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四十万字了,真不容易啊!
上架了,就像顾小召即将面临的 挑战一样,上架对小顾来说也是一道坎,这条坎不管多么艰难都要迈过去,前面也许是一片艳阳天,也许阴云密布,或者是狂风暴雨!
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各位书友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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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在各位看官支持下,会是一片艳阳天!
小顾在此拱手为礼了,就此鞠躬下台!
第一章 暗杀
黑暗中,顾小召睁开眼。
一旁的木窗半开着,银色的月光透窗而入,落在榻侧的墙壁上,留下了一块不规则的白色光斑。
又是那个梦!
无边的血海,青色的巨狼虚影闪现,伴随着一阵阵惊雷声,数不尽的黑色闪电连环劈下,一座小小的山峰在无尽虚空中在血海里沉浮飘荡,山峰周遭,金色符文闪现,将黑色闪电挡在外面……
他坐在峰顶仰头望天,身边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他心中满是愤怒和哀伤。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黑暗,漩涡一般把他深深吸入的无尽黑暗。
然后,他就醒了。
有记忆以来,他每天都要做这个梦,才开始的时候,梦境比较模糊,最近几年,真实得和现实世界没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
他找不到答案。
长呼出一口气,顾小召想要翻身起来。
然而,腰部刚刚一动就刺痛无比,下半身就像是不属于自己的,别说弹身起来,就算是稍稍挪动也不成。
怎么回事?
像是被人下了药?
深吸一口气,顾小召运转内息,然而,真气堪堪行至后腰雪山处就受到了阻滞,根本无法下行。
的确是被下了药!
谁?
究竟是谁?
这里是蜀国巴南郡梁津县的滴水观,背靠十万横断山脉而建,乃是整个巴南郡西南部最大的武道修行圣地。
在自己身边,父亲顾铨安排有三个同龄少年,他们住在一侧的厢房。
平时,身为伴读弟子的三人轮流着陪着自己,须臾不离左右,饮食之类的也都要让他们先尝试,这般严密的防护下,竟然也会被下药?
只能是内鬼!
自己中的应该是一种叫迭迭香的迷药,那东西无色无味,是滴水观的弟子专门用来对付凶兽的玩意,时间越长,效果越是霸道。
迭迭香的功效只有一种,那就是用来麻醉神经,它能隔断神念和身体之间的联系,轻者麻痹,重者昏迷。
这玩意很难检测,少量服用,有着制造幻觉的作用,若是下在菜汤里面让人喝下,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必然是内鬼!
只有内鬼才知道从未进山和凶兽搏杀的自己,手里没有迭迭香,自然也没有解药。
顾小召微蹙眉头,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那个下药的人并不知道,迭迭香对自己的作用不大,对于麻醉神经之类的药物,自己有着一定的免疫力。
所以,自己现在清醒着。
深吸一口气,顾小召闭上双眼,将焦虑不安等情绪摒除,然后,在有节奏的呼吸吐纳中,在识海里观想一轮明月。
这门功法乃是梦中所得。
准确地说有记忆以来,他脑中便有了这门功法,是一篇短短数十字的口诀,观想的时候反复默诵,当有奇效。
此功法名为无限万象通明录,如今,他所知道的经文乃是功法的前篇,叫做明心见性篇,分为上下两部,明心篇,见性篇。
此时,他仍然卡在第一道门槛,明心篇。
这门功法直接作用于心神,迥异于这方世界的玄功秘法。
在此方天云界,多以修炼自身**为主,名为武道秘传。
顾小召也有修炼武道秘传,然而,无论是滴水观的玄功,还是千年世家顾氏门阀的传承,他都很难修炼到高深境界。
如今,十七岁的他的武道修为不过是锻骨初段。
练皮锻骨,易筋洗髓,这是炼体境的四个层次,也是武道入门的四个关卡。
三个同龄人和顾小召一起开始习武,如今,进境最慢的顾大忠都是易筋巅峰,速度最快的顾闯已然是洗髓大圆满,只差一步便能踏入下一个境界,炼气境。
只有跨入炼气境,才算是真正的武道中人。
如今,炼体境的他们不过是武道学徒罢了!
修为如此孱弱,这也让顾小召沦为了很多人的笑谈。
滴水观下院每三年收一次徒弟,顾小召已经进来七年有余,武道修为甚至不及前一年才进来的某些十一二岁的天才门徒。
在整个下院,他的名气非常响亮,可谓十年难得一遇的废材。
对于众人的不屑,顾小召全然无视。
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修炼的无限万象通明录明心篇虽然进境缓慢,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壮大神魂,增强神念,也就是所谓的精神能力。
相比同年龄的武徒们,顾小召的神念要强大许多。
这也是他中了迭迭香却仍然能醒来的缘故。
默念经文,观想明月,有白色光华从月中洒了下来,混杂在真气中,驱动着真气在经脉内艰涩的运行,其间,白色光华不时把某些淡紫色的斑点驱除和消融,如此,花了比平时好几倍的功夫,真气堪堪运行了半个周天。
这时候,下肢有了些许的感觉,顾小召睁开眼。
对方既然下的是迷药,必定有着后手。
须得应付这后手。
他用双手撑着床板,缓缓挪动身体,将身下的瓷枕靠墙放好,稍微抬高了脑袋和肩膀,姿势变得比较容易发力,接下来,探手从床板下的暗盒里掏出一把匕首,随后闭上眼睛,微微眯着,就像是熟睡了一般,呼吸细长。
一炷香之后,咿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月光将一个人的身影投到了墙上,晃动着,就像是索魂的鬼怪。
保持着呼吸的节奏,顾小召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
虽然有月光,室内仍然稍显昏暗,那个人的容貌顾小召看不太清楚,然而,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他仍然认出了那人。
那是他的三个伴读弟子之一,顾闯。
顾闯是顾家的家生子,他的母亲曾经是顾小召的奶娘,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不错。
在三个伴读弟子中,他和顾闯关系最好。
顾飞扬太过骄傲,顾大忠太过愚笨,唯有顾闯为人聪明,却谨守着下人的本分,所以,两人基本上是须臾不离,一起在滴水观下院的双照堂修行。
他为何要背叛?
顾小召想不明白,他的心隐隐作疼。
银色月光中,顾闯摇摇晃晃行来。
他的呼吸很是急促,脸上的表情非常紧张,脚步也有些虚浮,似乎是有些犹豫不决,几乎是慢慢挪到了床前。
“少爷,不要怪我,我不想的……”
他小声嘟哝着,声音颤得厉害。
随后,他低下头,双手颤抖着拿起散落在一旁的棉被。
是想把自己闷死吧?
如此,就不会留下痕迹?
真是天真!
就在顾闯低下头,双手堪堪拿起棉被一角的时候,顾小召左手在床板上一按,上半身像弹簧一般猛地弹了起来,右手的短匕从下往上猛地插入顾闯腰间。
“啊!”
中刀之后,顾闯忍不住痛呼出声。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兀然响起,惊起了屋檐下睡着的雀鸟,顿时,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响起,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动静。
殷红的鲜血箭一般从腰间的伤口飞溅而出,溅了一床。
“你……”
顾闯双目圆睁,松开棉被,右手成虎爪之势,向顾小召当头抓下。
气血运行之下,鲜血从腰间的伤口再次飞溅而出,足有一尺多高,使得他气息不够圆满,再加上仓促之间使劲,力道也没有使足,这一招势大力沉的云龙探爪也就变得虚浮无力,徒有其形。
顾小召的左手向前一探,抓住顾闯的手腕,往下顺势一扯。
一个酿跄,顾闯扑在了榻上,随后,顾小召的左手向前一移,准确地按住了顾闯的脑袋,将他按在榻上,一时间让他动弹不得。接下来,右手握着匕首在那厮的脖颈上轻轻一划,划破了大动脉。
鲜血飞溅而起,沙沙作响。
“咯咯……”
顾闯发出奇怪的声音,身子像是被钓上岸的大鱼,挣扎着从床边滑落,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他抬起手,无力地捂着脖颈处的伤口。
“娘啊……”
声音出口,身子扭动了几下,随后,无声无息。
冷冷地瞧着木榻下的那具尸体,顾小召面无表情。
他心中五味杂陈,无数陌生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很难说清,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曾经的亲密伙伴。
然而,他并没不适的感觉。
所谓情绪,不管是正能量的情绪,还是负能量的情绪,他一样也有,然而,他却不会被情绪所支配。
一直以来,他都有一个梦想,要想成为诸天万界唯我独尊的最强者。
与其说是梦想,倒不如说是执念。
当他每天晚上被那个噩梦纠缠的时候,他就产生了这个执念,这个不得不完成的执念,若是不能完成,念头就不通达,人生便是痛苦,充满了心魔。
他知道,要想成为至高无上的最强者,要想登于九天之上,这一路上,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可以说神座之下皆是尸骸。
在他心中,容不得半点软弱。
做了几个深呼吸,待双臂有了力量,顾小召撑着双手从榻上翻了下来,勉强靠着木榻坐下。
身下是一团没能干涸的血泊,他没有丝毫在意。
在顾闯的腰侧掏了掏,将那厮的百宝囊取下,扯开捆着百宝囊的丝索,将其打开,把里面的物事倒了一地。
不一会,顾小召就在那些瓷瓶中寻到了迭迭香的解药,随后,他打开瓶盖,将瓶中的解药服下。很快,一股热流便从腹中升起,随着几个呼吸,全身上下都变得热烘烘的,将那种冰凉无力的感觉渐渐驱散。
恢复正常之后,顾小召缓缓站起身。
瞄了一眼顾闯的尸体,他的目光冰冷如雪。
第二章 功成
顾闯为什么这样做?
是谁在背后收买了他?
又或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做?
可惜,没能留下活口!
只不过,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危急,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对方翻盘反杀,容不得他手下留情。
自己的这些伴当中,还有人被收买吗?
展大叔在就好了!
除了顾闯等三个少年伴当之外,还有一个姓展的武者伪装成下人守护在顾小召身边,那人,就是顾小召的护道者。
每一个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身边都有一个武功高强的护道者。
顾小召的护道者姓展名断,武道修为已然是炼气境第五层。这样的修为,即便是在滴水观中,也算得上是好手一名。
顾小召来自蜀国巴南郡的豪门顾氏。
他是顾家三房家主顾铨的儿子,然而,母亲却只是顾铨的一个外室,生下他没多久便暴病而亡。
顾铨的正室是蜀国都城益都刘家嫡系出身,刘家是蜀国的超级门阀,血脉传承比起巴南顾家更为高贵,刘氏为顾铨生有两个儿子。
她不管顾铨如何在外面花天酒地,只是不许他另有后人。
如果有人胆敢生下顾铨的后代,往往便是母子皆亡的下场。
顾小召出生之后,自然也免不了被追杀。
或许是因为非常喜欢顾小召母亲的缘故,顾铨动用了不少力量来保护顾小召,尽管如此,顾小召仍然需要隐瞒身世躲躲藏藏,出生之后,被刺杀了好几次,亏得展断一直护着,这才没有丢掉性命。
十岁那年,顾小召进入了滴水观,情况好了不少。
顾铨的好友不动如山任怀庆在滴水观担任武道师傅。
身为巴南本土势力的一份子,且立场稍微偏向王室的滴水观并不卖超级门阀益都刘氏的帐。
就算这样,暗杀仍然无所不在,一直到三年前,方才休止。
他隐隐听护道者展断说过,他那个父亲顾铨向刘氏娘子承诺,永远不将他召回顾家,顾氏三房的传承和他再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作为交换条件,刘氏娘子也要放弃对顾小召的刺杀。
然而,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协议被撕毁了?
前天,展断收到了从郡城来的飞鸽传书。
信上说郡城有事,家主让他速回,上面盖着顾铨的私印,有着特殊的印迹,故而,展断深信不疑,连夜往郡城奔去。
如今看来,那封信应该是调虎离山之计。
若是他在,少年顾小召根本不可能被下药,顾闯也不敢动手。
所谓阴谋,肯定是一环接着一环,接下来,自己该怎样面对?
不过,就算展断不在,那又如何?
人,靠别人只能靠一时,归根结底,只能靠自己!
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顾小召慢慢走出室外,站在檐廊之上。
皎洁的月光中,庭院内,风吹树梢,沙沙作响,目光从院墙上方掠过,擦过几株在风中摇晃的野草,落在了远方。
那里,有着一道连绵起伏的黑线。
十万里横断山脉便在于此,若是白日所见,气势当更为雄浑。
走下檐廊,几步穿过院子,来到一侧的厢房。
站在厢房门前,手握短匕的顾小召缓缓呼吸,他微微抽动鼻孔,仔细嗅着。风中,飘来了野花的芬香,也有树叶草木的葱茏之气,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并没有难闻刺鼻的血腥味道。屋内,很安静,隐隐有平缓的呼吸之声。
看样子,顾闯并未对自己的同伴下毒手。
他们多半也中了迭迭香,陷入了昏迷之中。
下一刻,顾小召轻轻推开了厢房的大门。
……
第二天,八月八号。
天晴,微云。
阳光从檐前榕树穿过,在庭院洒下星星点点斑驳光影。
远处,群山连绵,山顶覆盖着一层雪线,像是一条白色的长蛇蜿蜒盘旋。
滴水观位于一个山谷内,那是一个占地非常庞大的山谷,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小平原,兰溪在山谷内蜿蜒而行,途经三座巨大的山峰。
滴水观下院位于山谷前头,后面则是像根巨大石柱直耸云霄的天柱峰。
像顾小召这些炼体境的武道学徒便在此修行,若是进入炼气境,成为了真正的武者,便会转入位于那三座山峰的上院进行修行。
兰溪从三山间绕着滴水观流出,然后,穿行在茂密的原始森林数天之后这才流向山外的平原。
这条河可算是滴水观的生命要道,大量的生活必需品从山外运来,那些货船也将山里的出产运送出去。
像在山里随处可见不值几文的七星草,一旦运到梁津县,价值顿时暴涨三倍,运到郡城,也就十倍有余,运到益都,那就更不得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故而,即便是地处穷山恶水的滴水观仍然是热闹所在,各地的商贾纷纷云至,慢慢地,滴水观的外围也就读了一座坊市。
当然,这个坊市是在滴水观的掌控之下。
顾小召站在檐廊上,望着山下的坊市,神情漠然。
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顾小召转过身,两个少年一前一后从屋内行了出来。
走在前面那人身形瘦削,相貌英俊,他叫顾飞扬,如今已然踏入了洗髓境。
走在后面那个小胖子叫顾大忠,他要稍逊一筹,现在,也不过是易筋巅峰。
他们和顾闯一样都有着非常高的武道天赋,不然,也不可能被选中成为顾小召在滴水观的伴读。所谓伴读,同样也是滴水观的弟子,只不过,他们的身家性命名誉地位全都隶属于主家。
在顾铨看来,这三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炼气境的武士,那时候,他们将作为顾小召的家臣,辅助在他左右。
昨天晚上,这两人也着了顾闯的道,被迭迭香放翻,也许是朝夕相处的关系,顾闯并没有下手杀掉他们。
然而,对他们来说这并非什么慈悲。
顾飞扬也好,顾大忠也好,他们都是顾氏的家生子,祖上几辈都在为顾家效劳。一旦顾小召遭逢不幸,他们也要殉葬,若是逃亡,其家人将会受到非常严厉的处罚。
昨天,顾小召将两人唤醒之后,不顾他们的惊诧,让他们整理血迹斑斑的静室,把顾闯的尸体抬了出去,埋在院子后面的小山林子内。之后,他不顾屋内仍然蔓延着丝丝的血腥味,依旧倒头就睡,睡得异常安稳。
开天辟地第一次,入睡之后,那个噩梦不曾降临。
恍惚间,顾小召心中有个明悟,无限万象通明录的第一篇明心见性篇的上篇明心篇自己算是练成了。
第三章 前世
晨光中,两个少年迈着矫健的步子快步行来,很快,他们就来到顾小召身前,然后,非常恭谨地弯下腰,点头行礼。
“少主,晨安……”
“嗯……”
顾小召点点头,抬起右手,示意两人起身说话。
顾飞扬抬起头,他的眼神颇为灵动,却也透着不安。
在他身后,小胖子顾大忠只是憨笑着,眼神隐隐有些恐惧。
要知道,以前他们对顾小召的态度可不是这样。
他们和顾小召同一年进入滴水观修行,同样的师傅,同样的功法,甚至顾小召还经常独自开小灶,接受展断或者任怀庆的传授。除此之外,他们十五天才能进行一次药浴,不像顾小召那样每三天便可以药浴。
更不要说,在顾小召的修行途中,服食丹药就像吃糖豆一样。
然而,顾小召的武道修为却最差劲。
同样是少年人,顾飞扬等人自然不太看得起他。
当然,身为顾家的家生子,他们的一切都和顾家息息相关,若没有顾家的名头,他们也不可能进入滴水观,再有武道天赋,没有门路修行,也只是一场空。何况,他们武道修行上消耗的资源也大多由顾家供给。
明面上,他们不敢对顾小召有丝毫的无礼,仍然要处处讨好他,背地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现在无论明面还是背地里,他们的态度都改变了。
要知道和顾闯相比,顾飞扬的境界也要稍逊一筹,他完全想不出在中了迭迭香的毒之后,顾小召是怎么将修为远胜于他的顾闯干掉的。那时候,同样中了迭迭香的他只能呼呼大睡,完全人事不省。
当昨天他和顾大忠被顾小召救醒,战战兢兢地将顾闯的尸体在后山埋下之后,也将不安和畏惧的情绪埋在自己心底。
“少主,药浴已经准备好了,请……”
顾飞扬小声说道。
顾小召没有回话,他点了点头,推开门,大踏步进入屋内。
屋内,一个容得下两三人的人形木桶摆放在屋子中央,桶内装着淡褐色的药水,白色的烟雾袅袅而起。
药香味在室内飘荡,扑鼻而来,甚是好闻。
走到木桶前,顾小召并未脱衫进入。
他伸出手指,浸入药汤之中,药汤有些滚烫,却还在人体的承受范围。
这桶药汤看着平常,却有着名堂,全名是赤虎锻骨汤,对于增强骨骼的密度有着特殊功效,在锻骨境这个层次,乃是罕见的滋补之物。
在横断山脉中,生长着一种名叫赤虎的凶兽,所谓赤虎,顾名思义,全身上下都是赤红色毛发的老虎。传说这种老虎是赤狐和老虎杂交而成,既有着老虎的凶猛,也有着赤狐的狡猾,想要将其捕捉,非常之困难。
赤虎锻骨汤的主要原料便是赤虎的骨头。
即便是在滴水观,这样的药汤也非一般人可以浸泡的,能够浸泡这药汤的多半是观中大力培养的天才弟子,要嘛就是为滴水观立下了大功劳,一般的弟子,就连味也不要想着闻一下。
顾小召能浸泡赤虎锻骨汤,另有门路。
为了让顾小召浸泡赤虎锻骨汤,早日渡过锻骨这道门槛,前段时间,展断深入横断山脉大半个月后一身是伤地返回,带回了一头赤虎的尸体。
除了赤虎的骨头之外,在这药汤内还有许多名贵药草,其中价值最贵的血海棠,放在郡城,价值五金,相当于普通的中等人家一年的生活费用。
所谓穷文富武,并非虚言。
像滴水观内的许多平民子弟,他们往往和顾小召一样进步缓慢,之所以如此,便是欠缺修行资源。若是像顾小召这样有着无数资源供给,恐怕早就已经脱离炼体境的层次,离开了下院,进入滴水观上院修行了。
脱下衣衫,只剩下一条内裤,顾小召深吸一口气,跨入桶中,慢慢坐下。
全身上下浸在药汤中,只露出了头部,他能感觉到一股股热流冲刷自己身体,然后,整个身体微微发胀,体内,似乎也有热流在穿行。
顾小召闭上眼,神念聚集眉心,运行无限万象通明录明心篇。
任何功法的基本都是观想吐纳。
吐纳是通过有节奏的呼吸将体外的灵气吸入体内,观想则是通过神念将吸入体内的灵气转化为真气,储存在丹田。
顾小召所见过的大多数武道功法,对于灵气转换成真气这一关的效率非常注重,效率越高,功法也就越高深。
然而,无限万象通明录却更着重于观想念头,也就是说它更为注重修炼神魂,**的修炼不过是顺带。
这两种功法何优何劣?
顾小召无从知晓。
浸泡在赤虎锻骨汤之后,顾小召闭上双眼,有节奏地呼吸,在识海中开始观想一轮明月,观想月光照耀千里……
这一次,和以往有所不同。
明月的光华不再是白色,而是变成了淡蓝色,就像是滴水观前那条兰溪的颜色一样,深邃透明。
随着蓝色月华而行,仿佛优哉游哉乘风踏云,恍恍惚惚间,顾小召来到了一处地界,一处异常诡异的小世界。
脚下是一块方圆数十丈的浮空岛,遍布着黑色的土壤,浮空岛的正中央立着一块石碑,探出地面不过六尺高,地面之下,却不知深达几许。
浮空岛的上方是无尽虚空,和在天云界所见的星空全然不同。
大部分时间,虚空一片黑暗,偶尔有金色的罡风、七彩的闪电掠过……虚空中,没有空气,也就没有声音,每次罡风或者闪电掠过之后,虚空中便会留下一道奇怪的巨大疤痕,许久之后方才消散。
除此之外,也就那爬满了青苔的石碑散发着莹莹的微光,照亮着浮空岛。
果然!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石碑前的顾小召的眼角已然噙着泪水。
无数的画面接踵而来,很多回忆慢慢苏醒。
这里,是他的家。
在他还不叫顾小召之前的家,曾经的家。
那个时候,他叫子辉。
一开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球少年,一个喜欢神鬼传说痴迷于修炼成仙的地球少年顾心言。某一日,得了一枚石碑形状的玉简,从此,着了魔一般痴迷着那枚玉简,几乎是从不离身,总觉得玉简中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玉简的确有着秘密。
不知什么时候,玉简把他的魂魄吸了进去,转瞬间,来到了无尽虚空中一处巍峨的飞来峰峰顶,他被某个身披七彩霞衣位于一片光中看不清面容的道人从玉简中抓了出来,投入了一个名叫子辉的少年眉心祖窍内。
从那以后,他是子辉,子辉也是他。
第四章 飞来峰
飞来峰是紫霞真君的神国道场。
凡是信仰紫霞真君的真信们,他们死亡之后魂魄就会被紫霞真君摄入此方世界,成为神国的英灵们。
是的,那方世界以信仰成道。
顾心言来自地球,那里灵气稀薄,信仰混乱,人们多为伪信者,像顾心言这样的,自然不是什么紫霞真君的真信。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乃是紫霞真君大神通所致。
许久以前,一块石碑从混沌界飞来,被年少的紫霞所得,那石碑奥秘无双,紫霞以石碑证道,短短的上千年时间也就夺得了真君之位,在天庭也有着一席之位。之后,她便以石碑为基,造就了自己的无上神国,走上了证道之路。
子辉是紫霞真君之子。
他是紫霞不曾飞升九重天,尚在下界挣扎求存的时候生下的儿子,一生下来就三魂不全,难以存活。
那时候,紫霞没有放弃。
她打破了黄泉宗的山门,将黄泉宗的重宝已然传承了数万年的锁魂棺抢了过来,把子辉放入了锁魂棺中,使其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一直到紫霞飞升九重天,短短的一千年光阴成就了真君之位,她才有了办法救活自己的儿子。
顾心言乃是子辉逸散的三魂的其中一部分,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落到了地球,后来,被紫霞真君所找到,也就耗费无上功力将石碑的虚影投入地球,让顾心言获得成为他的本命法宝,取得联系之后再以大神通把顾心言的神魂摄来,投入子辉的祖窍。
如此,子辉也就算活了下来。
虽然,他拥有的是顾心言的记忆。
更糟糕的是,子辉无法修行,甚至做一个普通的凡人也不得。
他是所谓天谴之子。
他只能在飞来峰的范畴生存,被石碑的力量所保护。
一旦出了紫霞真君的神国,便会被九重天的天道法则发现,那种情况下,就连紫霞真君这样的大能都无法将其护住,只能被天道抹杀,变成灰灰。
唯有在飞来峰,他才能活着。
永远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永远不会长大,也不会衰老,甚至,只要飞来峰存在,他就能永生不死。
然而,这不是他想要的。
毕竟,在眉心祖窍,顾心言的存在无法抹灭,终究是留存着地球上的记忆。
痴迷修仙的他来到了真正的仙侠世界,自然是兴奋莫名。然而,当他知道自己无法修炼之后,那打击未免太大了。这和一个美女脱光光摆在自己面前等着自己上,却发现自己是天阉一样有何区别?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囚徒,只能浑噩度日。
他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将永无尽头。
然而,世事无常。
在那方世界,统领诸天万界的是九重天,每一重天都有个天尊,乃是那一重天至高无上的主宰。
然而,即便贵为天尊,若是不能度过彼岸,凝就道果,也有着天人五衰之灾。
第五重天之主玉鼎天尊没能过去天人第四衰这一关,于自家神国玉鼎宫中陨落,于是,第五重天变成了无主之物。
当时,最有机会问鼎天尊之位的有三个。
青狼真君、血海真君以及飞来峰的紫霞真君。
前面两个真君的年龄远比紫霞真君要大,然而,这不是比谁的岁数大,争位终究比的是拳头和背景。
比拳头,尚处于天人第一衰境界的两位都不是已经度过了天人第二衰的紫霞真君的对手,就算是合起来对付紫霞真君,也不见得能打得过。
比背景,紫霞真君要略逊一筹,那两个家伙的资历很深。
争夺天尊之位的具体战况,子辉并不清楚。
毕竟,他只是个废人。
还好,他能从紫霞真君的表情上了解具体战况,只有在子辉的面前,紫霞真君仍然有着人类的部分情绪。
战局可以说是一边倒,基本上是紫霞真君压着那两位打的节奏。
这时候,按照惯例,另外几重天的天尊便会插手了,赤狼真君和血海真君退出竞争,紫霞真君上位成就紫霞天尊之位。
然而,战局却急转而下。
第七重天的七杀天尊悄无声息地出手了,将紫霞真君的神国打了一个大洞,率领着那两位亲自下场对付紫霞真君。
这便是顾小召那个噩梦的来历。
顾心言,子辉,顾小召,现在是他的第三次转生。
双手抱膝坐在石碑前,顾小召泪流满面。
他记得最后一战中,紫霞真君舍弃自身,元神爆裂,将残缺的飞来峰送入了无尽虚空之中,如此,他才得以活着。至于为何转生在天云界变成了顾小召,或许,是这块神奇石碑起了作用吧?
无限万象通明录便是这石碑所授。
所谓明心篇不过是打开这方世界的钥匙。
只不过,要进入此处空间需要一定的能量,自己的修为孱弱,若是强行进入这里,不但修为将要倒退,甚至可能会伤及元气。
所以,需要利用赤虎锻骨汤等辅助。
赤虎锻骨汤所产出的能量基本上都用在了这里。
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顾小召的脑海中便多了一串经文,那是无限万象通明录明心见性篇的下篇见性篇。
和明心篇单纯作为进入这里的钥匙不同,见性篇已经涉及到了一些对敌手段。
见性篇内有一些小技巧,是一种控制神念运作,将神念变成实质以便行之于外达到影响现实世界运行的秘法。
这种秘法有几个功效。
其一能够用来炼丹制符,对符师的帮助很大。
其二,也能在战斗的时候使用。
对敌时,运转见性篇内的海纳百川探气诀,神念便可以在自身体外形成一道场,一道对武道真气极其敏感的场。
它能探明对手的行气路线,能够在对方出招之前就锁定对方的攻击途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是如此!
这还只是这门秘法最基础的功效,若是能达到海纳百川的程度,强大的神念便能够产生一个方圆数千里的域。
这说法貌似有些夸张?
实际上,顾小召对此却深信不疑。
他记忆中还有那些大能作战时的场面,即便当时的他只能瞧见冰山一角,那也是语言所难以描述的。
离开石碑,往山坡下走去,脚踩着黑土徐徐而行。
这些黑土并非凡土。
飞来峰位于无尽虚空,在位面和位面之间的间隙,常常飘来许多奇怪的物事,曾经有某个归墟从飞来峰前飘过。
所谓归墟,实际上就是天人的坟墓。
就像第五重天之主玉鼎天尊,他陨落之后,自身的神国玉鼎宫便会失去神性,若是没有大能出手锁住,就会遁入虚空,成为归墟。
紫霞真君在那个归墟中获得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便有着二两息壤。
真君以无上法力将息壤和飞来峰的土地融合,造就了这块黑土地,准确地说,这里是一片药园。
如今,药草了无踪迹。
只是一片黑土地。
第五章 改良功法
“呼呼呼……”
站在石碑前,顾小召打起了一套拳。
天云界的武道功法种类繁多,在炼体境更是数不胜数,几乎每门每派、每个门阀世家都有自己独特的筑基功法。
总结起来,这些功法基本上可以概括为三类。
用简单直接的话来说,大家容易了解。
所有的功法大体分为练法、养法、打法……
前面说过,炼体境有着四道关卡,练皮锻骨、易筋洗髓。
练皮阶段专攻血肉,使得气血强大,在修炼以及战斗的时候能够给身体提供能量,若是气血不足,一切休提。
锻骨阶段更进一步,专门锻炼骨骼,让骨骼变得坚硬无比,修炼到精深处,甚至比得上七间银。
易筋阶段主攻关节经络,使其柔软无比,违背人类关节规律,什么匪夷所思的动作都能施展出来。更重要的是,若是功法高深,在炼体境便能扩展体内经脉,那往往是炼气境才能做到的事情。
洗髓阶段是炼体境最后一关,其实便是练脏。
洗髓境针对的便是体内的五脏六腑,只有内脏强大,方能踏入最后一关,真气冲穴,打通头顶百会穴,脚底涌泉穴,引天地灵气入体。唯有如此,在真气运行大周天的时候,五脏才能承受得起天地灵气的冲刷。
练法便是如何壮大体内气血筋骨的功法要诀。
练法多为动功,所谓动功,指的是配合着特定的呼吸吐纳节奏的拳法,这样才能拉筋活血,让身体变得更为强壮。
养法多为静&功。
这是因为练法伤身,不管你怎样避免,练法终究是一门折磨自己、挖掘自己潜能的方法,身体因此受伤自然难免。
所以,必须有养法来相辅相成。
所谓养法,多为一套口诀,通过特定呼吸吐纳的节奏观想某个画面,引动神念调理身体,慢慢消除体内外的隐患。
至于打法,顾名思义,那是杀敌的秘法。
顾小召在石碑面前打的这套拳名为虎啸深涧,乃是滴水观秘传练法。
这套拳是模仿凶兽插翅虎的动作,要想真正将这门拳法修炼到炉火纯青,就必须对插翅虎有所了解才行。
在打这套拳的时候,须得幻想自己便是插翅虎,如此,动作才能舒展,如此,才能震荡气血。
这门拳法,顾小召修炼了七年有余,然而,不要说大成,就连小成的境界也没能达到。现在的他,之所以能跨过练皮这道门槛,进入锻骨阶段,完全是靠着药力推上去的,他的身体其实远比人们想象中孱弱。
因为他无法观想出插翅虎的神韵。
并不是对这种凶兽不了解,就算他通过各种资料、甚至在展断的保护下在远处仔细观察了一阵插翅虎的动作和神态,在打这路拳的时候,仍然无法观想出来。
那个时候,出现在他识海内的往往是一轮明月。
现在,已经将无限万象通明录的明心篇修炼到大成的他再次修炼这门拳法,非常顺利地将插翅虎的神韵观想了出来。
然而,拳法的架势却又出了麻烦。
说实话,顾小召并不蠢,这门拳法也算不得多么复杂,十二路的拳架而已。
当初,只用了两天的功夫,顾小召就能完整地打出这套拳,拳架和师傅所授差别不多,只是因为无法观想插翅虎,这门拳法才对他帮助不大。
但是,当他站在石碑前打这套拳的时候,却很是别扭。
明明是按照师傅所传的姿势打的拳,然而,每一个架势摆出来都非常难受,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神经过敏!
或许有人会这样觉得。
不过,顾小召不这么看。
当顾心言的魂魄进入子辉身体之后,睁开的第一眼,他瞧见的便是这块石碑,若非石碑的保护,他早就被天道法则抹杀。
之后,也就一直和石碑相处。
是的,紫霞真君给他建造的宅院把石碑围在了里面,这个奇怪的浮空岛原本是他的住所,原来那些亭台楼榭之类早就灰飞烟灭而已。
紫霞真君曾经给他讲了一个和石碑有关的秘密,那就是你在石碑面前修炼任何一种功法,若是感觉到不妥,那么,对你而言,这门功法就真的不妥。当然,这算不了什么,厉害的是,石碑会改造这门功法,使其变得适合于你。
这只是石碑为数众多的秘密之一。
并且,这不是石碑最重要的秘密!
就算是紫霞真君贵为天人之后,对这块石碑的了解仍然不多,只知道它来历不凡,难以推算。
现在,顾小召仍然记得那天的情景。
那天,若非石碑大放光芒架着他遁入虚空,就算是紫霞真君自爆元神,恐怕也无法阻止踏入天人第四衰的七杀天尊将自己擒拿。
之所以能逃脱,之所以能转世重生,全赖于这块看似平凡的石碑。
半个时辰之后,顾小召大汗淋漓地停了下来。
气喘吁吁的他表情仍然淡定,就算是在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内,顾小召仍然不会大悲大喜。
当然,即便是历经三世,他始终有着人的情绪,只是,不被情绪控制罢了。
这会儿,眼中的兴奋之情终究还是溢了出来,难以掩饰。
虎啸深涧,一共十二路拳架,完整打完需要一炷香的功夫,最终,在石碑的帮助下,这十二路拳架最终变成了一个架势。
将第一式、第三式、第七式、第十二式的某些动作综合起来,也就变成了新的虎啸深涧,这个动作有些像顾小昭在横断山脉中瞧见的插翅虎伸懒腰的姿态。
先是低伏,然后展开双臂往上,与此同时,嘴里发出一个哼音,这个声音虽然是从嘴里发出,来源却是整个身体在那一刻的律动。
当然,这个时候,识海中务必观想出插翅虎的神韵来。
当顾小召施展这一招的时候,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处经络都在颤动,形成了一股震荡波,气血就像沸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做完这个架势,顾小召甚至比打完十二路拳架还要累。
当然,他得到的功效也要远远超过以往。
改变了的这个姿势对人体脊梁骨那条大筋有着难以描述的好处。
虽然亟不可待,顾小召还是镇定了下来,修整了一段时间,待得身体状况恢复良好之后,他这才开始打第二套拳。
仍然是一套练法。
巴南群郡望千年世家顾氏秘传筑基拳法,柔水攒石。
第六章 试招
屋外,顾飞扬和顾大忠一左一右站在廊檐下。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也都不约而同地竖着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哗哗水声过后屋内静默了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同时呼出一口长气。
随后,两人互望了一眼,相视而笑,不过,仍然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阵,听得屋内只有匀净的呼吸声之后,原本一直紧绷的两人身体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顾闯是怎么回事?”
顾大忠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顾飞扬咧了咧嘴角,好半晌,这才说道。
“前几天,他收到了一封家书,以前,收到家书之后,我们都会彼此分享,然而,那一次,他却是躲着我们打开了,之后,也没有念给大伙儿听……我想,应该和那封信脱不了干系吧?”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打破这沉默的仍然是顾大忠的声音。
“你说,少主是不是在扮猪吃虎?”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
“顾闯这么厉害,又是下药偷袭,迭迭香嗯,就连七珍象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无法抵御,一中即倒,少主中了之后居然没事,还能将其反杀,难以想象啊……”
感叹了一声,顾大忠继续说道。
“今天就是下院众学堂每一个月小考的日子,没有顾闯陪着,不知道少爷会不会缺席?若是去参加,不晓得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罢,他小声笑道。
“双照堂的那些龟孙子恐怕也猜不到我家少主这般厉害吧?”
“噤声!”
顾飞扬轻声喝道。
“大忠,我知道你忠厚老实,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过,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有些话埋在心里头就好,千万不要说出来,这样才能活得长久些……”
“嗯!”
顾大忠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闭上了嘴巴。
于是,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没多久,屋内响起了顾小召的声音。
“进来!”
两人互望了一眼,目光同时掠过一丝诧异。
从前,顾小召浸泡一次药汤需要的时间接近一个时辰,而今天,两刻钟不到就结束了浸泡,两人难免觉得诧异。
咿呀一声,两人推门而入。
阳光随着大开的门进入屋内,斜斜的光线中,尘埃小虫子一般飞舞。
这时候,顾小召已然端坐在榻上。
远远地,两人向顾小召躬身行礼,随后,踏着小碎步小跑着来到木桶前,准备将木桶抬出去,将残存的药汤倒掉。
视线落在桶内,两人的身体同时一顿,停下了动作。
怎么会?
映入眼帘的是一桶清水。
两人抬起头,忍不住再次四眼相望,目光中满是惊诧,只有将药汤蕴藏的能量全部吸收干净,药汤才会变成清水。
这其实是一种传说,几乎没人能做到。
他们宁愿相信是有人移花接木,用清水替换了残存的药汤。
两人没有多话,同时低下头,抬起了木桶。
“我用了多少时间?”
耳边响起顾小召的声音,两人忙低下头,不约而同说道。
“两刻钟……”
“是吗?”
随后,他们听到了一声轻笑。
两人不明白顾小召为何要笑,只能抬着木桶站在原地。
“出去吧!”
“是!”
两人应了一声,心情复杂地端着木桶走了出去。
“两刻钟吗?这样的话,岂不是可以多出许多时间来修炼?”
顾小召端坐在榻上,喃喃自语。
外界是两刻钟,在那个神秘空间里,他却度过了五个时辰。
在那个小世界里,在石碑面前,他将自己会得的十三种功法一一展示,其中,七种练法,两种养法,四种杀法。
最终,他获得了七个姿势。
这七个姿势中有五个属于练法,一个属于养法,一个是杀法。
五个练法是五个拳架,有取刚猛之势的虎啸,取飘逸之势的风云,取阴柔之势的柔水,取坚固之势的磐石,以及讲究速度的闪电……
养法则是坐忘决。
结合了无限万象通明录明心见性篇以及滴水观秘传坐忘心经、顾氏秘传护身诀之后,石碑给了顾小召一个新的功法,顾小召把他称之为坐忘决。
修炼坐忘决只需双腿盘坐,嘴里反复来回默诵十六字经文,观想明月照身,有蓝色光华浸透全身,如此,便能将修炼所造成的身体损伤慢慢修复。当然,不可能完全修复,没有任何一种养法能做到这一点,至少,要比顾小召以前修炼的坐忘心经、护身诀之类的效果好上许多。
杀法也是全新的杀法。
石碑结合了海纳百川探气诀之后新创的杀法,以顾氏秘传回风拂柳剑为主,结合了滴水观的穿花剑法,架势只有四五种,全是基础剑法,刺、削、撩、劈、斩……
顾小召将这门杀法取名为照雪观,有着雪中照人、明心见性的禅意在里面。
以上便是他在小世界内度过五个时辰之后的收获。
之后,他有了一种感觉,觉得是应该出去的时间了。
随后,他抚摸石碑,默诵明心见性篇,观想明月,运转真气……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的世界发生着变化,不知不觉间,他就回到了现实世界,仍然端坐在木桶之中,浸泡的药汤已经变成了一汪清水。
若是没有赤虎锻骨汤或是别的蕴含着大量能量的丹药辅助,要想再次进入那个小世界,需要间隔半个月。
顾小召的修为太过浅薄,若是频繁进入那里,不仅神念要受损,身体的气血也会受到莫大的伤害,甚至造成根基受损。
没有灵药辅助,频繁进出那里只能消耗顾小召自身的元气。
就算不进入那里,顾小召也需要大量资源来修炼,经过石碑改良过的那些功法虽然效果明显,然而,每每施展一次就要消耗大量的能量。
要想修炼,顾小召需要大量的气血丹。
那些多出来的资源怎么来?
顾小召已经有了想法,不过,还需要试验一番。
吐出一口长气,顾小召起身走出屋来。
门外,顾飞扬和顾大忠正神态恭谨地候在廊檐下。
“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顾飞扬出声问道。
“你们要去参加小考?”
滴水观下院有四个学堂,双照堂、听风楼、金剑阁、细雨亭,下院上千炼体境弟子便在此修行。
二十岁之前若是能突破炼体境,踏入炼气境,就可以进入滴水观上院修行,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武者。在此之前,不过是武者学徒。若是二十岁之前没能突破,便会被逐出滴水观,各回各家。
门阀世家子弟多回到各自家中,也有一部分会和那些寒门或贫寒子弟一样被安排到军中,成为军中的低级军官。剩下的一部分寒门弟子则被安排在帮派商铺镖局等地,当然,那些帮派商铺镖局或明或暗都由滴水观所控制。
每一年的九月九日,下院四个学堂的弟子们都会聚在一起进行大比,以此来决出各个院堂的优劣,决定四个学堂的资源分配。
而今天是八月初八,乃是四个学堂各自的小考。
小考每个季度举行一次,决定弟子们各自的前途,排名上等的积分多,分配的资源也就多,排位末等的甚至会遭到淘汰。
八月的小考尤其重要,还要决出参加大考的弟子名单。
凡是能在大考中名列前茅的弟子,都会受到滴水观上层的关注,各种修炼资源的倾斜就不说了,还有许多不能明说的好处,一般情况下,他们都能很快突破炼体境,成为炼气境的武者。
四个人里面,顾飞扬是细雨亭弟子,顾大忠属于听风楼,顾小召和死去的顾闯则在双照堂内修行。
“是的!”
顾飞扬点头应道。
迟疑了片刻,他又说道。
“少主,若是要我等陪同,小的可以不去参加小考。”
“不用!尔等自去罢了!”
顾小召摆了摆手。
“不过,在出发之前,顾飞扬,你来陪我过上几招……”
“是!”
顾飞扬应了一声。
以前,顾飞扬也有和陪顾小召过招,只不过,那个时候,他隐藏了六七分功夫,只用了三成功力和顾小召交手。
现在,还这样做吗?
“用全力,不得放水,知道吗?”
来到院子中间,两人相对而立。
这时候,顾小召说了一句。
“是!”
顾飞扬躬身应道。
随后,他摆出了架势。
顾小召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向他招了招,态度不见多少认真,很有点满不在乎的意思。
“呔!”
顾飞扬怒喝一声。
左脚在地上用地一跺,整个人一抖,随即像疯牛一般冲了过来,右手一个直拳向着顾小召的肩膀擂去。
这一招叫三皇炮锤,以顾飞扬的本事,一拳甚至能将一头猛兽打翻。
不过,他还是手下留情,没有取顾小召的要害,而是选择肩膀攻击,且力量只用了六分,这样若是击中了顾小召,他还来得及收手。
顾小召没有还手,一只手仍然背在身后,脚尖一点,身形微微一错,往旁边一闪便躲过了这一拳。
之后,他并未停留,脚尖继续在地上急点,身形如乱风中的杨柳,摆动甚是不规则,忽而这边,忽而那边。
这些摆动的幅度都不大,然而,顾飞扬却招招落空。
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便是这样吧!
“停!”
顾小召轻声喝道。
顾飞扬有些悻然地收了拳。
一开始,他还抱着手下留情的心态,几招过后,就使出了全力,打了一阵,连顾小召的衣服都不曾擦着之后,他的心态就有些失衡了。
他觉得继续打下去,自己一定能够击中对方。
偏偏这个时候,顾小召却叫停了。
顾小召之所以和顾飞扬对战,不过是想看看新获取的杀法照雪观能否用于实战,和顾飞扬交手之后,虽然只守不攻,却也证明管用。
既然证明管用,那就不必再耗费力气。
抬头望了望天,顾小召说道。
“时间不早了,大家上路吧!”
第七章 欺凌
凉风习习,迎面吹来。
风中漂浮着各种各样的气味,有右侧溪水奔流的气息,有左边野花的芬芳、以及葱茏的草木之气,也有随着袅袅炊烟飘来的红尘味道……
沿着青石小径缓缓行来,顾小召来到溪边。
一座独木桥横跨在小溪上,桥面狭窄,最窄处仅有一鞋之宽,甚至容不得两人相对而行,桥边也没有护栏,构成桥身的巨大木梁看上去腐朽不堪,白蚁咬噬的虫洞处处可见,人一踩上去,桥身就颤颤发抖,瞧着就像要马上垮掉一般。
独木桥架在两个断崖之上,崖下,溪面距离桥身足有两丈来高。
桥下,溪水奔流甚急,不时冒出白色的气泡,水珠飞溅丈余高,黑色的嶙峋怪石在溪流中忽而突显,忽而消失……
跨过独木桥,穿过一片小树林,有着一处院落,院落倚着山脚而建,中心处乃是一个大草堂,此地便是顾小召将要去的地方——双照堂。
今日,顾小召独行。
以往,陪在他身边的是顾闯。
桥边,有着好几个如顾小召一般身穿白衣腰系草绳的少年,他们分成两拨站着,轮流候着等着过桥。
先到先走,此乃规矩。
至于身穿白衣,腰系草绳,则是滴水观炼体境弟子的制服,若能踏入炼气境,便会换成身穿黑衣,腰系麻绳,无论如何,在学堂等公共场合,不得另穿华衣美服。
之所以如此,自有缘由。
这方世界,位于统治阶层的乃是门阀世家,有着非常严苛的上下制度。贵族只能和贵族通婚,世家和寒门之间有着天堑一般的鸿沟,不得轻易触碰,要想改变这个状况,和改天换地一般困难。
巴南郡的大部分武道修行门派往往只招收贵族子弟。
就拿那个和滴水观针锋相对争当巴南第一门派的紫气东来阁来说,他们从来不招收寒门子弟,即便是招收门阀子弟,也往往是嫡系或长房出身,即便是庶子和偏房出身的也不成,经常被谢绝门外。
而市井街坊上那些普通的武馆,招收的则是寒门子弟,这些地方,那些贵族子弟根本不屑涉足。
滴水观不同,讲究的是有教无类。
这是因为滴水观有着王室背景,历代观主都和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的甚至本身就是王族出身。
故而,滴水观才敢这样做。
只要有天赋,无论是贵族子弟还是寒门子弟都可以引入门内,甚至连那些家徒四壁的贫民子弟也可入内修行。贵族子弟要缴纳非常多的束修,那些穷光蛋们不但不需缴纳束修,甚至还能得到观内的资助,只要他们足够优秀。
两个原本处在不同世界的少年聚在一起,自然会引起碰撞,飞溅无数火花。
为了尽量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学院子弟也就必须穿着统一服饰,希望这样能让他们培养出集体感。
当然,是否有效,那就另说了。
来到桥边,顾小召默默地站在了最后。
前面的两拨人,一拨人位于桥头,彼此间虽然有着中心和外围之分,尊卑的区别却一点不明显,那拨人一看就是平民出身。
另一拨人却明显有着高下尊卑之分,几个人像群星拱月一般围着两个家伙,神情肃穆,态度恭谨。那两个人彼此交谈着,眼中除了彼此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这两人必定是贵族门阀子弟,其他人则是他们的伴读子弟。
瞧见顾小召,两拨人同时瞄了他一眼,眼神中各自闪过一丝诧异,然后移开视线,没人和他打招呼。
在滴水观,顾小召没有朋友。
当然不是帅到没朋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害怕被刺杀。
每次离开小院出外,他身边都有着顾飞扬等人护卫,凡是和他人打交道的事情,全都交给那三个人处理。
重要的是,身为护道者的展断往往形影不离他左右。
就算他在双照堂学艺,展断也守在学堂门外,时刻不离。
像今天这样独自前来根本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如此,那些人的眼神才会有着诧异。
顾小召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了队伍的最后,一如以往地沉默。
很快,前面的人相继过了桥。
轮到顾小召的时候,一群人赶来了。
一行七八人,主角却只有一个,即便是穿着白色麻衣,腰系草绳,他给人的感觉也是与众不同。
晃眼一看,像是鹤立鸡群!
一行七八人,别人都是低着头弯着腰,唯有他昂首挺胸,昂着脑袋,身上虽然穿的仍然是白衣,却是丝绸所制,腰间的草绳也是来自益都锦衣坊的天麻草,虽然是草类,却坚韧异常,且出产甚少,价值甚是不菲。
只是他这头鹤看上去却没有鹤的高贵,有的只是轻浮和傲慢。
迈着八字步一步一步行来,和一头在鸡群内散步的大鹅没啥不同。
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也算俊秀,不过,神态显得有些萎靡,一路行来,不停地打着哈欠,不大的眼睛下面,很大的两团黑眼圈,一看就这知道这家伙整夜放纵,没有睡好。
这人顾小召认得,姓赵,叫如风什么的。
他和少年顾小召是同一年入滴水观,武道修为也就比顾小召稍微强点,现在是锻骨境中段,且是用药物堆上去的,在这里,和顾小召一样,也归于被耻笑的废材一类。
瞧见顾小召独自一人,赵如风的眼神掠过一丝喜色。
他扭过头,瞧了身边的伴当一眼,然后,朝正准备上桥的顾小召指了指。
他的伴当是一个十九岁的敦实少年,领会了主子的意思,他微微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大摇大摆地朝顾小召行去。
一边走,一边喊道。
“前面的人,站住……”
听见声音,顾小召慢慢转过身望向那人,表情淡然。
“我家公子要过桥,你且退向一边……”
那人指着顾小召,鼻孔朝天,态度傲慢得就像是指挥一个下人。
顾小召微抿嘴角,笑了笑,瞧了人群中故意昂着头望着天空的赵如风一眼,他缓缓挪开身子,应了一声。
“好!”
“算你识相!”
那人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双手握在一起,骨节咯吱咯吱作响。
“狗杂种!”
随后,他轻骂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第八章 打哭了
声音入耳,眉头微蹙,顾小召停下了动作,不再让向一旁,他往右侧踏出一步,重新挡在了独木桥前面。
胸中一股怒火猛地窜了起来,如莲花一般在额间眉宇绽开,直冲脑际。
最初被那厮喝令让路,他也感到了一些不爽,不过,那点不爽不足以让他愤怒。他也不想节外生枝,为这区区小事情和别人干架,并非害怕,不过是值不值的问题。先过桥还是后过桥,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然而,面对这**裸的侮辱,他无法忍受。
“你说什么?”
顾小召冷冷地盯着那人,表情肃然。
一时间,那人有些发愣。
随即,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要知道,他已经踏入了洗髓境,足足比顾小召高了两个境界,不管是力量、速度、反应以及身体的强度和硬度都比顾小召厉害得多,对方竟然敢挡在自己面前,居然敢质问自己,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当初,为了逃避追杀,顾小召隐藏了身份进入滴水观下院。
所以,在那家伙心目中,顾小召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家族子弟,武道修为孱弱,可以说是毫无前途,不过是仗着身边的几个伴读子弟功夫了得,这才没有被人欺负。
以前,倒是有顾闯等人在一旁卫护。
如今,孤身一人,居然敢如此嚣张!
反了他的!
不过,那家伙只是人家的狗,他唯有按捺住怒火,回头望了身后的主子一眼。
赵如风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不耐烦。
“把他丢到河里,让这混蛋洗洗睡!”
“是!少爷,一定如您所愿!”
伴当大吼一声,转过身来。
“喂!小子,你还是自己跳下去算了,劳烦老子动手,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说罢,他大摇大摆地向顾小召行来。
面对着那人,顾小召仍然站在原地,看上去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
“小子,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落下,那厮猛地向前一跃,只是一步,这一步便跨了足足有一丈的距离,瞬息之间,他就来到了顾小召面前,人在空中之时,右手便向前推出。
表面上,像是要把顾小召推开,实际上,在快要接触到顾小召的肩膀时,原本张开的五指却转为了鹰爪的形式,一把抓向顾小召的肩窝。
一旦抓住肩窝,他就会暗暗使劲,将顾小召的琵琶骨捏断。
后续的招式他也想好了,将琵琶骨捏断之后,他再顺势往前一靠,使出黑熊撞树的招式,将顾小召撞到桥下的溪流之中。
呼!
手臂夹杂着寒风落下,尚在半空中,那厮张开的五指便收了起来,形成了鹰爪之势,向着顾小召的肩窝抓去。
就在这时,顾小召往后退了半步。
就像在凉风徐来的河堤散步一样,貌似发现了某处差点被忽略的美景,他云淡风轻地往后退了半步,驻足望向美景,整个动作不急不缓,不带半点烟火的气息。
半步的距离,咫尺而已,对那人来说,却堪比天涯。
招式已然用尽,无法变化。
五指合拢,发出刺耳的声响,却抓了个空,像是将手中的空气抓爆了一般,那人大喝一声,将五指合拢成拳,只要接下来双脚落地,他便可借着脚下的大地之力,继续往前,一拳将顾小召的胸膛打爆。
然而,就在这时,顾小召却向前了半步,就像刚刚那半步不曾后退。
“呀!”
那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右拳贴着顾小召的肩膀掠了过去,打了个空。
顾小召的左手轻轻一挥,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右边肩窝,轻轻一捏,顿时,那人只觉得肩窝一酸,半边身子变得酥麻,浑然使不上劲。
随后,顾小召的右手在那人的左边肩膀一拂,就像帮他掸去衣裳上的灰尘一般轻柔,那人却觉得肩膀一震,整个左臂也就失去了知觉。
那一瞬间,也不知顾小召手上是如何发力,一个洗髓境的高手的双臂就被他卸下了,耷拉着,再也使不出一点力道。
这一刻,他失去了对自家身体的控制力。
“你刚才说什么……”
顾小召神情淡然,语气轻柔。
“狗……”
那人双目圆睁,开口欲骂,然而声音刚刚出口便咽了回去,将其盖住的是一记清亮的耳光声。
“啪!”
那记耳光看着不重,却劲道十足,打得那厮头晕眼花,牙齿松动。
“你……”
被打那家伙想要大声咒骂,暗中提气反抗。
然而,声音刚刚出口,顾小召又是一耳光扇了下来,随着一声轻响,半边脸颊顿时像馒头一样肿了起来,嘴里的门牙也被扇得飞了出来,除此之外,也把他丹田内刚刚提起的气息打散了。
这一下把他打老实了,呜咽着没有出声。
然而,顾小召却没有理会这些,仍然一耳光扇了下来。
“我……”
我没说什么啊,为什么也要打?
下一刻,那厮望向顾小召的目光也就充满了委屈。
这时候,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脸上眼泪、鼻涕、口水横飞、一心想要求饶,想要摆脱眼前这仿佛无休止的折磨。
“啪啪啪……”
顾小召眼中并没有他,他淡淡地望着对面的赵如风,手下却不停,非常有节奏地一口气扇了手上提着的那人十几记耳光。直到将那厮嘴里的牙齿全部扇掉、整张脸肿得不成人形、彻底昏迷之后,他才将那厮丢开。
这期间,赵如风和他的伴读们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他们被吓住了!
要知道,动手那人乃是他们这群人中间最为厉害的,身为洗髓境高手,却像一只小鸡仔般被顾小召拎在手中任意欺凌。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他妈的是一场梦吧?
要知道,这个姓顾的家伙乃是双照堂鼎鼎有名的废材,排名虽然高,却是由他的伴读弟子顾闯打出来的,他自己基本上从未出过手,乃是有名的懦弱之辈。
正是因为没有瞧见顾闯相伴,赵如风这厮才想欺负欺负对方,找点乐子。
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状况?一时间也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看见伙伴被顾小召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地扇晕之后,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齐齐望向赵如风,等着他的号令。
“妈的!愣着干什么,一起上啊!”
赵如飞像被踩了尾巴的母鸡一样原地跳着,挥动双臂,愤怒地吼道。
“呀!”
他的那些伴当齐声大吼,一窝蜂向着顾小召冲了过去。
行进之间,没有队列,毫无章法可言。
第九章 土鸡瓦狗
有句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
对此,赵如风深以为然,在他看来,本方有七八人,最差也是锻骨境,境界都不比姓顾的差,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堆都能把对方堆死。
至于顾小召轻易击败了本方最强者,不过是趁着那家伙不小心罢了!
深吸一口气,顾小召摆了一个不丁不八的姿势。
丹田内,蓝色的灵气如漩涡一般旋转起来,然后,急速在全身上下的经脉内激荡,那一瞬间,他的眸子似乎闪过一丝蓝色。
以无限万象通明录见性篇中海纳百川探气诀为主的照雪观成功发动。
神念离体,在他体外形成了方圆三尺开外的场,这场是无形的,肉眼难见,这区域内的真气很难躲过它的感应。
以顾小召的神念强度,只能支持一炷香的功夫。
以后,随着神念的强度增强,距离能够扩展,时间也会增加。
不过,就算是现在的程度,对付眼前这几个人也绰绰有余了。
七个人一起冲了上来,但是,路面狭窄,只能容纳两人并排冲在最前方。除此之外,有两个家伙一左一右跳到了路旁的草地上,想要从两边包抄过来,另外三个则落在队伍的后面紧跟而来。
顾小召往后退了两步,一直退到了崖边,再往后退一步便到了独木桥。
一阵大风吹来,顾小召就像风中的荷叶一般摇摆不定,看上去甚是危险,似乎随时都会从桥上摔下去。
实际上,情况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危险。
当他退到那里之后,不管对方有多少人,真正能上前和他交手只能是一个,若是两个人同时向前,根本就施展不开,还没和顾小召交上手,自己人就要先干上了。
“让开,我先来!”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少年大声喊道,和同龄人相比,他长得稍微着急了一点,说是三十岁都有人相信。
看上去,这家伙一向蛮横惯了,他这样一说,同伙们就非常自觉地让出了位置。
“呔!”
那厮大喝一声,脚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侧身团在空中,双腿并拢向前,向着顾小召飞踹而去。
地势如此狭窄,用不着什么花招,硬碰硬就好。
对方若是闪躲,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摔下桥去,若是硬挡,落下去的几率同样很大。
所以,这家伙飞在空中的时候,脸上便多了一丝狞笑。
顾小召没有侧身闪躲,也没有往后退却,更没有与那厮硬碰硬,他站在原地,就像被吓傻了一般。
待得那厮双腿踹来之际,顾小召终于有反应了。
他原地蹲了下来。
要遭!
络腮胡面色大变,想要在空中改变身形,用脚跟去踢打顾小召的脑袋,只是,这样做殊为不易。
这时,顾小召就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右手往上一抄。
他明明没有抬头看人,却非常准确地抓住了那厮的脚脖子,然后,借着那厮前冲的势头,往一旁一甩。
“呀!”
络腮胡在空中怪叫一声,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往桥下坠去。
下一刻,只听得桥下传来扑通一声,有水花四溅而起,那厮在水流中乍浮乍沉,很快便被急流冲了下去。
第二个见状,不敢如此莽撞。
他慢慢行来,立足于稳扎稳打。
距离顾小召还有三步远的时候,这家伙才准备发力。
然而,就在他吸气发力,内气尚未沉到双脚之际,顾小召却箭一般向前窜去,一个非常漂亮的炮拳,正中那厮的鼻梁,顿时,鲜血四溅,红了他的脸。
“啊!”
那家伙吃痛大叫。
顾小召往后退了半步,一个横扫,飞腿扫在对方的腰间,一脚把那家伙扫落下去,桥下传来了扑通一声,那家伙步了同伙的后尘。
第三个人的脸一下变得惨白,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不过,他并未将长剑从剑鞘拔出,一旦拔剑出鞘,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滴水观在这方面的要求非常严格,私斗原本就是违纪,私斗中动用凶器就需要刑堂出马了,不仅这个家伙,他的主子赵如风也会承担责任。
“去死啊!”
那人怪叫着,双手握着长剑,向着顾小召冲去,把带鞘的长剑当做了棍子来用,猛地向顾小召的胸膛戳去。
顾小召伸出右手,向长剑的前端抓去。
“呔!”
那人低吼一声,长剑突然凝在了空中,随后,变刺为劈,朝着顾小召的肩膀斜斜地劈了下去。
与此同时,顾小召也停下了右手的前抓之势,整个人突然往左侧一闪,身形如陀螺一般旋转着,堪堪躲过斜劈的长剑,旋转三百六十度之后,欺身向前,五指并立如刀,在那人腰间轻轻一砍。
那人怪叫一声,跳下木桥,坠入溪流。
说起来有一匹布那么长,实际上,这三人相隔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相继落水,位于最后的赵如风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另外四个家伙明显被吓住了,纷纷驻足不前。
顾小召却像风一般急卷向前,冲进了人堆之中。
随后,只听得一阵拳打脚踢的噼啪之声,与之合奏的则是人们的痛呼惨嚎声,不时有人影高高飞起,向着木桥下的溪流前仆后继地跃了下去。
也就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那四个人被顾小召或拳打、或侧踢、或投掷……三下五除二便搞了下去。那些家伙已经失去了斗志,一身的本事十成使不出三成来,基本上是毫无反抗之力。
这边,赵如风张着大嘴,喉咙处咯咯作响。
他彻底惊呆了。
当顾小召面带微笑向他行来之后,他这才甩了甩脑袋,回到了现实。
然后,身为大男人的他竟然像小姑娘一般尖叫起来,就像被活生生拔毛的母鸡,这叫声如此突兀,顾小召都被吓了一跳。
“不要杀我!”
赵如风抬起双手,捂住脑袋,猛地蹲在地上。
“杀你?”
顾小召冷冰冰地说道。
“跳下去!”
“大侠,俺不会水啊!”
慌乱之下,赵如风连家乡土话都冒了出来。
“是吗?”
顾小召轻轻踢了那厮一脚。
“啊……”
赵如风发出一声惨嚎。
“我跳!我这就跳,不要打我!”
话音落下,他连滚带爬地往河边窜去,来到断崖,双腿却瑟瑟发抖,半天也跳不下去,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也不知道在支吾什么。
“要我帮你?”
顾小召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后,轻声说道。
“呀!”
赵如风被吓得惨嚎一声,整个人一软,顿时顺着岩壁滑落下去,一路疯狂挣扎着,在落入溪流之后幸运地抓住了岸边垂下的一根藤条,也就没有被急流冲下去。他紧紧抓住藤条,可怜兮兮地望着顾小召,生怕顾小召割断藤条。
顾小召冷冷地瞄了他一眼,笑了笑。
随后,他上了独木桥往对岸行去,不一会,背影消失在对岸的花丛中。
这时候,水中的赵如风才有胆子放声痛哭。
第十章 双照堂
双照堂,既是一间草堂,也是一个宽阔的庭院。
院门朝着南方打开,院墙乃是一段低矮的泥墙,墙头生长着茂密的蓬草,在晨风中来回飘拂,像是在对弟子们低头问好。
进入院子,豁然开朗。
视线尽头,是一间草亭,那里是师傅们讲课的所在。
草亭的亭盖全部是干枯的天麻草,经由手艺精湛的匠人们编织而成,不但美观而且坚固。
所谓美观,当阳光洒在草亭上方的时候,金黄色的天麻草也就反射着光芒,远远瞧去,便像是一座金山,甚是辉煌大气;说到坚固,有一年,兽潮来袭,有黑风从十万横断山脉内呼啸而来,几乎将山下的集市完全毁坏,草亭却没有被掀动分毫。
院门和草亭之间,是一片宽敞的演武场。
地面上,用红漆划了许多格子,格子内,写着号位,像甲午、丙亥之类的,每个位置之间相隔甚远,在自家的地盘内,你甚至有演练一套剑法的空间,无需担心打扰他人。
双照堂有上百弟子,同时聚集,仍然显得空旷。
顾小召是甲丑位首席弟子,正好在草亭前,排在他前面的是甲子位首席和次席,他能排在这个位置上,全赖于顾闯。
是的,这个位子是顾闯给他打出来的。
位于草亭前的那几个位置,须得在每次小考中经过许多残酷的厮杀才能占据。
滴水观虽然有教无类,也招收寒门和贫贱出身的弟子。
然而,它的背景再是强大,也不可能从门阀世家的家生子那里抢人,像顾闯这样的伴读弟子,并没有自身权益,他所获取的一切利益都归主人顾小召所有。唯有成功突破炼体境,踏入炼气境之后,待遇才会好一些。
那时候,顾闯可以算是顾小召的伴当,顾氏的客卿,也有着了一定的自由度。
然而,要想完全脱离奴仆这个身份,除非成就先天。
地上摆着一个蒲团,顾小召默默行去,在蒲团盘膝坐下。
弟子们陆续行来,大多默默无声,偶尔有人交谈说笑,声音也压得极低,双照堂乃是极为神圣之地,不许众人嬉笑打闹。
不一会,弟子们就到齐了。
当然,演武场内还是有着一些空位。
一段时间内,总会有些空位出现,它们原本的主人大多永远消失了。
滴水观有着子弟数千,传道师傅上百,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也存在大量的恩怨情仇,自然,并非什么善地。
每一年,都有不少学徒失踪,若非是真正的天才人物,观中的高层多半是不闻不问。
比起正式学徒,像顾闯这样失踪的伴读子弟非常之多,他们或是被暴虐的自家主人处死,或是被敌对家族的杀手暗杀,总之,他们的结局没人关心,无非是在每年例行注册的时候在他的名字旁划上一个红勾罢了。
众人到齐之后,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短打的中年汉子从连着草亭的厢房推门走了出来,他右手倒提木剑,左手负在身后,脚步轻盈,神情庄严。
这是滴水观下院的剑术师父,人称一字电剑的莫绝。
之所以有着这个外号,形容的是他的剑快,快得就像天上的闪电,当你瞧见那一抹剑光的时候,你已经中招了。
怎么是他?
不是任怀庆师傅吗?
顾小召微蹙眉头。
双照堂的主持师傅乃是外号不动如山的任怀庆,这就是顾小召在双照堂修行的原因,院外有展断护卫,院堂内有任怀庆关照,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不大。
“任师傅有事不能前来,这次双照堂小考由我来主持……”
莫绝在草亭坐下,环视四周,沉声说道。
他的目光甚是威严,短短一瞬间,演武场内上百弟子都觉得他好像在盯着自己一样,一个个不由心中一惊,沉默不语。
巧合?
顾小召不相信有什么巧合!
展断离开之后,顾闯立刻背叛暗杀自己,这会儿,任怀庆师傅又有事离开,换成一字电剑莫绝来主持小考。
那个莫绝的性情就像他的剑法一样,基本上是直来直去。在顾小召的印象里,那这厮信奉的是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在他眼中,像自己这样的废材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活着不过是拖双照堂的后腿,最好能人道毁灭。
顾小召微微一笑,坐姿变得更为舒展和放松。
不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莫绝没有多说废话,几句话之后,便下令小考开始。
双照堂分为甲乙丙丁四级,每一级排位又有所不同,在小考的时候,位于后面位置的人可以向前方的人提出挑战。若能获胜,他就占据那人的位置,下个月获得的积分也就会增多,这些积分可以换取丹药或进藏经阁查阅秘籍的权力。
每次小考的前三名都会获得格外的赏赐,比如这一次小考,第一名便能获得八宝金鼎丸,若是能服食这玩意,能增加从炼体境闯入炼气境的机率。双照堂有好几个弟子都是半步踏入了炼气境,这丹药便是给他们预备的。
原本顾闯今日很有机会获取那玩意。
前几天,顾小召也承诺,顾闯若是能夺得小考第一名,获取八宝金鼎丸,顾小召不需要他上交,任其自用。
如今,当然是不可能了。
莫绝瞄了一眼顾小召,发现一直紧跟着他的顾闯不在。
他原本黝黑的面庞变得更黑了,就像六月暴雨前的天空,他眨了眨眼睛,挥手制止了一个准备起身挑战的弟子,随后,死死地盯着顾小召。
“那、那个谁……顾闯呢?”
莫绝的声音听着也不大,就像是平时说话,然而,传到顾小召耳边,却像是凭空打了个闷雷,耳膜隐隐生疼。
“失踪了!”
顾小召微微一笑,徐徐站起身,轻声说道。
“失踪了?”
莫绝的脸色越发阴沉,沉声问道。
“为什么?”
每一个字都咬得非常重,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了出来。他的双肩也耸了起来,就像要马上挥剑一般,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不知道……”
顾小召摇了摇头。
莫绝眯着眼睛,目光如利剑盯着顾小召。
顾小召的视线非常坦然地迎了上去,不曾移开。
半晌,莫绝挥了挥手。
“你,坐下吧!”
顾小召沉默地坐下,脸上的表情非常淡定。
第十一章 生死战
“我宣布,小考开始!”
莫绝话音落下之后,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丝如线,斜斜地落了下来,洒在庭院的泥地、院墙的青苔、屋角的树丛、檐上的黑瓦、亭盖上的金黄色的天麻草、以及场中这两百多名弟子的身上……
十万横断山脉的天气就是这么古怪,一会艳阳高照,一会狂风暴雨,有时候一天之内会让你感受到一年的四季变幻。
像现在这样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景象数不胜数。
“谁先挑战?”
“我!”
“我!”
演武场,人声鼎沸,即便是第一个出场,仍然有不少人举手申请挑战。
有些纯粹是为了提高排名,毕竟,排名越高,获得的修炼资源就越多;有的则是趁机想向仇人报仇,就算不能杀了对方,痛揍一顿也是不错的;有的则是另有心思,或是被他人所收买……
总之,闹腾不休。
“闭嘴!”
莫绝厉喝一声。
堂下安静了下来。
莫绝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高举着左手,却没有像其他挑战者那样大声叫嚷,他的眼眶有些向内凹陷,眼神非常冷漠,就像是一头凶兽。
“马千军!”
莫绝沉喝一声。
“到!”
人群中,那人应了一声。
声音很冷,带着一股子的冰渣味儿,让人听了心头不爽。
很快,那个叫马千军的家伙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所行之处,人们纷纷避让,眼神多少都会闪过一丝惊惧。
那人的年龄和顾小召差不多,五官清秀,神情冷漠,整个人就像木偶一般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他的身材很是瘦小,麻衣披在身上显得非常宽松。
应该是许久不曾清洗的缘故,那件麻衣已然变成了暗灰色,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白色模样。衣服上面斑斑点点满是污渍,其中,大部分是已经干涸的血渍,也不知那些血渍原本的主人是山里的凶兽还是观内的武者。
顾小召认得这人,此人姓马名千军。
他原本是一个贵族子弟的伴读,不知因为什么事情恶了那位贵族子弟,被人打断了四肢丢到了山里。
原本以为会就此消失无踪,然而,半个月之后,他却毫发未损地回到了滴水观。
从此之后,这厮就独来独往,性情也变得狂狷起来,颇有几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杀他全家的风范。
接下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躲过了好几次暗杀。
最终,那个贵族子弟和他的那几个伴读在一次进山猎杀凶兽的行动中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这厮的位置是甲丑,只差一步便能踏入第一梯队。
奇怪的是,他从来不向前面的位置发起挑战,却牢牢地占据着第二梯队的头把交椅。不管是谁向他挑战,他都不会手下留情,一旦向他挑战失败,多多少少都会受一些伤,断手断脚什么的只能说是轻伤。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向他挑战了。
顾小召知道马千军为何不向第一梯队发起挑战,并非他不如那些家伙,而是这厮在收保护费。
顾闯私底下曾经和马千军交过手,两人的境界都是一样,洗髓境大圆满。
然而,马千军多次深入横断山脉,实战经验远比顾闯丰富,且出手狠辣,不但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也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
但凡出手,必定是你死我活的险招。
所有在第一梯队的弟子都被马千军挑战过,也都不敢和他拼生死,纷纷被其击败,被迫答应将每个月获得的资源分一份给马千军,条件就是,马千军不能在小考的时候向他们发起挑战。
一人给一份,加起来也就比在第一梯队获取的资源还要多,这便是马千军停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的原因。
顾小召也给了这家伙不少修炼资源,为的是保住自己甲丑位首席的位置。
这样的人,为何要出来挑战?
会是挑战甲子位首席司马青云?
为了那枚八宝金鼎丸?
顾小召摇了摇头,不这样认为。
“马千军,你要挑战谁?”
莫绝压低了声音。
马千军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顾小召,瞧见顾小召望过来,他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而是低下了头。
果不其然!
传说这小子私底下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有着背主之名的他在滴水观下院的名声很差,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一切只能靠自己。所以,对修行资源一向是如饥如渴,任何人都能收买他,只要你出的钱够多。
他之所以出来挑战自己,是被某些人收买了吧?
看来,那个对付自己的家伙还真是谨慎,计划一环扣这一环,顾闯若是能暗杀自己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安排着马千军这样的后手。
心中有了计较,顾小召脸上带着微笑,缓步来到场地中间。
纷纷细雨中,相隔四五丈,两人相对而立。
“徒手?武器?”
草亭内,莫绝端坐堂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所谓徒手便是空手相斗,指的是点到为止,胜了就胜了,不许将对手致死或是造成重大的伤残;至于选择武器,也就代表着生死不论,技不如人被人弄死,也只能自认倒霉。
在小考的时候,一般都是徒手。就算有人要选择武器,主持小考的师傅大多会出声劝阻,实在是劝阻不了这才罢手。
像莫绝这样主动提出来比试武器的师傅从来没有。
“剑!”
没有丝毫迟疑,马千军斩钉截铁地说道。
莫绝盯着顾小召,眼神就像盯着猎物的毒蛇。
“那个谁……你怎么说?”
盯着半晌都沉默不语的顾小召,莫绝冷笑一声。
“你可以选择拒绝,只是,这样的话,你须得认输,让出位置……”
声音入耳,顾小召笑了笑。
“比剑亦可,只是,弟子没有带剑来!”
“那简单!”
莫绝也笑了起来,或许是许久没笑的缘故,笑容很是难看。
“你,把剑给他用!”
他指了指人群中一个佩戴长剑的弟子,那个十几岁的微胖少年脸上哭笑不得,迟疑着上前来,解下腰间的长剑,递给了顾小召。
“好啦,开始吧……”
莫绝一脸不耐烦,摆了摆手。
第十二章 险象环生
这时候,雨越下越急了,黄豆般大小的雨滴打落下来,形成了雨幕。
马千军慢慢解下肩上背着的长剑,缓缓拔出长剑,动作甚是轻柔,像是摘下一朵鲜花那般充满了感情。
顾小召同样拔出长剑。
剑身横在胸前,雨点落下,打在剑面,啪嗒啪嗒。
剑长三尺三,精钢所铸,距离剑尖三寸处有一道细细的裂纹,受到大力碰撞极有可能碎裂……照雪观默默发动,刚刚握着剑柄,手中这把长剑的底细便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状况不太好啊!
顾小召不由皱了皱眉。
随即,他望向五丈开外的对手。
马千军同样沉默不语,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目光尖锐,好比利剑一般盯着顾小召,一眨不眨。
僵持了片刻,马千军的脚尖微微挪动,摆出了进攻的态势。
顾小召的目光往下一扫,盯着对方的脚尖。
这时候,一滴雨被风吹来,斜斜地落入左眼的眼眶,直接打在瞳孔上。
视线顿时变得模糊。
顾小召忍不住眨了眨眼。
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声。
猛地睁开眼,视线中,马千军已然飞在了半空之中向他掠来,瞧着便像是一头在雨中疾飞的白色大鸟。
转瞬之间,便要来到跟前。
对方上当了!
闭眼只是顾小召耍的一个花招,不过是为了引对方出击,对手不晓得这点,以为抓住了他的破绽,肯定会发起攻击。
就在闭眼的一瞬间,顾小召一直顶在剑锷上的左手大拇指就已经使了个巧劲,手中的三尺青锋顿时弹了出来,瞬间便离鞘三寸。随后,他的右手已然握着剑柄,呛朗一声,长剑离鞘,明晃晃的如一泓秋水,垂在身侧。
与此同时,整个人已经像是离弦之箭往后窜去。
半空中,马千军摆出了一个大鹏展翅的姿势,一只脚直立在空中,另一只脚则提起悬在一侧,左手握着剑鞘斜斜向上扬起,右手握着的长剑,闪着寒光,斩开无数雨点,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势不可挡地向顾小召当头劈去。
剑光凌冽,夺面而来。
说实话,这招式看上去虽然很美,实际效果却不好,须知像他们炼体境的武士双脚一旦离地便如无根之木,很难再做变化。
要知道,剑术虽然是手上的功夫,然而根基却在于步伐,滑步、垫步、侧步、转步……
练剑先练步,几乎所有的剑客在入门时都会听到师父说这一句话。
这样的道理,马千军不可能不明白。
他之所以冒险选择这样的招式,肯定是为了速度,空气虽然也有阻力,却也比不上大地。
既然顾小召露出了破绽,须得用最快的速度利用这个破绽发起攻击才行。
然而,他显然没想到顾小召是故意露出的破绽,这一剑明显无法击中目标,与此同时,自身也露出了一个非常大的空门。
这时候,顾小召只要一个矮身、一个滑步向前疾刺便能刺中在空中既来不及变招也无法阻挡的马千军。
可是,事到临头,顾小召却突然选择了滑步后退。
他的选择很正确。
即便他退得极快,一闪而过的白芒仍然斩断了他额前束发的带子,连带斩落了几缕散发,一股森寒贴着他的鼻尖落下,将他脚下的地面斩出了一条深约三寸长约三尺的泥沟。
剑气!
这是剑气!
周遭一阵哗然。
马千军竟然已经踏入了炼气境!
打通了头顶的百会穴,使得体内的小天地和体外的大天地贯通,如此,不但能够不通过呼吸吐纳就能引得天地灵气入体,也能够将真气外放变成罡煞打击对手……
这便是炼气境。
刚才,马千军的长剑已经无法击中顾小召了,人在空中又很难变换身形,那时候,顾小召若是发起攻击,多半能刺中他的空门。然而,踏入炼气境的他能够外放罡气,体内的罡气能够通过经脉再经过长剑延伸外放三尺。
空门也就不再是空门。
表面上是失误,实际却是陷阱。
若是没有海纳百川探气决,若不是神念在关键的时候感受到了马千军的行气路径,顾小召已经上当了。
上当的后果就是死亡。
当你给别人下套的时候,也很有可能别人已经给你设下了陷阱。
生死决斗,万万不能大意!
“炼气境!”
“竟然是炼气境啊!”
“这马千军掩藏得真深啊!”
“既然是炼气境,完全可以进入上院修行,他干嘛还和我等一起在下院厮混?”
“你不懂,这马千军背弃了主子,神憎狗厌一样的人物,在上院修行的多为世家门阀子弟,他若是前往上院,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庭院内,观战的弟子们纷纷惊呼出声。
这时候,莫绝也顾不得呵斥众人,那张黝黑的老脸就像涂上一层油一样,闪闪发光,眼神难掩兴奋之情。
十七岁,炼气境,自己还是看轻了这家伙。
那些从小用资源堆积起来的世家弟子也很少能够做到这个程度,更何况是一个神憎鬼厌的家伙。
至于顾小召,莫绝承认那厮躲得漂亮。
不过,他可不会认为顾小召是看明白了马千军的剑路,知道对方会发出罡气这才选择后退闪躲。
那一刻,顾小召绝对是胆怯了,明明马千军已经空门大开,他仍然不敢发起攻击,下意识地选择了躲避,这才运气够好地躲过了杀招。
果真是个废材!
莫绝眯着眼睛,盯着面色苍白的顾小召,不知不觉中站起身来。
杀了他!
在他心底,有个声音咆哮着。
第十三章 恶斗
众人欢呼声中,马千军却神情凝重。
他望着对面的顾小召,眼神有些闪烁不定,对手能躲过自己出其不意的杀招,好像并非是运气使然。
视线中,顾小召面色苍白,轻声咳嗽着,脸上的表情像是惊魂未定。
难道真是运气?
马千军微微眯上眼睛,丢掉了左手的剑鞘。
杀了他!
只要能杀掉对面那厮,自己就算是有了靠山,不会如现在一般只能隐忍,即便达到了炼气境也不敢声张,也不敢到资源更为丰富的上院修行。他非常清楚,那样做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毫无背景的他被某些人偷偷干掉。
所以,眼前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
以后,自己也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深吸一口气,丢掉脑海中的杂念,马千军脚下踏着飘忽的步伐,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在雨幕中闪现,向着顾小召奔了过去。
顾小召吐出一口长气,将散乱的发丝撩到耳后。
下一刻,他踏着小碎步,倒提长剑,同样迎着对方奔了过去。
“哇……”
四周,惊叹声四起。
顾小召的战法让他们出乎意料。
在他们看来,他在马千军剑下唯一能做的事便是逃跑和躲避,如此,方能多熬一些时间,多活一阵。
如今,他却主动迎了上去。
果真是失心疯了!
对顾小召的选择,马千军也觉得意外,却也谈不上慌乱,他只是放缓了步子,心生谨慎。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顾小召的步子有些怪异,像是在风中滑行一般,极其飘忽,脚尖虽然点着地面,却给人一种并未接触的感觉,他的右臂稍稍弯曲,探出身前,剑尖斜斜向上,摇摆不定地指着马千军。
这是什么招数?
巴南郡顾家的秘传?
不过,就算有着秘传那又如何?
马千军坚信,无论对手的步伐多诡异,剑术多精妙,实力上的悬殊差距始终是存在的。
据他所知,炼气境和炼体境的武者交手,尚没有失败的先例。
何况,单单比较招式变化,他自信也比顾小召厉害,顾小召每日躲在自家武士的羽翼下的时候,他一个人正在深山内和凶兽和敌人拼命。
说到实战,他不惧任何人。
双方都在发力向前。
脚下,水花飞溅,很快在两人身后各自形成了一条白浪。
转瞬间,便要迎面相撞。
刺!
直刺!
还有一丈左右,顾小召先出招了。
他的招数很是简单,就是直刺,中规中矩的一招直刺,剑尖对着马千军的前胸膻中穴直刺而来,速度也算不得多快。
马千军的应对也很简单。
格!
斜格!
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带着凌冽的剑风,斜斜斩了过去,他的真气远比对手浑厚,只要两剑相格便能轻易地将对方的剑荡开,随后,借力向前一刺,便可以了结对方。
眼看两把剑就要相碰,顾小召的剑突然向下沉了两寸。
剑招的变化行云流水,轻灵得好像蜻蜓在水面轻点飞掠而过。
马千军的长剑便要走空。
然而,他也有着变化。
那一瞬间,他的左脚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便如陀螺一般转了起来。
顾小召一剑刺空,剑身贴着马千军的腰际穿了过去,连一丝衣襟也没有沾染,空空荡荡地刺在雨幕之中。
雨点四溅。
马千军再抖手腕。
剑身横了起来,以顾小召前冲的势头,眨眼的功夫,他便会主动将咽喉送上来直接撞上剑锋。
一剑走空,危机突降。
死神仿佛在前面扯着嘴巴狰狞地笑着。
这时候,顾小召突然松开了握剑的手,整个人往后仰去,匪夷所思地施展了铁板桥功夫,双脚在前脑袋在后继续向前滑去。
马千军的长剑贴着他的鼻尖,在上方一寸左右的地方掠了过去。
明明只要变招往下一斩,便能将顾小召的面庞斩成两半截,然而,偏偏这时,他的力道已经用尽了,无法变招。
于是,顾小召擦着马千军的腰际冲了过去,两人的身形交错而过。
同一时间,顾小召的手往后一抄,抓住了往下掉落的长剑剑柄,他反手一挥,使了一招非常简单的犀牛望月,长剑在雨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向马千军的腰间横斩而去。
剑锋及体,寒意森然。
马千军大吼一声,丹田真气激荡,整个人猛地加速,向前急冲,脚底下趟出一溜水花。
剑尖从他腰间掠过,带起一丝浅浅的血花,很快消失在雨水中。
马千军向前冲了好几步方才站定。
他飞快地转过身来,面色铁青。
他中招了!
腰间被剑刃划破了,擦掉了一块肉。
虽然只是皮肉伤,却伤感情啊!
那一刻,愤怒、不安、羞耻、难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充斥在他的心田,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啊!
场外一阵静默。
所有人,不管是雨中的弟子们,还是草亭内的莫绝,这一刻,全都傻了眼。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
“呵呵呵……”
马千军裂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
笑声落下,他脚尖急点,整个人疾风一般向顾小召冲了过去去,右手握着的长剑像是翅膀一般往身侧斜斜展开。
这时,顾小召的选择再次出乎众人的意料,他没有前进,而是死死盯着对手的肩膀,脚尖疾点,往后急退。
雨幕中,两人的身影一进一退,很快,来到了练武场的一角。
背后乃是院墙,顾小召已然无处可退。
这时,马千军出手了。
剑锋发出凄厉的尖啸,朝着顾小召拦腰斩去。
与此同时,顾小召在距离院墙一丈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他将剑尖平举,直刺。
马千军没有砍下去,蓄势的一击不过是虚招,长剑改变了剑路,斜举在身前,格挡对方的剑锋。
顾小召立刻变招,直刺为上撩,剑尖撩向对方咽喉。
马千军后退半步,挽了一朵剑花,继续格挡。
顾小召继续变招,剑指中门。
两人招式变幻,似虚似实,极尽变化之能。
转瞬间,斗了十几招后,两把剑还不曾相碰一次。
只是,顾小召的真气远远不及马千军浑厚,单凭一口气也就只能变化十几招而已,气一旦松了,剑招也就散了。
剑与剑,终究有相逢。
“叮!”
剑锋相碰,发出一声轻响。
这一碰,顾小召不得不往后退去,连退好几步,眼看便要撞到身后的院墙。
另一边,马千军也往后退了一步。
并非真气激荡所致,这一步,乃是他主动退却。
才踏入炼气境不久的他也只打通了身上的两个正穴,不可能无休止的外放剑气,也就三四次的程度,并且,发动剑气的时候需要一定的缓冲,之所以后退一步,便是为了蓄势出剑。
第十四章 胜与负
“啪!”
一只脚重重地踏在水洼中,水花四溅而起。
马千军腾身而起,剑尖对着后背险些碰到院墙的顾小召直刺而去。
就在他出剑的刹那,顾小召也跃了起来,整个人像老虎一样扑在半空中,双脚在后面的院墙猛地一蹬,整个人像利箭一般激射而出,手握长剑一往无前地向马千军直刺而来。
远远望去,就像两根箭矢相向而飞。
“嗨!”
跃起的马千军低喝一声。
一道三尺来长的白芒从他的剑尖闪现,白芒森然,像蛇信一般吞吐着,往顾小召飞去。
雨点被白芒斩开,纷纷激荡而起,就像半空中出现了一条水龙。
顾小召的身子电射而来。
身后同样形成了一条水龙。
在旁观众人眼中,一眨眼的功夫,这两条水龙便会直接撞上,不出意外的话,顾小召将会被那道剑气直接贯穿。
结束了!
草亭内的莫绝松了一口长气。
他不认为顾小召能够躲过去。
他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单是比较剑招变化,顾小召深得剑道三昧,每一招总是恰到好处,不多不少,不大不小,不轻不重……
以前之所以表现废材,应该是韬光隐晦,现在爆发出来,不过是为了保命。
不过,炼体境的武者学徒和炼气境的武者硬碰硬?
他不认为顾小召能有胜算。
莫绝闭上眼睛,久久没有睁开,他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准备起身宣布战局。
这时候,他耳边传来了一阵山崩海啸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
他忙不迭睁开眼。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
莫绝不知不觉来到草亭边缘,握着剑柄的手骨节凸起,像是要将那剑柄捏破一般,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脸上满是难掩的惊诧。
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战局逆转了!
当两人即将对撞的时候,跃在空中的顾小召抬起了左手。
他的左手握着剑鞘。
下一刻,剑鞘口正对着剑气,不偏不倚,堪堪将剑气装入了剑鞘之中。
随后,深绿色的剑鞘表面闪现出一道白光。
松手。
弃鞘。
白光大盛,像是一朵绽开的白花,离手的剑鞘突然爆了开来,化为点点碎片,飞溅而起。
啊!
这也可以?
马千军面色大变。
“呔!”
他大喝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同一时间,体内罡气逆转,瞬间将流动速度提高了好几倍,这样一来,体内的经脉和内腑俱受重创,只是,他已经顾不得了。
人在空中,双脚尚未落地,他却改变了身形。
整个人不再因为惯性向前冲去,而是向后飞去,就像身上就像绑着一根无形的绳子,有人在绳子那头用力扯动一般。
这便是炼气境的好处,若是尚在炼体境,根本无法在身法用老的情况下做出改变。
对手虽然用如此巧妙的方式接下自己的剑气,却不可能毫发未损,多半已经受到了重创,自己只要拉开距离,重新再来便是。
只要躲过这一剑便行了!
眼看面前森寒的剑尖一点点远去,马千军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
就在他后退之际。
顾小召手中那枚长剑的剑尖却脱离了剑身,化作一道白虹,以一种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向前疾飞,破空而来,打在正在后退的马千军的胸前,在他胸上打出一个小洞,随后贯穿了他的身体,在他后背上破开了一个大洞,之后,继续向前疾飞两丈有余,这才失去了前进的力量,落了下来。
叮!
发出一声脆响,它落在了地上。
隔着三丈的距离,两人相对而立。
场外,众人齐声惊呼。
这时,莫绝睁开了眼睛。
随即,整个双照堂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
大伙儿全都睁圆了眼睛,齐齐望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凭住了呼吸。
顾小召单手持剑,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死人一般,左边的袖子已经不翼而飞,露出了染血的手臂,左手处,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受到了如此重创,他却在笑着,抿嘴微笑,笑得极浅。
随后,他轻声咳嗽着,嘴角溅出些许血泡。
另一边,马千军的面色更为苍白。
他的嘴角微微颤抖,像是在喃喃自语,却没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这会儿,他的目光非常的呆滞,眸子定在了眼眶中间,眼神满是不甘,眼前的一幕让他很难接受。过了一会,他仿佛才明白过来,脸上的表情这才转为了绝望。
随后,像是看透了什么,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表情变得释然。
接下来,马千军向后仰天倒下。
“砰!”
身子落在水洼之中,溅起无数水花,扭曲片刻,很快就不再动弹,没有了声息。
一片寂静中,顾小召缓缓迈着步子,来到一脸惊诧以致嘴巴都无法合拢的那个微胖少年面前,他倒执长剑,将没有了剑尖的长剑递给了那个少年。
“多谢!”
微胖少年嗯了一声,点点头,下意识地接过了长剑。
“毁了你的剑,抱歉!”
“没事!”
微胖少年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畏惧、有怯懦、也有些许的兴奋和激动。
在正大光明的决斗中,炼体境灭杀了炼气境,这是一个怎样的概念啊!
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可以作为许多年的谈资。
传说中那样越境之战的家伙,日后全都成为了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厉害的甚至破碎虚空,飞升上界。
莫非,这也是顾小召的将来?
将长剑还给那个胖子之后,顾小召缓缓走回场中。
脑海内仍然回放着整个战局。
长剑有着瑕疵!
由于剑尖往下三寸的地方有着暗伤,经不起剧烈碰撞,这对顾小召肯定不利,然而,只要你有头脑,不利也能转化为有利。
利用剑鞘套取剑气,争取缓冲时间,故意和对方的剑身相撞使得本方剑身发生断裂,然后,在关键的时候激发内力,将快要断掉的剑尖当成箭矢一般激射出去,这些都是顾小召在战斗中设下的计划。
过程虽然有些危险,最后,顾小召还是成功了。
有时候,为了胜利,你必须冒险。
顾小召缓步来到草亭前,向亭子内的莫绝躬身行了个礼。
“请莫师傅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