。适才我仔细看过,这道观原本就是为了镇压邪祟而建,虽然有些破败,但是余威尚存,又有上了年月的三清祖师塑像镇压,宵小鬼怪是不敢轻易来犯的。只要你好好在这道观里奉养师傅,定然能得安稳。”

    小道士听了,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温深接着道,“不过今天希望你能带我们去看看找到你师傅的地方,我们要好好探查一下事发现场的情形。趁着现在天色还早,你能不能带我们过去,这个时候,出去也没什么危险的。”

    小道士想了想,觉得今日所获颇丰,人家的要求也不过分,那些地方都是熟悉的所在,就算这帮人不来,自己每日也还是会去那边转转的。大白天的,哪能有什么危险?

    于是小道士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将信守老道反锁在了上头观的院中,而后几人出门而去。

    小道士带着温深他们四人出门后,绕过一条小道,走到道观背后,沿着一条羊肠小径,七拐八拐的走了一程,就到了一片林子里,这林子枝叶繁密,地上不见阳光,十分潮湿阴暗,人一进去,就觉着有一股阴寒之气。

    赵大亮一进林子,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于是骂道,“这鬼地方,不是个好去处。”

    几人进了林子,小道士带着他们走到一棵老槐树前,指着树下道,“我们找到师傅的时候,他就躺在这棵树下,人事不知。幸好我们来得及时,这才能从阎王殿里又将我师傅的性命给救了回来。要是再晚来一两日,他定然是没命了。”

    按故老**,槐树,名中有“鬼”,不是吉祥树木,老槐树更是容易聚阴惹祸。信守老道昏死在这树下还能不丢了性命,也真算是命大了。

    温深、李思广和宋伟仁听了小道士的述说,立刻就相当专业的围着槐树探查起来,这似乎是他们长期以来形成的职业习惯。他们可不是探查什么鬼怪,而是探查老道士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赵大亮和小道士见状,也帮着往四处查看,但是却并不知道要查看什么,只是做个样子,聊表相助之意。

    温深等三人以那棵槐树为中心,探查半径越来越大,逐渐走到了林子的外围,几人之间的距离也拉得远了些,各人相互都看不清了。

    赵大亮和小道士一开始还分散查探,显得挺有兴致,但是人一走散,在这昏暗的密林里分开后,他们两的心里就开始打起鼓来,有些发怵,生怕下一刻拨开一片树叶,就能从后头蹦出个僵尸来。

    所以两人越走越近,原本的冤家对头,慢慢走到一处,相互壮起胆来。

    五人在林中转悠了约么半个钟头,忽然就听见李思广叫到,“有了。”

    温深和宋伟仁异口同声的问道,“有什么了?”

    “线索,有线索了。老道士八成是从大山里走出来到这儿的。”李思广揣测道。

    其他四人赶紧循着声音往李思广处聚拢,等他们走到李思广跟前,只见李思广手里捏着一张泛潮的百元大钞,正在那研究呢。

    赵大亮见了,十分诧异,“老先生你财运不错啊,这荒山老林的,居然还能捡着钱?这不会是撞见鬼了吧?别是烧给死人的纸钱,被鬼怪做了法,叫咱看见以为是真钱。”说完,他抬头看看密林顶上,光线暗弱,再看看四周,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真是愚蠢,这不就是你自己一心念叨着想找老道士要回来的钱么?”一直没怎么张嘴的宋伟仁,终于正经说话了,但是一开口就是教训人。

    赵大亮听了这话,猛然反应过来,这钱八成是老道士带在身上,掉在这里的。

    想明白了这一节,赵大亮忍不住伸手从李思广手里一把将百元纸钞抢了过来,仿佛生怕李思广霸占他的钞票似的。

    好在李思广捏着钱币的手指没怎么用力,也好在钱币纸张不错,不然赵大亮这么急吼吼的抢钱,八成要将纸钱给撕成两半。

    赵大亮将百元大钞就着暗林中依稀的光线,放到眼前,仔细查看,只见钱币上头的老人头的右下方,用钱币写了些字。字迹歪歪扭扭,很不好看,但是赵大亮却十分熟悉,正是他自己的亲笔所书。

    他作为下头村村长,有个习惯,喜欢在经手的钱币,特别是百元面额的钞票上注明日期并编号。通过这些日期编号,他能知道那些钱是谁交来的,或从哪儿取来的,然后支出又是往哪处用了去。这些信息,都拿了个本子一一有所记载。

    他看着手里这张钞票上的日期,仔细回想,正是当日他请道士做法事的时候,交的定钱。

    “这果然是我给老道士的钱,我认得。”赵大亮有些欣喜的说到。

    李思广听了,玩笑道:“是你的钱你就拿着,没人会抢你的,想不想找回其他的钱?”

    “想,当然想。”赵大亮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李思广指着身前的地上说道,“钱币就掉在这里,我刚才看了下,这里到那槐树之间的直线上,有些杂乱的脚印,我认为是老道的脚印。然后我以槐树为起始,以钱币掉落的地方为中点循着这条直线往回看,依稀仿佛看见这条线上,隐约有一条人踩出来的道路。”说完,李思广朝那方向指去。

    众人都向李思广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看见那个方向上,杂草丛中,隐隐有一条小道,道上杂草或被踩踏得伏在地上,或者往两边弯了去。

    小道士往那边仔细看了看,确认道,“这是进山的一条小道,多年没人走动,被杂草遮住了看不出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师傅就是从山里,由此处出山的?”

    李思广点头,“应该是这样。赵村长,你若是想要找回你的钱,或者要从这条路上寻去。”

    赵大亮听了心情十分矛盾,他很想找回自己曾经交给老道的那些钱,但是想着这条路走进去,可就进入山里了,那又似乎十分的危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道士也心情忐忑,虽然他性情憨厚傻愣,但是也是知道怕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还需要继续陪着这四个人进山,故而脸上也显出为难之色。

    温深看着两人笑了笑,“我们需要小师傅帮忙的事情,都做完了,没什么其他事儿了,你就请回吧。我们趁着天色还早,想进山看看,等后头有事儿,我们再去观里麻烦你。”

    小道士一听这话,如释重负,“这样啊,那好,我师傅也要人照料,不能老把他关在道观里,那我可就先回了,只是,你们,认得回去的路么?”

    宋伟仁在一边冷冷的说道,“这么点弯弯绕的小路,有什么认不得?当年我在神农架科考的时候,没有指南针和gps那些定位工具,也能从原始森林中的野人窝里找到出山的路。”

    宋伟仁的话十分僵硬,透着一股子不把小道士带路的贡献放在眼里的意味。但是此时此刻,却是彻底给小道士卸了包袱,他再不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了,“照这么说,那我可就先回了。几位如果还有什么事儿,尽管来观里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忙。我先回去看看你们给的红色纸钱儿管不管用......”他话说了半句,后头的没说出来,其实心里对温深给他的百元大钞还有些不放心,想着,“这种钱居然在荒郊野外也能捡着,别真是没用的东西,他们不是在糊弄我吧?我得先回去弄明白咯!”

43 干尸

    小道士离开之后,温深等四人各找了些树枝做拐杖,沿着那条时隐时现的小径,缓缓前行。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要从杂草中慢慢找出断断续续的小径。但是越进到山里,这小径反而越来越明显,说明这小径前面通向山里的路途,反而四通八达,走的人更多些。

    几人顺着小径,一直走进了山中的山道上,而后顺着山道上下起伏的进入了山里。

    一路上赵大亮虽然走得心惊胆战,但是也收获颇丰。他支付给信守老道的钞票,果然被遗落在了这条路上。

    甚至他们几人一路行去,几次碰见岔路或者在杂草中已经找不到明显道路的时候,总会在前头出现几张钞票,从而替他们指明了老道走过的道路和方向。

    按照温深他们的推断,当日信守老道跟着大队人马送赵大亮老婆和柳树丫上山之后,定然是找了机会,从山中的其他小路,溜回了上头观。只是不知道刘猎户是不是跟他在一起?而一路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信守老道吓成了疯子。

    温深和李思广希望能够从这条自献祭的山崖通往上头观的路上,探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众人拐弯抹角的在山中行走,终于走到一处巨大的山石边,最前头的李思广忽然停住,伸手拦住后头的人。

    “不对,有些怪味。”

    赵大亮听了,使劲嗅了嗅,什么味道也没嗅出来。“没有啊?啥味儿?”

    “死味儿。”

    李思广警惕的看着周围,“你们别动,我去看看。”

    “装神弄鬼。”宋伟仁不屑的自语道。

    温深到是很重视,“老李,没问题吧?”

    “没问题!不过你们还是小心些,看着四周,别有什么动静。”

    温深点头,赵大亮被李思广的严肃神情给吓着了,慌里慌张的往四周看,却不知道到底是要看些什么。

    李思广说着要去看看,但是却也没动,而是立在原处,用警惕的眼神将四周都扫视了一翻,确定危险未在附近,这才行动。

    这老头子看起来跟普通老农民相似,但是身手居然却极好。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脚底一弹,就如同灵猫一般,三下五除二便到了大山石的顶上。

    李思广的身手,将赵大亮都看傻了。这山石有一层小楼那么高,石壁常年被风吹雨打,滑不留手,都没什么着力的地方。赵大亮这样在山里攀爬了一辈子的老村民都很难爬上去。而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学究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窜了上去,真叫赵大亮吃了一惊,讶异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这回就连宋伟仁对李思广所展示出的敏捷身手,也显露了一丝惊讶和钦佩,但是表情却没有太过夸张。

    温深到是一副老练沉着的模样,凝重的望着蹬上山石的李思广,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由此可见,这两人平时定然也十分相熟,知根知底。

    李思广站在大石之上,不停往四周寻看,一边看,一边用鼻子在空气中嗅着什么味道。

    嗅着嗅着,他便蹲下了身子,而后甚至扑在了山石上,向着山石的另一边探头嗅去,边嗅边看。最后,就听见他趴在石头上叹了口气,“哎!”

    温深十分警觉,“怎么了?”

    李思广起身从山石上蹦了下来,落地轻松稳健,都不带摇晃的。“山石后头,看过就知道了。”

    “李,李研究员,您身手真是太厉害了,估计山宝腿脚灵便的时候也及不上你。”赵大亮眼见李思广的本事不小,忍不住赞叹起来。

    但是李思广并不领情,“现在不是扯这个的时候,跟我来。”

    其他三人跟着李思广,绕着那巨大的山石,走到山石的背面,那里山石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豁口。

    正是在这个豁口里,躺着一个人。

    死人!

    干枯的死人!

    被吸光了血的干枯的死人!

    面目可怕,皮肉干缩,赵大亮一看就吓得腿都软了。

    “啊!刘,刘......”

    “不见了的刘猎户?”温深没等他说完,就接了嘴。他对赵大亮上交的关于打僵尸事件的整个过程报告,都做了反复的仔细研究;对事件中的每一个名字,都十分熟悉;对事件的发展过程也相当了解。

    在此基础上,温深等人对事件参与者在这件事中经历的未知部分,也做了许多的假设和推断。

    所以这次看见这具干尸,听见赵大亮说出一个“刘”字,温深立马知道,这个被吸了血的干尸,应该是刘猎户。

    赵大亮此刻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家伙和老道士是一起开溜的,他们不想回下头村,所以结伴抄小道溜走,结果在这里,遇见了吸血僵尸,这僵尸吸干了刘猎户的血,却没有动老道士,老道士被吓疯了,后来他凭着本能,找到了回上头观的道路。”李思广推断道。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对于‘僵尸’的提法,我还是有所保留的,因该说是未知生物。”宋伟仁很执拗的说道。

    “不管是什么,它之前都只吃动物,现在开始吃人了。这可不是好事情。”温深冷冷的说道。

    温深说完,李思广和宋伟仁居然走上前去,蹲下来,仔细验看起刘猎户的尸体来。

    赵大亮看着刘猎户那暴凸惨白、漏着死气的眼珠,吓得根本都不敢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温深的身后。但是又忍不住好奇,从温深的脑袋边上伸出头去,想看看李思广和宋伟仁到底在干些什么。

    到现在为止,赵大亮对这几位上级派来的专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几个人,不但处处表现出渊博的学识,而且还深藏不露,具备些跟学识无关的本事。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胆子大的不行,连被僵尸吸干了血的尸体,也敢伸手摆弄。

    赵大亮心想:“早知道这样,就该等这些专家来了,我再组织村民配合他们才是,不该自己贸然行动,弄的二牛都废了。”想到这里,他又不免在心里着实懊恼了一翻。

    李思广和宋伟仁虽然不怕刘猎户的干尸尸身,但是却也没有徒手去摆弄这尸体,总怕有些尸毒感染。

    宋伟仁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弄出了一双橡胶手套,套在了手上,而后抓起刘猎户干瘪成了爪子的手,仔细验看了起来。

    李思广则从一边弄了个树枝,走到刘猎户的脑袋跟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脖子,只见左边脖子动脉血管那儿的皮肤,被咬烂了,干瘪的皮肉十分模糊,看不出所以然来。

    李思广又用树枝,将刘猎户的脑袋往另一边拨动,但是尸身僵硬,脑袋根本动不了。所以李思广对宋伟仁道,“小宋,把尸体抬起来一下,我看看他右边的脖子。

    宋伟仁看都不看他,嘴里回道,“你自己不知道弄么?”

    李思广咧嘴一笑,“我不没带手套么?不然,我直接摸你口袋,弄一副手套来带上再说?”

    宋伟仁冷冷的道,“我只带了一副手套。你在村子里的时候,不是说得天花乱坠么?怎么实地科考,连最基础的装备都不知道带来?”话虽这么说,但是他到并没有十分矫情,既然言语上占了便宜,那行动就可以予以配合。

    刘猎户原本身材魁伟,但是被吸干血之后,并不沉重,宋伟仁两手一抬,就将他的身子托了起来。

    “手套这东西,虽说并不是一定要的,担既然你有,用用也无妨嘛。”李思广一边说着,一边凑到刘猎户脖子跟前,仔细查看。右边脖子上的皮肉到是没有烂掉,但是在动脉血管上,明显有两个牙洞,从这洞的形状可见,咬洞的牙齿是生物嘴里尖利的犬牙,下嘴准狠,深入皮肉,穿透了动脉血管。”

    “小宋,带了解剖刀么?”

    宋伟仁这回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带,却想着别人都给你带齐备了?”

    李思广听了,笑道,“我跟你老师胡一公有些相熟,知道他喜欢把这些东西时刻带在身边。你是他的得意弟子,自然也该是如此。你到底带没带?”

    宋伟仁听李思广提到自己的老师,心中有些诧异,觉得这糟老头子哪里有资格如此说自己的老师。

    但是李思广说的话,却是不错的。胡一公院士外出科考的时候,确实是零碎便携的装备不离身的。这一点,除了宋伟仁这样的贴身弟子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很了解。正是应为胡一公院士有这样的习惯,作为他的得力弟子,宋伟仁也是一样。

    所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型的解剖刀,“你要干嘛?”

    李思广指着刘猎户左边脖子。“考考你的解剖手法,把颈部动脉上的皮肤组织和肌肉割开,露出颈部动脉,但是不能切割到动脉。”

    宋伟仁皱眉,“你自己不会弄么?”

    李思广笑道:“我老了,手容易发抖,也没带手套,还是你来吧。”

    宋伟仁不服的说道,“看你爬石头挺厉害,手还会抖?”

    说完,他倒也不推诿,动手开切。

    宋伟仁的动作十分麻利,显得极其专业,只用了十秒钟,就将刘猎户左边脖子上干瘪皱缩在一起的被弄烂了的皮肉从干枯的动脉血管上剥离了下来,露出灰白的血管。

    李思广仔细一看,血管居然完好无损,没有破裂。

    “怎么样,这尸还能起么?”温深关切的问道。作为一个民俗专家,他首先关注的是这具僵尸会不会起尸。

    “起不了啦。血都被吸干了,直接死翘翘,永世不得翻身。”李思广随意的答道,仿佛在回答一件寻常事情。但是这事情在赵大亮看来,却是异常的恐怖。

    “强烈的吸力导致身体所有的细胞严重脱水,有点类似做腊肉,用盐分将水分从细胞中抽吸出来。所不同的是,这股吸力,来自于猎食者的嘴巴,时间极短,通过血管传递到全身。浑身所有细胞都因瞬间失水而破裂坏死,病毒没有生长的土壤,估计不可能出现起尸的现象了。”宋伟仁用似乎相对科学的解释,来说明刘猎户不可能再起来了。

    但是从他们的言语中,赵大亮听出了一个令他感到相当震惊的结论,“这帮人对僵尸这种东西,相当熟悉。”

    就在赵大亮被这三个人一连串的怪异举动和言语所震撼的时候,李思广又开口了,“奇怪,这东西吃人寻血管向来极准,而且从来没听说过会下第二嘴的,这回怎么咬烂了一边再咬另一边?”

    “不是同一个猎食者咬的。左边的创口虽然模糊面积达,但是不致命,咬开皮肉的牙齿并不那么锋利,可以说是还没有长成的利齿。右边的齿洞深、准、干净。是成熟的利齿咬的。”

    “那你们的结论是?”温深十分严肃的问道。

    “不止一个,猎食者”宋伟仁慢慢说出结论的时候,李思广相当配合的伸出了两个指头,在温深和赵大亮眼前晃过。

44 神秘的傻子

    听了这话,温深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赵大亮似乎没有听懂,又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你们,说什么?什么不止一个?”

    “还能有什么?僵尸啊。”李思广淡然的说道。

    “啊?!”赵大亮简直要疯了,“真有僵尸?还不止一个?”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或者更多个捕食者是单独行动的还是成群结队的。”宋伟仁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他始终称之为“捕食者”,而不肯说出“僵尸”这两个字。

    这样的话题,已经不是赵大亮能够理解得了的啦,他现在只想早些回家。

    但李思广却并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他又往刘猎户的干尸前凑了凑,这回没有再仔细探查干尸自身的情况,而是往干尸所在的山石豁口里看了看。

    “什么情况?”温深问道。

    “有打斗的痕迹,有血渍。”李思广指了指刘猎户的尸体,“他并没有束手待毙,只是对手似乎很强。除了吸血点以外,他头上还有伤,说明战斗可能并不像传统的僵尸袭人,一击而中。而更像是两个势均力敌的人之间的打斗。”

    “还有什么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么?”温深问。

    “暂时看不出来了,可能要等关云过来瞧瞧。”李思广道。

    “我这里还有些东西。”宋伟仁的白手套中,握着一团布片,“干尸手上攥着的。算不算有用的线索。”

    李思广和温深看着他的白手套,点了点头,没说话。躲在温深身后的赵大亮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我怎么觉着有些眼熟。”

    温深回头,“什么情况?”

    赵大亮道:“这布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又确实想不起来,不如带回去,给我婆娘看看,她说不定见过。”

    宋伟仁听了,一边点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封口标本袋,将布头塞了进去,而后封好袋口。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天色已经不早了,回去的路还很长,尽量得在天黑前赶回去,不然,这一带的山里确实不安全了。”温深说道。

    “这个怎么办?”李思广指着刘猎户的尸体问道。

    “没办法,我们带不回去。等关云他们回来以后,再辛苦冯主任下山一趟,报个警,叫当地警察配合我们来处理尸体吧。”温深说完,转身往回走。

    “尸体扔这儿,会不会被狼、野猪什么的啃了?”赵大亮突然想起这个貌似十分严重的问题。他觉得出了人命案子,要是不能保护好现场,说不定会有麻烦。

    “你能吃得下嘴去么?”李思广笑问道。

    “这不扯淡么,我哪敢吃。”赵大亮连连摆手。

    “你不敢吃,野兽就更不敢吃了。它们都比你要精明的多,感官也灵敏得多。知道什么东西是不好的,有毒的,什么环境是危险的。这一带,都有捕食者留下的气息,那些野兽,根本都不敢过来,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这尸体会被损害。而且已经成为干尸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烂掉。就让它躺这儿吧。”宋伟仁难得耐心的仔细解释了一番。说完,他又从身上取出个小玻璃瓶子,将里头的一种刺鼻的液体,洒在了刘猎户的尸体上。“这样就更保险了。”

    赵大亮不解,“这洒的什么?”

    “防腐药剂呗。”李思广说完,将手里拨弄过僵尸的树枝扔到一边,然后动身往回走。

    宋伟仁也跟着走了。

    三人这么一走动,到将赵大亮留在了最后,他成了最靠近刘猎户尸体的人。

    陡然发现这个情形,叫赵大亮吓了一跳,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面三人的中间,跟着他们,一起老老实实原路返回。

    他们所处的位置,离上头村近。这一带的山路,赵大亮没怎么走过,回程的时候他走得很惶恐,生怕走岔了道,再来一出误入恶狼谷的戏码。但是其余三人似乎轻车熟路一般,一点也不停留,一路往回走去。

    赵大亮不停的问,“是不是这边?”、“有没有走错?”、“是不是要往那边走啊?”

    其余三人并不搭理。在赵大亮忐忑的置疑当中,四人不紧不慢、理所当然的就走回了上头观。赵大亮觉得很神奇,这三个人咋就这么好记性。

    四人经过上头观,没有再进去,而是循路直接往下头村去了。

    等温深四人回到下头村的时候,关云和冯主任已经领着山宝到了村委会,他们早坐在院中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等温深他们回来了。

    众人见面之后,寒暄了一阵,李思广忍不住对关云道,“老弟啊,你的生意来了啊。”

    关云笑问,“怎么说?”

    “命案。非正常的命案。人都成干尸了。”李思广十分神秘的说道。

    “真是那东西干的?”关云有些疑惑。

    李思广点头,“而且还不止一个,这山里,不简单啊。这趟上头观之行收获颇丰。”

    一边的山宝听他们说的离奇,想要插嘴,却又不敢询问。他转眼望向脸色十分古怪的赵大亮,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低声问道:“谁死了?”

    “刘猎户死了。死相相当难看,比柴房里那些畜生还不如,血都被吸得干干的。哎!不说了,不说了。说起来就恶心。”他不再搭理山宝,直接就走进房里,张罗老婆赶紧烧水给他们洗澡洗手。他心里总觉得这一趟带了许多脏东西回来,想要赶紧洗掉。

    山宝听赵大亮这么一说,也觉得相当的震惊。因为之前没听说过山里有死人的情况,这是头一个。这个消息叫山宝原本就有些忐忑的心里,又多蒙上了一层阴影。

    温深他们专家组的四个人坐在一起相互介绍了一下情况,分析了一翻案情。李思广把上头观拿回来的木头盒子交给了温深,里头那本古纸笔记,须要温深去处理一下,不然没法翻阅。大家还商定了后续的考察重点,一个是献祭崖,一个是柳树丫母亲的坟洞。

    当晚,吃过饭后,几位专家又专门找山宝了解了一下情况。山宝的经历,和赵大亮老婆以及赵二牛都有些相似,都是人晕了失去知觉以后,醒过来,就到了柳树丫母亲的坟洞前。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去的。

    关云询问山宝是否看到赵二牛和赵大亮老婆是怎么去柳母坟洞的。山宝细想了想,还是搞不清楚,因为当时自己伤势也比较重,人昏昏沉沉的,每次都是睡醒后,就看见身边多了个人。

    温深他们一合计,都觉得那作为祭品的柳树丫,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这人疯疯傻傻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比较奇怪。

    山宝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满心疑惑的说道:“以前我每天很早上山采药的时候,总能在村外碰见这傻子,偶尔搭话,知道他居然是从山里回来的。以前没多想,就觉得他是个傻子,不知道害怕,三更半夜也敢往山里去。今天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才真觉得有些邪乎。黑咕隆咚的山里,我们时常进山的人都觉得危险。若是进山采药必须在山里过夜,一定得先找个住的地方,或者搭起帐篷点起篝火,三五成群的相互照应着过夜。或者爬上大树,把自己捆在树上过夜。都是为了防止野兽偷袭。这傻子居然敢半夜进山在山里晃荡,而且经常这样,居然也没遇过险,确实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那你的意思是?”李思广问道。

    听专家发问,山宝羞赧的答道:“我也说不好,就觉得奇怪。说出来,给各位专家参考。”

    “三更半夜在山里活动,能长期不遇险,要么就是运气太好,要么就是......”温深说了一半,沉吟不语。

    “他自己本身,就是危险。”关云若有所思的接过温深的话头。

    众人听了这话,都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似乎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后,宋伟仁打破了沉默,“把这个人的资料整理一下,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我晓得。这个傻娃子的事情,我晓得。”赵大亮自告奋勇的说道。

    “那你就介绍介绍这娃娃的情况。”李思广呵呵笑着叫他快说。

    赵大亮就将柳树丫的身世来历和死而复生的经历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等赵大亮说完,关云立刻十分专业的警觉道,“这人肯定有问题。第一、他的母亲太不寻常。美貌绝伦、懂医术,会功夫、学识渊博,而且不是本地人,要说起来,这女人倒是和你们几位有些相似。第二、这人出生就傻了,十几岁死了一回,没死成,被他娘救了过来,死而复生,他娘却死了。他娘是谁?他娘又是怎么救的儿子?这些都该好好查查。”

    “我想,他应该感染了。”宋伟仁很笃定的说道。

    众人望向他,“你这么确定?”温深问道。

    “是的,我几乎可以确定。他母亲很神秘,也很优秀,这叫我想起了另一个十分相似的人。”宋伟仁若有所思的说道。

45 有僵尸为患

    “肯定感染了,他母亲如此的非同凡响,让我不由得联想起一位前辈,或者说可以称之为大师姐。我老师胡一公曾经说他教过的学生很多,但是有一个大师姐,无论个人素质还是专业素质,都是极其拔尖的。但是很可惜,这位师姐家境不怎么样。她最后没有跟着老师扎扎实实做学问。而是凭借着她精深的专业知识,进了一家十分特殊的生物技术公司,成为高薪的技术骨干。很巧的是,她的专业方向,就是那一类病毒。或者这位大师姐和这傻子的母亲,有什么关联。”宋伟仁联想丰富的说道。

    “你说的是‘人途生物技术公司’?”李思广一脸严肃的问道。

    宋伟仁有些愕然,“你怎么知道?”在他的眼里,这个跟动物园的动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乡下老头不应该能猜出自己说的是这个公司。甚至这么高端的生物科技公司,李思广就根本不应该知道。

    “号称我国在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生物技术公司。表面上做着普渡众生的科研项目,私底下勾结一些国内外势力,从事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研究。这样的公司,搞生命科学的圈子里稍微有些消息的人都能知道。”李思广说得轻描淡写。

    但是在宋伟仁听来,这话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正如李思广所言,这个人途生物技术公司确实是这样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公司,但是这家公司背景复杂而深厚,科研攻关运作实力也极其强大,可以算是目前世界上的几大具有垄断地位的生物技术公司之一。公司表面上做的都是医药、粮食、食品等领域的良心产品、公益项目。但是没人知道这个公司真正赚钱的是什么样的科研项目,或者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该公司可以说是业界最神秘的公司。势力极大,影响力也很广。

    宋伟仁即使身为首都大学的高级学者,对这个公司的内幕,也不甚了解,还是几次偶尔听他的老师胡一公院士私底下谈起过这个公司,才知道其内幕。对于这个公司,胡院士每次说起都直摇头,甚至非常痛心疾首的断言,“如果说生物技术能够毁灭人类,那这个执行者肯定来自于人途生物技术公司之流。”胡院士还警告宋伟仁,千万不可触碰这个公司的任何项目,不要跟这个公司产生任何的关系。

    就是在提到这个事情的时候,胡院士以他那位已经进入人途公司的相当优秀的美女学生,作为反面教材,来教育宋伟仁。他当时对宋伟仁说的是,“她在各方面都比你强,但是即使是她,在这个公司里,也误入了歧途,开始搞一些不符合科学人道主义精神的科研项目。最后,你这位师姐,也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算是遭受报应了。当时,就连我出面,没能保全她。所以对那个公司,我很厌恶。你的态度,也必须是敬而远之。否则,你就不要再说是我的学生了。”胡院士的态度相当严厉,宋伟仁对此事的影响也相当深刻。

    想起这些事情,宋伟仁就觉得十分感慨,同时也对李思广这人的身份感到奇怪,暗想,“这人真是那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和动物园里的动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土老帽么?”

    就在宋伟仁出神发呆的时候,温深说道,“宋博士,你不是还收集了一些尸体手上抓握的布条么?给赵家大妹子看看,认一认,看她是否见过。”

    宋伟仁回过神来,他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赶紧从口袋里取出那塑料袋,递给温深。正好这时赵大亮和他老婆从屋里出来,招呼大伙去清洗。温深便请赵大亮老婆辨识那些布条。

    隔着塑料袋,赵大亮老婆一看见那些碎布条,就觉得花色相当熟悉,仔细想了想,惊呼道,“呀,兴许是那傻孩子身上掉下来的。那天咱娘俩做祭品献祭山神,村里给咱们各做了一套新衣裳,他身上的花色儿就是这样的。你们这是哪找到的,千万得把那娃娃找回来,怪可怜的。”

    温深回头看了看专家组的其余三人,那三人也正看着温深他们。众人沉默了一下,心里都在想,“这个叫柳树丫的傻小子,居然成为了这整件事情的风暴眼。”

    “这说明他们打斗过。”过了一会儿,李思广打破沉默,“这傻孩子如果是极厉害的僵尸,他肯定用不着这么吃力的跟刘猎户搏斗。我看他是中了尸毒,但是中毒不深。”说完他抬头看见宋伟仁正一本正经,充满置疑的盯着他,于是笑道,“好好,不是尸毒,是病毒,可以了么?”

    宋伟仁听了这个矫正,才相对满意了些,在他看来,科学容不得半点马虎,病毒就是病毒,不能说成其他的东西。但实际上他越是这么叫真,就越说明他心里的迷惘变得更大了,他心底深处实际上在问自己:“僵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真是超自然的存在么?”。

    宋伟仁又陷入了思考的时候,关云却和李思广探讨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傻孩子还是刚中毒,并没有变成可对人形成极大威胁的僵尸?是不是说他只是单纯的因为自身素质条件好,另外加上一点点病毒带来的异能,从而变得比常人略微危险一些,但是并没有达到危害很大的那种情况?”

    李思广点头表示认可,“不错,我觉得从刘猎户左边脖子上被咬烂却难以致命的伤口和由此推断出的牙齿的变异情况来看,这个小娃娃就算是僵尸,也是僵尸中的幼崽。右边留在血管上的简单而锐利的两个牙洞,才是致命的伤。我们要警惕的是后头这个。”

    “但是我有个疑问,”关云不解的说到,“按照村里的报告,之前这片山上都是动物被吸干血液,并没有人被僵尸吸血的事件。只有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有上头观除僵尸的掌故,我们可以不怀疑这个传说是真的。但是按照传说,那两具古代的僵尸已经被收服了。也就是说今天出现的这具厉害的僵尸,肯定不是古代那两具僵尸。那么,这厉害的僵尸,是从哪儿来的?我们也问过了赵村长,之前这十里八乡没听说闹过僵尸,没为了这个死过人,也没有人暴毙的记录。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挺蹊跷的。”

    “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考虑,”宋伟仁面无表情的分析道,“那傻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感染了病毒,正在变异。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他的存在,招引了别处的捕食者过来。或者那个厉害的捕食者就是这个傻小子的守护者。这两种情况,在动物界的猛兽里不是不存在的。”

    “我认为你的假设里,前一个靠谱,后一个还是不能解释我的疑惑。据我所知,能够一口认准血管并下嘴,将人的血液直接吸干,并且爆掉了人体内所有的细胞,导致对方都无法发生尸变。这样的个体,在僵尸这种奇异生物里的等级已经不低了。它必然会不断的给自己补充新鲜血液。所以之前肯定会死人。但是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们手头掌握的信息里,只在最近死了刘猎户一个。那么如果说这个厉害僵尸一直在这一带活动,却没有死人,这不科学。”关云接过话头。

    “我觉得我们可以暂且接受宋博士的第一个假设。傻孩子尸变的过程中,可能散发出了某种气息或信号,引来了附近的其他僵尸。之前没有死人,只死了动物,可以理解为是被这傻孩子当食物吃了,但是这傻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吃人血。而最近引来了附近的僵尸,这个新来的,开始吃人了。那么,附近的老百姓,今后可能就比较危险了。”温深满脸忧虑的说道。

    其他几人对这个结论也深表赞同。

    温深转脸望向冯主任,“冯主任,我们还得再辛苦你一趟。”

    冯主任听他们分析案情,虽然有些专业知识没整明白,但是大概情况听了个**不离十。这整件事情听得他心惊胆战。温深这一叫他,他才回过神来,“诶,啥事儿?”

    “我想麻烦你,明天一早再辛苦辛苦,下山去镇上一趟,做这么几个事情。第一,告知当地公安局,就说上头观附近的山上闹出了人命案件,要他们派人上山去收尸,必须全副武装上山,届时我们也会派个人跟去带路。第二,让公安局帮忙查一下,最近三个月以来这一带的村子里,有没有什么人口失踪或离奇死亡的案件,这种案件和三个月以前比较,是否呈现出增长态势。第三,请镇政府行个文,就说最近饿狼谷的野狼出山觅食的频率比较密集,附近山上的村民,特别是药农、猎户,最好不要进山,即使进山了,晚上也切不可留在山上。其他人晚上即使在村里也不要随意外出走动,呆在家里最好。”温深有条不紊的安排道。

    冯主任听了温深的安排,连连点头,心想,“要是这回下山去了不用再回来才好。”

    温深又跟其他几个专家商量,“明天我们请山宝兄弟带路,一起去他们献祭的山崖上下查看一下,然后是柳树丫这傻小子母亲的坟墓那儿,最后,如果可能,我还想去趟饿狼谷。”

    专家组成员都点头对这个安排表示赞同。

    但是一边的赵大亮和山宝却异口同声的惊呼,“去饿狼谷?”

    温深点头微笑,“是的,去饿狼谷,怎么了?”

    赵大亮不敢言语,呆在那没动也没说话。

    山宝愣了一愣,脸上显现出痛苦的表情,他对当时被群狼袭击的场面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所以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不解的问温深:“为什么一定要去饿狼谷?”

46 勘查悬崖

    46勘查悬崖

    “因为我们想知道在饿狼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和赵二牛能够活着回来。”温深温和又坚定的说道。

    山宝想想那地方,就觉得头疼,浑身汗毛都直立了起来。他很想找出一些可以不去恶狼谷的理由,但是连他自己内心深处都在问自己,“是啊,我晕过去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人专家小组里,除了宋伟仁,其他几位对这些山里的人们都表现得很和气。但是和气并不代表赵大亮他们的想法足以影响几位专家的行程。专家们说要去恶狼谷,那么似乎就一定得去。

    哪怕赵大亮和山宝他们认为专家组安排的这些活动都相当危险,但是作为村长的赵大亮和接受了向导任务的山宝,在整件事情里只能是在稍作挣扎之后,服从命令听指挥,完全得按照专家组的安排行事。因为对山宝来说,似乎他已经将自己这条命卖给了专家组,怎么能不听话呢?而对赵大亮来说,反正上山的是山宝,他自己是多说多错,所以不如干脆闭嘴,冷眼旁观得好。

    当天晚上大伙好好休整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四人专家组就跟着山宝上山去了。

    赵大亮很开心,这回又山宝顶着,总算自己不用跟着冒险了。但是他也没闲着,而是公私兼顾的陪着冯主任去了镇上。

    由于上头村那边发现的情况表明这山里越来越不安全了。所以关云建议这次上山大家得配备一些武器。是以他从一大堆装备里翻出了一批重型管制枪械,甚至有最新式的手雷。这次任务被上级领导认定为相当危险,十分重视,所以给了关云很大的权限,批准了他携带充足的枪支弹药。要不是这样,就连关云这样级别的人员,也是不能随意带着这么多重型器械执行任务的。

    但是除了关云自己以外,其他人似乎都不太懂得如何使用现代的武器装备。关云带来的这些高级枪械,并没有推销出去。

    即使是他自己,也认为这次上山顶多只能算是个侦查任务,如果手里拎着个ak47,那也太夸张了。所以他的装备仅仅是一把普通的手枪和一柄军用匕首。前者别在了腰间,后者插在了靴里。这都是当年执行特战任务的最基本配置。另外他还带了些登山用具。

    其他人则根本没碰关云的那些宝贝。

    温深和李思广各自背了一袋子被宋伟仁认为稀奇古怪的,跟封建迷信有密切关联的,十分乱七八糟而且极其荒唐的东西。这些东西一部分是他们自己准备的,一部分来自于赵大亮上次请信守老道来做法事没用完的存货,无非是些糯米、银针、符纸、特别的绳索之类。不过所有符纸,都是温深和李思广重新画写的。此外李思广还特意带上了从上头观弄回来的匕首。

    宋伟仁自己则从关云弄上山的装备里找到了他自己从国外带过来的宝贝——野外科考麻醉枪。他的这把枪是国际上最好型号的麻醉枪,射程远、精度高,枪针尖细,内含麻醉剂量大。最重要的是,枪针里的麻醉剂,是宋伟仁自己的科研团队研制的。比寻常市面上麻醉剂的麻醉能力强至少十倍以上。他曾经用这个东西,孤身一人,躲在深山老林的大树上,两枪针撂倒了一头东北虎。由此可见这麻醉枪所用的麻醉剂有多厉害。

    至于山宝,还是最喜欢用土家伙,所以居然宁可借了赵大亮的猎枪,也不碰关云的那些新式武器。这另关云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次不用这些家伙,那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再用这么好的枪了。”

    “您的这些宝贝疙瘩虽好,但是我用着不趁手啊,还是这**使起来得劲!”在听到这样的答复之后,关云直接败退了。

    按照温深的安排,五人上山的第一站是献祭的山崖。就是当时赵大亮媳妇和柳树丫被挂在笼子里,放下去的那个山崖。

    这山崖离下头村并不远。

    当时送这娘俩上山的人都害怕进山太深,到时候当天回不了村子会十分危险,随便挑了个离村子很近的山崖,把他们娘两往那一扔,也就算糊弄完事了。

    所以这回山宝带着专家组来到山崖的路上十分顺利,甚至比温深他们在上头村的探查还要轻松些,跟在野外踏青似的。

    慢悠悠走了不到一个钟头,五人就上了一座山顶,来到了悬崖边上。这山不算太高,看起来周边还有很多更高的山峦。不过山边的悬崖却显得很陡峭,这崖下应该有一个深谷。因此从山顶的悬崖上往下看,给人感觉是深不见底。

    悬崖边一棵老树的粗大树干上,还结实的绑着着当时栓竹笼的粗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耷拉在悬崖下。宋伟仁将绳子从悬崖下拉了上来,绳子另一端还捆着一根断裂开的竹竿,这竹竿显然是当时竹笼的一部分。

    宋伟仁对这绳子仔细查看了一翻,没看出什么名堂。

    不过他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愤怒的骂道,“愚昧,实在是太愚昧了。将活人当祭品,这不是回到封建时代么?在科技如此发达,人权如此被尊重的时代里,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叫人难以接受。不可容忍、令人发指。”他越想越气,忍不住转头对着山宝厉声训斥,“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山宝被吓了一跳,满脸的委屈和无辜,“这都是那老道出的主意,我们也知道不好,但当时大伙都被山里的东西吓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病急乱投医了。再说献祭山神的那天,我并不在场,您有气别冲着我来啊。”

    宋伟仁听了,直呼“狡辩”,还想再骂,却被温深拦住,“这个事情确实和山宝同志个人没有关系。现在也不是为此恼怒的时候,我们应该集中精力,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这个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宋伟仁只得强忍住了,没有再继续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但是眼睛却依然瞪着山宝,仿佛要从眼中冒出火来,将山宝给烧了去。

    专家组的四人开始在崖边四处寻看,山宝则在一旁一边打着下手,一边讲解周边的地势。虽然山宝当日并没有跟着送活人祭品的队伍上山,但是事后听赵大亮老婆说明了献祭的方位和山崖的特征,作为向导他自然很容易的就找对了地方。他曾经无数次在这崖壁下方攀爬采药,对此地熟悉的很,因此介绍地形地貌时,讲得十分详细清楚。

    专家组在崖边查看了一会儿,所有的迹象都说明了赵大亮老婆叙述的事情,可以肯定完全属实。只是在崖下发生的那些事情,站在悬崖顶上是没有办法考证的。

    温深想起来这悬崖是信守老道和刘猎户最后出现的地方,于是他问山宝,“从这里去上头村,最近的一条路该怎么走?能通到上头村的哪里?”

    山宝对上头村虽然也不很熟悉,但是却比赵大亮知道的多些。他习惯了在山里活动,对山里这些明路暗道,都十分了解。想了一想之后,清楚的答道,“山那边有一段山路,可以直通上头村后山,走个几里地,然后拐进一条小道,就能走到上头村了。出口在上头观背后的林子里。这条路是最近的了。”

    温深一听,就知道山宝说的那条路,就是刘猎户和信守老道选择的路线,但是他还是想进一步确定一下,“你觉得信守老道和刘猎户,可能知道那条道么?”

    山宝这回想都不想,“信守老道知不知道这条道,我不敢肯定,刘猎户肯定知道。这山里,他比我摸的可熟多了,我知道的道儿,他肯定知道;我不知道的道儿,说不定他也知道。”说到这,山宝突然想起刘猎户就躺在那条山间小道的某个地方挺尸。想着这刘猎户这么能干,都死在了山上,他自己这回跟着专家组再次进山,实在有些冒险。只是现在想要退缩,已经晚了。

    李思广没有给山宝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从这山崖攀下去,看看悬崖崖壁上的情况?”

    山宝看了看悬崖,又看了看自己的残腿,一咬牙,答道,“行,能下去。虽然残了,但是这小山崖子,还是难不住我。”

    “我陪你下去吧。”关云拍拍身上的攀山绳索。

    “你这么笨重个身子,能爬下去?而且这绳子也太细了些。”山宝看着魁梧得跟个铁塔似的关云,再看看他身上的攀山绳索,总觉得那纤细的绳索承受不住关云的身子。

    关云听了这话,哑然失笑。他身上背着的绳索,是国际专业登山绳,上头安装了极其牢固、设计科学的金属锁扣。绳索本身是由一些特殊合金材料制成的金属丝加上高级天然植物纤维编制而成。别说一个关云,就算是一头大笨熊,也能拉得住。所以关云笑呵呵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能下去,我就能下去。这细绳子比那跟粗麻绳肯定结实得多。”

    山宝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而后忐忑的申明,“我话可说前头,我腿脚现在十分不利索,万一您摔下去,我可救不起您。太沉了。”

    关云这回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温深和李思广也跟着笑了。

    “这个你放心,他属大熊猫的,有九条命,摔不死他!”李思广拍着山宝的肩膀打趣说道。

    山宝听了,还是有些不信,但是该说的已经说了,于是不再多言,准备下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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