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遇刺
漆黑的夜晚,弯弯一轮明月照耀。
冷风透过不遮风的破裂纸糊窗,将小屋内的空气,带下好几度。
床上除了一床棉被,再也没有其他的御寒物。席曼允用棉被将身子裹得密不透风,却依旧挡不住寒冷,在被子里冻得瑟瑟发抖,更别说酣然入睡。
回想一下,自从上次任务失败,敌人选择玉石俱焚,炸死所有人,席曼允便这般过了八年。
狭小的空间里,席曼允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就算这般,席曼允仍旧不敢掀开棉被喘气。一旦掀开,这破旧的棉被的便很难再次捂热。
门咯吱响了一下,席曼允身子一动。
“谁?”清冷的声音闷闷透过棉被。
这具身子,不过八岁,在岑王府是个不受宠的小郡主,平日除了照顾她的奶妈,这小院便没有其他人踏入。而奶妈见她不受宠,总是把饭菜一搁,根本不理会这个没娘的郡主,更不会半夜三更来小院。
况且……门是栓着的!
席曼允翻身而起,却有一个速度比她更快。一双手快速伸过来,抓紧她的衣领,将她拧起来。
不一会,小院外火把渐渐明晰。
席曼允挣扎几下,有几分恼怒这具严重营养不良的身子。对方脸蒙黑布,看不了全貌,但眼眸里的焦急已经露出他的心慌。
是个刺客,虽然不知道他夜闯王府,所为何事。但席曼允清楚的感觉到脖子上那把剑,是多么的冰冷。也许这么多年,王府上下,早就忘记还有一个郡主的存在。
与其等别人来救,还不如自救。
“再不走,护卫一到,你便cha翅难飞了。”
黑衣人一愣,低头打量手里的人质。
明明生死掌握在他手里,这小女孩却一脸平淡沉静,丝毫不为脖子上的剑胆怯。
为什么能这么冷静?与那张稚气的脸截然不同的沉稳,眼里更加没有一点畏惧。
“不怕我杀了你?”不知为什么这么问,但直觉告诉他,这小女孩将来肯定不简单。住如此破烂的小屋,估计身份高不到哪儿去,抓了她,威胁不到护卫。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席曼允在21世纪的杀手组织呆了十几年,这样的眼神,她太过了解。
“你若杀了我,一定走不出王府。现在只有我能为你指出一条路,避开护卫的追击,才能让你全身而退。”席曼允清明的眼,对上他。
黑衣人眸子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考虑。
“你已经没时间考虑,做决定吧!”
小女孩说得对,已经不少护卫进入小院了,再耽搁一会这小屋便会被团团包围住。他的确没有时间去考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骗他。
剑收回,黑衣人扛起小女孩,“怎么让我出去?要是我出不去,你也别想活命。”
“从窗户走,屋后有一条小路,可以走出小院。”席曼允秀眉皱了皱,被倒扛着,十分不爽。
迎面而来的冷风,令席曼允打了个寒颤。仅着单衣,在夜晚下看起来是那么脆弱。
黑衣人刚闪身出窗户,小屋的门砰然一声被踹开。席曼允回看了一眼,终日无人拜访的小院,第一次迎来这么多‘客人’。
这条偏僻的小路,是席曼允无聊散步时发现的。但能否通出王府,席曼允无从得知,因为她从没有去探究过。刚说帮助黑衣人逃走,不过是权宜之策。
黑衣人个头很高,从眉目之间,看得出是个青年,应该还是个长得不错的青年。看着周围越发陌生的环境,黑衣人露出了不耐,在他想象里,岑王府没这么大,怎么走了那么久,还不到尽头?
“小丫头,你是不是骗我?”
“没有。”席曼允口齿清晰的吐出二字,便闭口不答。
黑衣人见席曼允绷着的小脸,压下不快,眼角扬起一丝狡黠,道:“小孩子是不能说谎的,你带我出王府,我便放你回去,如何?”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席曼允冷哼一声,淡淡的语气中,似乎带着嘲讽。
真是软硬不吃的臭小孩,黑衣人有些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父母,才能教出这般的鬼灵精!
“这棵树,我貌似刚见过一次。”席曼允指向右边道上的一棵树。
席曼允一点醒,黑衣人也发现了不对。当他逃出小屋不久,那群护卫还跟着的,而现在身后一个护卫也没跟来?他们是何时停下的?
“难怪!这里设了卦法!八卦而变六十四爻,周而复始变化无穷。我们进来之后,不迷路才怪。”
“八卦?”席曼允想起中国古代神秘的八卦阵,难道这个朝代也有八卦?
黑衣人难得露出得意,“你还是小孩,这些不懂很平常。”
席曼允不做解释,但八卦的奥秘,一般人的确不能明白。席曼允看向周围,觉得设阵之人,说不定跟自己也是穿越过来的?
毕竟是老祖宗的东西,席曼允对八卦的理解,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比拟的。眼里的精光一闪而逝,刚还没想到如何脱身,这片树林倒是给了她一个不错的机会。
“走出这片树林,便是王府后门。”席曼允说谎间,没有一丝脸红。
黑衣人越看这小孩,越觉得这张小脸顺眼。
“我看你在王府,过得也不好,不如跟我走?至少能让你吃好的,住好的。”黑衣人看着席曼允,杀心渐渐收起。觉得这么个可爱的小孩,杀了挺可惜,不如留在身边玩玩。
席曼允眼珠转了一圈,离开王府?这个问题她还没想过。她现在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出了王府,被人卖了也说不定。而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跟他走,自己平静的生活,就算走到尽头了。
上辈子一出生,就在组织里训练,然后就是接受任务不断杀人。虽然这八年的生活不好,但这份平静,席曼允不想打破。
“我不走。”她说了一连串的谎话,若是等黑衣人发现她在哄骗他,到时候绝对不是吃刀子这么简单。
“不走?你在我手上,走不走,不是你说了算。”
“你没本事困住我!”
席曼允撑着他肩膀,翻身跳下去,用尽一直蓄留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树林之中。
黑衣人肩头一重,重心往下沉,等一转身,只见小女孩逐渐消失在树林的背影。
“真是个鬼灵精,迟早我会回来找你的!”黑衣人左右看了看,八卦阵不容易破,他必须早点破阵离开王府,否则等天一亮,再想出王府,就难上加难了。
相遇父亲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席曼允在夜里冻了一夜,手脚已经僵硬。这树林虽然不大,但卦阵却是经过精心设置过的。费了两个多时辰,她才绕出树林。
席曼允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身子本就营养不良,如今更是冻了一夜,走几步,便要咳嗽几声。看着树林尽头的小楼,席曼允进退两难。
如果不进去,以她的体力,不可能沿路重返小屋。但如果进去……会不会有未知的危险。
席曼允靠着树干,两眼已经开始发晕。
看来这由不得她选择啊!
站直身子,席曼允往前跨了几步。
嘎吱一声,脚下的树枝响起来,右侧快速飞出一支箭,紧接着又是十几支。
有机关!
真是体力不行,脑子也发懵。小楼外已经设有卦阵,到了小楼机关岂不是更多?
往右边一躲,密密麻麻的箭转眼而至。席曼允一翻身,眼疾手快拽住差点划破她手臂的一支箭。
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以前觉得身子差,总是反复练习前世的格斗招数,锻炼身子。这身子虽差,但灵活xing很高。
“王爷,有人闯入小楼。”
朱飞快步跑上小楼,手掌按着腰间佩剑,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很呆板。
小楼栅栏前站着一年轻男子,头发黑亮顺直,直达腰间。朱飞不敢抬头看那人,目光顺着栅栏看向树林,视线落在和正躲避箭羽的人影身上。树林里弥漫着雾气,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身影,其他的看不真切。
原来王爷已经发现了。
“是什么人?”
那人转身,身上只披了一件黑色华袍,单薄的衣服在寒冷的天气里,让人看了就觉得冷。但那人像是没有知觉,缓缓转身,英俊的脸庞,一如千年不化的冰霜。
“属下已派人去查,这就去擒下那人。”
话音一落,小楼下方传来一声闷哼。
席曼允捂住被箭羽擦过的肩头,体力不支,令她速度缓慢下来,而射来的箭羽越来越多。
“是……是个小孩?”朱飞不相信的擦擦眼,透过雾气,那人的个头不高,一头散落的乌发,无不昭示这是个孩子。
这个小孩竟然能走出卦阵!还能在箭羽里存活这么久!
太多的不可思议。
正准备请示王爷如何处理这孩子,转头一看,王爷的身影已经消失。
席曼允看着前面的密密麻麻的箭羽,再也提不起力气去躲闪。反正穿越过来,已经赚了八年,老天要把这命收回去,也没什么错,为什么不泰然接受?
席旻岑听到是个孩子时,便觉得惊讶,天下能走出那片树林的人,没几个。今日竟被一个孩子闯进来,一时他对这孩子产生了一点点兴趣。而在看见眼前的孩子,淡然接受死亡时,又不得不疑惑。
才一个八岁的孩子,面对箭羽为何没有胆怯,为什么在她脸上,写满了一股沧桑?
“真能看透死亡?”冰冷的声音响起在耳侧。
“看透吗?当然不是。”几乎是脱口而出,她要是真能看透死亡,会每日忍受奶妈克扣的饭菜,每日在小屋被冻得手脚冰凉吗?
腰间突然被一个力道勒紧,天旋地转间,席曼允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而离他们只有一米的箭羽,竟像撞上一股气浪,被反震回去。在席曼允惊讶这人武功之时,下一瞬间,他们站的地方已经移到了小楼上。
一只大手按住她流血的肩头,“疼吗?”
席曼允盯着那人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点点头,根本没意识到她还在那人怀里。
朱飞睁大了眼睛,没想到王爷竟然会救这个毫不相干的小孩子。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王爷抱着这个孩子!王爷可是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未抱过一次。
贴上温暖的怀抱,席曼允的知觉开始慢慢恢复。
树林后的红日,渐渐爬上天际,一点点驱逐着冰寒。
“王爷,该上早朝了。”朱飞提醒了一声。
席旻岑点点头,看见小女孩仅仅穿了一件白色单衣,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
“去准备一套衣服,给她穿上。在本王回来之前,好好照顾这孩子。”席旻岑吩咐道,抱着孩子进屋里。
这房间每个角落,都摆着火炉,刚进屋子,一阵阵温暖像是潮水涌来围住了她。
朱飞有些困惑,为什么王爷貌似很关心这孩子似的?但王爷的命令,他不能违抗。在没有明白王爷的打算前,只能服从。
席旻岑喜欢清静,这处小楼是他休息的地方。除了朱飞一个护卫,其他的人全留在了树林之外。而席旻岑除了在这里睡觉,其他时间都在外面。如果那个黑衣人有幸出去,面对的不是王府后门,而是席旻岑的众多守卫。席曼允心里为他小小的默哀一把,逃生之路,愈加困难啊。
席曼允往他怀里拱了拱,这个太过年轻的男人,是她生理上的父亲?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男人?那个传闻里冷血无情的九王爷席旻岑?
对比了一下他们俩的脸,席曼允觉得一点也不象。他是那种有坚毅五官的男子,光是看一眼,就知道这种人是非常强势自信骄傲,当然,他有骄傲的资本。
朝廷上几乎所有的军权,全掌握在这男人的手里。可以这么说,这个男人打个喷嚏,朝廷大臣便要抖上三抖。
“你在想什么?”席旻岑放下孩子,细细打量她。
“几岁?”
“八岁。”席曼允直视他的眼睛,也想看看这个所谓的父亲,八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人。
八岁么?席旻岑捏了捏她细小的胳膊,看起来只有六岁。
“好好呆在这里,本王没回来之前,不准出这房。”席旻岑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房门关上,席曼允看了下房间,布置很简单,每一样东西看似普通,却珍贵非凡。
“查查这孩子的身份,本王要确切的消息。”席旻岑一边走出小楼,一边对朱飞吩咐道。
这个孩子,他很感兴趣。
补偿亏欠
在席旻岑去早朝的短短时间内,朱飞已经摸清昨夜的事情经过。但最吃惊的莫过于这个脸皮蜡黄,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小女孩,竟是王爷的大女儿曼允郡主。
席旻岑十七岁那年,曾得一女,赐名曼允。其母沈窦,难产而逝。时隔八年,这个没有娘亲的孩子,向来不被人提及,所以很快被人遗忘在无人的角落。
朱飞这一查,将她这八年的生活全摸了个透彻。就连她何时走路,何时说话,都查得一清二楚。
“郡主,请上药。”朱飞板着脸,双眉皱在一起。这话他说了不下十次,而那小女孩坐在椅子上,一声未吭过。这位主子不上药,等那位主子一回来,就没他好果子吃。
见小女孩还是无动于衷,朱飞把金疮药往桌案一搁,“郡主,属下得罪了。”
说着,朱飞竟然伸手来抓曼允。
曼允静坐了一会,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往旁边一闪,朱飞伸过来的手顿时落空。
在朱飞惊讶曼允的灵活xing时,曼允一脚踹上他肚子,将他踢开。
“我不喜欢别人靠近。”又重新坐好,曼允感到肩头一阵刺疼,显然是刚才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
“郡主,你别动,请让属下为您上药。”
曼允秀气的眉毛一皱,“我说了,不喜欢别人碰我身体。”
朱飞为难地看着郡主,“可是这伤……”
曼允冷眼看他,眼里丝毫没有妥协。肩头的伤靠近后背,光靠她一个人,是不能好好上药的。但多年的杀手经验,让她总保持着警觉,不喜欢有人靠自己太近。
席旻岑下朝刚好看见这一幕,见小孩还穿着离去时的单衣,周围的温度速度降下几分。那种仿佛实质的压迫感,令席曼允感到非常不舒服。
“朱飞,你先下去。”席旻岑摆摆手,示意他留下金疮药,可以走了。
等房门一关,室内一片安静。席旻岑不开口,曼允同样保持沉默。
在回府的路上,席旻岑已经听属下汇报了昨夜的事情。曼允所住的小院,在树林右侧。那条小路,已经荒废了十多年,是当初建造王府时,工匠不小心留下的通道。很难想象,一个八岁孩子,能从刺客手中逃走,安然走出卦阵。
想起她躲闪箭羽时的身手,席旻岑很清楚这孩子虽然会些招数,但没有一丝内力。
“你跟谁学过武功?”席旻岑坐在曼允左侧。
他刚坐下,曼允本能的移开,隔他远一些。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席旻岑的眼睛,不知为何,这个防备的动作,令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没学过。”曼允没傻到把自己带着记忆投胎的事情,告诉席旻岑。
知道小孩没说实话,但席旻岑没有追问。拿起桌案上的金疮药,又看看她已经干涸带血的肩头。
“过来。”扭开瓶塞,席旻岑见曼允还是没动,语气不带一点温度,“话不要本王说第二次。”
人向来都是欺善怕恶的,席曼允也不另外。她有胆量跟朱飞过招,却不想违背眼前的男人。不知是不是血缘关系在作祟,曼允竟觉得眼前的男人,并不像传闻那么可怕。
身子往前倾斜,曼允正准备揭开衣襟,一双略带茧子的大手立刻按住她的小手掌。
“别揭,本王来解。”
血液干涸后,伤口和衣服已经黏在一起。刚看见这孩子要直接揭开衣服,席旻岑的手不知怎么的就伸了过去。席旻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真这么揭开,这伤口又要流血了。
他十八岁便上战场征战,杀过数不尽的敌人,看过流不完的鲜血,却在看见这孩子流血时,心里有一点点的不痛快。
轻轻的揭开小孩的衣绳,在靠近肩头时,席旻岑的动作不由得变得更加小心。
曼允咬紧贝齿,忍住衣服和伤口分离时的疼苦。伤口虽疼,但心里却冒出一股小小的甜蜜。看着那人认真为自己上药的神情,曼允觉得眼睛酸酸的。前世没有体会到一丝一毫的亲情,更没有人会怕她疼。而这人为她处理伤口时极为小心翼翼,还不时用嘴巴吹气,这样被人关怀备至,还是第一次。
“很疼?”席旻岑停下洒药的手,抬起头问。
曼允摇头,“不疼。”
肩头上的疼,不算什么。前世就算中枪,她也是直接用刀子挑出来的,这点疼,真不算什么。
“那忍着。”说着,席旻岑倒了少许药粉在伤口。
曼允倒吸一口气,嘴唇咬得泛白。
席旻岑见小孩忍着疼,不叫一声疼,眼里闪过异样的情绪,但很快被他压制下去。
从桌上取来白纱布,他将曼允的肩头包扎好,手覆上她的唇。
“别咬了,再咬就得破了。”掰开她的嘴唇,席旻岑揉着小孩的额头。触感很好,温温热热的,他也拿不准为什么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孩,就想将她放在手心里宠。别说什么血缘关系,在皇家最不牢靠的就是血缘。再说,他和她之间……
低头看着那张带着稚气的脸,席旻岑轻轻捏了下,既然遇见,没有放手的道理。
曼允松开紧咬着的唇,抬起清澈的双眼,“你不问我是谁吗?”因为刚咬得过紧,声音还有些嘶哑。
“本王想知道,自然会知道。”席旻岑同样看着她,“你是我的……女儿席曼允。”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父王?”曼允移开在他手里的头,这个无形的动作,让席旻岑手僵在半空。
看出小孩在拒绝他,席旻岑的脸色唰得冷下去。眼里的冰冷,饶是曼允看了,也有几分胆怯。
“你是在怪本王这八年来对你不闻不问?”席旻岑收回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从语气的冰冷程度,可以判断这个人已经动怒。
曼允自问,怪他吗?不是。她只不过不想和别人太过亲近。当年进杀手组织,她依稀记得被告知的第一句话。
杀手,不该有感情。
“如果你是在怪本王,那么本王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本王会补偿这八年来对你的亏欠。”席旻岑伸手一探,曼允已经被他抱在怀里,速度快得她无法捕捉。
“我没觉得你对我有所亏欠。”曼允张嘴反驳,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奈何她的身子只有八岁,她的力气对于席旻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是吗?可是本王说有。”
“从今往后……你便同本王同住小楼。”
卸下伪装
曼允有反抗的余地吗?自始至终都是这个男人一直在说。就算她不需要补偿,恐怕这个男人也会硬塞给她。
咚咚咚……房门传来敲击。
“王爷,郡主的衣服送来了。”
“进来。”席旻岑握紧曼允的手,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
朱飞见席旻岑抱着曼允,眼神微闪。但到底是席旻岑的得力手下,只惊讶了一瞬,便收好自己的情绪。
“把衣服放下,就退下吧。”席旻岑未抬眼看他,淡淡的吩咐。
“是。”朱飞刚搁下衣服,窗户边突然传来几声翅膀扑打的声音。
小楼从来不让外人进入,每日到吃饭的时间,王府就会派一只白鸽来通知。白鸽停在窗户上,咕咕叫唤了几声,像是提醒他们该吃饭了,便又飞上蓝天。
“把衣服换了,等会出去吃午膳。”席旻岑拿起衣服递给曼允。
这样关怀入微对人,席旻岑还是第一次。朱飞回头望了一眼,在触及王爷冰寒的目光时,迅速低头疾步走出去。
在朱飞的印象中,王爷一直都是无情无爱的,就算是先皇过世,王爷也没表现出有何不同。脸上的冰寒,更是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若非对方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朱飞一定认为她给王爷下了盅。否则王爷怎么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那么好?就算是皇上,王爷同出一脉的三皇兄,王爷也没有关心到如此地步!
在席旻岑怀里动了几下,曼允见他还没松手的意思,转头看他,“你不放手,我怎么换衣服?”
闻言,席旻岑不舍的松开手。这小孩虽然瘦得跟柴似的,但抱在怀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席旻岑向来是个随心的人,心里想什么,就会做什么。特别是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懂得放手。
曼允滑下椅子,用没有受伤的手拿起衣服,往屏风后走去。
似乎不放心席旻岑,曼允回头,皱着眉道:“你别跟过来。”
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而且对方还是这个身子的父亲,一定不会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但曼允作为杀手,早习惯了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对这个强大的父亲,难免有一丝防备。
席旻岑支着下巴愣了一下,以为小孩在害羞,便点了点头。
松了一口气,曼允走到屏风后。由于肩膀受伤,那只手根本不能抬,一点力也使不上。平常穿衣服这种小事,突然变得困难。褪下衣襟,脸上的蜡黄色和洁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曼允很小就会伪装自己,总是在脸上涂了些草汁,这样可以让她变得不起眼,更能在别人眼皮下得到一份平静的生活。新衣服的料子很柔软,和她八年来穿的麻衣,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果然,人各有异,各有各的命。光这么件衣服,足够平民百姓过一辈子了吧?
屏风是木制的,看不到后面的情形。隔了半响,席旻岑等着花儿都谢了,小人儿仍旧没有出来。不耐的站起身,正准备催促几声,却听到屏风后嘭一声倒地声。
运起轻功,席旻岑来不及多想,已经冲了进去。
曼允狼狈的趴在地上,有一半的衣服倒挂在她身上。抬头看见席旻岑站在身前,赶紧用衣服包住身子。
“不是叫你不准进来吗?”曼允不慌不忙的从地上爬起来。
低头看托在地上的一截衣服……长了,不合穿。刚就是踩着衣角,才摔倒的。
“不用遮了,该看的,不该看的,本王都看见了。”
曼允气结,没见过有人能辣气壮说出这番话!
“允儿恼羞成怒了?”席旻岑缓缓走过来,眼里含着一抹玩味。
早就觉得这孩子不简单,没想还有这么一招。他就说,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容貌怎么会平凡?就算不是倾城之姿,也不该长得面黄丑陋,像个丑小鸭。
允儿?曼允不反感这个称呼,至少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来,她不反感。
一把将小孩抱起,席旻岑百年不见一丝笑容的脸上,露出一抹兴然,“允儿穿衣服不方便,不如由父王代劳。你从小就不在本王身边,如今受伤了,本王更加得好好照顾你。”
一件件为她理好衣襟,席旻岑揉了揉她的小脸蛋。
“记住,有本王在,没有人能伤害你,所以这些不必要的伪装,收起来吧。”抱起曼允,席旻岑走出屏风,单手拿起水盆边的帕子,往曼允脸上擦。
凡帕子擦过的地方,露出一抹洁白肤色。
席旻岑重新打量曼允,个头虽然没有同龄人高,但这张脸却如出水的芙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清新。
捏捏她细小的胳膊,看来得好好补补,营养不良,可不是件好事情。
“你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所以你刚说的话,我不信。”眼眸里非常认真,曼允挡下他的手,似乎他刚说的话,不过是一句玩笑。
“本王从不说玩笑,说出口的话,便一定会允诺。”不顾曼允挡着的手,席旻岑轻轻擦掉她脸上的草汁。
“我凭什么相信?”曼允试探的问。
“要是本王违背了这番话,天打五雷轰,如何?”席旻岑毋庸置疑的看她,“允儿,怀疑谁,也别怀疑你父王,因为父王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像是保证,像是承诺,曼允心里最后一堵围墙,在这番话前,全然崩溃。抱住席旻岑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脖颈,如同一只小猫不停的乱蹭。
“父王……”这是曼允第一次这么叫,像是一种认定。当这一声‘父王’叫出口,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分量。
似乎很喜欢听见这声‘父王’,席旻岑忍不住让曼允多叫了几次。
当席旻岑抱着郡主出来时,朱飞整个人惊得原地呆住。王爷嘴边那抹淡淡的笑容,不会是他看错眼了吧?揉了几下眼睛,朱飞才反应过来,跟上王爷的脚步。
没看错,虽然那抹笑容很淡,淡得几乎不能察觉,但朱飞知道……王爷的确在笑。
有人劫狱
费了曼允一个晚上才走出的树林,席旻岑只花了一刻钟。树林外围每隔一米,就守着一个护卫,在看见王爷出来后,皆弯腰行礼。目光触及王爷怀里的孩子,都多看了几眼。
孩子虽然很瘦,但一张小脸粉嫩粉嫩,十分可爱。
早闻王爷不喜欢有人近身,他们总是隔得很远,如今看见王爷抱着个孩子,说不出的诧异。
曼允往席旻岑怀里缩了缩,阻断别人看来的眼光。倒不是害羞,只不过这种探究xing的目光,很令人厌恶。
当席旻岑抱着曼允走进王府大厅,圆桌上已经摆满佳肴。
饭菜的香气,远远就飘进了鼻间。一碟碟冒着热气的佳肴,引人食指大动。
自从昨晚后,曼允便一直饿着肚子。如今看见一桌菜,肚子不争气的呱呱叫起来。
“真是个小馋虫。”席旻岑轻刮曼允的鼻梁,眼光带着几分宠溺。
并没有放下曼允,席旻岑抱着她,坐到主位。
抬头望了眼旁边愣着的奴婢,立刻有人上前夹菜。
奴仆们心里皆犯起嘀咕,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这么可爱,难怪王爷会喜欢。
“看什么看,这是小郡主。”朱飞锐利的目光下,提醒奴婢们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好奇的。
朱飞是个严肃的人,平日里总板着脸,王府上下都有点怕他。看见他投来的目光,当即收起自己那点好奇的心思。
主子的心意,向来不是下人可以猜度的。他们差点就犯了禁忌。
这个回答,令众人心头一颤。这个小女孩是住在小院的郡主?
王爷自今没有娶过一门妻室,自从八年前一个大肚子女人找上门来,便住进那小院。那个女人没有受过封号,但是当生下小郡主后,王爷金屋藏娇的事情不小心传进了皇宫。
那时候先皇还在世,几乎是二话不说,就赐了个‘郡主’名号给小婴儿。
八年不为外人所见的小郡主,竟然见到了王爷?看来老天的眼睛,真是睁着的。
“吃点这个。”席旻岑夹起一片竹笋,送到曼允嘴边。
曼允想拒绝,但是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又不好拂了他的意。只好将一直不喜欢吃的竹笋含进嘴里。
轻轻咬了一口,曼允皱起了眉头。
席旻岑注意到她脸上的变化,拍拍她的下巴,道:“吐出来。”
“嗯?”曼允不解的看着他。
“不爱吃的东西,下次给本王说,本王不会bi你。”
席旻岑端来一个小碗,曼允对准那个小碗,吐出了那片笋子。
心里泛起一丝丝甜蜜,有父亲的感觉挺不错。
“想吃什么,父王给你夹。”
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王府上下有种不真实的错觉。这还是他们冰冷无情的九王爷么?
“禀……禀告王爷,有人劫狱。”门外慌慌张张奔进一个人,撞上桌子,好几碟菜溅翻在地上。
这个人和朱飞有八分相像,但眉宇之间多了分活气。
“朱扬,注意你的言行。”朱飞叱喝一声,令朱扬的步子一顿。幸亏没溅到王爷身上,否则王爷一生气,后果不堪设想。
“哥,整天绷着脸有什么用?王爷才不会这么小气!”手搭在朱飞肩头上一按,运了几分内力,加重力量。
朱飞也不是吃素的,肩头一抖,也用上几分内力,将那只手,震飞出去。
到底不是朱飞的对手,朱扬颤颤收回手掌,狠狠瞪了朱飞一眼。
“大欺小。”
朱飞伸腿就踹他一脚,非常恨铁不成钢,“说正事,王爷把王府的安全交给你,不是给你当儿戏的。”
“你看不起人!”朱扬出掌就想和朱飞干架,但看见席旻岑射来的冷眼,下意识,吞了口水,立刻收掌,端正站好。
曼允暗自打量两人,这两人虽然是孪生子,但性格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呆板严肃,一个活泼好动。
“王爷,刚有大批蒙面人闯入王府,正冲往地牢。”
朱扬在席旻岑面前,丝毫不敢放肆,说话也一板一眼,不敢敷衍对待。也许外人不知道王爷冰冷到何种地步,但从小跟从他的朱姓兄弟却是一清二楚。眼睛偷偷瞟向曼允,真是个不错的小孩,特别是那双眼,比溪水还清澈。
“当我岑王府是说闯,就能闯的吗?朱飞,朱扬,带些护卫去,要生擒!”席旻岑放下碗筷,将曼允放在椅子上,刚还冰寒不化的眼神变得温柔,道:“允儿,你先在这里吃饭,父王有事,一会再来看你。”
揉揉她的小脑袋,席旻岑可没有忘记,昨晚上就是那个黑衣人挟持允儿的!
“知道了,父王。”拍开继续蹂躏她头发的大手掌,曼允有一丝不满,再揉下去,还不成鸡窝了?
王府闯进刺客,伺候的婢女都有几分害怕,眼睛时不时往外面瞟。
打斗的声音很大,从很远的地方慢慢靠近。不一会大批的蒙面人出现在大厅,而他们身后紧跟着的就是护卫。
兵刃相接,刀光剑影,当几个蒙面人冲进来时,大厅里立刻乱作一团。好几个婢女一哄而散,躲到房间角落。
蒙面人中间护着的那个人,曼允见过。虽然他没有再蒙面,但曼允记得那双略带狡黠的眼睛。
几乎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对上。
“是你啊!小丫头害得我好找,昨晚你可把我害惨了!”那个青年迟疑了一下,认出曼允。虽然小丫头的脸蛋,比昨夜要干净粉嫩。但那双灵动的眸子,就像一个标志,令他不能忘记。
双手成掌,青年迅速攻向曼允,曼允踢开椅子,和那男人撞上。
椅子顿时四分五裂。
那人身上带着几条鞭痕,曼允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昨夜他走出树林,被守卫抓了个现形,然后被严刑拷打了一顿。
枫叶胎记
曼允几个旋转,跳上圆桌。堪堪躲过青年的攻击,在他又要伸手过来时,长腿一扫,正中青年腰间的鞭痕。
青年一吃疼,忍不住吼:“小丫头,卑鄙!”
攻哪里不好,偏偏攻他受伤的地方。
鞭痕还没结疤,被这小丫头一踢,鲜血又重新流出,染湿了黑衣。
昨晚他竟然笨到相信这个满嘴谎言的小丫头!这丫头昨夜还穿的破破烂烂,在小屋子里受饿挨冻,今日却在这里吃香喝辣。亏他刚被属下从地牢里救出来,就急急忙忙派人去找这个小丫头骗子。
怕这个小丫头没找到出路,饿死在树林里!
看来纯粹是他多担心了,这个丫头的生活,不知道多么美滋滋呐。
史明非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抓住这个丫头,痛揍一顿,一解心头闷气。手下的招数越发凌厉,一点没有手下留情。
曼允单手过招非常吃力,咬紧牙齿,不顾裂开的伤口,跟他对打起来。
血一流出来,史明非就有点后悔了,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孩较真干嘛?
不过他现在十分好奇小丫头的身份!这里是王府大厅,没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吃饭?光看她的一身打扮,怎么也和昨天那个小女孩,沾不上一点边。
“小丫头,这梁子结大了!”他史明非是谁?向来恩怨分明,这丫头害的他被鞭打一顿,这口气,绝对吞不下。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我也不怕你!”
放狠话,谁不会?要是她真是个八岁稚童,恐怕早被吓得流裤子了。但实际上,她不是!
前世二十年,不是白活的。光凭一句话,就想吓退她,绝不可能。
曼允见招拆招,竟然跟史明非打得不相上下。
“少主,快走。九王爷马上就追过来了。”旁边一个中年蒙面人砍掉一个守卫,凑过到劝道。
史明非也知道时间紧迫,这岑王府守备森严。要不是昨晚他被抓住,一群属下也不会冒险进来救人。他们耽搁不起时间,外面一大半人马已经被护卫解决。
这次闯岑王府,他们可谓损失严重。
只可惜,这么大的伤亡,竟然也没找到他想要的人!
“孟叔,帮我抓住这个小丫头骗子,一起带走!”拔出剑,史明非动真格了。
刚才是怕伤着这丫头,现在看来她的身手不错,要想抓住她必须出真功夫。
“少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抓什么人!”孟叔拉住史明非的胳膊,就往外扯。
十分懊恼平时稳重的少主,现在竟然不懂事情的轻急缓重。要是今日再被九王爷抓住,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就算主上出面,恐怕也不敢开罪九王爷。
光是他们昨晚被发现,已经令主上很为难。
现在要是再留下什么把柄……事情后果想都不敢想。
“孟叔,你别扯我。今日不带走这小丫头,我是不会走的。”甩开孟叔的手掌,衣袖哗啦扯下。
史明非右手臂上露出一块显眼的红色枫叶胎记,十分的绚丽。孟叔刚一看见,迅速撕下一块衣布,将那个胎记死死缠住,似乎见不得人。
史明非脸色也顿时黑下来,往四周一看,幸好没有人看见。
但目光在看到曼允时,刚还怒气冲冲的脸,一下子变得阴狠。似乎只要曼允敢说‘她看见了’,史明非就会果决的给她一刀,让她永远守着这个秘密。
曼允同时脸色一变,小手暗自按住腰间。
那个胎记……
曼允来不及细想,孟叔扬起手掌,已经朝她劈来。
动作快,狠,准。根本不像史明非处处给曼允留着生路……
曼允滑到桌子下,桌子刚好挡住劈来的大刀。桌子一分为二,躲在角落的婢女全吓得一抖。
史明非感觉到孟叔眼里的杀气,冲过来扬剑挡下孟叔的第二招。
“孟叔,先抓回去。”
“少主,现在你还护着她作甚。要是她说出去,这后果,不是你我能承受的!”大刀往前压几分,挣脱史明非的剑。
曼允撑起手,往外逃。
而那个孟叔怎么肯罢休!举着大刀,快速追出来。
曼允没学过轻功,光是凭两条腿,很快被孟叔追上。
那个胎记,应该是某一家族的印记。只要被人发现,身份就能猜出**不离十。若非如此,这个被称之为孟叔的男人,也不会这么焦急想要杀掉唯一看见这个印记的曼允。
九王爷在丰晏国的势力,只手遮天。令愿得罪皇上,也不能得罪手握重军的九王爷!
要是史明非的身份一暴露,到时候掀起大波,谁也没办法平息!
曼允手里没有武器,体力和速度都跟孟叔差了不止一截半截。若不是史明非接二连三的挡住孟叔,曼允早就被砍成几块了。
“我看你还怎么躲!”孟叔抡起大刀,背部挡住跟过来的少主。一刀朝曼允砍去……
他的刀,足足有三尺。一刀下去,没有人会怀疑,能将人劈成两半。
曼允躲闪不及,只能睁着眼看着那刀落下。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没有如期降临。
如神袛般的英俊男子,几乎是一个瞬间挡住身前。冷酷的脸庞,深邃的眼神,如刀锋般的剑眉。在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有魅力。
席旻岑脸上没有表情,但含着冰寒的眼眸,让人一看,凉从心起。手臂微抬,双指轻轻一夹,稳稳夹住砍下来的大刀。
充满危险性的大刀,在他手里像是一根破铜烂铁。手指一合拢,大刀碎裂成几截。
在场的蒙面人吓得退后一步……
孟叔的功夫,在他们之中是最高的。连孟叔都接不住九王爷一招,那么他们纯粹就是来送死的。
胆怯,恐惧,在这刻爬起心头。
早闻九王爷一身武功盖世,但在这刻看见了,除了不敢置信,再无其他。孟叔睁着眼,眼里没了刚才的凶狠,取代的是无边的恐惧。
“连本王的女儿也敢碰,你是不是太大胆了?”扔掉手里的废片,席旻岑俯视孟叔。
这是强者对弱者的藐视,席旻岑往前走一步。孟叔吓得双腿一抖,摔倒在地。
“你……你……”孟叔吞了下口水,却一句话说不出口。
持离开
“怎么?威名远播的孟将军,就这么点出息?见到本王,说不出话来了?”
比起刚才的恐惧,孟叔的心倏地的掉入谷底。四肢微微发抖,不敢抬头看一眼。
孟刑乃邻国南胄的一名将军,算是小有名气。在几个国家里,多多少少流传着他的事迹。
说起南胄国,不得不提起第一强国丰晏国。十年前,丰晏国四处征战。这南胄便是丰晏国征战的第一个国家。
当时南胄国的实力,跟丰晏国相差不多。两国对战三年,不见胜负。但自从十八岁的席旻岑加入军队带兵,一套套的军法战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将一个泱泱大国打得溃不成军。
南胄国的子民,最恨的,就属九王爷席旻岑。
但南胄国是南胄国,丰晏国是丰晏国。当席旻岑班师回朝,丰晏国就奉他为战神。如今,他更是六军统帅,手握重兵。一个个大将军,为他是瞻。假如他吼一声起兵造反,百分之八十的将领都会揭竿而起。
孟刑没想过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他们带人私闯王府,已经是大罪。更别提他们是另外一个国家的人,九王爷一生气,会不会带兵重新踏平南胄,还是个问题。
席旻岑一脚踩在他胸口,反复挤压蹂躏。
胸口压出一滩血迹,疼得孟刑躬身而起,狂吐了一口鲜血。
“孟叔。”史明非上前,一剑挑开席旻岑的腿。
但席旻岑岂是常人,早看透他的想法,反腿一踢,将他踹到花坛边,背部撞上花坛才停下。
孟刑来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的是,就算死亡,也不能暴露身份。却没想到席旻岑和他一照面,就戳穿了他的身份。
这个认知,让他打心里害怕。
到底九王爷是怎么看穿他的身份?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席旻岑微微弯腰,唇瓣微微张合,“一般的刺客虽然身手不错,但不能做到你们这么严密统一。你们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目标明确直奔地牢。更何况,孟将军莫非忘记几年前,你曾跟本王沙场对决过吗?虽然只不过一招,但本王却记下了将军的模样。”
像是在耻笑一般,锐利的眼神直bi孟刑。
孟刑额头边有一颗大痣,只要细心留意,认出他一点都不难。
怪就怪他小看了席旻岑的记忆力。
那场战役,不止孟刑一个大将军上场。当年也是如此,只不过一招,他便被九王爷打趴下。
九王爷的武功,早就到达了深不可测。最可怕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人的心思。
这人如同寒冰,表情少之又少。心思藏得比海更深,无论你怎么猜,也猜不中。
这种令人难以捉摸的人,往往是最令人害怕的。
孟刑往后退一步,至少以现在的情形看,九王爷还没想要他的命。
扯下面巾,挂起一丝自嘲的笑容,孟刑道:“多年不见,九王爷别来无恙。”
到底是个大将军,虽然乃败军之将,但气势不减。
“无恙?本王这是无恙的样子吗?真没想到南胄国礼仪如此,不请自来。”
席旻岑说话不留一点情面,话里的冰寒,直渗人心。
孟刑嘴角一僵,带着悲哀看少主。他们这次惹篓子了!
曼允并没有关注眼前的这一幕,刚落了空闲,思绪又飘回到那个枫叶胎记。没错,她腰间也有这么个胎记。她出生的那一刹那,母亲便气绝生亡。她依稀记得那女人死前柔情的一眼,伸着的手,想要触碰她,却碰不到的悲凉。
也许是血缘关系,情感一直很淡薄的曼允,竟然记住了那个女人死前的模样。她是个长相清丽普通的女人,但眉宇总带着抹忧伤。记忆里,她不自不觉留给了那个女人一席之地。
亲情,这东西很微妙。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明明不在意,却独独忘记不了。
从小到大,曼允没听过任何关于母亲的事闻。
当出现一个相同的胎记,那种疑问再一次冒上心头。
微微低头看趴在地上的史明非,这个人,会不会也跟她有一丝血缘关系?
一旦这个思想窜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想问一问……无论怎么算,那个女人是她这一世的母亲,她有权利了解她。
对史明非眨了几眼,史明非似乎不明白,茫然的看着她。
四周被护卫包围着,曼允动作不敢太大,趁着人不注意,往脖子一搁,史明非了然的点头。
席旻岑刚准备往孟刑身上补一脚,感觉身后劲风一过,迅速回头。
史明非一手举剑,刺向席旻岑。席旻岑举手欲还,却发现史明非身形一转,转向曼允。
席旻岑伸手抓住史明非,但史明非心中早有打算,不顾席旻岑的攻击,身子倾斜,一把剑落在曼允的脖子上。
而席旻岑的手掌,正抓住史明非的小腿。
只要席旻岑想,可以轻易甩开史明非,但史明非的剑却极其危险,只要史明非轻轻一动,那把剑随时可以要了曼允的命。
席旻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更没有什么东西能左右他。换成从前,无论对方手里是谁的性命,他都可以眉头不皱一下,一掌解决敢威胁他的人。
但今天……他有了一丝犹豫。
松开手,席旻岑转身,冰寒深邃的眼似乎什么都能看透。
“要走,可以。放开本王的女儿。”席旻岑负手而立。
曼允看不透席旻岑心里怎么想的……明明史明非什么都还没说,他却先发制人。难道就不怕一松手,史明非会顷刻要了她的性命吗?
还是说,这个男人透彻的明白了一切?只不过在配合着她演戏?
“谢王爷放一条生路,孟叔,快走。”史明非挟持着曼允,往王府大门慢慢移动。
四处的护卫不敢靠的太近,瞧王爷的态度,谁都知道小郡主的地位,在昨夜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孟刑撑起身子,目光在席旻岑和曼允之间徘徊。艰难的迈开步子,退到史明非身后。
上了贼船
刚出王府,史明非挟持着曼允翻身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儿。回头看艰难爬上马的孟刑,道:“孟叔,你要不要紧?”
“少主放心,末将还撑得住。我们赶紧走。”当看见曼允时,孟刑尴尬的不知所措。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的看见这个小丫头如何给少主打手势。
亏刚才自己还追着她,要杀她。
现在得以保命,靠的却是这个小孩。九王爷才貌双绝惊才风逸,生出来的女儿小小年纪,也是睿智非凡。若为男子,长大后,恐怕也能如九王爷一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
孟刑这么想着,直到史明非催促了几声,才勒紧马绳,骑马离开。
“王爷,要不要派人去追?”朱飞解砍杀掉最后一个蒙面人,站到席旻岑身后。
“不用,本王心里有数。朱扬,把院子里的尸体清理干净,砍下他们的头,送往南胄国。”
既然敢闯岑王府,本王也要回礼不是?
不追究,那是不可能。岑王府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闯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夜闯岑王府的原因,但席旻岑向来不是个怕事的人。敢惹怒他,自然也得付出点代价。
这几年日子过得太安稳,如今有人送上门来给他解闷,他也不在乎陪他们玩玩。
摆摆衣袖,席旻岑沉着脸走向王府大门。
朱飞嘱咐了朱扬几句,跟上席旻岑,走出王府。
朱扬苦着一张脸,“苦活,累活,全丢给我,你们怎么不来清理尸体?”见两人消失在大门,朱扬朝着那方向骂道。
“额,你们别以为不加工钱,就能偷懒,赶快搬。清理完了,我还等着去吃饭呐。”朱扬监督着几个护卫,恨恨地跺了几脚。
马蹄狂奔,扬起洒洒的灰尘。
当再也看不见岑王府,史明非把剑放下,想要捏下曼允的脸蛋,但在看见曼允冷漠的眼神时,及时收回了手。
“小丫头,良心发现,知道要救我一命了?”甩了几下马鞭,马儿又加快了速度。
曼允不以为意,良心?在前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已经喂狗吃了。
她哪儿还有良心?在她心里,别人对她好,她就对别人好,就像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其他人,她不在乎。
“我救你,有目的。”曼允丝毫不隐瞒。
回望了一下消失的王府,她突然有点想念刚相认不久的父王。
她就这么放走了史明非,父王会不会生气?他们应该是对立关系,她这么做,是对不起他了吧?
为何会如此在意父王的心情?但是做都做了,再怎么想,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谈谈。我有话问你,问完,我就回王府。”
史明非看着这个自信的孩子,扬起一笑,“小丫头,现在才知道要回去?你都上贼船了,岂能说走就走?”
“我说过,你没本事困住我。”曼允直视他,不容忽视。
“那是昨晚,今天没有卦阵树林,你还能跑出我手心?”史明非握了握手掌,眼里的笑意遮掩不住。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走出卦阵。但仔细一想,王府都是她家的,一个小小的卦阵,怎么可能困住她。
“你别忘记,你和那位将军都有受伤,你们有本事困住我?”曼允气势不减,脸上的自信没有一丝变化。但只有她知道,如今的形势,的确由不得她。
他们是残兵,自己又何尝不是?
肩头的伤,隐隐作痛。虽然昨晚已经上药,但刚才那么大的动作,伤口早就裂开。
“有没有本事,一会便知。以前哪个得罪九王爷的人,还活在世上。今天我算是沾你光,靠你保住了一条命。他那么在乎你,这么个好棋子,不用太可惜了。”史明非不是什么好人,有利用价值的人,当然得留住。
用她来绊住九王爷,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来那个无坚不摧的男人,竟然会在乎自己的女儿。
曼允是他软肋,对付他就容易多了。
“我可不是那么好CAO控,你可得想清楚。”曼允忍不住发出点点凉气。
“对啊,这么人小鬼大的孩子,我还第一次看见。CAO控你的确不容易,所以我们慢慢来。”史明非似笑非笑,意味深长。转头看向孟刑,道:“孟叔,我们的人都折在岑王府里了。反正也没找到那个女人,我们还是先回南胄吧。若是九王爷带兵来追,我们就逃不走了。”
“少主说得对,可惜这次找不到,最终苦了主上。老夫不明白这些情情爱爱,服侍了主上几十年,却连他最后一个心愿也满足不了。臣有愧皇上。”孟刑情绪激动,又吐出一口血。
九王爷那一脚,踩得他内力丧失七成,淤血聚于心,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两人没有自保之力,为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们在找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曼允抬起犀利的眼,这个青年的来历肯定不小。
史明非看着被捆缚在胸前的曼允,道:“南胄国四皇子史明非。”
“至于我们找的人,你不必知道。只要记得我的名字就行。”史明非狡黠的笑着,弯弯的桃花眼十分邪魅。
他二十上下,长得英俊倜傥。给人的感觉,就像只狐狸。外表无害,却一肚子坏水。摸样有几分吊儿郎当,但为人城府极深。乃南胄皇最宠爱的皇子,若是没有意外,下一代南胄皇就是他了。
猛然想起孟刑刚说的那句话,什么叫做……满足不了南胄皇最后一个愿望?
难道……“南胄皇快驾崩了吗?”
史明非一惊,随后叹口气,“这事没什么好瞒的,我这番回去,父皇估计熬不了几天了。”
太医早在几个月前,就给父皇说了最后期限。他这次夜闯岑王府,就是为了满足父皇最后一个心愿,不让他带着遗憾走。只可惜,白跑岑王府一趟,他们没能找到那个女人。
“唉。”孟刑接着叹气。
曼允没再说话,南胄皇一驾崩,估计又是一次朝廷的洗礼吧。
不知为何,曼允看史明非的笑容,竟然觉得有几分苦涩。
询问胎记
天色渐渐变黑,三人都是从王府里逃出来的,身边没有干粮。孟刑自告奋勇去捕捉野味,而曼允和史明非理所当然的坐在路边。
月牙儿爬上树梢,温度随着黑暗愈加下降。
曼允双手抱在胸前,坐在冰凉的大石头上。
夜空中除了一轮弯月,没有一点星辰,显得非常的寂静。耳边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昨夜也是这么寒冷,曼允忍不住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
父王会不会在生气?气自己放走了史明非。
突然很想看见父王,曼允忽地站起,往史明非那边走去。
史明非拿着几根木柴,正在生火。看见火堆前突然出现一双绣花鞋,抬起头,问:“有事?”
“你胳膊上那胎记,代表了什么?”
四下无人,史明非大方的掀开胳膊上的布巾,“你说这个?”指着枫叶胎记。
“明知故问。若不是想知道这个,我不会救你出王府。”看见火生起来,曼允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取暖。
丰晏国的秋季,一直很冷。凡到晚上,气温就下降得特别快。重生之后,一个人在小院过了八年,曼允发觉自己越来越怕冷。特别在这样的晚上,越发想得到温暖,赶回王府。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丫头,你现在是阶下囚,没有拷问我的资格。”史明非掏了几下火堆,火燃得更旺。
“我知道。但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找到答案。这胎记,应该是你们南胄皇室一族的胎记。”在看见史明非惊讶了一下后,曼允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但她不光想知道这个,而是那个女人的身份。
一晃神,曼允恍惚的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沈窦的女人?”
“沈窦?没听说过。”史明非不屑说谎,记忆里搜索里一下这个名字,前所未闻。
不认识吗?连她都有这样的胎记,那么母亲也一定有。南胄皇族姓‘史’,而她母亲姓‘沈’。说不定为了掩人耳目,母亲曾经改名换姓。
她和史明非有着相同的胎记,也就说明她和他有一层血缘关系。甚至可以变相的说,她和南胄国有一层关系。
曼允突然很想看一看南胄皇朝的族谱,要是能翻一翻,找出母亲的身份就容易多了。
曼允没打算继续问下去,母亲既然选择改名换姓,一定有她不能说的原因。若是继续问下去,牵扯出一些未知的事情,曼允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么一算,她还不如回去问问父王。
至于史明非,曼允看了他一眼。不管他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曼允没打算相认。
心里有父王一个亲人,已经够了。
“我回去了。”站起身,曼允转身往来时的路走。
史明非一听,按住她的肩头,却不想正好按在曼允的伤口,血又流了出来,曼允吃疼咬紧牙。
史明非赶紧松手,闪身挡在曼允身前。
“小丫头,你是我的保命符,你一走,九王爷随时能要了我命。所谓送佛送到西,还是先陪我回南胄吧。”史明非口上这么说,但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没有人知道。
曼允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自然不相信他口上说的这一套,绕过他,就想往前走。
“劝你别动手。”看见史明非举起来的手,曼允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史明非停下了动作。
“行,我不动手,你坐回去,跟我回南胄。”
曼允看着挡路的史明非,道:“不,我要回王府,你挡不住我。要是你不想把性命丢在封晏国,就放我离开。”
“荒郊无人,谁能帮你?就算要把我的命留在这里,也得有人来收!”史明非双手环胸,眼睛眯成一线。
“若本王来收呐?四皇子!”清冷如冰的声音时远时近,飘忽不定,让人分不清说话人身在何地。
曼允一个激灵,是父王的声音!
伸着头四处张望,漆黑的夜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孟刑刚回来,一听到这个声音,吓得手里提着的兔子,掉到了地上,一溜烟的跑了。
小跑到史明非身边,孟刑低声道:“四皇子,怎么办?”
知道席旻岑在意曼允,史明非准备故伎重演,抓住曼允威胁席旻岑。
但第一次是曼允施的计,第二次怎么会让史明非那么容易得手。一个滚地,跳离史明非几米远。
在这时,两道身影,落在曼允身前。
一个是席旻岑,还有一个是朱飞。
席旻岑一只手搭在曼允额头上,轻轻揉了几下,只淡淡道:“下次不准任性。”
听到席旻岑这句话,曼允知道父王肯定心知肚明她放走史明非一事。这样包容她,让她更加喜欢父王。父王没有因为她而生气,当她犯了错误,只会偷偷跟上来,在危险的时候,及时挺身而出。
扑到席旻岑怀里,曼允闷闷道:“曼允知道错了,父王。”
不知是不是年龄变小的缘故,曼允竟觉得自己的心智也下降到一个程度。刚才那一声父王,竟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拂开挡住曼允眼睛的碎发,席旻岑一把抱起她。
“讨好父王没用,回府再罚你。”
刚说完,席旻岑又对朱飞道:“拿下他们两个。”
“是,属下遵命。”朱飞拔出剑,上前,跟史明非扭打。
曼允挽住席旻岑的脖子,“父王,我困。”
“先在父王怀里睡一会,等擒下他们两个,我们就回王府。”
席旻岑的肩膀很宽,硬邦邦的胸膛,有种安全感。怀抱也很暖,当曼允一接触到,大脑就昏沉沉的想睡觉。从昨晚开始,她就没合眼,如今睡意一来,大脑再也不受控制。
斜靠在席旻岑怀里,月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就像为他镀上一层光辉,俊美得不似凡人。
满足的闭上眼。
一场交易
史明非在王府地牢受过一顿鞭打,身上本就有伤,和朱飞打了几个回合,渐渐败阵下来。
朱飞在席旻岑身边呆了多年,在王爷说擒下两人时,他就明白王爷是要活的。没敢狠下杀招,朱飞一招招与之对打,企图耗尽对方的体力。
史明非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也不想多做无谓的挣扎。一个旋转,退开几步。甩出剑,剑锋插入泥土三分。
“行了,不用打了。反正我逃不掉,还不如省点力气。今日我史明非落在九王爷手上,也不亏。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摆摆手,史明非站定,干脆弃剑认输。
孟刑心里也明白,就算他和四皇子合力,恐怕也打不过这个护卫,更别说堂堂九王爷了。与其这般,还不如认输来得痛快。
朱飞见势,重新把剑插入剑鞘,站到席旻岑身边。
“四皇子挺识相。”席旻岑抱着曼允,缓步走到四皇子面前。
眼里冰寒,如看死物。
害怕把怀里的小孩吵醒,席旻岑放轻声音,道:“四皇子,和本王谈一场交易,如何?只要你答应,今日之事,本王不为难你。”
史明非打量他,心里暗做衡量。
席旻岑不是善类,和他谈交易。谁亏,谁有益,还不一定。
但他们现在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除了谈,貌似别无他法。
“九王爷请说。”斟酌了一会,史明非开口道。
“天下大局,相信四皇子心里也有数。虽然七年前,丰晏国战胜了南胄国,两国之间也签订了一些条约。但实际上过了这么多年,南胄还是没有真正归顺我朝的意思。就拿上次的贡品来说,足足比上一个年份少了十分之一。”
看史明非的脸色已变得铁青,席旻岑丝毫不在意,继续道:“要本王放你们离开,不难。只要你回南胄之后,立刻归顺我朝,发誓永不起谋反之心,并融入丰晏国疆土。至于皇位,本王亦可以助你。”
史明非握紧了拳头,吐息了一口气,才平复自己的心情。
脸上的笑意,有几分僵硬,“九王爷,你这是要将本殿置于不忠不义的地步啊!恕本殿不能答应。”
七年前的战争,令南胄国元气大伤。就算到现在,仍旧没有能力跟丰晏国一拼高低。但要是真归顺了丰晏国,那么他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这桩买卖,怎么算,都不划算。
知道史明非不会轻易答应,席旻岑也不着急。但语气中的寒气又降低了几分,“那么……别怪本王心狠。这么好的条件,四皇子不愿答应,本王只能选择后者。一月后,等着本王带兵血洗南胄国。”
似乎不愿多谈,席旻岑转身欲走。
史明非和孟刑像被别人敲了一棒子,愣了半响,似乎不能从刚才那番话中回神。
从丰晏国回南胄国,也就差不多一个月。席旻岑估计早就得到消息南胄王那时候会驾崩,才掐着点要血洗南胄。到时候内忧外患加起来,足够南胄国受了。
而且,九王爷的领兵才能,众国周知。和丰晏国斗,任何国家,只有投降,才是明智之举。
史明非早就知道惹怒这个男人,没有好下场。但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能随意说出血洗南胄国这类话。
心里打起退堂鼓,虽然不战而败,有几分懦弱。但他不能拿南胄国百万人民的生命来开玩笑……
看见孟刑同样颓废的脸色,史明非无奈叹气,“九王爷留步,本殿答应。”
说完,史明非双腿跪地,匍匐在席旻岑脚下。
这一拜,南胄国就彻底沦为附属国了。
席旻岑步子顿了一顿,没有回头,“那么四皇子走好,本王不远送了。”
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曼允睡觉多数是浅眠,很少能睡死。在朱飞和史明非打斗之时,已经被刀剑交错的声音吵醒。后来听见父王要谈交易,强撑着精神,将对话全数听了进去。
这个男子霸气天成,不当皇帝,真有几分可惜。
曼允用手戳了戳席旻岑的胸膛,眼睛勉强挣开一条缝隙。
“父王,你这场交易,赚翻了。”
“是吗?”席旻岑没有流露出一丝高兴,低下头,打量怀里那张稚气的小脸,道:“父王若说,刚才那些只不过是为你报仇的代价,你可相信?”
不过挟持了两次,这样的代价,是否太重了?光是三言两语,就能葬送一个国家。这个男人幸亏是自己的父王,若是有这么个敌人,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要是父王说的,曼允都相信。”蹭了蹭父王的胸膛,曼允满足的笑了。
席旻岑没有说话,只宠溺的揉了揉曼允的乌发。
时间能验证一切,等以后,这番话的真实xing,自然能够证明。
凉风吹起两人的发丝,交错在一起。就像是预言,暗示两人,必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承认错误
睡梦中,温暖的潮水,一寸寸包围自己。就像置身在温暖的海洋中随波飘荡,却不用害怕随时会被卷入海浪。那种温意,非常安全而柔适。
重生八年,就今日睡得最舒服。曼允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胳膊碰到一堵硬邦邦的肉墙。睁开眼,父王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浓浓细长的眉,一双如冰霜的眸子正一眼不眨的盯着她。
红日慢慢从东方升起,熏染了一大片云彩。云彩红薰薰,炫丽非凡。
窗户外的红日,沦为背景。忖得这男人,更加傲气尊贵。
“醒了?”席旻岑曼斯条理的掀开棉被,站起身。
昨晚回府的路上,曼允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模糊中曼允感觉到有人为她敷药,斜看了一眼包扎好的伤口,曼允更加确定这不是梦。
“父王,早。”曼允伸出胳膊,准备掀开棉被。
但下一刻,看见自己光溜溜的胳膊,曼允赶紧拉回被子,盖的严严实实。似乎不肯相信,曼允掀开被子一瞧,果然,自己真的全身一丝不挂。
席旻岑欣赏足了她不知所错的样子,才悠然道:“难道你以为本王会容忍你穿着那身脏衣服上床睡觉?”
席旻岑有严重的洁癖,昨晚抱着脏兮兮的曼允,已经是忍耐的极限。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人,他碰都不会碰一下。
而那身衣服,不是泥土,就是血渍。刚回到小楼,席旻岑便一刻也忍不住,抱着曼允去沐浴了。
经过他一番折腾,也没能吵醒这小孩。看她真是累坏了,所以就放任她一晚上随她睡。
“等会朱飞会送衣服过来。”
看着曼允红扑扑的小脸,席旻岑又按耐不住说道:“昨晚父王不光为你上药,还伺候你睡觉。不慰劳一下父王就罢了,如今还摆出这么副摸样。你是本王的女儿,本王不过看了几眼,难道还要跟父王怄气?”
曼允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是八岁的身子,但曼允还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袒胸露背。
但想一想,那人是自己的父王。一个父亲,看自己年幼的女儿光着身子,似乎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想通了,曼允脸颊上的红潮渐渐退去。
“朱飞什么时候来?”
刚说曹操,曹操就到。
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王爷,昨日订做的衣服,全送来了。”朱飞手里捧着好几件衣服,恭敬地站在门外。
小楼里没有奴仆,这些杂事,全都落在了他头上。虽然不至于洗衣煮饭,但让他一个侍卫,干这些事情,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没有让朱飞进门,席旻岑压好曼允的被子,让她躺好。自己慢步走向大门,接住朱飞手里的衣服,又关上门,重新走到床边。
曼允清澈的双眼,如莲花般高洁。
席旻岑思考片刻,从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中,选出一套白色的纱衣群给曼允。
曼允也很满意,对于她而言,穿什么颜色都一样。不过前世,她没有太多时间挑选衣服,大多时间都花在暗杀敌人身上了。哪有时间去装扮自己……
接过衣服,曼允也不娇作,从被子里爬出来。当着席旻岑的面,开始换衣服。
自己全身都被这个男人,看遍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二次。
套上最后一件衣服,曼允发现这次的衣服非常合身。虽然是一天之内赶造出来的,但手工也非常精致,特别是衣摆处的莲花,仿若真花儿一般绽放着。
见曼允穿好衣服,席旻岑不急不燥的走过来。一把抱住她,让她倒趴在自己腿上。
曼允头蒙了,父王这是干嘛?眼神无声的询问。
小鹿般的眼神,泛着迷茫。
但席旻岑丝毫不为所动,有时候该罚,就得罚。相对的,有时候该吃豆腐,就得吃豆腐。
“允儿,还记得昨日做了什么错事吗?”冷冰的声音中,透着训导。
当席旻岑训导起来时,全身的威严铺散开。那股子的威严,令曼允想反驳的心,跟着云雾飘散得无影无踪。
“允儿不该放走史明非。”
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俗话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在父王这里,曼允识相的不敢找任何借口,搪塞他。
“光是这一点?”似乎不满意曼允的回答,席旻岑的声音微沉。
难道还有别的?
想了一会,曼允还是想不出其他原因。
席旻岑也不想难为她,一条一条的为她列出来,道:“允儿刚说的,是第一点。第二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允儿,你瞧肩头……”轻轻触碰她受伤的肩头,曼允立刻咬紧了牙齿。
伤势加剧了。
这伤接二连三的裂开,若不是王府里很多珍贵药材,铁定留疤。
一个女子身上留疤,可就不怎么美观。
曼允知道父王是在心疼自己,当下点头认错。
鉴于曼允认错态度良好,席旻岑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允儿可愿意接受惩罚?”
“允儿知错,愿意接受。”
气走夫子
话音一落,席旻岑的手掌落在曼允的屁股上。
啪一声,非常响亮。
他手掌用了三分力,能让曼允疼上几天,却不会受伤。
这种教训小孩子的方式,曼允第一次感受到。脸颊浮现一片红晕,有些难堪。
屁股火辣辣的疼,曼允咬紧牙,不让自己叫出来。
足足打了十下,身后的手掌才停下。
席旻岑把小人儿翻过来,抱在怀里,冰凉的声音夹杂着丝心疼,问:“疼吗?”
“疼。”曼允点头。
“记住这种疼,下次受伤,父王一定打得比这次厉害。做事情前,应该再三思考。解决不了的事情,先请示父王。”擦掉曼允头上流出的汗,席旻岑细声细语说道。
眉宇间,难得露出一丝温柔。
看着突然变得柔和的脸,曼允小脸上浮现呆滞。
席旻岑一张冰寒的脸,已经引得那些女人心花怒放。若是能看见这男人流露出温柔的神情,怕是死了也甘愿。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魅力,的确很难抵挡。
曼允呆愣许久才回神,她竟然看自己亲生父王看呆了。
揉着屁股,曼允想坐端正。但一触及床板,立刻又弹起来。
席旻岑见了,把她按进怀里。见曼允还想逃开,拿出杀手锏,道:“允儿,父王说过要补偿你。跟父王同吃同睡,父王也好就近照顾你,从现在开始你得习惯本王。”最后一句话,才是席旻岑的心声。
父王,只是一个能令她放松警惕的身份。而目的,不言而喻。
“这八年来,你没学过诗书礼仪,父王为你请了一个夫子,吃完早饭就去见见。”
抱起曼允,席旻岑往外走。
曼允有反对的机会吗……
一想到古代人摇着脑袋,一个劲的念着之乎者也,曼允心里一阵恶寒。
心中盼望着父王快些去上早朝,自己也好独自面对夫子。
曼允一心想着要见夫子的事情,一桌子菜肴,吃得食之无味。目送席旻岑走出王府,曼允才松了口气。
朱飞跟从席旻岑进宫朝圣,而弟弟朱扬,从保卫全府安全的护卫长,变成了曼允的贴身护卫。凡是王爷不在的时候,都必须跟从曼允。
小郡主的身份,足够让人眼红。特别是史明非这事情后,席旻岑更加不能让有心人抓住曼允威胁自己。
曼允心里也明白,所以当父王下令朱扬跟从自己时,没有反对。
“小郡主,去后院书房吧,夫子已经候着了。”朱扬见曼允放下筷子,马上出声。
为什么要在郡主前,加个‘小’字?曼允很想问一问,但看见朱扬笑眯眯的眼时,便放弃了。
这人脑海里,估计也没有什么等级观念。王府里难得有这么个真xing情的人在,曼允不想为了一个称呼,而跟他吵翻。
“走吧。”小小的身子,从椅子上跳下来。
她也必须会会夫子。
因为王爷办公,几乎都在小楼。所以王府的书房,如同摆设,很少有人进去。
当曼允走进书房,一股书卷味迎面而来。八个书架上,放满了各种书籍。有诗篇,词赋,还有这时代的一些杂集。
书桌前,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手里正拿着一卷书,捧着看得津津有味。
王府里的藏书,非比一般。看那人的神情,就知道这里的书,有多么令人追捧。
似乎发现有人来了,那人微微抬头,站起身,却没有给曼允行礼。
脸上写满骄傲,看他的衣着打扮,就知道这人估计也是有身份的。
“小人见过郡主,以后就由小人陈甯教导郡主的功课了。”
嗯了一声,曼允低头瞧陈甯手里的书,问:“书很有趣?”
“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的乐趣,自然很多。”
文绉绉的回答,令曼允一阵头疼。
懒得理会这人,曼允走到书架边,找了一本关于人文地理的书,拉开椅子,在陈甯对面坐下。
“那么夫子说,你的知识多,还是书本的知识多?”
似乎没想到这小郡主会这么问,陈甯楞了一下,才道:“小人的知识,来源于书,自然比不得书本里的知识渊博。”
听了这番话,曼允不指望这人能教导自己什么知识了。
“既然书中乐趣甚多,本郡主以后一个人看书就行。至于夫子,请自便。”说完,曼允翻开书,慢慢细读。
在过去八年中,曼允已经将这个世界的文字认得了。
前世受过的教育,比起这些夫子教的,超过太多。曼允不觉得这样迂腐的人能教她,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找些需要的书来看。总比在那里呆坐着,听别人说,来得有用。
陈甯一恼,甩开衣袖,“孺子不可教也!”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孩,晏城多少人请我来教,我还不愿意来。我这就走。”说完,人就气冲冲迈开步子。
他走的很慢,似乎等着曼允反悔。
但曼允没看他一眼,只盯着手中的书本,似乎真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朱扬原本想挽留,却在听见这人讽刺小郡主的话后。伸腿送了他一程,踹得他背朝天趴在地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王府请你来,是看得起你。不就是个文状元,还把自己当根葱了!”
文人吃了点墨水,总觉得比人身份高些。见自己被一个小小的护卫踹了,心底那点虚荣心爬上头。气得身子如同筛子抖个不停,“我非让九王爷,好好管教你个下人。我怎么说也是个朝廷命官,岂能是你踹的。如果不给我交代,我非告到皇上那儿……”
见朱扬提起的腿,陈甯话没说完,逃命似的跑了。
找上门来
“父王怎么会请这种人,给我当夫子?”见陈甯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曼允才抬起头,问朱扬。
“也不算王爷请来的,朝中官员哪个不想巴结王爷。得知王爷要给小郡主找夫子,那些文人学士,都快把门槛挤烂了。前几个月刚考完科举,王爷就让文状元来试试。”朱扬见四下无人,大大咧咧趴在桌子上。
书案上摆放着一碟糕点,朱扬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几乎一口,就吞了下去,也不怕噎着。
曼允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啊。
不过就刚才那人的德行,竟然也能考上文状元。估计他脑子里,除了死读书,什么也不会。
主人都还没动口,朱扬就快把糕点吃完了。
曼允见势,抢过碟子,让朱扬的手落空。挑了一个比较有卖相的小兔子糕点,放进嘴里。
不是很甜,但很可口。
一边吃着糕点,曼允一边看书。
朱扬俯下身子,瞧了眼书的封面。上面写着《丰晏国史记》,讲述的是丰晏国从开朝,到如今的一切大小事情。
“小郡主,你识字?”可他们没听说有人教过小郡主啊。
朱扬有些好奇,盯着曼允。
“认得几个字。”曼允不敢说全部认得,回答得比较模糊。
丰晏国的文字,跟中国古代的繁体字差不多。但有的字,还是有一些稍微的改变。好在大多都形似,并不难认。
“谁教你的啊?小郡主。”陈甯一走,对面的位置就空了,朱扬走过去,支着手坐下,打量着曼允。
下人的规矩,朱扬从不遵守。面对曼允,也跟朋友似的。
这点,让曼允和他呆在一起,很自在。
“小院里,有几本书。平时无事,我就翻翻,慢慢就认得了。”知道朱扬在套话,曼允不敢多说。
前世的事情,曼允不能随意说出口。没准说出来,别人就会把她当妖怪活活烧死。
捧着书,曼允开始细细阅览。从历史,到习俗,然后是地理。在书房里泡了一个上午,曼允眼前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
眼皮沉重,非常疲惫。
“朱扬,走了。今天就看到这里。”曼允合上书本。
朱扬早就等得昏昏欲睡,支着头,在小憩。被曼允这一吼,手一滑,下巴磕书案上了。
捂着发疼的下巴,朱扬跟上已经走出门的曼允。
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有几分磕脚。路边列着一丛丛假山和花圃,萧萧落叶飘洒,铺满小道。偶尔几个家丁,拿着扫帚在清理。
曼允走得很慢,经过大厅时,前院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自认为父王一走,她就有帮父王看好家的义务。步子一调头,曼允走向大门。王府大门,几个护卫手里拿着长棍正挡着,似乎不让什么进入。
其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上午被曼允气走的文状元。
“你们这群下人,太大胆了。没见到李公公来了吗?”
曼允不清楚这里的事情,但一听到‘李公公’,就知肯定是皇宫里的人。才一上午的功夫,这文状元,还真去搬救兵了!
“李公公是什么人?”曼允转身问朱扬。
朱扬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脑子里装的东西也挺多。探头往大门一看,道:“不就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文状元果然有几分能耐,真告到皇上那儿去了,也不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照常理说,皇上和王爷二十多年的兄弟,不该站在陈甯那边。
朱飞低下头,看着只到他半腰高的小郡主。
估计是冲着小郡主来的吧!
皇上应该是听到些风声,不好自己前来打听,特意派李公公来一探虚实。
“你们,你们这是干嘛?洒家是奉皇上口谕来的,你们拦住洒家,就是抗旨不尊!”李公公兰花指一翘,一句话比陈甯十句话管用。
抗旨不尊,是大罪,要砍脑袋的。看守大门的几个护卫脸色一变,为难道:“可是王爷吩咐了,不准任何闲杂人等入内。”
“皇上是闲杂人等吗?皇上是王爷的亲兄弟,洒家奉命而来,自然也不算闲人。是吧?……朱护卫。”李公公眼尖的看见远处的朱扬,扯开尖细的嗓子吼了一声。
朱扬掏了掏耳朵,摆摆手,“得了,耳朵聋了,都得怪你。”
推了推前面的小郡主,提醒道:“小心应付。”
几个护卫一瞧见朱扬在场,马上得见了救兵似的,那眼神,看得朱扬头皮发麻。
“行了,你们几个退下。让李公公跟……陈大人进来吧。”朱扬脸色不好,显然记起这人讽刺小郡主的话。
李公公五六十的年纪,但人老心不老,一张脸涂满胭脂水粉。每走一步,在阳光的照耀下,就能看见一些水粉飞飞扬扬。
手掐着兰花指,腰一扭一扭,隔了一会,李公公才走到曼允面前。
曼允看了一眼他的脸,移开视线,道:“李公公来王府,有何贵干?若是找父王,他不在王府。”
声音如同黄莺般清脆,鹅蛋脸,小鼻子小嘴。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光看外表,的确过得了关。这也难怪能入九王爷的法眼。李公公收起打量的眼光,拂尘摆在臂弯处,微微一笑,道:“今日陈大人告到御前,说是在岑王府里受了委屈。皇上特意派洒家来瞧瞧。”
“陈大人乃今年的文状元,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听曼允郡主说,令愿看书自学,也不要陈大人教学,难道郡主的才学,已经超过陈大人了吗?”李公公处处针对。
陈甯露出骄傲,神情越加不可一世。
曼允扬起头,总算知道李公公的来意了。李公公并不是为了陈甯的事情而来,而是打探她这个突然得宠的小郡主吧。
一开口就针对她,还真当她好欺负?
“陈大人的才学,本郡主没见识过。但本郡主认为……他的确没有资格教我。”扬起头,曼允指向陈甯,气势一点不属于李公公的气焰。
“何出此言?”李公公心里暗道,哎,这孩子不错。有皇家子女的威仪啊!人中龙凤!
陈甯恼了,自入朝为官以来,还没人有敢质疑他的才学。“小郡主,太目中无人了吧!要怎么样才算有资格教你!”
这个问题,曼允暂时没想过。但论资格,有一点是必须的,那就是——“才学至少比我高。”
陈甯嗤笑一声,才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敢狂妄的说出这话!他看了几十年的书,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年幼小孩?
“这个容易,我和郡主来场比试?只要郡主能赢过我,我就把名字倒着写,而且认你为夫子。但郡主输了,必须上城楼,当着皇都众百姓的面,给我道歉。”陈甯笑容扩大,似乎已经拿到胜利,看见了这个狂妄小孩低着头,给他说道歉的场面。
一个四十岁的男子,竟然向一个八岁孩子提出比试!
摆明的欺负曼允人小。
李公公觉得陈甯蹬鼻子上脸了,他这举动,明显过了。刚想cha话,打断。但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比他更快。
“行,一言为定。”
提出比试
曼允有必胜的信心,中国古代历史上那么多伟大的诗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文状元?
死读书,未必有用。
必要的时候,可以选择‘借鉴’一下古人的智慧。大家同为华夏后裔,借用一下他们诗词,争口气,不为过吧。
“陈大人想比试什么?曼允奉陪到底。”曼允跨前几步,走到陈甯身前。
虽然个头比陈甯矮了一截,但身上那股皇家的威严和贵气,已压下陈甯一头。
但曼允越是这幅高高在上的摸样,越令陈甯气的磨牙。
这八岁小孩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顾不得身份悬差,以大欺小,陈甯道:“文人比试,不外乎诗词歌赋,我们一场定胜负,就比试作诗吧。”
“谁来主持这场比试?”曼允问。
在场的人,除了李公公地位比较高,似乎没有位高权重的人。
曼允看向李公公,李公公立即摇头,道:“洒家就识得几个字,哪里会作诗。”实际上,呆在皇上身边的人,哪里会有庸人。就算李公公会,他也不敢主持这比试啊!他这一参合进去了,不就代表皇上和陈甯一起欺负小郡主吗?
皇上可是小郡主的亲伯伯!
陈甯没长脑子,但李公公在皇宫里打滚了那么多年,这点见识难道还没长?不管是输是赢,这名声只能臭下去。输了,你就等着声名狼藉,说你不如一个八岁孩子。赢了,那就等着被万人唾弃,说你以大欺小。
皇家最注重名声,要是李公公把这事办砸,光想一想,自己一个脑袋,就不够皇上砍的。
朱扬同样不行,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肚子里没几滴墨水。而且身份,只是王府的一个小护卫。这些条件,统统不够。
曼允为难的看着陈甯,那意思是这场比试没人主持,哪里比试得下去!但陈甯理把曼允的表情解错了,以为曼允是怕了,现在才想退缩。
“既然今日没有人能主持比试,那么明日我们去风雅楼,如何?小郡主。”陈甯仗着几十年的学问,说话比较自信。总之是不肯轻易放过曼允。
曼允本不想惹麻烦,但有人找她麻烦,她也不会怕事,只懂委曲求全。
“本郡主随意。”意思是答应了。
“那好,陈某不打扰了。今日多谢李公公为小人讨回公道。”陈甯转身,向李公公鞠了个躬。
李公公可受不起这礼!心说,今日他把王府里里外外都得罪了!以后要是九王爷找自己麻烦,他哪儿哭冤去!
脸色难看,李公公僵硬着脸,笑了一下,“这不关洒家的事,洒家都是听命于皇上。要谢,陈大人还是谢皇上去吧。”
李公公能撇清一点关系,是一点。
朱扬凑到李公公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讥讽道:“李公公,急于撇清关系做什么?回头王爷,说不定还会好好谢谢您。”
李公公双眼惊恐的瞪大,轻声道:“朱护卫,你可别乱说。要是九王爷问起来,你得帮我澄清澄清。此事真跟洒家没关系啊!洒家怎么知道陈甯打的是这主意。”焦急的拍了拍手。
李公公不是第一次来王府了,平日跟朱家两兄弟还有几分交情。凭朱扬的脑子,他怎么不可能自己的来意。
“皇上只不过好奇,才让洒家来看看小郡主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到九王爷的宠爱。根本没把陈甯的事情,放在心上,更没想过为陈甯讨回公道。”李公公哭丧着脸,早知道就不为皇上跑这趟了。
九王爷一发怒,连皇上这九五之尊也无可奈何!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再不走,是不是要我送你一程!”朱扬凶神恶煞的盯着李公公,目光跟要吃人似的。
虽然对方只是个护卫,但他是九王爷身边亲近的护卫。那地位就非同一般了……
李公公提起墨绿色的裤摆,“别,洒家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折腾,洒家这就走。”
曼允就站在朱扬身边,那些对话,一言不差的落入她耳朵。
虽然李公公最开始说话,处处针对自己,但后面听见陈甯说要比试,那焦急想要阻止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这件事,估计真跟他没关系。
御花园,凉亭。
席旻岑碰了碰已经见底的茶壶,抬起冰寒的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一国之君。
“皇兄,一壶茶你都喝光了,还想留本王到什么时候?”
皇上——席庆麟尴尬的握着茶杯,仰头望了望天空中的烈日,觉得时间也不早了,估计李易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我们兄弟这不是很久没聚在一起吗?皇兄不过多留了你一会,这么快就想走了。好吧,若是你有急事,为兄就不留你了。”
听了这话,席旻岑站起身跨了一步。见这次他真没有伸手拽住自己衣摆,才继续走出了凉亭。
九王爷一走,旁边的宫女低着头上前请示,“皇上,用午膳的时候到了。”
席庆麟挑了挑眉,捂着自己肚子,道:“今日不吃了。”
刚为了留住皇弟,他硬把那一壶茶喝光了,哪里还吃得下饭。只希望李公公把事情办妥了,否则这一壶茶,他白灌了。
可会习字
王府大厅。
“胡闹!”
席旻岑一拍桌子,万年不变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
他才一上午不在府里,竟然发生这种事情!
难怪皇兄那么反常,留他在御花园品茶了两个时辰,原来是方便李公公找曼允的麻烦。
“允儿,今早你才答应了父王什么?才一上午,你就忘得干干净净了!你才几岁,陈甯那老家伙几岁!”早晨才说不能解决的事情,先请示父王。他才一出王府,他的话,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回府听了朱扬的汇报,席旻岑冰冷的心,燃起一丝怒火。
“父王……”曼允无辜的看着他。
席旻岑摆了摆手,静下来一想,这丫头虽然不爱服输,但从不会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情。况且,这丫头会的那些武功招数,还不知道是谁教的,那人说不定也教过她一些诗词。
对着曼允招手,示意她过来。
曼允知道席旻岑在气头上,不敢忤逆,乖乖走到他身前。
其实席旻岑对事情,都非常冷静。但自从见了这丫头,只要关系到她,他的心,慢慢不由得他控制了。
“允儿,你可会写字?”抱起小小的身子,席旻岑的声音恢复到了以前的冰冷。
写字?她会认字,自然也会写字,但那些跟蚯蚓似的字迹,不太美观。而前世,她很少注重UU小说功夫。所以这一块,不是她的强项。
在席旻岑的目光下,曼允微微一点头,“会。”
“既然陈甯敢欺负你,这次我们就让他身败名裂。明ri你尽管去,无论什么事情,有父王在。”揉了揉曼允的额头,若不杀鸡儆猴,以后敢欺负允儿的人,肯定更多。
朱扬看见席旻岑眼里闪过的阴狠之色,心里为陈甯默哀。
“父王不用担心,曼允有把握,不给父王丢脸。”敢欺负她的人,她自己也能讨回来。
她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更不是只懂藏在父王羽翼里的稚鸟。
虽然年龄不能改变,但她的心灵,是一个成年人,这亦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靠在席旻岑怀中,曼允很庆幸有这么个父王。
“用膳。”席旻岑点头,一吩咐下去,婢女立刻端着菜肴进来。
李公公一回皇宫,急急忙忙的撞进御书房,把王府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席庆麟。
席庆麟比席旻岑大五岁,皇宫里,最能相信的人就是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今日之事,确确实实有他的错。要不是他好奇,借陈甯的名义,让李公公去岑王府打听,也不会惹出这样的篓子。
“李易,准备一套便服,我们明日出宫。”
虽然没见过这个小侄女,但席庆麟的心是向着她的。
明日陈甯真敢给小侄女难堪,看他怎么整治他!
但想了片刻,估计有皇弟在,根本无须自己动手,陈甯不死也得脱层皮。皇弟不是好惹的人……
用过午膳,席旻岑和曼允去了书房。由于明日的比试,席旻岑亲自上阵,考问了曼允一些诗词,但没一句曼允能答上。
席旻岑皱了皱眉。
其实不能怪曼允,这个时代的名诗人,她根本没听说过,更答不上他们的诗句。
席旻岑随手从书架上,取下另外一本书,翻开一页,仍是不灰心的继续问:“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曼允眸子一亮,几乎顺口就说了出来。
抢过父王手中的书籍,曼允心急的合上,封面上写着‘孔丹书著’。
“父王,这人是谁?”指着书面上的名字,曼允望着席旻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