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太监宫女通宵达旦清理干净了行宫的院子,洗刷地板就用了大半夜。席庆麟和李公公一夜没休息,眼睛边泛着黑,疲惫的召集众位大臣上马车,准备回皇都。
大臣们都余惊未了,昨晚辗转难眠,几乎所有人都顶着两个黑眼圈。也只有席旻岑父女睡得最为舒畅,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众人眼前,让人眼前一亮。
经过这么件事情后,大臣们对九王爷的评价更高了,看他的目光随之更加炙热。
席旻岑毫不在乎这些视线,带着曼允走进他们的马车。曼允坐在席旻岑身边,伸了个懒腰,拉起衣袖闻闻。在行宫里尚不觉得,一出来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凑到席旻岑身边闻闻,曼允疑惑的抬起头,父王身上依旧是淡淡的味道,没有沾上丝毫血腥味。袍子上也没有血迹,一如之前干干净净。
“小花猫。”席旻岑挑起曼允的发丝,在手中把玩。
曼允表情一垮,她衣服上东一块血迹,西一块血迹,的确很脏。想起父王不是有洁癖吗?为何能够忍耐现在脏兮兮的她?
朝旁边移了移,曼允和席旻岑分开一段距离,免得把父王的袍子的蹭脏。
席旻岑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大手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身旁揽,“允儿觉得,父王还在乎这些?”
比起曼允的疏远,忍耐自己那点洁癖,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
曼允靠在父王的怀里,心情好到极点。
李公公在车外吼了一声‘出发’,所有马车有序的前进。车轮轱辘,摇摇晃晃。曼允打了个哈欠,在席旻岑怀中闭上眼睛。
来时,全是上坡路,马车行驶的比较缓慢。而回去时,几乎都是下坡路,速度快了很多。
大概的日中的时候,马车抵达了皇都城门口。
知道众位大臣都很疲惫,席庆麟没勉强他们送自己进宫。挑开车帘,朝着外面喊道:“各位大臣不如回家好好休息,今日就不用随朕进宫了。待明日上朝,你们必须给朕打起精神,让朕看见你们的精神面貌。”
大臣们心底欢呼了一把,皇上真是体恤他们,还给他们放假。如此的明君,让他们怎么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九皇弟,明ri你得进宫帮朕处理事务,别想逃脱。别忘了,你也是皇室的一族。”这时候说出来,席庆麟是故意的。
皇弟虽然桀骜不驯,但在人前,会极力给他面子。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都会答应。
果然,席旻岑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道:“本王遵命就是,皇兄何必用‘皇室’两字,压本王。”
曼允冷冷哼了一声,父王这些日子也很累了,还没休息,又被拉去做苦力了。
装作没看见两人的不满,席庆麟尴尬的笑道:“就这么说定了,九皇弟也回去吧。”
和大臣们的马车分道扬镳,席庆麟的队伍浩浩荡荡往皇宫行驶。
朱飞朱扬在外面驾驶着马车,一路穿过街道,停在了岑王府前。
朱扬跳下马车,踢了几下腿,舒展着筋骨,“哎呀,终于回来了。”他娘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虽然他只是王府的下人,但朱扬早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了。
“一天而已,又不是出远门。”朱飞走过去,狠狠踹了他一脚。轻轻为席旻岑和曼允挑开车帘,让两人下马车。
朱扬揉着屁股,狠瞪了老哥几眼。
岑王府百名奴仆全站在院子里,恭迎他们回府,整整齐齐站了两排。当他们一进来,全部弯腰行礼。
“我去小楼换衣服。”刚踏进王府,曼允便再也忍受不了一身的血腥味。
以前执行任务后,曼允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洗澡,清洗掉那一身血腥。
席旻岑点头,示意曼允去吧。
曼允走远,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朱飞上前一步,小声禀告道:“王爷,囚室里的尹小姐该怎么办?”
尹太尉的罪名,足以诛九族。但席庆麟乃仁君,尹太尉早些前也会丰晏做过不少贡献。倘若诛九族,肯定会牵连不少。但毫无疑问,尹府的几十口人,全部都得掉脑袋。
唯一令人为难的人,恐怕就是尹玲芷了。
尹玲芷嫁入岑王府,便是岑王府的人。但她也实实在在是尹府的千金小姐,父亲更是罪大滔天的尹太尉。照常理来说,尹玲芷也该送上断头台。
众人顾忌她是九王爷的人,所以一直没敢过问。
但席旻岑会包庇那个女人吗?少数人当然知道,不会。在席旻岑眼中,那个女人不值一提。
“随本王去囚室。”席旻岑椅子还未坐热,又站起来。
寒冷如冰的脸庞,异常刚毅。
朱飞朱扬看不透王爷想干嘛,沉默的跟在他后面。
囚室修建在岑王府偏僻的位置,那里有侍卫把守,防御很坚固。当年史明非也是关押在这里,拼了一大半人马,才救出他。
潮湿的囚室透着股霉味,每间囚室除了铁门上有一扇小窗,其余的地方全密不透风,就连一只老鼠也逃不掉。
囚室对于席旻岑这种有洁癖的人,向来很难忍受。席旻岑踏进囚室的次数,屈指可数。
曼允回到小楼,随便套上件干净的衣服,便到大厅寻找席旻岑。接连着问了好几个婢女,曼允才知道席旻岑去了囚室。
吩咐一个婢女带路,曼允不花片刻,就到了囚室。
囚室前,站着几个守卫。看见小郡主驾临,都弯腰行礼。
“父王在里面?”曼允问。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回郡主,是。”
曼允迈开步子,往里面走。囚室里关押的乃尹玲芷,那么父王肯定是去见她了。不知父王会怎么处置尹玲芷?曼允很好奇。
几个守卫伸出长戟,挡在曼允面前,神色犯难,“小郡主,没九王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进囚室一步。请不要令属下为难。”
守卫们都知道小郡主很受宠,说话非常客气。若不是九王爷的命令在,他们也不敢擅自阻挡曼允的脚步。
曼允不以为意,“本郡主就要进去,你们能耐本郡主怎么样?”
“休怪属下动手了。”几个侍卫不肯退让。
曼允反倒一笑,手指移到长戟的刀刃,“是这样动手吗?”慢慢把长戟放在自己脖子上。
没有害怕的情绪,曼允一切做的曼斯条理。吓得几个守卫脸色苍白,心怕拿长戟的手不稳当,割伤了小郡主的脖子。
觉得威慑作用差不多了,曼允板起脸,小脸蛋有着几分威严,“还不让开?”
几个守卫被吓得不轻。
曼允趁着他们愣神,大摇大摆走进去。
过道里坑坑巴巴,黑黑的泥土凝固在一起,非常肮脏。跟父王在一起久了,曼允难免受他影响,越来越不能忍受脏乱。
果然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岑王府关押的人,并不多。一路进来,囚室大多都是空置的。席旻岑很多时候,都是一刀下去,直接要了人的性命。把人关押,除了有用,就是暂时不能动。
在最里面,曼允总算听到几声响动。
控制着自己的脚步,曼允尽量不发出声音,慢慢靠近那间囚室。趴在铁门边缘,曼允耳朵贴着墙壁。
“九王爷……你也是个可怜的人!爱上自己的女儿,哈哈……乱;;伦!人前高高在上,背地里还不是见不得人。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哈哈……你比我可怜多了。”女子尖细的声音,很虚弱的传进曼允耳朵。
咔嚓一声,应该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曼允耳朵一抖,接着听到朱扬包含怒气的声音:“不知死活的女人。”
曼允偷偷探出脑袋,往里面看。只见朱飞朱扬押着尹玲芷跪在地上,朱飞手里正捏着她的手腕。刚才那声破裂声,应该就是手腕发出来的。
父王背对着曼允,曼允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背影。
“我都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九王爷,我死了,你也没好日子过。等我父亲知道,你的位置还能做稳当吗?别以为拉拢我父亲帮你谋取皇位,你就能够高枕无忧了。”声音很弱,尹玲芷嘴唇干裂苍白,估计有两日没进水了。
凌乱的头发没有打理,披散在周围,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再也看不出原先妩媚动人的模样。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席旻岑,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这才施舍般落在趴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尹太尉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你以为,尹太尉真的是在帮本王吗?”席旻岑的声音冰冷无温度,凉到心底。
曼允听习惯了这种声音,已经觉得没有什么。但别人听了,还是忍不住打寒颤。
“你……你说什么。”尹玲芷急切的追问。
她在囚室在呆了两日,一直期盼父亲来救她。她很清楚,只要父亲还在,她的生命就没有危险。所以她尽管落魄,但一脸的神气得意,没有丝毫减少。
“尹太尉一直在利用本王。而你,不过是他安cha的一颗棋子。”席旻岑根本不屑于解释,说完这两句就没了下文。
尹玲芷慌张的挣扎,想要挣脱开朱飞朱扬的挟制。
“告诉我怎么回事!就算死,我也要做个明白鬼。”尹玲芷泪水流满脸颊。
朱扬插嘴道:“尹太尉那老狐狸,把九王爷当出头鸟。使得皇上和王爷反目,到最后把一切罪名,推到王爷身上。”这老狐狸想得倒美,也不想想自家王爷是什么人,真会中他的计?
咱们王爷这么英俊不凡,才德兼备,武功超群,头脑过人,足智多谋,风流倜傥,惊才风逸……
朱扬陷入对九王爷的夸赞中,几乎把赞美的词语,都给翻了一遍。最后被朱飞踢了一脚,才回过神来。
“尹太尉以谋反之罪,正关押在刑部大牢。”朱飞说话简洁,却把真正重要的信息,透露给了尹玲芷。
尹玲芷惨白着一张脸,那么……九王爷现在来找她,是要她的性命?……想到这个可能,尹玲芷的神情不再倨傲,缩着脖子直往后面退。
“九王爷,怎么说我也是王爷明媒正娶,娶进门的王妃,你不能这么对我……”尹玲芷因为害怕,说得直打颤,四肢都发着抖。
席旻岑嘲讽道:“王妃?这个位置,本王从来没打算给你。现在,只是取回来而已。”
手指在长袖中掏了掏,席旻岑摸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红布塞子。
“喂她喝了吧。”感情没有一丝波动,席旻岑继续道:“对外就称,王妃得知父亲某乱之罪,心生惭愧,无颜苟活于世,已服毒自杀。”
朱飞常年跟随席旻岑左右,做这种事早已习惯。接过小瓷瓶,掰开尹玲芷的嘴就猛灌。
尹玲芷挣扎剧烈,奈何饿了两日,渴了两日,随着瓷瓶中的液体流入口中,慢慢失去挣扎。
口吐白沫,身体抽搐了几下,渐渐失去了呼吸。
待囚室重新安静,席旻岑突然拂了拂袖子,转过身,看向铁门,“还要躲到几时?还不出来。”
朱飞朱扬纳闷的回过头,看见小郡主磨磨蹭蹭从墙后出来。
曼允呆在外面,一直小心翼翼,没打算惊扰席旻岑。
“父王,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曼允有点不好意思,小步迈向席旻岑。期间,悄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尹玲芷。
“除了你,那群守卫还敢放谁进来?”在曼允躲在墙外的那刻,席旻岑已经猜到了。
揉了揉曼允头,席旻岑道:“这里又不是好地方,下次你别来了。”
拉着曼允的手,吩咐朱家兄弟处理好尸体,席旻岑和曼允便走出了囚室。
“不知王爷何时给我涨工钱……”
朱扬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拳,疼得他直抽气。
朱飞面容气恼的看着他,“朱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爱钻钱眼的家伙……”整日就会斤斤计较几个小钱。
当日下午,岑王府就传出了王妃去世的消息。
碍于尹太尉所犯下的罪责,席旻岑下令:办理葬礼,一切从简。所谓的从简办理葬礼,就是命守卫随处找了块坟地,挖了个坑,买了副棺材,把尸体给埋进去。
岑王府里甚至连白灯笼都没挂,府里的装饰,没有任何改变。
当然,这也是节约银子的表现。
虽然尹玲芷曾经被八抬大轿娶进王府,但族谱上,席旻岑至始至终没把她的名字加上去。就如他说的,王妃的位置,他一直留着,只等以后给某个人。
处理丧事,全揽在朱扬身上。而朱飞则出门,跟杨将军们谈事情去了。
舒舒服服的休息一天,第二日一早,席旻岑便带着曼允进宫。
席旻岑穿着朝服,墨绿色的锦袍上绣着蟠龙,栩栩如生,张扬着霸气。
由于沉王和尹太尉谋反,属于两人同党的官员,要么被罢官,要么被斩头,使得上朝的官员少了五分之一。
事情很繁琐,也很复杂。今日的早朝,算是半年内,开得最长的一次。
曼允坐在御花园里的凉亭中,一直等到接近中午,才听太监们说下早朝了。
御书房内,席庆麟坐在主座,手中端着一盏茶,不时喝两口。
席旻岑坐在客座,翘着腿,没看席庆麟一眼。双眼直直看着旁边的曼允,不时抓起曼允散落在脖子边的发丝把玩。
席庆麟套起近乎,“九皇弟啊,咱们是亲兄弟。一个父皇一个母后生出来的,皇兄有难,你一定会帮,是不是?”
说得格外温和,席庆麟笑眯眯的往这边瞅。对于席旻岑和曼允亲密的动作,见怪不怪了。
“嗯……该帮。”席旻岑仍旧没有转头看他,只盯着手掌中的秀发。
席庆麟笑开了花,“九皇弟这么说,朕就放心了。再过不久就是科举,不如九皇弟去当主考官,帮朝廷选出一批良才,助丰晏早日恢复元气……”
席旻岑没有表态,没有回答,如同没听见。
曼允一双大眼睛扑眨,抿着嘴,很不愿意看见父王刚有空闲,就被皇伯伯逮去做事。
隔了半响,一直没动静的席旻岑道:“本王的确很想帮皇兄,但不久前本王接到一封密函。听说昭州栖城有人贩卖私盐,已经发展了覃、伩、郅三城,再不阻止,恐怕事情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贩卖私盐,事态不小。某些盐枭从中谋取暴利,阻碍了朝廷的经济发展。
私盐是未经加工处理的矿井盐,含有很多有害杂质,吃多了对身体发育不好。食后可能致人胃肠不适、腹痛、腹泻。也有可能致婴儿智力低下,生长缓慢、痴呆。
总之贩卖私盐,乃法令不允许的事情。
席庆麟一惊,“真有这事?”
“本王还会骗皇兄吗?”席旻岑这才转过身,面相他,“这事也是帮,那事也是帮。朝廷上的事情,就托给皇兄了。本王打算,后日就出发前往栖城,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席庆麟简直想拍桌子,大骂席旻岑阴险。处理小小的私盐案子,只需派两名大臣就行。而他竟然借着这个幌子,躲开朝廷的杂务。
当皇帝,真是命苦啊。特别是这皇帝,是被逼着坐上去的。
但九皇弟已经开口,席庆麟只能答应。气得脸红脖子粗,席庆麟道:“去吧,去吧。迟早我会累死在这皇位上。没同情心的家伙。”
曼允捂着嘴偷笑,听别人说,栖城的风景不错。借着处理公务的名义,去游山玩水,也只有父王才想得出来。
第二回
之后,两人又谈了一些关于沉王和尹太尉的消息。
昨日一回皇宫,席庆麟就派出人马,查封了尹府,据统计,尹府里的宝贝可比一个小金库。这么多钱财,让国库又充实了。至于沉王,他手里的虎符和军权,全部席庆麟缴纳,一部分转手给杨将军,一部分转给席旻岑。
两人斩首的时间,定在后日。
商议了半个时辰,两人才将这事的后续该怎么办,理出来。如今的状况,最需要的就是广招贤才。趁着这个时候,席庆麟也能把朝廷内该处理的人,一并处理了,省得以后惹来更多麻烦。
曼允一直没有打断两人的对话,等两人商议得差不多了,才插口道:“皇伯伯,不如把太子之位定下来吧。早日定太子,你那群儿子,也能早日打消争夺储君的念头。朝廷动荡得厉害,让人趁虚而入就不好了。”
曼允说得在理,更别说席庆麟早就想重新册封太子了。
顺着曼允的话,席庆麟道:“小侄女有什么人选?”
席旻岑冷着脸,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曼允注意着父王的表情,看见他这样,说话低了几分,“相信太子已经吸取教训,在众多皇子中,也就只有席琦冉能担当大任。我推举……席琦冉。”
刚才还怒火中烧的席庆麟,就像得了宝贝,笑个不停。
“朕正有此意,小侄女的眼光很不错。”席庆麟控制着过于高兴的表情,尽量露出淡然的样子,转而看向席旻岑,问道:“不如九皇弟有什么看法?”
曼允懂得打了一棒子,再给一块糖吃的道理。他们不留在皇都帮皇伯伯处理公务,当然得了却他一桩心事。
席旻岑很了解自家的小东西,尽管脸色阴沉,还是点头道:“看在允儿的面子上,本王饶他一回。太子之位,就他吧。”
席旻岑不想多说,抛给席庆麟一枚冷眼,带着曼允出了御书房。
回到王府,曼允就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朱扬翘着二郎腿,搭在上面的那条腿,不停的晃动。手里拿着一算盘,打得霹雳巴拉响。一边打,一边在笑。
“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曼允好奇的转动眼珠子。
朱扬毫无形象可言的大笑,“王府今年的收入,又多了一倍。属下能不笑吗?”
再多,也不是你的钱。曼允心中叹息,朱扬就一活生生的守财奴。
懒得听他发出杂闹的声音,曼允撑起胳膊,迈出门槛。自己还是回小楼睡觉吧,正好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了。后日去栖城,算得上是出远门。光是一来一回,就要半个月。
小楼在阳光的照射下,投下一片阴影。曼允快步穿过树林,踏上楼板。
推开门,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喝完。然后才开始打理柜子中的衣物,随便挑了两件衣服,裹进包袱。看见旁边隔着属于父王的衣物,曼允想了一想,也帮着整理了。
他们带的东西,并不多。两个人的东西加起来,刚好一个包袱。
至于其他茶叶之类的东西,全由朱扬负责。
床榻上的白团,偷偷睁开一双骨碌碌的小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扑向桌子,直往包裹里钻。
小楼的安全措施非常好,曼允一时之间没有防范,刚收拾好的包袱,全被耄獓弄乱了。一件件的衣衫,被刨到地上,散落得到处全是。
小耄獓成年后,身躯就像一只凶悍的狼。包袱就这么小,哪能装下那么大一只。曼允脸色铁青,逮住耄獓偏平的毛尾巴,“也不看看你肥胖的身子,能挤进包袱,能打包带走吗?”
耄獓整日不是吃,就是睡。疏于运动,虽然长大了,看着还是圆滚滚的肉球。若不是知道耄獓的爪子锋利,曼允都以为,自己养的是一条不会咬人的宠物狗。
曼允甩手一扔,耄獓在空中打了个转,稳稳的四肢落地。平衡xing非常好,速度也极快,丝毫跟那滚圆的身子联系不到一起。
知道自己弄乱了主人收拾的包袱,耄獓吱吱的叫唤两声,就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曼允气得一拍桌子,茶壶随之一抖。
她到底养的什么东西?竟然还懂得装委屈。
养了八年,曼允和耄獓之间有感情。把耄獓扔在小楼里,自己还真的于心不忍,肯定得带着它一起出门。
“自己去睡觉,出发的时候,我肯定带上你。”曼允朝它摆摆手,重新收拾包袱。
还没来得及捡起地上散乱的衣服,房门咯吱又响起了。
父王磁性的声音传进来,“别收拾了,这些事情让朱扬做,省得他每日就会盯着账房的银子,一次次的反复数。”
曼允也知道朱扬那点怪癖,既然朱扬闲着没事做,便把事情推给他好了。
席旻岑搂住曼允的蛮腰,凑到她耳边,低声细语道:“允儿,朝廷上的烦心事结束,我们也该好好享受了。”埋在曼允的脖子旁,轻轻咬着她的耳垂。
曼允的耳垂厚大,咬着很有肉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捏。听别人说,耳垂厚大的人,金钱运和朋友运都不错。
享受?明明你才是最享受的那一个。
想起第一晚,可把曼允折腾惨了。下床走路,两条腿都直打哆嗦。
“父王……我想起来了,朱扬找我有事。”曼允随便寻了个借口就想溜走。
奈何席旻岑一眼看破,“朱扬正在前厅里看账本,找你能有什么事,别想糊弄本王,否则等会重重有罚。”手指已经挑开曼允的衣领,慢慢伸了进去。
手掌之下的肌肤,很有触感,滑嫩嫩的,吹弹可破。
曼允脸颊通红,“大白天的,谁会干那种事!”饱含水光的眼睛一瞪,没有丝毫的威慑xing。在席旻岑眼中,就像是娇嗔,愈加令人把持不住。
放开嘴里咬得红透透的耳垂,席旻岑一路细吻,最后咬住那张红嫩的小嘴。旖旎的在上面亲啄,等戏耍的差不多了,席旻岑才伸进舌头,慢慢品尝。
“本王就会,允儿慢慢就习惯了。”
明明该休息的时间,曼允被折腾得腰酸背痛。直到第二日还下不了床,就连吃饭穿衣,都是席旻岑亲手照料。
若父王再不知节制,曼允打死也不干了。
看见席旻岑端着皮蛋瘦肉粥进门,曼允故意撇开头。
“允儿乖,父王下次一定会控制自己。”席旻岑舀起一勺子,送到曼允嘴边。嘴里的话透着淡淡的柔情,还有几分哄劝。
光听着父王的声音,曼允气消了一大半。
但父王真他娘的精力旺盛,每次都折腾得她死去活来。她还想多活几年呐。
她哪知道席旻岑这些年来,一直没处消火,好不容易等到孩子长大,不多吃几次,心里不踏实。
席旻岑每喂一勺子粥,曼允就喝一口。
“今日便让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也好早点出发。”喂完粥后,席旻岑把碗搁在旁边的案子上,手掌摸了摸曼允的额头。
抱着曼允,就这样躺下去,闭上眼睛浅眠。
正如席旻岑说的,今日他再也没动手乱摸。曼允躺下去不久,靠在席旻岑怀中,深深的睡去了。
曼允很喜欢父王身上的味道,伟岸的肩膀,给她很安全的依靠。
岑王府里的下人知道王爷要微服出巡,天还没亮就起床收拾东西。
到了晚上,收拾出来的东西,足足有两大箱子。后来经过朱扬的精挑细选,硬是将两个箱子,压缩成了一个大包袱。
他们这次微服出巡,哪能像出使南胄那般大规模,运几个大箱子一起去?所谓微服,当然是要偷偷摸摸去,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他们是去查案子,等你一到那儿,敌人就知道了,证据之类的东西还不全部抹灭了。
所以当天早晨,席旻岑仅仅带着曼允和朱家兄弟,偷偷的就出了王府,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何时离开的。
朱扬买了一辆马车,就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四个人低调的出了皇都,慢慢行驶在官道上。
就像游玩一般,看见什么新奇的东西,马车都会停下来看看。原本只需要八天时间就能赶到栖城,他们行驶了足足十多天。栖城那边的知府早就得到消息,听说九王爷会来巡查,吩咐守卫和衙役必须严守以待,准备以最佳状态迎接九王爷。
但等了一天又一天,太阳下山又爬上来,硬是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神经线绷直了几天,渐渐的,他们再也提不起精神。就如以前那般,该做什么做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已经驶进栖城。
一路上几个人都非常的惬意,远离皇宫的争斗,他们的身心都得到放松,看蓝天的时候,都不禁觉得更加辽阔了。
刚过日中,阳光还很毒,火辣辣的照射在皮肤上。
由于吃了几天干粮,几个人对冒着热气的大米饭,十分想念。听到快要到栖城了,都不想再吃那难以下咽的干粮。
刚进城,朱扬就一个翻身跳下马车,逮住路人问栖城最好的酒楼。
朱扬问路后,大力一拍朱飞的肩膀,“哥,往西走,去最大的流香酒楼。”
想起热喷喷的饭菜,朱扬直流口水。
马车又开始晃晃驾驶,最后停在一间酒楼前。
曼允也馋得厉害,马车刚停,就扯着席旻岑的衣袖,往外拉。
没等曼允挑开布帘,席旻岑反手一拽,曼允就跌坐在席旻岑怀里。席旻岑掏出一方丝巾,蒙住曼允的脸颊。
“行了,这样出去。”
曼允不懂,心中泛着疑问,“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戴着面纱,很不舒服。
况且那时候回丰晏,自己也找了一块丝巾蒙面,反倒惹来更多的麻烦。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更具有神秘感,引人遐想。
看见曼允想摘,席旻岑一把按住她的手,“本王的东西,不想让别人看。”
曼允心中直骂,这面容不知多少人见过了,现在才说,很明显是糊弄她。
还没想出结果,席旻岑已经拽着她的手,走出马车。
马车一点不起眼,掌柜看见后,只扫了一眼,便继续打算盘。
当席旻岑和曼允走出来时,酒楼里响起一阵阵吹嘘声。栖城里的俊男美人不少,但摸样如此出众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女子身旁跟着一条白色‘长毛狗’,毛发很亮滑,一看就是上等的宠物。
掌柜打算盘的手一顿,等再想低头继续算的时候,才发现不记得算到多少了。
栖城也算是丰晏皇朝的一个大城,经济很发达,光瞧百姓们打扮得油光粉亮,就知道生活比较安乐。
“还有雅间吗?”朱扬一只手拍在柜台,扬起一抹痞笑。
掌柜的瞧他们的打扮,都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衣服。扬起一抹市侩的笑容,“几位爷,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我们酒楼的雅间,已经满了。那边还有一桌空位,要不几位到那儿去吧。”
朱扬牙齿咬得响亮,回头道:“爷,没雅间了,还在这儿吃吗?”
席旻岑没说话,只是看向曼允。
曼允道:“就这里吃吧,再换地方,挺麻烦的。”
朱扬一听,掏出锭银子,递给掌柜,“把你们酒楼里的好酒好菜,全上一份。”
酒楼里各种各样的视线,集聚在曼允们身上。男人看美女,女人看俊男,各种花痴。
看见朱飞愣站在旁边,曼允开口道:“到了外面,不用这么拘谨,朱飞,你也坐下吃吧。”
再看对面的朱扬,没人喊坐下,已经四脚八叉的坐在椅子上,一副老子有钱,老子是大爷的样子。
在席旻岑颔首之后,朱飞局促的坐到朱扬身边。
席旻岑和曼允坐在同一方,大手搁在曼允的腰间,仿佛在宣誓主权。或轻或重捏着曼允的蛮腰,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暧昧。光凭肉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曼允专心的在吃菜,尽量忽视着腰间那不安分的手指。对周围的视线,更是没有一点留意。
众人痴痴的望着,心中既是羡慕,又是嫉妒。世间也只有这么俊美的男子,才能配上这种妙人儿。在众人眼中,两人就是活脱脱的神仙眷侣。
一个俊美无双,一个貌美动人。只不过女子面戴丝巾,看不完整美貌。但看那细长的眉毛,和灵动眼睛,想必下半边脸也很是漂亮。若是有幸一睹,死了都甘愿。
朱扬神经大条,恍若无睹的吃着菜。看见自家大哥僵着脸,筷子没动一下,用胳膊肘推他,“大哥,跟着老爷和小姐,就得习惯这种目光,否则还怎么混下去。”给了他一个宽心的眼神。
气得朱飞在桌子底下踹人。
“朱扬说得对,他们爱看,就给他们看。反正人生下来,就不可能避免别人的眼光。”曼允咀嚼完一口菜,也抬起头,让朱飞放轻松。
话虽然这么说,但对面坐着的是堂堂九王爷。朱飞还是第一次和王爷同桌吃饭,一直作为下属的他,向来遵守规矩,不敢有任何逾越。
一直沉默的席旻岑,放下筷子,道:“朱飞,比起家里的那群兄弟,你跟着我时间更长。”
席旻岑没头脑的来了一句,让三个人都愣在当场。
曼允两只筷子之间的菜,啪嗒落到了桌子上。知道父王为人冷冰冰,不会说煽情话。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他很重用朱飞。
朱飞就差热泪盈眶了,“谢老爷。”
朱扬拍拍他的肩膀,“瞧,咱们老爷还是很有人情味吧。”
自从小郡主到了王爷身边,王爷虽然还是寒冰脸,但总算具有属于人类的感情了。尽管平时没露出几个笑容,但发怒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相信假以时日,王爷那颗封冻的心,离融化不远了。
不明白朱扬为何感动的看着自己,曼允皱了皱眉头,这人走神,走到哪儿去了?
夹起一片土豆丝,放进席旻岑碗里,“父……”父亲,吃饭……
曼允一句话没说完整,腰间的手掌突然加大力量,疼得曼允挺直了腰杆,拿眼睛瞪人。
席旻岑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夹起那片土豆丝,道:“为夫知道了。”
朱扬一口饭没吞下去,呛在喉咙里,操起酒杯,就猛灌。
朱飞拿筷子的手不稳,差一点掉到地上。
周围那群人的目光更加炙热,果然是一对璧人啊。瞧瞧这模样,多般配啊。
曼允彻底蒙了,总算知道父王打算演哪出戏了。她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要她戴丝巾!
“乖,娘子吃这个。”席旻岑体贴的夹起豆腐,喂到曼允嘴边。
曼允整个人还浑浑噩噩,张口就含住了。
酒楼里的人一个个眼冒桃心,心想,这对夫妻的感情,真是好得没话说。有几个妇女看看席旻岑,又瞧瞧自己旁边的丈夫,深深叹了口气。根本没法子比啊。
“来……你最喜欢吃这个了,尝尝做得怎么样。”曼允心中冒出一窜小火苗,夹起席旻岑最讨厌的萝卜干,喂进他嘴里。
席旻岑微微皱了下眉,硬是没说一句,忍着厌恶,张口没有咀嚼,直接吞进肚子里。
朱飞朱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脑子都快停止运作了。
什么时候,竟然有人能够bi王爷做不喜欢的事情了。
不过王爷真是够阴险,敢光明正大喊小郡主‘娘子’。
席旻岑不爱吃什么菜,曼允就故意夹来喂他。到后来,席旻岑不得不用力掐她蛮腰,“允儿,父王吃饱了,别再夹了。”
吃饱?总共就吃了几片菜而已。
“别生气,反正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也是说的实话。”席旻岑凑近曼允的耳朵,低声道。
曼允只觉得耳朵痒痒的,热气不断钻进耳洞,脸很快就红了。桌底下的腿一抬,狠狠踩中他的脚背。
知道曼允恼羞成怒,席旻岑没躲,受了这一脚。
曼允以为他会躲开,等发现踩了个正着,心里一阵紧张。
“疼不疼?”小声的询问。
席旻岑思考了一会,“允儿若是喊一声‘夫君’,那么就不疼了。”
看父王还有心思开玩笑,曼允瞪眼道:“看来是不疼了。”说完,继续夹着菜,优雅的吃起饭。
看曼允死活不叫一声,席旻岑没说什么。看来还得慢慢攻陷曼允的防线,让她早日开口喊一声。
朱飞朱扬看见王爷看过来的目光,立刻埋头刨饭。
得了,王爷遇见小郡主后,越来越狡诈了。什么招,都能使出来。心里为小郡主默哀了一把,还是自求多福吧。
这一顿,众人都吃得很饱。特别是耄獓,几天没沾荤腥,看见肉就红了眼,一桌菜都没剩下。
小二过来收拾的时候,双眼不断往曼允和席旻岑这边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挣扎了一会,小二道:“这位姑娘,最近栖城里不太平,千万别跟你相公走散了。”
看这小二的模样挺老实,曼允忍不住问道:“小二哥能说说是什么事情吗?”
小二也是个健谈的人,看见美人和自己说话,讪讪笑道:“一看你们就是外地来的。是这样的,最近城里来了个采花贼,已经有十几个美貌姑娘遭殃了,小的就是想提醒提醒您。”
第三回
曼允遇见的采花贼不在少数,早就习以为常了。再说,有父王这个武林高手还在身边,她还怕谁?
把这件事当成了一次趣闻,曼允接着问道:“那采花贼很厉害?”
席旻岑看着曼允和小二搭讪,脸色黯了下去,手指重重在她腰间一掐。
曼允抓住父王乱掐的手指,握在手里。父王,掐上瘾了不成?
小二一副‘你不知道’的神情,拿着抹布的手掌一拍,“何止厉害,这采花贼还特别嚣张。每次作案完后,都会留一根白色羽毛给受害的姑娘。这些姑娘的清誉,就这么白生生糟蹋了。还有几个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已经自寻短见了。”
曼允听到那句‘白色羽毛’,神色一凛。就连席旻岑的表情,也发现了变化。
好歹两人都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只一瞬间,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官府就没想过抓采花贼?”
小二义愤填膺,苦恼道:“你看街道上,不是天天有人巡逻?说穿了,这群衙役全是吃白饭的,整日花百姓的钱,却不为百姓办事。这都这么久了,没见他们有采花贼的一点消息。栖城内各家各户人人自危,姑娘们晚上都不敢睡觉。”
小二说得差不多了,曼允和席旻岑都捕捉到一些重要信息。
看来这里的衙役中看不中用,这些日子加派巡逻,估计也是做做样子给九王爷看。
栖城很繁华,比起皇都只差了一点。风光极好,四周有山有水,很是秀丽。只是……一想到有人贩卖私盐,曼允不禁感叹,光鲜的外表,**的心灵。
曼允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小二,算是打赏他。之后四个人便走出了流香楼,街道上川流不息,年轻男女,老幼妇孺随处都有。
刚才朱飞问了小二,城中最好的客栈在哪儿,四个人又赶着马车,先去住店。
栖城的物价,几乎都比皇都低。几个人来到‘迎福客栈’,缴了银两,要了两间上等的客房。曼允和席旻岑一间,朱家兄弟一间。
客栈打扫得很干净,床铺和棉被依照席旻岑的指示,换成了全新的。
他们都知道席旻岑有洁癖,况且王爷的身份摆在那儿,他怎么能够忍受别人使用过的东西。
刚进屋,曼允就倒在床上。吃饱喝足了,睡上美美的一觉,最为舒服。
朱飞昂首挺立的站在门口,朱扬则坐在椅子,不断捶腿。
席旻岑走到窗前往外面,看了看,神色很悠然。关上窗户,席旻岑走到床边。低着头看躺着的曼允,道:“允儿,你怎么看采花贼事件?”
曼允坐起身子,她在听小二诉说的时候,早就想到了一个人。只是……那个人真的有这么不堪?
记得从前,那个人口口声声说,他采花的时候,都是两方你情我愿,没有做任何强迫女子的事情。
朱扬反应比较慢,纳闷为什么王爷会提起这件不相干的事情。
“又是采花贼,刚送走又遇见一个。也不知齐鸿跑哪儿去了,有机会遇见,小爷一定要跟过上十招八招。”朱扬刚手舞足蹈的摆出一个招式,等回神过来,想起自己说的话,险些咬掉舌头,“王……王爷,齐鸿那小子每次犯案的时候,不都会留下一根羽毛?”
鸿,意思就是大雁。齐鸿很喜欢自己的姓名,经常能听见他说,老子就是天上的大雁,身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没什么女人能够绑住他的身心。
每当这个时候,朱扬都会骂他一声‘自恋’。
曼允夸奖似的看向朱扬,“脑子难得聪明了一次,以后多买些补品吃,也好挖掘你的智慧。”
朱扬被损得脸色僵硬,鼻子朝天哼了两声。
“父王,你怀疑是齐鸿?”在王府的时候,曼允也见过齐鸿几次。他这个人虽然好色,但品质还算不错。而且在民间,齐鸿这采花贼的名号尽管响亮,却没有骂声。可见齐鸿说的,都是实话。
“这不是他的作风。”齐鸿乃他找回来的人,席旻岑当然了解这人的性格。
这个人天生喜欢玩,每次下手之前,都是先把女人哄得死心塌地,然后才顺水推舟的拐上床。这种人很自负,单单靠武力强迫女子,根本寻不到成就感。
朱飞支着脑袋,同样陷入深思。一屋子人,静静的沉默着。
曼允笑了笑,打破僵局,道:“父王,你看会不会有人冒充齐鸿?”
这个人的行径,和齐鸿的作风,完全相反。根本不像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只有这种猜测,才是最好的解释。
席旻岑拍拍曼允的头,“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朱飞朱扬都赞同的点头,肯定是有人借着齐鸿的名义,到处为非作歹。
“王爷,我们要不要出面解决?”朱飞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这样的人做事情最为认真严格。
席旻岑转了个身,背对众人,摇头道:“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就算我们不出面,想必也有人会忍不住。”
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这样说,曼允疑惑的挠了挠头。想了一会,豁然开朗,既然有人破坏齐鸿的名声,最该着急的人不是他们,而是齐鸿这个正主。
估计齐鸿不知在哪个阴暗的角落,就等着采花贼出现,然后逮住痛扁一顿。
“允儿,你先去睡午觉。朱飞朱扬,你们出去打听栖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等小郡主醒了之后,我们便去逛逛。”席旻岑示意朱飞朱扬可以出去了。褪掉外袍,躺在床榻的边缘。
朱扬苦着脸,好不容易到了栖城,他也想休息。一路上都是由他和大哥赶车,最累的人属他们。起得比鸡早,做的比驴多。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朱飞看他那纠结在一起的眉毛,立刻清楚他在想什么。
“一路赶车的人是我。”朱飞打击人,不带一点同情。
朱飞虽然坐在马车外,但一直都在游手好闲,打量四处的风景,连马鞭都未曾碰一下。
朱扬厚脸皮的道:“别拆穿我,我会脸红。”
朱飞迈出门槛的腿,一个抽筋,差点跌倒。这人要是会脸红,水中的月亮,都能捞上来了。
曼允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这些日子,每日缩在狭小的马车内,连双腿都伸不直,当然不能睡踏实。曼允想念床铺很久了,拍拍枕头,曼允缩进父王的怀里,便渐渐睡去。
尽管客栈的床,没有岑王府里的柔软。但比起马车硬邦邦的车板子,已经算是天堂。
朱飞朱扬去打听消息,其实没花多少时间。从客栈里喊了个送茶水的伙计,询问了几句话,便把栖城最好玩的地方问出来了。栖城位于皇都的西南方向,属这一代最繁华的都市。好玩、好看的地方,也比较多。
睡到快日落的时候,所有人才渐渐转醒。
曼允打了个哈欠,侧躺着的席旻岑便迅速睁开眼睛,眼眸黑得深邃,不带一点睡醒后的迷蒙。
“饿了吗?”席旻岑坐起身,取过床头的外袍穿上。
这一觉睡得很饱,曼允只觉得神清气爽。
“还不饿。”曼允弯腰穿鞋子,伸了个懒腰,心里不知多畅快。
朱飞朱扬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曼允和席旻岑一清醒,第一时间就去敲门。过了片刻,朱扬睡眼朦胧的推开门,“王爷、小郡主,这么早你们就醒了啊?”
早?都日落西山了。看来朱扬的瞌睡虫还没清醒。
“我和父王出去逛逛。”本来想带上朱扬的,可看见他一脸犯困,曼允改口道:“你继续睡吧,让朱飞也好好休息。”
朱扬还处于半迷茫状态,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一个劲的点头。等瞌睡虫被甩得差不多了,猛地睁大眼睛,“小郡主,属下醒了,您瞧,属下不知道多精神呐。”朱扬神采奕奕的眨巴眼睛,和之前眼皮都睁不开的家伙,判若两人。
曼允真想仰天叹息,为什么长相一模一样的兄弟,xing子那么大的差别。
“让你们打听的消息,如何了?”席旻岑道。
一听到王爷特有的冰冷声音,朱扬跟打了鸡血似的,“栖城每到夜晚,南街的夜市就非常热闹。那伙计说,若是来到栖城,没去夜市玩玩,那就是白来。”
原来朱扬是想着玩,才会这么有精神。
耄獓跟在曼允的脚边,朝着朱扬鄙视的打了个响鼻,然后往曼允的小腿蹭。那副乖巧的样子像是在说,我很乖哦,带我去吧。
耄獓的体积很大,看着很威风,往街上一走,胆小的百姓都会自动让道。想到这个好处,曼允便点头了,摸摸耄獓毛茸茸的脑袋。
耄獓自从跟了曼允后,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在南胄时,养在深宫里。而回到丰晏,一直养在小楼。所以一旦出门,耄獓兴奋的不断摇尾巴。
朱飞整理好衣襟,一本正经的走出来,微微向席旻岑和曼允行礼。
“出门在外,那些虚礼就免了。”曼允挽住父王的胳膊,两个人走在前面,身旁还有一只肥胖的大型宠物。
第四回
西街。
天色还没有完全昏暗,两旁的酒楼客栈已点亮灯笼。
栖城没有因为天黑,而失去繁华,相反,晚上出门的人比白日更多。
白日艳阳高照,出门就得流一身汗,很多矜贵的公子小姐,都不愿意出门。而晚上不同,不仅空气很凉爽,夜市也非常热闹。
西街的街道很宽敞,很多小贩都在这里摆摊。种类很繁多,什么衣帽扇帐,盆景花卉,鲜鱼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应有尽有,就连算命先生也来凑热闹,想要拉几桩生意。
这里的夜晚,跟皇都是一个极大的反差。
皇都一旦入夜,唯有客栈酒楼这种有店面的商家,才会继续开张。而栖城的夜市,是小贩们的世界。
“爷,好热闹啊。”朱扬东看看,西瞧瞧,忍不住赞叹。
若是皇都也能弄这么个夜市,那么他便天天出来玩。
曼允看着繁闹的西街,不禁想起现代灯火酒绿的夜晚。她很少思念那个地方了,或者说,有父王在身边,让她根本没时间思念那地方。
“小郡主,要这个吗?”朱扬拿着两个面具,在曼允面前晃悠。
面具绘得很漂亮,手工很好。但曼允对这个不感兴趣,摇头道:“你自己玩吧。”
朱扬无趣的放下面具,“我早就成年了,哪能玩这种东西。”
曼允嘴角一阵抽搐,感情朱扬是觉得她年龄小,才给她买的?那到底是谁,刚才拿着面具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父王,我们去那边。”曼允瞥见前面不远处,一堆堆的人围着,看似很热闹。
人群中央,搭建了一个台子,上面站着十多位姑娘,个个都貌美如花。每位姑娘手中拿着一把圆扇,扇面上依次写着‘一到十四’。
台子下面围满了人山人海。
台子侧边放着一张木桌和椅子,有一位穿戴玄袍的男子,端着茶坐在那里。
隔得甚远,曼允眯起眼睛努力打量,心下一惊,真被父王说中了,齐鸿确实在栖城里。只是什么时候,这个人竟然穿得这么人模人样了?以前看见他,他哪次不是穿得花花绿绿,跟个鹦鹉似的。
席旻岑也看见了齐鸿,两人对视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
“齐鸿想干什么?”朱扬挠挠头,不解的看着台子上。
齐鸿是人见人骂的采花贼,现在却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说不出的奇怪。
曼允看着那群女子扇子上写的编号,惊道:“他在办选美比赛。”
旁边一道声音验证了曼允的猜测,“要是我家那口子也这么漂亮,我肯定把她送上去选,听说有一千两的奖励呐。”
一千两银子,足够平民百姓生活一辈子了。
众人一边羡慕,一边看美女。
曼允踮起脚尖,往前面看。这才发现,台子边缘写着‘选美大赛’。旁边还有一排小字,写着第一名会得到多少奖励。
席旻岑个子比较高,说不定早就看见了,所以曼允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发出一点惊讶。
曼允摸摸下巴,齐鸿还真有一套,竟然想出用这个办法,引出那名不上道的采花贼。齐鸿虽然好色,脑子却挺好使。
齐鸿目光从九王爷身上移开,看见他身旁的小郡主,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招来伙计,小声说了两句,齐鸿便从台子后消失了。
“父王,齐鸿跑去哪儿了?”相信这个人绝对不会离开,曼允倒也不心急。
席旻岑冷冷板着脸,“在我们后面。”
曼允吃惊转过头,就看见齐鸿已经混到人群中,正往这边挤来。
他一脸的玩世不恭,看见曼允后,笑得更加灿烂,“小郡主,好久不见啊。”
他说话很小声,仅仅只有他们几个能听见。
但所有人都眉头一皱,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齐鸿肚子里,不知道装有多少坏水。
曼允今晚没戴面具,泛黄的灯光照射在她的侧脸,为她镀上一层漂亮的暗影。
席旻岑拉过曼允,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对齐鸿道:“上次让你跑掉了,不代表你这次会那么走运。”
齐鸿笑着的脸一僵,故意绕开话题,“九王爷想必也知道栖城里有个采花贼吧?”
席旻岑点头。
曼允扬起一抹坏笑,“我们眼前不就有一个?”
口口声声说别人是采花贼,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齐鸿被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愤的哼道:“那种下三滥,能跟我比吗?哪个跟我欢;;好的女子,不是自愿的?”
就算是采花贼,他也属于品质超好的采花贼。对于使用强迫手段的下三滥,齐鸿向来不屑一顾。
曼允不再开玩笑,正儿八经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席旻岑像是已经猜到什么,“不用说了,本王不答应。”
齐鸿刚准备张口说话的嘴巴,还没吐出一个字,就被席旻岑封死了。
朱扬站在一旁看笑话,哈哈笑了两声。连皇上求王爷帮忙,都被王爷一口回绝了,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本事。
齐鸿气得不轻,仍旧低声下气道:“九王爷,您别这么快拒绝。您上次抓我,不就是想问‘天莲蕊’的下落吗?只要您出手帮我,我便告诉您如何?”
曼允疑惑的眨眨眼睛,皱着眉头思索。天莲蕊,她在一本医术中看过。这种植物多生长在红岩峭壁,但红岩峭壁本就世间少有,而且都处于了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天莲蕊的样子像莲花,但花蕊却是火红的颜色,比莲花多一股妖娆。这东西,比上次沉王献出的兰蕊,更加难寻。
曼允在这个时代活了十五年,从没有听人提起过。
至于有什么药效……由于那本医书残破不全,曼允一直不知道。
席旻岑沉默了片刻,“本王答应。”
能打动席旻岑的条件,肯定不寻常。曼允很想当场询问,奈何周围人太多,一时开不了口。
“我就是想请王爷帮个小忙,确切的说,是想请小郡主帮个小忙。”齐鸿一脸的猥琐,笑眯眯的看曼允。
曼允很讨厌这种目光,没好气的道:“什么忙?”
目光转向台子,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该不会是让本郡主上去选美吧?”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个想法,最有可能。难怪父王之前不同意,早就料到了吧。
齐鸿笑道:“小郡主真聪明,这都给你猜到了。”
只要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当然,朱扬例外。
曼允心中不满,“为什么要找本郡主?台上的女人,不都挺漂亮的?”
齐鸿扯了扯嘴皮子,指着台上那排女人道:“就她们那样的货色,我都看不上,那个采花贼怎么可能去摘花?”
听到齐鸿的真实意图,朱扬吃了火药似的,大骂:“他娘的,这种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小郡主以身涉险。我、我去……怎么样……”说到最后,朱扬的声音,越来越小。
四个人的目光,集聚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眼神充满鄙夷。以你这昂扬七尺的男儿身,扮成女人,能入眼吗?
咳咳……朱飞尴尬的咳嗽两声,背着众人,直接踹了朱扬一脚。
朱家的脸面啊,迟早被这人丢光了。
席旻岑拍拍曼允的肩头,低头在她耳边道:“有本王在,不会有危险。”
曼允当然相信父王,这里站着的人哪一个不是武林高手?以这样团队,抓一个小小的采花贼,还算是大材小用了。
“本郡主答应。”尽管不知道父王寻天莲蕊,有何用处。但只要是父王想得到的东西,曼允都想出一份力。
跨步从台子侧边的台阶走上去,刚一上台,周围的人全部沸腾了。
曼允的美貌,足以让世人震惊。模样儿明眸皓齿,气质美如兰。没有女子那种柔弱感,却天生带着一股优雅贵气。曼允站在一排美女的最后,但所有的视线几乎全落在她身上。
刚才一排美女不分伯仲的美貌,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姿色平平。
齐鸿不知何时,又跑到了台子上。
“又多一位美人,大家都可得放亮眼睛,仔细看啊。”齐鸿把手中的扇子,递给曼允。扇子上写着‘十五’。
这是选美的编号……
曼允拿着扇子,在手中把玩,低着头,没看台下的人群一眼。那群男子如狼似虎的眼神,令曼允很厌恶,所谓眼不见为净。
这场选美,乃齐鸿主办。
反正曼允这位美人已经上场,齐鸿也不用再等下一位了。走到台子中央,“今晚的选美大赛,正式开始。”齐鸿拍拍手掌,立刻有伙计抬着一个大箱子过来。
“这箱子里有一千个小球,如果你支持一号,便把小球放到一号面前的小箱子中。如果你支持二号,便放进二号面前的小箱子中。以此类推。相信大家都是有眼光的人,觉得哪一个最漂亮,便去支持哪一个吧。”齐鸿笑得很无耻,率先拿起一个小球,扔进曼允面前的小箱子里。
曼允抬起头,没有什么表情,但细心的人,就会看见曼允眸子中,燃着一丝怒火。
由于小球有限,台子下面的人,争先恐后往台上挤。投球的时候,能够近距离看美人,谁不想一睹芳容?
现场的气氛,无比的活跃,朱扬看见这场景,血液跟着沸腾了。
“我也去给小郡主投一球。”说完,人就没了影子。
席旻岑静静的在原地呆了几秒,脸色越来越阴沉,也跨出步子,往台子去。
曼允面前投球的人,已经排满长龙。
令曼允最郁闷的是,某些男子上来投球的时候,想要借机搭讪。什么样儿的,都有。
比如……
一个胡子满脸的莽汉红着脸,痴痴的看着她,道:“姑娘……你好漂亮。不如跟我回家,我肯定不让你吃一点苦。”
曼允怀疑地多看了他几眼,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咕噜咕噜,像是从莽汉肚子里发出来的。
“你自己都吃不饱,怎么有能力养我?做不到,就别说大话。”曼允忍住不发脾气,但也没给好脸色。
打这种心思的人,很多。曼允渐渐不再理会这些人,任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回一句话。
直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站在她面前,手中拿着小球,两扇眼睛笑得就像柳叶。
“姐姐,你是我见过的女人之中,最漂亮的一个。”
曼允露出个笑容,虽然这种话,她听了很多。但是从一个孩童嘴里说出来,曼允觉得很受用。
但孩童下一句话,让曼允愣在当场。
“姐姐,你这么漂亮,嫁给我吧。我今年十二岁了,我们可以先拜堂,等我加冠后,我们再洞房。”孩童扬着抹天真的笑容。
这个时代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曼允饱受打击,笑容僵硬,“在我没发怒之前,小弟弟赶紧走吧。”袖子中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曼允铁青着脸,头转向另一边。
又过了两个人,一道嘻嘻哈哈的笑声,传进曼允耳朵,“哈哈……哈哈……没想到小姐的魅力这么大,连十二岁的孩子都受不起诱惑。”
曼允举目望去,这个人倒是比较正常。一身蓝色的锦袍,玉冠上cha着一根玉簪子。英俊的脸庞,浅浅的笑着。
“难怪那群人争破头,也要来投球。原来真有一位貌美如仙的美人。”这话虽然轻佻,但从男子的口中说出来,没有一丝的唐突。
光看这人的气质,就和之前那群人不同。
看出美人不愿意搭理自己,男子轻轻把球放进小箱子,“有缘自会相见,这位姑娘,相信我们总有一天,还会再次相遇。”
曼允不以为意,茫茫人世间,能够再次相遇的陌生人,几率实在极小。
不过这个男子给人的印象不错,曼允道:“我也期待那一天。”
男子微笑着离去,背影很挺拔。走出去不远,立刻有两个家仆跟在他身后。
曼允还在出神,眼前的人,已经换成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席旻岑掂量着手中的小球,同样望着渐渐远去男子,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允儿的魅力,越来越大了,到哪儿,都能招蜂引蝶。”
曼允就像偷腥的猫儿,被主人逮住了小尾巴。
“我和他第一次见,不认识他。”曼允尽量解释,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事实上,她也不明白为何要这样解释。总之,嘴巴比心快,刚说出口,曼允就觉得……她彻底沦陷了。明明她什么事情都没做,干嘛怕父王误会?
刚才的事情,席旻岑全部一样不落的看在眼里。这样说,只是想看看曼允的反应。
“回去再好好罚你。”席旻岑手指一弹,小球正确无误的投进箱子,又一次争夺到自己的福利。
父王所谓的惩罚,没有哪一次不让曼允难为情……想想父王最近的‘胃口’越来越大,曼允多半想到是那回事了。
脸颊微红,更添了一份旖旎。
朱扬站在远处,苦巴巴的望着那个小球,滑进箱子。他辛辛苦苦抢来的小球啊,竟然被王爷轻飘飘一句‘拿来’,便拱手让人了。
“去重新排队吧。”朱飞不会安慰人,站在他身后说道。
曼允面前的小箱子,满满的,快要溢出来。而其余十四位美人,箱子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球,看着特别凄凉。
这些女子,多数是商户的女儿,从小就爱打扮,在城中也算小有名气。
再看见曼允后,无疑都有一种挫败感。
世间怎么会有这等美丽的人儿呐?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齐鸿吩咐伙计又抬来一个箱子,摆在曼允面前。尽管知道这场选美,谁会是最后的赢家。但一瞧见小郡主那张阴沉的小脸,齐鸿便觉得心情特好。
朱扬终于如愿以偿站到小箱子前,看见满满的箱子,十分吃惊。小郡主的魅力,真是无人可挡啊。
“小郡主,记得喊齐鸿拿出那一千两银子,反正不要白不要。”朱扬压低声音,微微弯腰,把球投进箱子。
敢情朱扬来投球,就是想给她说这句话?
他们岑王府何必稀罕这一千两银子?但以朱扬的xing子,若是有银子摆在面前,不让他拿,那便是活生生的折磨。
“嗯,我记住了。”曼允再三点头后,朱扬才放心离开了队伍,连走路都飘飘然的。
时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大箱子里的小球见底,一个没剩下。
多半小球全进了曼允面前的两个小箱子,曼允可谓大获全胜。
其余的美人尽管不服气,但面对曼允那张绝美的容貌,只有认输这一条路。
编号第四的美人,气愤的跺了两脚,不甘心的瞪曼允两眼。带着两个穿着衙役服饰的男子离去。
台上只剩下曼允和齐鸿两人,齐鸿小声道:“那个女人,是栖城知府的千金。”
原来如此,难怪身边有两个衙役充当保镖。但这知府做得太假公济私了,衙役的工作是保护栖城治安,而不是单单保护他女儿一个人。
等父王去县衙之后,曼允一定要好好看看这知府是什么样儿的人。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曼允面向前方,台下一片欢呼的掌声。
“经过大家的投球,结果显而易见。我旁边的这位姑娘……获得了第一美人的称号。大家说,她配得上这个称号吗?”齐鸿的声音极大,传遍了任何一个角落。
“配得上。”回应他的,是更加热烈的声音。
席旻岑和朱飞朱扬混在人群中,没有因为这热烈的掌声,而有一分表情。但女儿是他养的,心中的骄傲,自然没法表露出来。
曼允像是一颗耀眼的明珠,只要站在台上,便有千千万万群众会为了她的美丽,而折服。
齐鸿说了一大堆废话,搞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恐怕只要等到明日,曼允这‘第一美人’的称号,便会彻响整座栖城。
看他还想继续说,曼允不耐烦,低声道:“把奖励搬出来,快点结束。你再说下去,我便直接走人。”
齐鸿无奈的撇撇嘴,知道小郡主向来说到做到,招呼两个伙计去把银子抬来。
为了增加视觉效果,齐鸿特意今日跑了两个钱庄,换取了一箱子白花花的纹银。
台下的百姓多数没见过世面,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银子,忍不住发出惊叹。
朱扬的双眼,看见银子的那刻,变得无比闪亮。那一副馋样,就差流口水了。
“这是此次大赛的奖励,还请姑娘笑纳。”齐鸿看着银子进入别人的口袋,还是有几分心疼。但说出去的话,哪能反悔?就算小郡主今日不来,这银子还不是要送给别人。
这样一想,齐鸿心里好受多了。送给认识的人,总比送给不认识的人,强得多。
“敢问姑娘姓名?”齐鸿装得就像第一次认识曼允。
百姓们热闹的讨论着,这美人肯定不是栖城人。若是他们知道栖城有这种美人,早就提亲去了。
曼允最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她,皱了皱眉,道:“我姓王……”不能用真名,曼允随口说出一个姓氏。
“是王姑娘啊,幸会幸会。”齐鸿客气道,装出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
曼允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道:“天色已晚,唯恐家父担忧,如果没事,我便先回去了。”
齐鸿呵呵的尴尬笑道:“我也不好多留姑娘,姑娘请走好。”心里却嘀咕道,你家父不就在台下看着吗?哪有什么事情好担心的。
“你们两个,还不快点上来抬箱子?”曼允挤挤眼,示意朱飞朱扬抬银子。
顺着曼允的视线,所有目光看向人群中的席旻岑。席旻岑穿着一身黑色的华袍,隐藏在黑暗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若不是曼允出声看向那里,谁也不能发现,这里竟然还站着一位模样俊俏的男子。
好些女子的脸,刷的红透。
朱扬几步就跳上台,拿起一锭银子,在嘴里咬了咬。然后点点头,道:“是真的。”
齐鸿气得脸色一黑,“你当我齐鸿是什么人,难道还会坑你吗?”
朱扬摇摇头,笑道:“这可说不准,谁叫你的老本行是贼。”尽管是……采花贼。
齐鸿努力平息心中的怒气,心说,别跟朱扬这种神经大条的人计较,否则只会气到自己。
抬着赢回来的一千两银子,四个人一路回到了迎福客栈。
“跟来的阿猫阿狗挺多。”席旻岑坐在房间内,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
桌子上,摆着刚沏好的龙井茶,缕缕白烟蜿蜒的飘在空中。
既然打算帮齐鸿的忙,被人跟踪,是不能避免的。
曼允褪掉外袍,弓着腰,掀开棉被,准备钻进去睡觉。
熟不知这个姿势,正好露出了她完美的曲线,惹得席旻岑喉咙一阵发干。目光渐渐燃起一丝yu火,席旻岑三步跨作两步走,伸手一揽,便把曼允搂在怀中,直往床上倒去。
“允儿,你知不知道,你很诱人?”声音中带着一丝嘶哑。
曼允努力往床角缩,她除了照镜子的时候,才能看见自己。哪里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父王……这里是客栈。”隔音效果,估计不会很好。
万一被隔壁的朱飞朱扬听到,明天她还怎么见人?
“别想用这个理由,搪塞本王。就算他们听见了,敢出去乱说?本王也该履行惩罚了,在选美的时候,你与那男子眉来眼去,当父王没看见?”席旻岑埋头在曼允脖子间亲吻,印下一枚枚属于他的印记。
曼允脸颊微红,“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和那人没关系。”
“允儿,解释等于掩饰,父王还不了解你吗?”
曼允心中大骂一声‘阴险’。无乱她怎么说,今晚别想躲过父王的惩罚了。
隔壁房间。
朱飞朱扬听到这串声音,先是一愣,然后明白王爷和小郡主正在干什么事后,两人都红了脸。
朱扬坏笑着凑到墙边,趴着墙,竖着耳朵想听清楚点。还没等姿势摆好,朱飞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他的耳朵,狠狠的捏了几下。
“你要想死,别连累我。”朱飞扯着朱扬的耳朵,把人拖回床边。
朱扬手舞足蹈的挣扎,想要拍掉朱飞的手,“大哥,你让我听一次。就一次……”
朱飞瞪眼,朝着他的头,给他一个爆栗,“你想死的话,为兄不介意代表王爷,先送你一刀。”说完,不知从哪儿拿来绳子,直接把朱扬绑结实了,扔上床。
朱扬一个劲的吵闹,朱飞被烦得受不了,拿起一块布,把人的嘴巴也给堵住了。
第二天嗜睡到日中,曼允才悠悠转醒,好在精神不错。除了腰有点酸,其余一切状况,都很良好。只是看见朱飞朱扬那怪异的眼神,曼允忍不住红透了脸。
坐在椅子上,曼允捧着勺子,慢慢喝粥。
朱扬的目光,没有丝毫掩饰,直直望着曼允。
“别这么看我,行不行?”曼允尴尬的说道。
尽管双方没有开口,但曼允敢肯定,朱飞朱扬昨晚肯定听到了一些动静。
曼允是小主子,主子说什么,属下都得服从。
朱扬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小声嘀咕道:“别人都说,干过那事的女人,会变得妩媚动人。为什么小郡主和以前一模一样?”
朱扬自以为很小声,熟不知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坐在对面的席旻岑,也投来一缕目光。的确有一点不同啊。席旻岑捕捉得很仔细,所以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曼允每次和他欢好后,秀眉之间都充斥着一丝媚气……变得更加诱惑人干坏事了。
光想到这里,席旻岑便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茶喝了一口。
曼允伸手想要拦住,“父王,茶是冷的。”
席旻岑挑了挑眉,心说,是冷的,才能解火。
在客栈里休息了半天,转眼天就黑了。四人吩咐客栈备几个小菜,简简单单吃过后,便进入防备状态。
经过昨晚那场选美大赛,曼允在栖城名声大噪。今日街市上的人,几乎全在讨论‘王姑娘’美貌。有些人说,王姑娘乃天仙下凡,美貌无人能及。又有人说,这些只不过是别人吹捧出来的话,其实王姑娘的相貌,只能算一般。
经过一番打听,许多百姓都知道这位王姑娘住在迎福客栈。很多人无事就跑来客栈晃晃,想要一睹王姑娘的芳容。所以迎福客栈托了曼允的福,今日赚了一大笔钱财。
如果不出意外,采花贼今晚就会忍不住现身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王姑娘……开开门。”
认出是齐鸿的声音,朱飞打开门,让他进来。
看见所有人都在,齐鸿讪讪笑了两声,“为了不出意外,我也来帮忙。”
曼允秀眉一挑,“你的话,说反了。”
他们才是受某人委托,来帮忙的那一方。
“齐鸿,你跟本王来一趟。”席旻岑起身,走到房间的角落。
多半是关于天莲蕊的事情,看着父王有意瞒着她,曼允心中很不好受。天莲蕊对父王有什么用?
席旻岑和齐鸿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就算他们竖着耳朵,也听不到一个字。
过了片刻,两人谈妥了,又回到众人面前。
看着曼允一脸疑惑,却忍住不问他的神情,席旻岑道:“关于天莲蕊的事情,以后你便会知道,现在别多问。”
听到父王这么说,曼允只好压制心中的好奇。
天色越来越黑,许多房屋的灯火逐渐熄灭。宁静的夜晚,吹着凉爽的清风。
“寻个地方藏起来。”席旻岑命令道,走到靠近床榻的屏风后面,隐藏住自己的身体。
齐鸿四处看了一眼,往上一跃,稳稳落在房梁之上。
朱扬看见后,又忍不住争锋相对,“果然是梁上君子……”说完,钻进床底,趴着。
能藏身的地方,几乎都被人抢先了。朱飞一阵犯难……
“朱飞,你躲进柜子里。”曼允指着床对面的木柜,柜子很大,足够藏一个成年人。
“是,小郡主。”朱飞打开柜子,蹲进去。从柜子的缝隙,隐隐能看到外面。
曼允吹灭了灯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曼允掀开棉被,躺上床,假装成睡觉的模样。
由于天色炎热,很多人睡觉都不爱关窗户。为了给采花贼方便,这扇窗户,自然完全大开着。微微的凉风吹进来,给闷热的夏季,带来一丝清爽。
曼允的呼吸很平缓,很有节奏。
乍一看,跟真的睡着了,没有区别。
接近午夜的时候,房顶的瓦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极小,若不是几个人都有武功在身,只怕也听不见。
夜里静悄悄的,看似很安全,却暗潜着危险。
五个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只要采花贼敢潜进来,定要抓住他。
房梁距离房盖不到半米高,齐鸿只能半蹲在房梁上,头顶之上细琐的声音,他听得最为清楚。露出一个微笑,齐鸿恨恨想道,敢拿他的名义,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看他怎么收拾你。
其实齐鸿早在十天前,就达到栖城了。只不过栖城太大,他又不清楚采花贼下一个目标是谁,所以只能想出用选美大赛,引出这个藏头藏尾的家伙。
至于选美大赛中的那十四个美人,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美,而是因为这十四个人的美貌,相差不多。齐鸿又不是那个采花贼,谁知道他喜欢哪一个美人。只有曼允这样压人一等的美貌,才具有吸引力,让采花贼确定目标。
窗边,有一个人影悄悄落地,然后是窗户关上的声音。
漆黑的夜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见那人影进屋后,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
光芒很微弱,不至于吵醒熟睡中的人。
这个人脚步很轻,应该是个学武之人。从他的行为来看,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朱飞藏在柜子里,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而朱扬更不要说了,只能看见那人两只脚。
人影走到床边,看见棉被中裹着的美人,露出猥琐的笑容。
手掌慢慢伸向曼允吹弹可破的脸蛋,嗤嗤吞了吞口水,“果然很漂亮啊,昨晚见了你,我就想得慌……”
手掌还没碰到那水嫩的肌肤……
曼允突然睁开眼睛。
采花贼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醒了更好,反正等会你也睡不着。美人,我会好好疼你的。”
第五回
曼允伸腿一踹,隔着棉被,踹到采花贼的脸上。
曼允浑身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深闺小姐。霍然这么出手,让采花贼失措不及。
随即哈哈大笑:“xing子够烈,我喜欢。小美人,乖乖从了我吧。”双手张开,就向曼允扑去。
曼允在床上打个滚,移动到了床角。
就在这时,旁边的屏风砰然一声倒地,纸糊的屏画撞到桌椅,戳出几个大洞。
采花贼始料未及,看见席旻岑往这边而来,知道上当了,当即抬起腿想溜走。正要迈第二条腿,低头一看,床底不知何时伸出来一只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裤腿。
采花贼愤怒的用腿踹那只手,但那只手比他更迅速,转眼就抓住他另一只腿。
只是片刻功夫,采花贼脖子一紧,喘不过气来。
席旻岑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寒冷如冰的俊脸没有一丝波动。手指修长白净,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轻轻一扔,采花贼砸响墙壁,发出剧烈的响动。
采花贼从墙壁,反弹到地上。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怕是五脏六腑都撞出血来了。望了一眼房门,采花贼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里。
还没等他打开房门,一个人影从房梁之上,飘然而至,站在他面前。
齐鸿笑眯眯的看他,这抹笑容,带着邪气,摸摸下巴,道:“就是你这个东西,冒充我的名号,到处奸*掳掠?胆子很大嘛。”
用力踹向对方的肚子。肚子是人体最柔软的地方,里面又是五脏六腑,齐鸿出手没有一丁点犹豫,每招都非常狠烈,却不足以要人性命。
朱飞这时打开柜子,慢慢悠悠走出来。拧住采花贼的衣领,将人拉到一边,“动静小声点,害怕客栈里的人不知道?”
朱飞的话,顿时提醒了众人。
曼允从床角钻出来,掏出火折子,点燃房间的蜡烛。几步走到采花贼面前,采花贼相貌平平,从他的身手而看,学过一些简单的武功。由于几个人的联合夹攻,采花贼浑身带血,东摇西晃的站着。
“你……你们……”采花贼指着众人的鼻子,全身疼痛,令他说话都不完整。
曼允勾起唇瓣,笑道:“我……我们怎么了?设下陷阱,引你入套?”
齐鸿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怎么?就准你冒充别人的名义做坏事,我们就不能设陷阱阴你?老子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谁敢欺负到我头上!”手掌大力一拍桌子,桌子跟着颤抖。
吱嘎吱嘎,桌子像是快要散架一般。
采花贼双目瞪得**,惊恐道:“你是齐鸿……?”
齐鸿一巴掌掴过去,“老子不是,你是?!”
席旻岑显得比较冷漠,只看了采花贼一眼,问道:“你姓甚名谁?”
采花贼被席旻岑满脸寒气,看得直打寒颤,手脚颤抖,透露着懦弱的内心,“我告诉你们……赶紧放了我。栖城知府都要喊我一声大舅子,我少了一根寒毛,你们在栖城别想好过。”
采花贼说话断断续续,硬着头皮,不肯服输。
曼允心中暗笑,比谁的官位大吗?你是知府的大舅子,她还是堂堂九王爷的女儿……
“少用官位压我们。”曼允向来不吃这一套。
栖城知府恐怕也是个滥用私权的**官员,不止用衙役保护女儿,还冒出一个采花贼大舅子。
席旻岑的书房里,放着很多关于朝廷的文书。曼允看过一些关于栖城消息,都说吴大人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但以现在的情况而看,曼允对这个吴大人很怀疑。
不管如何,都得见一见,才能下定断。
曼允打了个哈欠,扯扯席旻岑的衣袖,“父王,我们去睡觉。反正这人抓到手了,不如让齐鸿拷问他吧。要打要骂,随他的意思,只要别把人弄死了就行。明天我们把这人送官……”正好见见那位知府大人。
席旻岑本就没打算cha手,吩咐道:“朱飞朱扬,你们看着齐鸿,本王很怀疑他下手的轻重。”
“是,王爷。”两人应声。
曼允转身往床铺走,“去你们的房间拷问吧,别打扰本郡主休息。”说完,钻进被窝里。
被采花贼这么一闹,曼允原本捂热乎的被窝,又冷了几分。
随后一具温暖的身体,挤进被窝。曼允张大双手,环住父王的腰,浅浅睡去。
曼允睡得很香,直到日晒三竿,阳光射进窗户,曼允才睁开眼起床。
隔壁房间一直闹腾到半夜,才渐渐没了声音。曼允取来衣服,慢慢穿上,思寻着那三个人拷问了一夜,现在应该正在睡觉。
席旻岑站在窗边,望着繁华的街道。听到房内的响动,转回身子,“醒了?我们先下楼吃饭。”至于那三个人,等他们醒了,自然会解决温饱。
曼允套好外袍,随意梳理一下发髻,拉着席旻岑的手,一同走出房间。
寻了一张桌子,两个人相对而坐。吩咐小二随便烧两个菜。
“父王,栖城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曼允拿着勺子,舀起清粥。清粥刚从锅里盛上来,还冒着热气。曼允怕烫嘴,不停的用嘴巴吹,直到凉了,才送进嘴里。
席旻岑看着她那张殷桃小嘴,恨不得拉过来亲两口。只可惜,这里是客栈大厅,掌柜小二都在。席旻岑忍下这股冲动,心里对自己说,反正都是自己的,想亲,以后多的是机会。
“面善恶心。”仅仅四个字,席旻岑说出自己对吴令鹏的评价。
这个人没做官之前,自己拥有一点小家底。托了关系,买到一个小县令的官位。这个人很有本事,仅仅五年时间,就从一个七品芝麻官,混到了栖城知府。
本来没有什么值得席旻岑留意的,但自从收到栖城有人贩卖私盐的消息,席旻岑便重新调查了一下。
曼允猜到了几分,没流露出太多惊讶,嗯了一声,继续喝粥。
客栈里突然闯进一群衙役,曼允疑惑的抬头看去。
“谁是王姑娘?把人叫出来。”衙役跑进来,抓住小二,劈头就大声喊道。
这些天很多人都冲着‘第一美人’王姑娘来客栈,小二以为这几位官爷也是打的这个心思,笑呵呵道:“官爷,这么粗暴可不好。讨女人欢喜,要温柔一点,呐……你看,王姑娘刚好下来吃早饭,你们来得正是好时候。”
几个衙役转头,看向这边。痴痴的望着曼允,抓住小二衣领的手,突然松开。
原本凶神恶煞的脸,变得有点不好意思,从怀中拿出一张画纸,问道:“王姑娘,这画上的人,你见过吗?”
画中是一个男子的头像,画工很粗陋,但是曼允能认出,画上之人正是昨夜的采花贼。
拿捏不准这群衙役到底是什么意思,曼允轻轻点头,道:“见过,不知几位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衙役听到曼允这么回答,先是惊愕了一会,随后又凶道:“见过?还不快把他交出来。他是我们知府的大舅子,昨晚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这话把曼允问住了……
夜闯她的房间,还好意思跑来问她要人?这群衙役脑子坏了吗?
“我只说见过……又没说认识他,他与我何干?为何又要我交人?几位虽然是官府的人,但也不能随便诬陷我啊。”曼允说得在情在理,把错全推给几个衙役。周围吃饭的客人,全都纷纷指责衙役,不要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就去欺负一个弱小女子。
席旻岑依旧吃着饭,几个衙役的到来,似乎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曼允也不想搭理他们,拿着勺子继续吃饭。
几个衙役被抛在一边,彻底的无视了。几人脸上都挂不住,都说天高皇帝远,在栖城里,他们也算是地头蛇,哪个百姓见了他们,不都客客气气的说话?
原本看在这姑娘长得特标致的份上,他还想搞好关系。没准以后能娶到个漂亮媳妇。一看对方这么伶牙利嘴,处处激怒他们,领头的衙役怒了。再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谁才是厉害的主儿。
佩剑啪在砸在桌子上,桌子跟着一抖。曼允和席旻岑反应很快,往后退了退。否则碗中的清粥,全溅到脸上了。
席旻岑这才起身,目光犹如寒冰,透着丝丝凉人心脾的寒气。
“你们还不够资格,把你们知府大人找过来。”席旻岑曼斯条理整理衣襟。
看来这早饭是吃不下去了,曼允有点扫兴,“昨夜有人闯入我房间,幸亏我发现得早……把人逮住了。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臭名昭著的采花贼。”
这话一出,周围那群客人全部都惊讶的望着曼允。
兴风作浪几个月的采花贼,竟然被王姑娘抓住了?!每个男人从小就幻想着要当一个护花使者,听到有人夜闯曼允的房间,心里那点男子主义被激发,全部都冲着衙役,要一个说法。
曼允虽然才来栖城两日,但好多男子,都把她视为梦中情人。
一见有人想侵犯自己的梦中情人,都忍不住大骂那名采花贼不知廉耻。
第六回
几个衙役越来越恼怒,“什么采花贼!王姑娘不要信口雌黄,我劝你早点交出苏公子,那是我们知府的大舅子,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得罪的。”
衙役声音很大,这番吼出来,周围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曼允不怒反笑,道:“是吗?我本以为栖城知府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没想到也是个仗势欺人,处处欺压良民的狗官。”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众人看见曼允这么大胆的骂知府,都纷纷住了口。他们全是栖城本地的住民,和官府杠上,总归是错误的选择。美人是好看,但为此丧命,那就太不值了。尽管没有帮曼允说话,但纷纷用控诉的眼神,直直盯着几个衙役。
衙役被盯得毛骨悚然,他们在栖城霸道惯了,很少有群众反抗。像曼允这般敢大骂知府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看对方只是一个丫头片子,衙役们丝毫不害怕。心里想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丫头。
“敢辱骂吴大人,姑娘的胆子很大啊!把人抓起来,让她蹲几天大牢,还她还怎么嚣张。”衙役话一出,全部蜂拥而上,想逮住曼允。
胆子么?允儿的胆子一向很肥。席旻岑心中不禁想道。
看几个衙役全朝曼允涌去,席旻岑拿起筷子筒,抽出五只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几个人。动作十分随意,席旻岑甚至没有看衙役一眼,全是凭借声音,而判断几人的位置。
敢惹他的人,也要瞧一瞧他是否同意。
“去把你们知府找来。”冷冰冰的一句话,令人四肢僵寒。
五只筷子准确无疑的扎中几人的发髻,那么高的精确度,世上极少人能够办到。
衙役们双腿直抖,若是对方有意取他们性命,这只筷子绝不是扎在他们的发髻上,而是心脏。前所未有的害怕,在众人心里蔓延。好恐怖的身手……
衙役们颤抖着声音,硬撑道:“有本事别走,给我等着!等我们吴大人来了,非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直到出客栈门口的时候,几个衙役双腿依旧哆嗦着,走路都不稳。想来他们肯定去禀告知府,顺便搬救兵去了。
曼允收起刚才的凌冽,扬起一抹坏笑,“父王,你又吓到人了。”
谁又能够在父王面前,不胆怯?就连自己,还不是照样得低头。若父王真发起怒来,曼允也没有把握能够制服他。毕竟,这个男人,比自己强大多了。
瞧瞧那几个衙役,那么高大粗壮的男子,在父王面前,还不是跟见了猫的老鼠,夹着尾巴逃。
客栈里的动静太大,就连楼上休息的很多客人,也全都下来看热闹。
朱飞三人从楼梯下来,便看见众人围着王爷和小郡主看。心中了然,这动静肯定与自家主子有关系。
朱飞走过去,问道:“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席旻岑拉开椅子坐下,泰然自若,似乎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有几条狗来找麻烦,拷问出什么了?”
知道王爷问的是采花贼,朱飞回道:“那个人叫苏奇,是栖城商户的大儿子。苏家的二女儿四年前嫁给知府,所以他是吴令鹏的大舅子没错。该问的,属下都问过了,这两月来,他总共强;;奸了十九个姑娘。”
朱飞以公式化的口气,波澜不惊的诉说着。
旁边那群客人听到这句话,脸色刷的变了。
原因无他,那个采花贼是苏家大少爷?苏家是栖城的大家族,三代经商,累积出来的财富,自然不可计算。苏奇乃是栖城有名的纨绔子弟,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很少犯事。在百姓眼中,这个人尽管纨绔挥霍,还不至于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况且他是知府的大舅子,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最近几年来,苏奇更是安分。
齐鸿打了两个哈欠,似乎没休息好。
“怎么了?看样子,不简单啊。刚才你们和谁闹起来了?”齐鸿不顾四周惊异的目光,在大厅里舒展手脚,一会弯腰,一会踢腿。
曼允无奈的耸耸肩,“刚有几个衙役找来客栈,喊我交出苏奇。”
朱扬惊讶的睁大眼睛,“他们也太不要脸了吧。”
昨夜苏奇夜闯进客栈,摸黑到曼允的房间,很明显意图不轨。而苏奇才失踪一晚上,知府竟然派衙役来要人?
若说知府不知情,谁会相信?
世界上没有未卜先知的事情,既然知府能派出衙役,准确无误的来这里来寻人,那么吴令鹏肯定知道苏奇昨晚去干什么了。
这样明目张胆纵容苏奇犯罪,令曼允无比的气愤。
“父王……”曼允刚才开口,席旻岑摇摇头道:“你要说什么话,本王知道。”
无非是要严惩苏奇,然后罢去吴令鹏的官职。
但贩卖私盐的案子,还没结束,现在打草惊蛇,不是上上之举。
曼允和席旻岑在一起那么多年,父王心里想什么,她也清楚。现在的确不是时候,办了吴令鹏。关于私盐的案子,很多时候要用到他。
嗒嗒的脚步声,阵阵往这边传来。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看向客栈大门。
一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子,踏步进来。一只手提着衣摆,一只手背在身后,看着特别有官派。
曼允端着茶杯,小小抿一口。
吴令鹏的五官轮廓很端正,光是看外表,倒和那群忠义大臣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眸中,隐隐带着一丝商人的阴险。
曼允看人向来很准,当即看穿吴令鹏的伪装。
“大人,就是她……不但拘留了苏少爷,还骂您是狗官。”衙役现在看见席旻岑,还有点害怕。尽量侧着身子,不敢正面对上席旻岑。
他们带来几十个衙役,客栈里顿时人满为患。
很多胆子小的客人,付了银子,便迅速离开。百姓向来胆小怕事,遇见官府的人,为了明哲保身,最好避免麻烦。但也有想看热闹的人,躲在角落,远距离打望这边的情况。
“就是你们打伤衙役,还扣留了本官的大舅子?”吴令鹏踱着步子,朝这边走过来。
话说得很有威严。
但对于曼允和席旻岑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吴令鹏这点威严,不算什么。因为比起沉王那份气度,吴令鹏还是欠缺了一些威慑。
“你就是吴令鹏?”席旻岑抬起目光,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十分平淡。
似乎根本没把这个知府大人,放在眼中。
事实也是这样,能入席旻岑眼的,至今没有几个人。
吴令鹏惊了一跳,看席旻岑的目光有几分不确定。他早就收到皇都的消息,听说九王爷会微服出巡。自己苦苦准备那么久,就是想给九王爷留个好印象。偏偏对方过了那么多天,始终不见人影。
席旻岑气度非凡,浑身散发着一股尊贵之气。这种气度绝非一朝一夕能养成的,更装不出来,心里有了几分度量,吴令鹏说话也变得客客气气。
“不知公子叫什么?从哪儿来?”
这知府的眼光,还挺毒辣。懂得先问清来路,再看要不要翻脸。曼允不禁多看他两眼。
“吴大人不是猜到了吗?”席旻岑面无表情。
吴令鹏心里不止惊讶了,更多的是懊悔。他想过很多与九王爷见面的场景,却没猜到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恨恨跺了两脚,吴令鹏再看向旁座的曼允,惊呼道:“这位是小郡主吧?”
皇都关于曼允的传闻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她的相貌。听说小郡主的美貌,在皇都排行第一,许多见过她的人,都直夸小郡主乃仙女下凡。
那么……苏奇闯入的是小郡主的房间?
吴令鹏觉得这一件件事情,都在考验他的承受力。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苏奇,当真是美色误事。小郡主这朵名贵的花儿,是随便能采的?
吴令鹏四肢匍匐,朝着席旻岑行大礼。
周围的人看见吴大人下跪,全傻了眼。
衙役到吴令鹏身边,想要扶起他,“大人,你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啊。”
吴令鹏一声叱喝,“你懂什么!”
“叩见九王爷,属下恭迎来迟,请九王爷饶恕。”
任由吴令鹏跪着,席旻岑良久才出声,“恭迎的事情,本王不会责怪任何人。不过……苏奇的事情,想必没这么容易就算了吧,吴大人?”
听见对方那声‘吴大人’,吓得吴令鹏心都快跳出来。
“吴令鹏,苏奇闯进本郡主房间,想对本郡主不轨,这笔账,怎么算?”
齐鸿捂着嘴干咳两声,“苏奇冒充他人的名义,到处逼迫良家妇女,这也算一种罪吧?栽赃嫁祸。”
说到底,齐鸿不打算放过苏奇。如果九王爷和小郡主只是略微惩罚那个混蛋,那么他肯定会出手杀掉苏奇。毕竟,齐鸿是江湖人。若不是九王爷在这里看着,他更喜欢‘江湖事,江湖了’。
反正在江湖上,他是恶贯满盈的采花贼。官府也曾经通缉过他,奈何他武艺高强,至今没落入法网。
曼允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没有点破。
“本郡主的清白险些毁了,吴大人,苏奇是你大舅子,您说,该怎么办?”
第七回
清白么?席旻岑别有深意的看着曼允,嘴角泛着淡淡的弧度,似乎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
曼允只觉得脊背发凉,回头一看,父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回想她刚才的话,曼允脸颊一红。
席旻岑突然走过来,埋头凑到她耳边,“允儿,你的清白不是早给了父王吗?”
声音极小,回荡在两人之间。父王的气息很平稳,说话时依旧是冷冰冰的,但曼允能听出其中一丝的调戏。
果然,说错话,是很危险的。
“父王……”曼允有点气急败坏的吼道。
两人细小的互动,在外人看来,就是九王爷在和小郡主讲悄悄话。而其内容,他们大多数都猜,是关于苏奇的事情。
众人被两人吓得心都悬起来,吴令鹏额头边的汗珠,滚滚落下。由于在栖城,他的官职最大,很少下跪。跪了这么久,膝盖早发疼了。但九王爷没喊他站起来,他又怎么敢动?
越想苏奇那小子,吴令鹏就越气。
四年前,他娶到一个如花美眷,比自己小了接近十岁。女人哪儿都好,除了有个不学无术的哥哥。这些年,光是为苏奇收拾烂摊子,就不知多少次了。
齐鸿乃情场中的老手,瞧曼允脸红得像火烧云,心想,哪像你们猜得那回事。这两人分明是在**呐,亏你们长着眼睛,却瞧不出来。
抬起手,象征xing的干咳两人,示意两人应该注意形象。在外人眼中,你们是父女啊。两人的眼神都这么含情脉脉,唯恐别人看不出来吗?
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曼允懊恼父王打断她办事,瞪了他一眼。
“吴大人,你当了这么多年知府,觉得这件事该怎么解决?本郡主尚未出阁,若是清誉坏了,你们能担当起责任吗?”两颊的红潮渐渐褪去,曼允坐在椅子上,淡淡开口道。
曼允坐的时候,背脊直直挺着,白色衣裙落在地上,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股尊贵。
席旻岑站在她身旁,皱了下眉,叱喝吴令鹏道:“本王的时间,不是给你用来浪费的。”
吴大人吓了个哆嗦,脑中百转千折,突然灵光一现,拉起衣袖擦擦眼泪,呜咽哭喊:“九王爷,您误会下官了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下官没有想过包庇苏奇。”
吴令鹏的眼泪,说来就来。前一刻还干涩的双眼,顿时充满泪花。
曼允皱起秀眉,心中有一个不好预感。
这事绝对和吴令鹏少不了干系,看吴令鹏如今的表现,貌似有把握能够自保。
“小郡主险些遭人毒手,下官也深感痛心。苏奇虽说是下官的大舅子,但犯了法,就该依法办事,下官绝不会偏袒任何人。”吴令鹏擦着泪水,一副无辜的面孔,哭泣道:“下官今早得到消息,兴风作浪多时的采花贼,便是下官的大舅子。当即派出衙役四处寻找,想要将他缉拿归案。”
能在这么短的时候内,想出对策,吴令鹏的脑子,颇为灵光。
曼允按耐住不动,继续听着他瞎掰。
“都怪下官没跟衙役说清楚,他们才冒犯了小郡主。奸*掳掠乃是大罪,下官怎敢窝藏罪犯。苏奇犯了滔天大罪,下官就没想过要包庇他。九王爷,您冤枉下官了啊。”重重磕了一个头,吴令鹏额头泛起红,“要是九王爷不相信下官,下官只能以死证清白。”
曼允支着下巴,以吴令鹏的心计来看,短短五年间坐上知府的位置,并不是难事。
知道苏奇的罪名,无法躲避。他竟然毫不犹豫的舍弃,临时反戈,与苏奇划清界限,还给自己戴上一顶‘清白廉正’的高帽子。
就算曼允想办了他,手里一无证据,二无人证,根本不可能。
“依法办理,绑了苏奇游街示众,明日午时处斩。吴令鹏,有什么异议吗?”在齐鸿投来的目光之下,曼允淡淡说道。
反正苏奇的罪名落实,别想逃过去。至于齐鸿的怒火,只有苏奇死了,才能够平息吧。
齐鸿满意的收回目光。
见小郡主没有深究,吴令鹏微微吐出一口气。擦擦头顶上的汗水,道:“下官没有异议。九王爷和小郡主来了栖城,住在客栈总归不合适,不如入住府衙?”
“如此也好,本王想看看栖城的宗卷。”席旻岑揽住曼允的肩头,冷冷道:“吴大人,跪着作甚?还不起来带路。”
不是您没喊他起来吗?吴令鹏心中恨恨想道。
宗卷记录了栖城这些年的境况,每当皇都派人来,都会巡查一番。
吴令鹏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席旻岑还没到栖城之前,已经整理过一遍。
府衙内,有专门放宗卷的一座楼房,名宗卷室。宗卷是府衙内重要的机密,所以有几个衙役轮班把守。
楼房里丝毫不见落尘,每一处都干干净净,看得出每日都有打扫。吴令鹏带着众人走到几个书架前,指着架子上放着的册子,道:“这些便是栖城这些年的宗卷,九王爷想要看哪一年的?下官这就为您取来。”
吴令鹏弯着腰,一副公正廉明的清官模样。
还好曼允已看清他真实的面目,否则没准真能被他唬住。
席旻岑四周扫了一眼,随手从架子,取来一册宗卷,“吴大人管理整个栖城,要忙的事情,一定挺多。不用招呼本王了,本王随处看看就行,别让人进来打扰。”
经过刚才客栈的事情,吴令鹏还余惊未了,席旻岑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带着众衙役退出室内,派了几个人守在门口。
其中一个衙役瞥了眼宗卷室,问道:“吴大人,会不会被九王爷看出什么端倪?”
“怕什么?余琳,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脑子还是这么笨!”吴令鹏戳了下他的脑袋,露出抹狡诈,“宗卷能查出什么?该隐瞒的东西,我会给他们留下一丝线索吗?”
知府这个官职,并不是靠钱就能坐稳的,需要的是才智。
想起苏奇的案子,吴令鹏一阵挠首。等自家夫人知道了,又要哭着闹着,求他忙苏奇逃脱罪责。
苏家就苏奇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葬送性命,他们家就绝后了。不过……苏奇死了也好。那么苏家的家产……
吴令鹏笑得很阴险,大步跨走。
看见门合上,宗卷室里的几个人,齐齐回头。
席旻岑将宗矩新放回架子,“这个吴令鹏挺有头脑。”
曼允赞同的点头,“的确是个聪明人,只不过聪明用错了地方。”
满屋子的宗卷整整齐齐摆放着,光瞧册子的数量,只怕栖城上百年的宗卷,全陈放在这里了。
朱扬无聊的坐到椅子上,陈旧的椅子嘎吱一声响,“王爷,我们从哪一年的宗卷看起?”
他们微服出巡的目的,只有皇上和他们知道,保密措施做得非常好。吴令鹏知道他们会来栖城巡查,但不清楚所为何事。只当和往年一样,看看宗卷,没发现纰漏,便可以回皇都复命。
齐鸿还呆在他们身边,看见几个人心事重重,当即猜道:“你们来栖城,并不是游山玩水吧?看样子,是来查什么惊天大秘密。”
朱扬搓搓手,坏笑道:“原来你不止手痒了,连嘴巴也痒。”
这是朱扬想打架前的标准动作,齐鸿和他交手多次,当然清楚得很。
“你怎么知道?好久没碰女人,我手和嘴都痒。不像某人,都接近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连女人的小嘴都没碰过。”齐鸿不是欺善怕恶的人。
和朱扬看不对眼,是早有的事儿。
看见自己弟弟被人挖苦,朱飞道:“齐鸿,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还不快走?”
席旻岑和曼允对两人熟视无睹,确切的说,早就习惯了。只要两人别在这里动手,没什么可阻止的。
“我这人向来对秘密很好奇,我决定了……”挑衅似的看向朱扬,“我要留下来。”
曼允没有丝毫反应,齐鸿留与走,对于她没有太大的意义。
三人对骂的时间,席旻岑和曼允已经顺着宗卷室来回走了一圈。
席旻岑神情随意,似乎根本没打算看宗卷,停在窗子边,推开窗户,往外瞧了瞧。
“这里的东西,没有一点用处。”
父王向来很少说话,但每一句话,都是重点中的重点。
对骂的三人异口同声:“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曼允用手摸了下桌椅,“瞧,桌椅全一尘不染。这里每日有人打理,特别是最近,每个角落都扫得干干净净。对方早就料到我们会来宗卷室,怎么可能留线索给我们?”
席旻岑拍拍曼允的肩头,不亏是自己看中的人,和他这么有默契,心里所想到的东西,总是最接近的。
三人恍然大悟,难怪吴令鹏退出去的时候,神情没有一丝异样。
朱飞眉峰紧皱,“王爷,那么我们该从哪里入手查?”
“府衙里得不到任何消息,我们只能从民间开始查。栖城内没有任何风声,可见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明日我们去街市瞧瞧。”
席旻岑说得很隐晦,齐鸿表情疑惑,不明白九王爷口中之事,到底是什么。
第八回
“你认为本王不该瞒你吗?齐鸿。”
齐鸿的每一个神情,落入席旻岑眼中,不难猜出他的内心想法。
曼允道:“你并不是父王的属下,某些事情,我们瞒着你,没有错。你是江湖人,我们是朝廷的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朝廷不cha手江湖之事,相同的,身为江湖人,也不该涉足朝政。”
这规矩虽然没有白纸黑字列出来,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但齐鸿这人向来好奇心重,如果有秘密在他眼皮底下,没让他发现就罢了。如今知道有秘密,对方偏偏不告诉他,让他的心里,就像百爪挠痒一样。
眉毛纠结成一字眉,齐鸿像是在做挣扎,隔了半响,支支吾吾道:“九王爷,那个……我给你当手下,怎么样?”
这么一来,他既是江湖人,又是朝廷的人,两边的规矩,都不会破坏。
齐鸿这个人虽然好色,但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气,说出的话,便一定不会反悔。
曼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实则,心里偷着乐。齐鸿怎么也算一个人才,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收齐鸿做下属,是件非常有利的事情。
不知父王是不是早有这个打算,仅仅一句话,就惹得齐鸿主动开口降服。
席旻岑面无表情,冷冷道:“本王看不到你的诚意。”
朱扬炸毛了,瞪着眼,“臭采花贼,你是不是一早就算计好了,想要投身进岑王府!想着要日日跟你相对,老子还不气得肺冒烟。我警告你,不准进岑王府,否则我见一次,揍你一次。”拳脚朝齐鸿砸去,还没伸出一半,半路被朱飞拦下。
朱飞暗暗想,王爷做事,向来足够的理由。再说,多收一个属下,还能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何乐而不为呢?
瞧朱扬这么不欢迎自己,齐鸿黑着脸,“老子非要进,怎么?岑王府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你说不让进,就不准进?老子进定了!”
双膝跪地,齐鸿抬起一只手,目光仰视席旻岑,发誓:“齐鸿在此发誓,从今以后,誓死效忠九王爷,终生不变。”
席旻岑很满意,朝他点头,“从今天开始,你便跟在本王身边。至于身份,和朱飞朱扬一样。记住你今日立下的誓言,若是敢背叛本王,别怪本王无情。”
九王爷为人冰冷无情,手段毒辣,没有几个人不知道。
既然发誓效忠,齐鸿就没想过会背叛。再说,能有九王爷这么个大靠山,是一件非常值得夸耀的事情。
齐鸿站起身,眼眸闪着精光,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道:“九王爷,您们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来栖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这么简单就阴来一个免费下属,曼允十分佩服父王的手段。
“栖城有人贩卖私盐,本王微服出巡,为的就是这事。”席旻岑挑起曼允的发丝,食指不断的绕着圈,很喜欢曼允乌黑亮丽的黑发。
齐鸿险些一头栽地,多亏朱飞扶了他一把,“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
贩卖私盐,是常有的事情。凡是有贪官的地方,少不了有这种事情,只是看事态的大小而已。
为了这么简单的秘密……竟然丧送自个的自由,齐鸿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咋就这么沉不住气,非要问个明白?
“你想反悔?不愿意效忠本王,本王不会逼迫你。”本王声音很淡,话中的冷意,直达人的心底。
齐鸿不确定的问:“九王爷,你说真的?”
“当然,你随时可以走。只不过……就得看,你有没有命,走出这道门。”席旻岑指着宗卷室的大门,神情没有一点变化。
齐鸿牙齿咬得叮当响,这不是赤;;luoluo的威胁吗?谁不知九王爷的武功深不可测,要是自己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自己也能称霸武林了。
想想自己怎么也是个七尺男儿,说出去的话,必须允诺。
“能效忠九王爷是齐鸿的福分,齐鸿怎么会反悔呐。”
好奇心害死猫,齐鸿今日算是深有体会。
以后谁再说秘密,打死他,也得坚守自己,决不能再这么好奇。
几个人走出宗卷室,喊了两个衙役带着他们在府衙四处走走。
府衙前面乃是办公的地方,而后面则是知府所住的院子。路边有两三个小花坛,鲜花绽放着,空中淡淡飘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这里比不得岑王府华丽,但也算十分中看了。
“九王爷,饭菜已经备好,我们去前厅用膳吧。”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吴令鹏踏着步子,追上几人。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位鹅黄色纱裙女子。发髻上cha着两朵珠花,脸颊的胭脂涂抹得很匀净,瓜子小脸给人一种精巧的感觉。
席旻岑几人天天面对曼允的绝世美貌,早就对美色免疫。
看见吴依依这种玲珑小巧的美人,顶多就是多看几眼。
前晚上的选美大赛,吴依依也参加过,曼允对她印象很深。
吴令鹏指着身后的女儿,引荐道:“这是小女吴依依,依依,还不来见过九王爷。”
吴依依面容带笑,看见九王爷和小郡主后,惊讶道:“你不是那晚的公子吗?还有你……不是王姑娘吗?”
目光落到齐鸿身上,“你是主办选美大赛的那位公子。”
吴令鹏惊讶了一下,同样看向齐鸿。
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齐鸿思索了一会,道:“就是那日,我才结交了小郡主和九王爷。之后,便是知音,相见恨晚啊。”
吴令鹏有着疑惑,却没敢询问。
“既然是九王爷的朋友,一起去用膳吧。”
吴依依的目光不时落在席旻岑身上,在前晚,她就注意到这位俊俏男子了,只是没想到他是丰晏战功累累的九王爷。九王爷的外表和权势,足以令许多女人芳心暗许。
曼允心里冒起酸泡泡,父王早就是她的了。看见有女人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他,曼允狠狠咬了下牙,真是恨不得把父王脸遮起来,看他还如何勾引女人。
席旻岑看见孩子一脸酸样,唇角微微翘起。
选美那晚,自己不就是这种心情?
大手揽着曼允的肩头,席旻岑和曼允走在众人前面。
朱飞朱扬早就习惯了两人的亲密举动,丝毫没觉得不妥。
吴令鹏顶多疑惑一阵子,随即想,两人是父女关系,这么亲密,也是情喇中。
为了招待九王爷,吴令鹏好酒好菜全盛上来了。满满的一桌鱼肉,飘着香气。酒,乃是从流香酒楼,花重金买来的,刚打开红布塞子,一阵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
由于朱飞朱扬的身份乃是侍卫,所以只能站在一旁。
朱扬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点没有侍卫该有的规矩。
齐鸿较之,运气好。因为前面说了是王爷的朋友,吴令鹏便请他一同用膳,看见酒水灌满金玉杯,故意拿起来晃了晃,在朱扬面前显摆,“吴大人的酒,真香啊。”
仰头一口饮尽,看得朱扬直咬牙。
曼允拿起酒壶,给席旻岑倒了一杯,“父王也尝尝看。”
席旻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的确是好酒,让吴大人破费了。”
席间,曼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水甘甜中带着一丝辛辣,喝下肚子,嘴里还留着一股余香,很值得回味。
这酒……少说也得三百两银子。
区区一个知府,一年的俸禄,也就五十多两。能喝得起这么好的酒,曼允倒是很好奇吴令鹏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几个人都不嗜酒,吃完饭后,酒壶里的酒,还剩下大半。
见朱扬瞪得双眼都红了,曼允拿起酒壶,朝他一扔,“赏给你了,岑王府那么多好酒,怎么不见你想喝?”
朱扬没在意小郡主的话,他原本只是馋嘴,但看见齐鸿有意摆弄,他能不急红眼吗?
还是小郡主对他好啊,瞧瞧大半壶酒,全进了自己的怀中。为了扳回一局,朱扬含住酒壶,猛灌了几口。冲着齐鸿扬扬下巴,“真是好喝,谢小郡主赏赐。”
闲聊了一阵子,席旻岑询问了些关于栖城的事情。
吴令鹏也一一回答了。
直到天色渐黑,外面点起灯笼,几个人才散席。
美酒虽好,后劲却很大。朱扬一个人喝了半壶酒,走路东摇西晃,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很显然醉了。
朱飞扶着他,眉峰紧紧皱着,“这就是逞英雄的下场。”明明酒量不好,为了争面子,竟然喝得烂醉。
要不是他是自己的弟弟,朱飞才不会扶一个醉鬼。
齐鸿乐得哈哈笑,“朱扬太逗了。”那酒,乃是凌云醉,虽然香醇,但经不起多喝。
像朱扬这般,几口灌完的人,齐鸿还是第一次见。
“齐鸿,你少捉弄朱扬。朱扬是小孩子心xing,不要太跟他计较。”曼允走在前面,突然回头道。
“是是是,小主子说得是。我以后一定让着他。”齐鸿举起手,保证道,嘴边的笑声依旧不断。
席旻岑低头,看着曼允的侧脸,曼允长长的睫毛,在烛火的照耀下,印出一片漂亮的阴影。
“允儿,凌云醉是你赐给朱扬的,你忘了?”
第九回
曼允脸颊一红,小声嘀咕道:“我又没猜到朱扬会几口灌完。”
好酒需要慢慢品,才能尝出其中的滋味。凌云醉在皇宫里算不上稀有美酒,放在民间,却是一等一的好酒。哪有人像莽汉一般,几口就喝下肚?
想起朱扬那副模样,曼允又忍俊不禁想笑。
席旻岑皱了皱剑眉,看见曼允为了别人的事情而笑。心里泛起一丝冷意,他是不是很纵容曼允和朱扬走得太近了?
眼中泛出杀意,触及曼允灿烂的笑容,席旻岑硬生生压制住。看来以后又必要教训一下这孩子,既然成为了他的女人,便应该远离其他男子。若不听教训,他只好采取自己的措施。
“九王爷,这边请。”吴令鹏在后面吩咐了几个下人收拾桌椅,立刻追上来,引着几人去后院的客房休息。
早闻九王爷素爱干净整洁,在回府后,他便吩咐下人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几个人的房间相近,只隔了几步路。
吴令鹏推开一间房门,“九王爷,您就住这里。小郡主的房间在隔壁,齐公子在那一间,两位朱侍卫住最后一间。”
曼允的年龄也不小了,为了避嫌,不能跟席旻岑同住。
但这个理由,不妨碍两人一起休息。上次在行宫,等夜深人静了,不是她潜入父王的房间,便是父王来她的房间。早就习以为常了,不想让吴令鹏有所怀疑,曼允迈开腿,率先进了隔壁房间。
“夜深了,吴大人也早些回去吧。”席旻岑迈进房间,随即一声门框一声响,紧紧合上。
朱飞扛着烂醉的弟弟,一步步移向房间,“恕朱飞不远送了,吴大人请慢走。”
齐鸿耸耸肩,推开自己的房门,闪身走进去。
随即四间房亮起灯。
身材曼妙的女人,从院子的拐角处出来,小声喊道:“爹爹。”
吴令鹏低头,在吴依依耳边细语,“房间里的檀香,有催;;情作用。机会就只有一次,一定要把握,懂吗?”
谁不知道九王爷是朝廷上枝繁叶茂的大树?况且刚死了王妃,这个位置正空缺着。
吴令鹏是个贪心的人,区区一个知府位置,又怎么能令他满足?女儿绑不住九王爷的心,不要紧。只要能攀上这棵大树,他们以后在朝廷上,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这个买卖,只赚不亏。
吴依依还是个黄花闺女,听到父亲这么直白的话,脸颊通红。她很中意九王爷的才貌,也知道九王爷出巡不会停留太久时间,倘若失去这个机会,以后再想遇上九王爷,便是难于上青天。
“女儿懂。”
吴令鹏笑了两声。
直到四间房灯火熄灭,两人才渐渐有了动作。
房门从里面栓着,这难不倒吴令鹏父女。吴令鹏拿出一根细长铁块,从缝隙伸进去,门闩不一会便开了。
吴依依在父亲的示意之下,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钻进去。心蹦蹦的直跳,漆黑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飘散着淡淡一股檀香味。
人闻了便觉得燥热。
吴令鹏在门口看了几眼,老眼释放出精光,呵呵笑了笑,拉上门,渐渐从长廊离去。
曼允仅仅穿着一袭单衣,望着吴令鹏的背影,深深陷入思考。
又是这招?
美人计,阴险狡诈之人惯用的计量。曼允不记得吴依依是第几个想爬上父王床榻的女人,父王所拥有的权势财富,哪一样不令人羡慕?
冷风簌簌吹来,曼允裹紧了单衣。
心中没有太多担忧,早在八年前,她就明白,父王并不是单靠美貌就能左右的男人。倘若父王会中计,南胄国那位公主的奸计早就实现了。
拖着鞋子,曼允轻手轻脚站到席旻岑房前,想要看看父王会如何脱身。曼允练过几年武功,再加上前世的暗杀技巧,走路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夜黑黑,静悄悄,唯有耳边的风声,簌簌响个不停。
食指在门上戳出一个小洞,曼允趴在门边,清澈的眼睛朝里面看去。
漆黑一片,房屋内没有一丝光线。静谧中,女子的shenyin声,最为吸引人。曼允和席旻岑翻云覆雨多次,已经不是一个没有尝过鱼水之欢的女人,自然很明白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眼角涩涩的,曼允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心渐渐麻木,没有一丝感觉,如同停止了跳动,令人窒息。
任冷风吹动丝发,曼允愣在门外,久久没有动作。
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吗?以前面对美色,面不改色的父王,也变得经不起诱惑?
曼允心中酸酸的,像是在流泪。而眼眸恰恰相反,没有一丝泪光,清明得就像高挂的明月。
皎洁,而又清澈。
曼允踉跄几步往后退,直直望着那扇门,脑海中乱成一团。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逃离,逃离这个地方,逃到听不到这声音的地方。
曼允转身朝院子外跑,鞋子在慌乱之中掉了,曼允赤脚跑在冰冷的石板上。冰冷的触感,让曼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有丝毫停留,曼允冲出院落。
漫无目的四处跑,脚底踩到碎石子,磕出鲜血,曼允恍如未觉。
池塘边,假山屹立,倒影进平静的水面。
水面一轮明月,每当水波晃动,便跟着摇晃。镜花水月一场空……
生活了十五年的世界,曼允突然感到,自己只是一个外来者,本不该存在的人。但这里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就算回到现代,那里依旧没有人值得她想念。
曼允慢慢走到假山旁边,靠着假山坐下,瑟瑟冷风扑打在脸颊上。
曼允感受不到冷,只觉得这风,能够让她冷静。冷冷的,似乎能吹进她的心里。
望着夜空璀璨的星辰,曼允目光空洞,发着呆。像是要透过星辰,看见另外一个世界。
单衣很薄,风儿一吹,曼允冻起一身鸡皮疙瘩。眼皮越来越重,曼允背抵着假山,缓缓睡去。
四更时分,一道房门破裂的声音,吵醒熟睡中的人们。声音剧烈,震得人耳膜发疼。
朱飞浑身一震,从床上弹起,一脚踹醒被窝里的朱扬。
“快醒来,声音是从王爷那边传来的。”朱飞系上衣绳,急匆匆的穿上鞋子,往外冲。
隔壁房间的齐鸿,原本睡得正好,也被这一声,吓得从梦中惊醒。想起自己乃是九王爷的属下,也穿戴整齐,向外奔去。
刚到长廊,便看见席旻岑一袭黑衣站在柱子旁边,满脸的寒霜和肃杀。
他身后,是曼允的房间。两扇房门已踹烂,其中一扇顽强的挂在门框上,吱吱在晃动。
朱飞伺候席旻岑多年,瞧见他的神色,已经猜到九王爷是发怒了。
“王爷……这怎么回事?”朱飞快步走过去,往房间内看了看,里面没有小郡主的人影。
几个人都很纳闷。
院子里的动静极大,府衙里很快聚集许多人。
吴令鹏像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衣衫不整,慌慌张张问道:“九王爷……这怎么了?”
身后站着几十个衙役,全都面面相觑。
吴令鹏眼底有着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虽然脸色慌张,却根本不急。
席旻岑冷冷朝他瞥一眼,“小郡主失踪,立刻派人去找。”
轻轻拂动衣摆,席旻岑一脚踹开自己的房门。房门里不知何时,已经点亮灯火。
吴令鹏愣了会,才从席旻岑的话中回神。原以为九王爷闹出这么大动静,是因为睡了他女儿……却没想到竟然是派人找小郡主?
他有点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郡主,不是该在房间里吗?”
席旻岑冷冷一瞥,“若是在房间里,本王用得着这么发怒?你们跟本王进来。”转身,席旻岑带着众人走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若有若无飘荡着QY的味道,灯光暧昧的一闪一闪。
吴令鹏心里咯噔一下,手脚有点发软,难道事情没按照他所想的发展?
床榻上**着两个人,女子貌美的脸党挂着泪痕,棉被裹着身子,面对众人,大声的抽泣,朝吴令鹏喊了一声,“爹,他……”
如同玉藕般的白皙手臂,伸出去,指向床榻另一边光着身子的男人。梨花带雨的脸蛋,满是愤怒和懊悔。
吴令鹏看见那个男人,血压直线升高,险些晕了过去,“余琳,你怎么在这里!”
吴令鹏纯粹是吼出来的!
余琳吓得从床榻跳下来,直直跪到地上,“吴大人,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下午来收拾房间的时候,突然就睡在这屋里了,等……等醒来,就这样了。”
他全身一丝不挂,除了腰间穿着亵裤,其余的地上都露在众人面前。**的后背,一条条血痕,一眼就能看出女子抓出来的。
再看床上哭泣着的吴依依,众人心中了然。
只是……两人欢好,为何在九王爷的房间?
席旻岑冷冷一哼,“这事等天亮再说,还不快派人去寻小郡主,找不回来,这里的人,一个别想活命。”
第十回
愤怒的拂动衣摆,席旻岑冷冷斜眯起眼。周围的温度,似乎受到影响,连着下降好几度。
吴令鹏气愤的瞪了一眼女儿,哼声道:“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转过身,又朝愣着的衙役怒吼:“快去寻找小郡主,没听到九王爷的话吗?都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
朱扬脑袋还混沌着,用力拍打了几下,强迫使自己清醒。打了个酒嗝,“小……小郡主又失踪了?”
想起上次小郡主失踪,自己可是顶着王爷的怒气,战战兢兢过了半个月,一条小命差点就去见阎王了。
朱飞安慰似的拍拍他肩头,“想日子好过,就快点去找。”
只有小郡主镇压在王爷身边,王爷这冰冷的xing子,才会有所收敛。
若是小郡主失踪,想想王爷那张如万年寒冰的俊脸……朱飞直叹气。纵使王爷无意取他们的性命,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会将人活活bi疯。
朱扬愣了几秒,带着一群衙役,往外冲。
席旻岑手掌一扬,旁边的桌椅顷刻间化为木屑。没有使用任何利器,这一掌,纯粹是雄厚内力所造成的强大破坏。
齐鸿喉吓得结滚了一下,看着九王爷那双强有力的手掌,害怕九王爷的怒火,殃及池鱼,朝他天灵盖来一掌。
双腿悄悄朝门外移动,以他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这时候呆在王爷身边,那是无比的危险。出去找小郡主,反而是最安全的。难道朱扬跑得那么快,看来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余琳跪在地上,没有王爷的命令,不敢站起来。
吴令鹏看着自己的得力助手,气不打一处来。一切事情本在他的掌握之中,却没有想到紧要关头,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再看看女儿,吴令鹏后悔得眉毛打结。这算什么事!
含辛茹苦把女儿拉扯长大,从小教她诗书礼仪,就是想让她争口气,嫁给有权有势的皇亲贵族。
可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吴依依的哭泣声,围绕在耳边令人心烦。
席旻岑冷冷勾起唇角,低沉的嗓音,冰冷得似乎能冻结万物,“给本王闭嘴,再哭,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曼允失踪,席旻岑已经够心烦了,一刻都静不下来。而那女人还敢哭哭啼啼,发出噪音。狂躁的气息,在身体中乱窜,席旻岑抬起腿,跨出门槛。
不行,他不能呆在这里等消息。
允儿上次离家出走,还有原因。而这一次,无声无息消失在他视线内,让他怎么能够冷静?
席旻岑烦躁的心情,没有丝毫掩饰,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吴令鹏见九王爷离开,不甘心的跺了两脚,指着女儿鼻子骂道:“你怎么办事的!和谁上床,都分不清楚吗?”
吴依依踏进房间的时候,里面已经充满了cui情的香味。她闻了两口,脑子变得迷迷糊糊,摸索到床榻,哪里会怀疑什么,只以为床上的男人,就是九王爷。
等发现错了的时候,已经迟了!
吴依依心里同样不好受,凶狠的看向余琳,大声骂:“给我滚!”
余琳也知道自己坏了吴大人的事,颤颤站起,提了提亵裤,捡起床边的衣服,一件接着一件套上。
“小姐,属下是无心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全身燥热难耐……”直到你爬上床,他便再也忍不住,抱住香软的身子,然后就……
听见余琳还敢说这事,吴依依脸色凌厉,“爹!把这人抓起来。”
吴令鹏当然不会放过余琳,招了两个衙役,押住余琳。
“先关进牢里。”
以曼允的武功,若是有心逃出府衙,非常轻而易举。
朱扬和齐鸿带着一队人马,去街道上寻找。少数衙役举着火把,仔仔细细在府衙从巡查。
席旻岑曾经进过曼允的房间,屏风上还挂着曼允的外袍,显然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出门。以她这副打扮,应该走不远。
皱了皱眉头,席旻岑停住脚步。
恍然醒悟……
以前到了夜深,一般而言,都是他主动去曼允的房间,和曼允同塌而眠。而今日,被吴依依的闯入,耽误了时间,席旻岑很久才得以脱身。
允儿肯定等不及了,想来他房间睡觉。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房中的响动……
如果这么推理,曼允失踪,一切都能找到原因。
那么……允儿应该在附近。
席旻岑把范围锁在府衙内,疾步四处查找。府衙内,火把零零散散,随处可见。很多婢女家丁也从被窝爬出来,加入寻找小郡主的队伍。
小郡主在栖城失踪,不是闹着玩。更何况这位郡主,是九王爷的心头肉。万一有个闪失,他们的命绝对保不住,没准整个栖城都得遭殃。
偏僻的庭院,很久没有人打扫,杂草长到人的膝盖。除了中间那条石板小道,其余的地方全是生命力强盛的草丛。
很多衙役走到这边,都绕了过去,简简单单看了两眼,便又走到别的地方查看。
这个地方极不起眼,席旻岑扫视了一会,也想转头离开。但下一瞬间,看见杂草丛中,有一方被压着。疾步走过去,席旻岑弯腰拾起一只鞋子。
鞋子沾了些泥土,鞋面绣着一朵精巧的白莲。这是曼允的鞋子……
席旻岑和曼允同吃同住,对她所用的东西,都有印象。抓鞋子的手,紧了两分,席旻岑快步往庭院深处走去。
石板路的尽头,出现一个水池。池里的水,很久没有换过,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偶尔传来一两声蛙叫,在空寂的黑夜中,尤为响亮。
席旻岑有预感曼允在这里,不在乎环境的恶劣,加快了脚步。
步子停在假山前,假山接近两米高。
周围能藏人的地方,一目了然。若曼允真在这里,唯一的可能,便是藏在假山后。
压抑不住内心的期盼,席旻岑一步步靠近。
假山另一侧,一个少女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席旻岑蹲下,刚想大声叱喝曼允一句,看见她头顶冒着冷汗。火气消散,转化为浓浓的担心。夜深露水重,她衣服上沾了一些水珠,探手去摸,衣服潮湿,冰凉凉的似乎能挤出水来。
这里靠近水池,夜透不定多冷。
在这处睡觉,能不着凉吗?
席旻岑一把抱起曼允,手指摸摸她的额头,烫得跟烙铁似的。
心里一急,匆匆往回走。
曼允头晕眼花,感觉有人靠近,掳起她。身子不安分的挣扎,五官难受的皱着。
“给本王好好呆着!”席旻岑低头,朝着曼允一句吼。
曼允紧咬着唇,伸手紧紧拽着裤子,脸色极为苍白。
“疼……”
席旻岑步子一顿,听到这一声‘疼’,不由得皱起眉。
紧紧环住怀中的人,急切的问:“哪儿疼?”
若非剧烈难忍的疼痛,曼允从来不会吭一声。听到她喊疼,席旻岑心头一紧。
曼允的意识还比较模糊,似乎认出是父王的声音,挣扎渐渐减弱,手指着膝盖,“那儿。”
一阵阵钻心的巨疼,就像要把膝盖和身体分离。曼允当时想着,在那里睡一会,迟点就回房屋里去。没想到隔了一个时辰,双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硬撑着想要走两步,腿便开始不听使唤,疼得曼允又摔回了假山旁边。
席旻岑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膝盖,曼允疼得弹起身子,惨叫了一声。
但这声惨叫极为微弱,传到席旻岑耳边,也就如同嗡嗡细语。
这是上次在南胄国落水时,落下的病根……
席旻岑浑身气息,越来越冷。
就在这时,曼允在他怀中翻动了一下,“父王,今晚你和吴依依……”声音比刚才更小,小得席旻岑差点听不到。
曼允冲动的跑出来,在冷静之后,便想回去质问父王。只是等她想站起来时,事情已经容不得她选择。
“房内的人,不是本王。”见曼允这时候还想着这种事情,席旻岑有点高兴,却有点懊恼。
听到他这样回答,曼允反倒安心了。她靠着假山坐着的时候,已经想出很多猜测。
“下次别这么冲动,你难道还不了解父王?”席旻岑运着轻功,以极快的速度,奔回房间。
四周举着火把的衙役看见,全都停下动作。
朱飞喊道:“九王爷找到小郡主了,喊他们把人撤回来。”
众人急张拘诸的心,总算又恢复平常的跳动,不约而同的擦了把汗水。还好小郡主找着了,否则自己的小命,可就堪忧了。
朱飞刚走到门口,里面扇来一阵劲风,大开着的门,嘭然一声合上,差一点碰到他的鼻子。
“朱飞,快去请大夫,小郡主身子不适。”
众人寻找小郡主的时候,房间里的床铺,已经被婢女换成了崭新的。席旻岑把曼允放到床上,三下五下脱掉曼允潮湿的衣服,把人包进棉被里。
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一件件帮着曼允穿上。换做平时,当席旻岑为曼允换衣服时,肯定会有非分之想。但如今……只想少曼允少受点折磨,减轻她的疼痛。
除了第一声喊疼,之后曼允就紧抿着嘴,看着父王为她忙碌。
第十一回
父王眉宇带着少许怒气,英俊的脸庞,犹如寒冰刻出来雕塑,薄薄双唇抿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曼允额头流出细细的汗珠,脸蛋苍白如纸。
“别硬撑,疼就喊出来,父王又不会笑话你。”轻轻揉捏曼允的额头,想让曼允减轻疼痛。
曼允的唇有点干燥,“父王,想喝水。”
走至桌边,席旻岑倒了一杯清水。曼允伸手去接,被席旻岑制止了,抬高她的下巴,把水杯送到她嘴边,一点点喂进去。
“父王,刚才怎么回事?”
曼允总是觉得不自在,坐如针毡,很想从床榻爬起来。趴在房外时,她清清楚楚听到里面的shenyin声。想到有人在这床上做过那种事,曼允一刻都不想躺在床上。
看出曼允的厌恶,席旻岑按住她的肩头,押着她躺下,“先将就一会,等大夫看完你的腿,我们再换房间。”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席旻岑以前老是听别人经常说,没想到也有他亲身体会的一天。席旻岑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看着曼允大汗淋漓的忍着痛,还不如用刀狠狠砍他几刀,让他代替曼允受这份疼痛。
席旻岑拿来一块丝帕,轻轻拭擦曼允的汗水,“吴令鹏心眼颇多,本王一直堤防着他。进府衙后,见吴令鹏引荐自家女儿,本王就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早就吩咐侍卫,打昏余琳,以备今晚的不时之需。刚跨进这间房,本王就发觉不对劲,从窗户跳了出去。”
四个人虽然是低调的来栖城,但在他们后面,其实跟着一批忠心的侍卫。只要没主子吩咐,那群人便不会出现,隐藏在栖城之中。
他一直躲在窗户后,静静观察吴依依如何悄悄进门,然后在床上和余琳翻云覆雨。
轻轻刮了下曼允的鼻头,席旻岑恨恨道:“谁叫你这么等不及,先跑过来了。”
事情办妥之后,绕过房屋,到了前面的长廊,推开曼允房间的门进去,便发现孩子失踪。
当时他的心吓得跳乱了一拍,极为担心有人掳了曼允,挟持她。
看见床榻上呼呼大睡的耄獓,席旻岑当即否定这个猜测。耄獓虽懒,整日除了吃就是睡,但极为护主。若是有人闯进房间,耄獓不可能这么安心睡觉。
以曼允的身手,加上耄獓的速度,能奈何他们的人,武林中也没几个。
“这事等明天再做处理,你的腿才是当务之急。”
席旻岑搂紧曼允,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房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朱飞道:“王爷,大夫请来了。”
没王爷的回应,朱飞不敢破门而入,静静的站在门外。
朱扬和齐鸿得到消息,全都赶回了府衙。本来听说小郡主找到了,高兴了好一阵子。但一听到衙役说小郡主身体不适,两个人脸色顿时黑了,运气轻功,也不管街上的衙役队伍,急匆匆往府衙赶。
“进来。”
话音刚落,外面的人急不可待的冲进来。
朱扬首当其冲,“小郡主怎么了?怎么会身体不舒服?”
刚失踪几个小时而已,应该没有意外发生才是。
大夫没见过这么大阵势,站着的腿有点发抖。
看他还愣在原地,席旻岑冷声叱喝,“还不过来给本王的女儿把脉!”
大夫颤抖着双腿,移动到床边,抓起曼允的手腕。
这大夫五六十的年纪,穿着一身洗的泛白的青布衫,是栖城里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知道能住在府衙里的人,都是达官贵人,大夫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捕捉曼允的脉象。往曼允的双腿瞧了一眼,大夫似乎明白了什么,收回手,把曼允的手,移进棉被。
“这位姑娘的病,怕是顽疾了吧。她的脉象非常混乱,以她的状况来看,这病少说伴随她七八年之久。”老大夫望着曼允盖着的棉被,脸色犯难,似乎有难言之隐。
看着他欲言又止,席旻岑冷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只要能快些治好允儿,本王会不惜一切代价。”
曼允手指紧紧相扣,双唇咬出丝丝鲜血,忍着疼痛,话都不能说。
得到王爷的首肯,老大夫道:“这病,恕老夫医术浅薄,没办法根治。不过……能否让老夫看看这位姑娘的腿?也许能有办法,减轻她的疼痛。”
绝美的脸蛋,带着一丝强忍,明明疼得脸色发白,这少女却一声不吭。
朱飞朱扬对待小郡主,都是真心的,看见她这时候的模样,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席旻岑掀开棉被的一角,挽起曼允的裤脚,卷到了大腿。
众人看了全吓了一跳,曼允膝盖那部分,泛着青紫。
“这……”老大夫也着实吃惊,如枯树的手指,轻轻碰了下那里。曼允脸色剧变,咬着唇的牙齿一重,鲜血顺着唇瓣蜿蜒流出。
席旻岑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擦掉,看大夫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本王准你碰她膝盖了?”冷冷的双眼眯起,席旻岑伸出手,袭向那名老大夫。
没有人会怀疑,席旻岑出手,定会取夺老大夫的性命。
老大夫双腿哆嗦,啪嗒摔倒在地上,屁股蹲摔了个结实。
“父……父王!”曼允扯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问大夫道:“可有办法止疼?”
这疼痛,折磨着曼允,让她想满地打滚。若不是父王紧紧搂着她,她早就失了颜面。
“止疼的药,多数都伤身,老夫建议,还是别吃那些药。”老大夫颤抖着声音,双眼充满畏惧。
“有本郡主在,父王不会要你性命。开药吧。”曼允说话很费劲,抓着父王衣袖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听到曼允的话,老大夫安心了很多,打开药箱,在里面翻找药瓶。
席旻岑甩了一下衣袖,收回半空的手,转而搂住曼允的腰。
没有看地上瘫坐着的老大夫,问道:“吃了那些药,对人体有什么害处?”
看着曼允受这等折磨,他痛恨自己无法替她分担,只能苦苦在旁边抱着她。
老大夫翻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坐在床边的席旻岑,“这药,药xing很猛,易伤肝脾肺。虽能止疼,但给身体带来的损害更多。不能多吃,吃多了,以后每次发病,只会增加疼痛。”
席旻岑还在衡量,这药该不该给曼允吃。曼允已经伸出手,抓住那药,从里面抖出一颗药丸,吞进嘴里。没有水的润滑,药丸在喉咙里顿了一下,才滑进肚子里。
席旻岑眼色暗了暗,轻轻拍打曼允的背后,舒缓她的疼痛。
“听父王的话,以后少吃这药。”
曼允满头大汗,撑着身子,往他身边靠了靠。疲惫得不想说话,微微点了一下头。
若不是疼痛难当,她也不愿意吃。隔了许久,疼痛感才慢慢过去,曼允筋疲力尽的摊在他身上。
老大夫见小郡主舒缓了,才道:“小郡主受不得寒气,若要休息,还是把火炉点上,这样腿会好受一些。”
火炉……
众人一听,都觉得很滑稽。这还是炎炎夏日,人们都图个凉快,晚上凉风习习从窗户吹进来,别提多舒服了,而在小郡主房内,竟然要点火炉?这不是找罪受吗?
朱飞不敢有丝毫耽误,招了两个衙役,迅速去搬火炉。
如果他没猜错,小郡主这次发病,一定跟南胄国那场落水有关系。那次御医也是这么说,小郡主受不得寒气。没想到时隔八年,这顽疾还是发作了。
齐鸿有点糊涂,忍不住问:“小郡主这是什么病?没办法治吗?发作的时候,怪吓人的。”以九王爷的权势,难道连区区的病痛,都没办法吗?
这天下,能人异士颇多,难道就找不到一位神医?
席旻岑下巴抵着孩子的额头,“本王寻过很多名医,全都说无药可治。但本王……不会放弃,总会有一日,会令曼允无病无疼。”
齐鸿猛然想起什么,吃惊的道:“九王爷,您不会是想……”
话没说话,席旻岑转过头冷冷看向他,那眼神,似在警告,要是你敢说,小心本王要了你的命。
半句话咽在喉咙里,齐鸿吞了吞喉结,再没说一个字。
吃了药丸,曼允开始犯困,迷迷糊糊的躺在父王的怀中,慢慢睡去。
睡梦中,她的眉头一直皱着,睡得很不舒畅。
席旻岑无声的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去。
吴令鹏后来也跟着进来了,看见九王爷发怒,四肢吓得直发抖。
自己这顶官帽,不知还戴不戴得稳当?
朱飞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吴令鹏才回神,跟着众人退出房外。
朱扬一直担心着,三步一回头,舍不得走。最后还是被朱飞拧着衣领,才给弄了出去。
“小郡主怎么得的病?九王爷不是一直把人捧在手心吗?”齐鸿刚踏出门槛,逮住朱飞就开始问。
九王爷天生无情,除了对小郡主温柔备至,对谁都不搭理。九王爷向来把小郡主捧在手心,奉为至宝,舍不得她受一点苦累。听到小郡主犯有顽疾,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朱扬急得原地跺了两脚。
朱飞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齐鸿双手环胸,靠在柱子边。
“小郡主八岁时,才得以和王爷相遇。在这之前,都住在小院里,每日吃不饱穿不暖,久而久之,身子骨便一直很差。在出使南胄国时,由于一场意外,落入河中,就患上了这病。”归根结底,这病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
若是小郡主从出生,就养在王爷身边,身子发育良好。也不会由于一次落水,就患上这么个难治的病。
第十二回
三个人在外面整整守了一夜,害怕小郡主醒后,没人照料,所以一刻都不敢离开。朱飞挺直脊梁,手按着腰间佩剑,不时扫四周一眼;朱扬蹲在地上画圈圈,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仔细听,就能听见他在说‘大仙啊……祖宗保佑’一类的话,俨然在求神拜佛;齐鸿揉了揉眼睛,靠着圆柱,止不住的大哈欠。
深夜露重,天色渐亮,芭蕉叶上挂着许多露珠,耀射出日出的光芒。
清晨的空气凉爽新鲜,一阵风儿吹来,整个人都舒畅了。
曼允还在沉睡,疼痛过去,唯有靠睡眠才恢复体力。她的身体包裹在一片暖洋之中,触手可及一片硬邦邦的暖物。像是知道那是什么,曼允紧紧抱着,整个身体贴了过去。
席旻岑同曼允一起躺在床上,环住曼允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眼睛一直没有闭上,手指轻拂曼允额头前的碎发。这八年来,这是曼允第一次发病,而且是在他的身边,这让他很自责。南胄的气候,比丰晏国暖和。史明非乃南胄国皇帝,处处护着曼允,吃的用的,从没有亏待过她。被精心的呵护着,曼允的病一直潜伏在深处,没想到竟然因为昨晚的事情,碰巧引了出来。
想起曼允病发时,痛苦的表情。
席旻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看来必须先处理了栖城的事情,早日上路给曼允寻找良方,彻底根治掉这该死的顽疾。
睡到日中,曼允才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父王饱含担忧的眼眸,曼允撑起身子,全身软绵绵的无力。
“父王,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睡梦中包裹着她的人,应该是父王。如果他一直抱着她,那么肯定没去吃饭。
曼允皱了皱眉,“父王,这都什么时辰了?肚子饿了,我们去用膳吧。”
席旻岑没开腔,双眼直直看她。
曼允被看得红了脸颊,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问:“怎么了?”
“下次别私跑出去,至少别在夜晚跑出去,懂吗?”席旻岑指着她的膝盖,面无表情的的脸,露出一丝忧心,“你若是再发作一次,父王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真是恨不得把她绑在身上,形影不离的带在身边,省得万一出了意外,心疼的人也是他。
但这么做,显然不可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陪在她身边,减少她病发的可能xing。假如他没猜错,这一次病发之后,发病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一想到这个可能,席旻岑脸色暗沉。
“有了这次的教训,允儿绝对不乱跑。”曼允举起手发誓,想让父王安心。
事实上,时隔八年,这病早就被曼允忘了个彻底。昨晚那情况,纯属她意料之外。
曼允很爱惜自己,特别是这具身体,远不如前世那具健康。曼允总是避免自己受伤,或者,把伤害减到最低程度。
知道自己身上有个定时炸弹,她哪里还敢乱跑?
得到曼允的保证,席旻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曼允说出来的保证,有哪一次实现过?
曼允的肚子,不应时的咕噜叫两声。
曼允尴尬道:“父王,我真的饿了。你总不想,我还没再次发病,就先饿死你的乖乖女儿吧?”
听到曼允近似撒娇的话,席旻岑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走吧,想吃什么?”
曼允说出一大堆菜名……
一边走,一边讨论着中午的膳食。
门外三个人远远望着两人的背影,朱扬道:“小郡主没事了?”
齐鸿也很疑惑,小郡主的心xing很坚强,昨日疼得死去活来,今天竟然恢复了精神,有说有笑。
总之,小郡主无忧,便是最大的幸事。
朱飞跨出步子,跟上去,“你们俩还愣着干嘛?忘记你们的身份了?”
王爷的贴身侍卫……王爷走到哪儿,他们便必须跟到哪儿。
还好上半夜睡足了觉,朱扬心里想道,否则哪有精神啊。
吴令鹏战战兢兢站在大厅,连椅子都不敢碰一下,仿佛这里不是他的府衙,而是九王爷的府上。他倒成了外人,九王爷才是主人。
席旻岑和曼允互相夹菜,和平常一般吃完午膳。对于旁边的吴令鹏,没有看一眼,彻底将人无视。
昨晚那事,多半因为吴令鹏而引起。席旻岑向来嫉恶如仇,别人欠了他的,他便要全数讨回来。任吴令鹏多么心惊胆战,他就像跟没事人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
吴令鹏绝对不敢认为,九王爷这是既往不咎的表现。
九王爷的心思,如海底针,谁都琢磨不透。他没说惩罚,吴令鹏一颗心都是悬着的。这样的感觉一点不好受,就像有人拿着鱼竿钓着他,鱼钩紧紧扣在嘴里,拉扯不出来,而捕鱼者丝毫不慌张,站在岸边,盯着他这幅垂死挣扎的模样。
这种压力,比直接定他罪,更加折磨人。
席旻岑用完膳,拿起手帕为曼允擦掉嘴边的油渍,温柔得不像冷血无情的九王爷。
朱飞朱扬恍若无睹,早已习惯。
齐鸿双眼放光,直盯着两人的动作。九王爷温柔起来,魅力锐不可当。难怪他为人冰冷,却那么多女人对他死心塌地、非君不嫁。下次采花的时候,不如也用这种冰冷的调调,试试能不能勾住一两个美人。
齐鸿兴奋得跃跃欲试。
曼斯条理擦擦嘴角,席旻岑这才抬起头,皱着眉看吴令鹏。
“吴大人,昨晚的事情,你有什么解释吗?”说话听不出喜怒哀乐。
吴令鹏心里一凉,该来的,始终都会来,双腿啪的跪地。
“求王爷饶恕啊,下官……下官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吴令鹏挽起袖子,擦着婆娑的眼泪,止不住的哭喊:“要追究,这事全都是小女的错。下官养育她十八年,没想到她……妄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竟然没有学会一点女子该有的矜持,做出这等下jian的事情来。”
“依下官看,小女肯定是见九王爷器宇轩昂,才犯了这样的糊涂。”
吴令鹏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狠狠咬牙道:“九王爷放心,依依虽然是下官的女儿,但下官绝不会徇私情,该怎么罚,九王爷直说就是,下官一定照办。”
曼允心叹,吴令鹏真是个心狠的主儿。到了这个份上,连女儿都可以不要了。
不过……事实真相,当曼允不知道吗?她可是两只眼睛,亲眼看见的。吴令鹏如何撬开父王的房门,偷偷放吴依依进去。还有那一番话,曼允全听了个仔细。
吴令鹏自导自演,在曼允眼中,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依依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这是送依依去死啊。”一声女子的哭泣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穿绫罗绸缎的妇人,双眼哭得通红,朝着吴令鹏的胸口,一阵捶打。
曼允好整以暇看着这一幕。
吴令鹏没有还手,任妇人打骂他,眼泪哗啦落下,“夫人,你以为我不想救吗?但依依冒犯了九王爷,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知为何,曼允从吴令鹏眼中,读出一抹算计。
想了想,这位知府夫人,曼允还是第一次见。比起吴令鹏的年纪,这女人的年轻多了,顶多三十三岁。
“这是你夫人?”席旻岑看向吴令鹏。
吴令鹏知道九王爷很宠爱女儿,心里想着,若是能以父母之心打动九王爷,赦免依依的罪名,那是最好不过。看见九王爷唤他名字,吴令鹏哭声愈加大了,“回……回王爷,正是下官的妻子。”
席旻岑若有所思的点头,冷冰的目光,转而看吴氏,道:“你见了本王,貌似还没行礼。”
吴氏如雷贯耳,吓得双膝发软,颤颤跪在吴令鹏旁边。
吴氏,本名为苏琴。出生于栖城有名的商户,家财万贯,也算在栖城能横着走的人物。那名采花贼,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
本以为九王爷被吴氏的哭声打动了,现在来看,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吴令鹏心里凉了大半截,九王爷该不会想治吴氏的罪吧?毕竟,见了九王爷不行礼,实在太没有规矩了。
“九王爷,我家夫人伤心过了头,忘记礼仪,乃……”……无心之过。
吴令鹏尚未说完,席旻岑点点头,打断他,“吴大人倒是恩怨分明,知府夫人确实忘了该遵守的礼仪。不过……本王很大度,轻微惩罚一下,给个警告就也罢了。”
席旻岑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这是他思考的时候,特有的动作。
曼允很了解父王,坐在一旁,看父王将会如何处置吴氏。
“这里是府衙,牢房应该有很多空缺。不如令夫人,进去呆几日,思考一下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席旻岑波澜无惊的说着,不顾跪着的两人目瞪口呆。
他没有记错的话,衙役闯入客栈时,曾经说过,要把曼允抓进去,蹲两天大牢。
吴氏当场傻眼了,似乎不敢相信。哭泣声渐渐断了,不可思议的看向吴令鹏。
吴令鹏无奈一笑,九王爷都说了,他还有能什么办法。
第十三回
“来人,把夫人押进大牢,就当在牢里,闭门思过。”吴令鹏沉声命令道。
不敢对上吴氏的眼睛,别人以为家里,是他当家做主。其实并不是这样,他们这个家都是各自牵制。就连他娶蒋琴,也并非因为她年轻美貌,而是因为……
吴氏双目愤然,怒瞪吴令鹏。不过她尚且有脑子,不会当场和吴令鹏吵,缓缓低头,朝席旻岑一拜:“是民妇失了礼仪,九王爷罚民妇,是应当的。”低声哭泣两声,妇人不肯放弃追问道:“不知九王爷可否体谅一下做父母的心,饶了小女一命?民妇就依依一个女儿,失去她,民妇也不知该怎么活。”
你怎么活,跟本王有什么关系?席旻岑不以为然。
曼允来了兴趣,这一家都是聪明人啊。本以为吴令鹏乃是吴家的顶梁柱,没想到他的夫人,也是这么干练。
“吴夫人,令千金所犯的错,传出去对谁的名声,都不好,这个你应该清楚。”曼允往席旻岑身边移,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重心全转移到父王身上,舒舒服服的靠着。
席旻岑轻轻挑动她的秀发,果然啊,装得再生龙活虎,还不是又累了。不过,气色好了很多,比昨晚那张苍白的小脸,动人多了。
“民妇知道……可……依依是民妇的女儿啊,民妇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吴氏擦擦眼泪。
“本郡主倒是有个主意,既可以保全令千金的性命,又可免她受人非议。”小郡主故意眨眨眼,双眼中酝酿着一丝诡计。
吴氏一惊,没想到小郡主这么好说话。
但做决定的人,是九王爷,而不是郡主啊。吴氏看向九王爷,拿不定主意。
席旻岑只是微微皱眉,又无奈的舒展开,“允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本王不会cha手。”
得到父王的纵容,曼允扬起抹微笑,“吴夫人,不如我们这么办。听说昨夜与令千金欢好的男子,乃是吴大人身边的衙役,怎么说也是个人才,和你家女儿十分般配。本郡主没做过媒,所以想当一回媒人玩玩,不知吴夫人觉得怎么样?”
别人的婚姻大事,到了您这里就是一场娱乐的游戏?吴氏心里不是滋味,自己教导十八年的女儿,各方各面都优秀于他人。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怎么也能嫁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一想到那个无才无德的余琳,吴氏跟吃了哑巴亏似的,苦着张脸。形势由不得她选择,如今保全女儿的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任凭小郡主做主。能得到小郡主的赐婚,是小女的福气。”吴氏朝曼允磕了个响头。
见两旁的侍卫站着没反应,席旻岑挑了挑眉:“还不快把吴夫人送进大牢?难道要本王亲自动手?”
不是自己的人,用起来,总是令人不愉快。特别是这群衙役,多数都看吴令鹏的脸色做事。尽管席旻岑威名在外,到了栖城,能调动的人却不多。
还好自己有一支忠心的侍卫,常伴左右。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武功高强,更懂得分寸。比起这群只会欺压良民的衙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吴氏被衙役押走,吴令鹏依旧跪在地上,没敢站起来。
曼允眼珠子转动了两圈。
这个吴令鹏暗藏鬼胎,绝不像表面上那么老实。至于曼允为何没把真相说出来,治吴令鹏的罪,当然有其他原因。一来,吴令鹏在栖城的名声不错。他们刚到栖城,就扳倒这地头蛇,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二来,栖城贩卖私盐多时,知府不应该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只能说明,吴令鹏藏着什么秘密,没透露出来。
舒展了一下手脚,曼允挺起身子,“父王,昨ri你不是说想出去逛逛吗?我们这就去,行不行?对了,我不要再住那房间。”
昨晚累得手脚动不了,所以没得她选择。现在清醒了,让她再睡那床榻,简直要了她的命。
席旻岑有严重的洁癖,若不是担心孩子,昨晚他又怎么能忍受?要知道,一晚上,他未曾合过眼皮。
来栖城也是要办正事的,席旻岑从没有想过逃避责任。既然生在皇族,又曾经是先皇指名的君主,为丰晏国尽力,也是应该的。不过……想要束缚他,那就另当别论了。比如,那个限制自由的帝位。
“允儿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席旻岑起身。
红云渲染了曼允的脸颊,曼允狠狠剐了席旻岑一眼。父王这话说得,就像妇唱夫随。
齐鸿干咳的两声,这满屋子的人,全瞎了不成?为什么没人捕捉到九王爷和小郡主之间的JQ呐?
瞧瞧……光天白日,就敢公然**。
一个个都被猪油蒙了心智啊,两人之间的对话、互动,哪一样不是情人拥有的?哎哎哎,齐鸿连叹三声,这声‘父王’,到底误导了多少人,将两人的情谊硬生生联想成父女。
席旻岑带着众人,出了府衙,闲逛在街上。
吴令鹏拍打着双膝,见九王爷消失得不见人影,才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
这次,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怄得他血都快吐出来。女儿,白白葬送清白。夫人,又被关押进牢狱。而自己……自从九王爷来了栖城,每天至少跪一两个时辰,这膝盖哪里受得了。
繁华的街市,小贩们摆着摊,不断吆喝,勾起路人的注意。
街道两旁酒楼客栈,比比皆是。
朱扬狐疑的盯着曼允,那双眼睛,从出了府衙,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
当然不会以为朱扬是喜欢自己,曼允回头看他,“朱扬,你的眼睛犯什么毛病了?”
她和朱扬关系走得近,纯粹是因为朱扬本xing善良,对人又极为真诚,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一有好处总是想着她。
“小郡主,属下就搞不懂你了。那个吴依依又不是好人,你干嘛饶她一条生路?”敢破坏王爷和郡主之间的关系,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昨晚的事情,他们不在场,也能猜到几分真相。
齐鸿小手指掏着耳朵,纳闷道:“一看就知道,吴依依居心不良,想爬上九王爷的床。小郡主,你何时变得这么宽容大度了?”
和曼允认识也有几个月了,她那种有仇必报的xing子,齐鸿多少了解一点。
朱飞深信,主子这么做,就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尽管疑惑,却因为个xing问题,按耐住开口,只看了看小郡主。
曼允瞧三人的模样,淡笑道:“想问题,不要以一个角度去想。栖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知府女儿出嫁,来参加喜宴的人,估计会很多。到时候便可以转移众人的视线,我们查起案子,不是容易很多?若是我们一来就办了吴令鹏,杀了他女儿。你们想想看,那些犯罪的人不是会把警惕提到最高?到时候,我们一点线索,也别想查到。”
三人恍然大悟,但就这么放过吴令鹏,心里难免有点气愤。
席旻岑单手揽着曼允的肩膀,继续往前走,“吴令鹏逃不掉,只是时间问题。朱飞,去问问盐价。”
忽然看见前面店面里,盛放着很多盐,席旻岑稳住脚步。
“老板,盐怎么卖?”朱飞几步跨进店,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其余的人全站在外面,并没有进去,等着他带回来消息。
朱飞和老板交谈了几句,不一会,折返回来。
“王爷,听那老板的口气,栖城卖盐的商贩不多。”朱飞琢磨着用词,细细道:“栖城的人口颇多,照他的描述,应该会有很多人卖盐。然而,他们铺子里,通常一个月,卖不出一担。这样的情况,太反常了。”
丰晏国的盐,都是由官府管着。盐价统一,并且有指定卖盐的地方。
瞧见那铺子上,有一个属于朝廷的标志,不会有错。
这里的老百姓难道不吃盐吗?这个理由当然不会成立。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暗地里卖私盐,阻断了这些铺子的生意。
想要调查出卖私盐的地方,有点困难啊。左右看了一眼,他们所穿的衣服,全是上等布料。这幅模样,哪里像平常百姓,每日都得担心柴米油盐的问题。
“朱扬,我们商量个事。”曼允眯着眼看他,眼眸泛着狡诈的光芒。
朱扬有种不祥的预感,“小郡主,齐鸿也是王府里的侍卫了。有事情,也能找他商量。”
曼允哦了一声,转而看齐鸿。
齐鸿头皮发麻,往后躲了躲,“小郡主,我刚来给你们当差,很多事情不熟悉。若是重要的事情,还是交代给朱扬,免得被我搞砸了。”
曼允笑了笑,走到两人面前,让他们无处可躲。
“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齐鸿,其实你也能够办好,考验你能力的时机到了。”
齐鸿转身想跑,小郡主这个笑容太可怕了……肯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朱扬一把扯住齐鸿的衣袖,连拉带拽把人揪回来。看见小郡主笑得这般狡黠,朱扬不禁回想起八年前,自己险些被她阴了一条命,心里直打寒颤。
还好……最近来了个新侍卫。总算有人能代替他,受小郡主的摧残了。
第十四回
没有丝毫犹豫,朱扬推出齐鸿,将人推至小郡主面前,坚决和齐鸿保持距离。
瞅见街道另外一侧的成衣铺,曼允朝齐鸿勾了勾手指,齐鸿非但没有靠近,反而退了两步。
“小郡主……我的能力微浅,有什么事情,还是让朱飞朱扬做吧。”齐鸿一脸惶恐。
曼允摇头道:“齐鸿,岑王府里不养吃闲饭的人。”
席旻岑拨动曼允额边的细发,突然转过头,对着齐鸿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效忠?也不过如此,本王向来不收无用之人。”
无用之人……?
字字压得齐鸿喘不过气,在江湖上,他虽然名声臭了点,但好歹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光是这一身武功,谁见了不得喊一声‘齐公子’。
齐鸿气得快呕血,“行……属下听小郡主吩咐就是。”
九王爷都开口了,若是再推辞,那么就说不过去了。就像小郡主说的,既然选择给他们当下属,总不能每日闲着没事干。
“你跟我进来。”曼允朝齐鸿招手,两人走进成衣铺。
其余三人泛着疑惑,不清楚小郡主这是干嘛?今日出来,不是查案子吗?小郡主怎么有心情,去铺子里挑衣服。
猜测出什么,席旻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看得朱飞朱扬愣在原地。
“我们也进去瞧瞧。”席旻岑迈开步子。
朱飞朱扬跟上去。
这成衣铺不小,里面的衣服种类繁多。几乎都是女子的装束,各式各样都有。比起皇宫里的绫罗绸缎,逊色了一点。
曼允来回审视了一圈,指着墙上挂的一件灰色裙装。裙装的布料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穿惯了上等衣料,曼允摸着,便觉得扎手。
“小郡主,就算你想买衣服,这件也太大了。”这衣服的型号是最大的一件,以曼允小巧的身材,根本穿不上。
曼允眨眨眼睛,看齐鸿,道:“谁说本郡主给自己买,这是你要穿的。”
齐鸿惊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结结巴巴道:“小郡主,你开玩笑吧。我的身材是不错,但我是个男人啊。”
捶打了两下胸肌,齐鸿证明自己是个威武有力的男子。
朱扬捧腹大笑,指着齐鸿那副憋屈的模样,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否则……该穿这身裙装的人,估计就是他了。
“本郡主眼睛没问题,当然知道你是男人……”曼允手里拿着衣服,一派的天真可爱。
席旻岑忍俊不禁的勾勾唇角,小家伙的xing子,还真没有任何变化。以前老是捉弄朱扬,这会齐鸿来了,又多一个欺负的对象。
“小郡主,你……你别捉弄属下。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穿这身衣服,就算了吧。”齐鸿躲到朱飞身后,犹如躲猫的老鼠。
“齐鸿,为了大局着想,你穿一穿,又有何妨?”曼允努力劝解齐鸿,脸上没有一丝嘲弄,仿佛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查案子,才做出的牺牲。
齐鸿说什么也不干,用力的摇头:“小郡主,要是我穿了这个,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齐鸿几乎是吼出来的。
想想他一个玉树临风的风流俊男,泡妞把妹,全不在话下。这事传出去,以后那群女人,还指不定怎么笑话他。
曼允幽幽叹口气,似乎很失望,“原来你也是个出尔反尔的人,父王……”可怜巴巴的看向席旻岑。
眼中似乎还泛着泪花。
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席旻岑轻柔曼允的额头,安慰她道:“谁敢欺负你,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他。”
冷冰冰的话,传进齐鸿耳朵里,吓得他浑身鸡皮疙瘩立起来。
朱飞朱扬拿眼睛瞪他。
齐鸿就像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不值得原谅。
齐鸿恨不得仰天长叹,明明就是小郡主欺负他,为何小郡主却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儿!
终于败下阵来,齐鸿长叹一声,“小郡主,属下穿就是了。”
曼允将衣服递给齐鸿,一双清澈闪亮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泪光。仿佛刚才那一幕,全是人的错觉。
齐鸿总算有点理解朱扬了,低着头,走进成衣铺后面,去试穿衣服。
他一离开,朱扬哈哈大笑起来。
“小郡主,你真绝了。”朱扬竖起大手指,坐在椅子上,阵阵拍打桌案。
旁边站着的老板,汗珠一串串落下。目光随着朱扬拍打桌案的手,一上一下。唯恐这位客官把他的桌椅拍坏了。
朱扬的幸灾乐祸,惹来朱飞一记白眼,抚了抚额头。这人莫非不懂得乐极生悲吗?
“朱扬……”席旻岑说道:“你很高兴?”
朱扬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明所以的看向王爷,朱扬道:“王爷,您难道不期待齐鸿女装的模样?”
比起这个……席旻岑更加期待曼允全身裸露,投怀送抱的模样。
齐鸿身材修长,那张脸显得比较中xing,不像朱飞那种处处充满刚阳的脸。若是穿上女装,说不定有模有样。
席旻岑摸摸下巴,低头看了眼他怀中的曼允,眼眸一闪而逝的狡黠。
“既然这么高兴,不如你也陪齐鸿一起。”席旻岑云淡风轻的说着,让老板取来一件粉色衣裙。
朱扬愣愣的,急忙摇头,扯着朱飞的袖子,躲到他身后。
“王爷,您不能这么对我。”朱扬心惊胆战的看着那身衣服,拔腿就跑。
曼允一看他想逃走,立刻拉住他的衣袖,“朱扬,看在你待我不错的份上,本郡主不让你穿女装。”
朱扬怀疑的转回头,盯着小郡主那张犹如仙女般的脸孔,顿时觉得……小郡主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真的?不骗我?”朱扬放松的警惕。
曼允认真的点头,如同诱骗儿童的人贩子,“朱扬,本郡主何时骗过你?”
朱扬心中咆哮……你骗我的时候,还少吗?小郡主您可真行,说谎都不带脸红。
看对方没有动作,朱扬又站回来。
“不过……”曼允话锋一转,朱扬的小心肝跟着颤抖起来。他就知道,这事情哪会有那么简单!
“这身衣服挺适合你。”曼允拿起柜子上摆着的一袭装束,呈到朱扬面前。
朱扬一看,还好是男装衣物。若是女装,他便一头撞墙去。小心肝回归原位,摸了摸受惊的心房。
席旻岑也投来目光,“的确挺适合。”
听到王爷这么说,朱扬也不禁多看那件衣服两眼。适合吗?那件衣物,粗糙得光用肉眼就能看出来,根本就是乡下农夫穿的衣服。比起他此时这身锦袍,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九王爷和小郡主的品味,何时变得这么与众不同了。
“朱扬,你去试试。”把衣服递给朱扬,曼允笑靥动人。但无论怎么看,这抹笑容,都带着点戏耍。
“属下这就去。”只要不是女装,一切都好办。朱扬接过衣物,大大咧咧去试穿。
朱飞望着那抹背影,无奈的扯了扯嘴。王爷和小郡主分明在唱双簧……
齐鸿换衣服,乃是为了查案。那么朱扬换衣服,纯粹是捉弄他罢了。他这个弟弟啊,何时才能变得聪明一点。
很快,齐鸿以一身灰色衣裙出现。遮遮掩掩,不让众人看见他的正面。
“齐鸿……”曼允喊了一声,齐鸿才转过身子。
他脸颊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怒的。
“就算要穿女装,小郡主也该选一件漂亮点的衣裙啊。瞧瞧,穿上这衣服,一点衬托不出我的气质。”齐鸿捋起耳边的发丝,顺到背后。
发髻还是男子的,不过穿着那身衣服……真是不伦不类啊。
向来严肃呆板的朱飞,也忍不住爆出一阵笑声。
齐鸿恼了,走过去就踹他一脚,“他娘的,有本事你来穿。你穿这身衣服,估计全栖城的男人,都会被你吓跑。”
朱飞很想说,你穿这身衣服,也能吓跑男人。但最终忍住了,万一他说出口,齐鸿死活要脱下这衣服,到时候让谁穿?齐鸿的身高七尺,比起女人矮小的身高,算是另类了。
曼允干咳两声,“要的就是这效果,若是穿得太华丽,我们去买盐,谁愿意低价卖给我们?”
穿成这幅样子,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
“齐鸿,你过来,我为你梳妆。”曼允找老板要了把梳子,让齐鸿坐在椅子上。
梳理他的长发,一丝丝盘到他头顶。很快,一个简单的妇人发髻,便完成了。
席旻岑望着曼允纤长的手指,穿梭在其他男人的发丝之间,心中有点吃味。瞧了瞧胸前散落的黑发,回去之后,一定得让允儿为他梳理一次。
“小郡主,你为什么给我梳这个发髻?”这种发髻,是已婚女子才能梳的。
难道扮成女人,他的年龄就显得老了?齐鸿很爱惜自己的臭皮囊,毕竟在采花的时候,少不了这相貌的功劳。
“当然有原因。”曼允笑得意味不明,转头瞧见朱扬换好衣服出来了,道:“这次打探消息,就由你和朱扬去,你们得扮成一对夫妇。”
齐鸿险些咬到自己舌头,吃惊道:“什么!……扮女人就算了,还叫我跟这个笨蛋,扮成夫妇?小郡主,这玩笑开大了。”
第十五回
朱扬傻眼了,同样的吃惊,那瞪圆的眼睛,似乎要把齐鸿活剥了一样。指着他道:“属下不干!谁愿意跟这个采花贼扮夫妻,谁扮去。”
朱扬开始拉扯自己的衣领,想要把衣服脱下来。
齐鸿怒不可及,生气的撇过头,“就你那个衰样,哪个女子看上你,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齐鸿说话没口德,什么难听,专挑来讲。朱扬暴怒了,冲过去就跟齐鸿打成一团。两个人都没有用武,招式全是街头混混惯用的狂揍,一拳一拳的砸。
老板吓得大汗淋漓,想过去劝架,又怕误伤了自己,在旁边干瞪眼。
曼允叹息的捂住额头,这两人何时才能和平相处?照这么下去,三天两头打一架,她的清静日子哪儿寻去。
“朱扬、齐鸿……住手。”曼允扯住两人的衣服,硬分开他们。
两个人怕不小心弄伤了小郡主,都齐齐都收了手。
“你们别闹了,就扮一回而已。两人办事,总比一个强,这样也有个照应。”曼允苦口婆心的劝解这对冤家,站在两人中央,害怕他们再大打出手。
齐鸿的发髻有些乱了,曼允唤他坐下,重新给他整理了一番。
“大局为重,你们两个老实点。”曼允分别瞪了两人一眼。
两个人都不服气,双双把头撇开,拳头握得紧紧的。只要没人盯着,说不定片刻功夫,拳头就挥出去了。
席旻岑倒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冷淡的开口道:“办砸了事情,你们两个都不用回岑王府了。”
齐鸿刚想回嘴一句‘谁稀罕回岑王府了,江湖不知道多么潇洒自在’,随即一想,王爷估计并不是这个意思。因为跟从他的人,要么生,要么死。不回岑王府的意思,没准就是要亲手结束他们。
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齐鸿尽量遮挡住脸,往街道走去。
曼允推了朱扬一把,朱扬直接撞到齐鸿身上。齐鸿刚想开骂,接收到九王爷冰凉刺骨的视线,又给吞进肚子里。
“你们的样子像是夫妻吗?”无论怎么看,两人都跟仇人似的,曼允指着齐鸿的手,道:“朱扬,把你媳妇的手挽着,装得恩爱一点。”
媳妇……?朱扬险些一晕。谁要这么个三大五粗的媳妇了!特别还这么讨人厌。
不敢违抗命令,纵使再不愿意,朱扬拽起齐鸿的手,放到手腕处,挽着。
齐鸿一张脸气得就像刚出炉的炸螃蟹,通红通红的。他娘的,小郡主您能不能再无耻一点?谁是他媳妇了!谁是啊!老子是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齐鸿心里有多么憋屈,没人知道。
两人走在前面,其余三人偷偷跟着。
曼允一路止不住的偷笑,嘴角的弯着的弧度,就没有停止过。
看着曼允开心,席旻岑也泛起一抹笑容。
唯有朱飞眼睛一个劲的盯着前面,什么都不肯错过。
照着计划,曼允吩咐朱扬齐鸿再去其他卖盐的铺子瞧瞧,看看能不能问出蛛丝马迹。
朱扬齐鸿的衣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两个人走在一起,跟寻常百姓差不多。就算两个人看不对眼,也没有露出多大纰漏。不亏是父王挑中的人,私底下懒散,到了关键时刻,个个都非常厉害。
朱扬收起那份吊儿郎当,整个人看上去威武了不少。
看着两个人挽着手走进一家铺子,其余三个人都留在外面。
正好旁边有个卖桂花糕的,曼允拉着父王的衣袖,两个人走去卖了一份。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偷偷打量里面的情况。
齐鸿和朱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演戏难不倒他们。
齐鸿靠在朱扬身上,娇声道:“老板,这盐怎么卖啊?”
害怕别人听出他是男儿身,齐鸿将声音稍稍变动了一下。惹得众人打了两个哆嗦,这声音……听着特别扭。特别是齐鸿那修长高大的身躯……装出这么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真为难他了。
离他最近的朱扬,换成平时肯定得挖苦齐鸿两句。但现在竟然有了几分严肃呆板,似乎一点没觉得那声音有何不妥。
当朱扬摆出这么副表情,曼允看了看朱飞,怀疑是不是将两人搞错了。朱扬也能装出严肃不阿的神情,不容易啊!看来天天跟着朱飞耳听目染,偷学了不少东西。
老板笑盈盈迎出来,指着罐子里盛放着的盐,“三十文钱一斤,两位想卖多少?”
朱扬一惊一乍,惊道:“老板,怎么会这么贵?你看看我们两口子,都是乡农出生,每天除了扛着锄头种菜,啥都不会。攥几个月,也攥不起这么多钱啊……”
一遇上钱的事情,朱扬比谁都精,表情惟妙惟肖。
齐鸿脸色很犹豫,双眼盯着盐,很想买。但那副样子,似乎又舍不得花钱,拽紧了朱扬的袖子,“我们两口子就存了一点小钱,这钱以后没准还能派上用场,别花这个冤枉钱了,我们回去吧,大不了以后不吃盐。”
这话说得……
老板审视了两人几眼,就那个男的模样还不错,不过衣料嘛,全是粗人穿得最下等料子。这‘女的’更别说,长得也太寒颤人了。若不是家里没钱,谁会娶这么个丑媳妇。天天看着,不是给自己找不愉快吗?
朱扬看出老板眼神中的犹豫,抓紧时间道:“老板,我们都是穷人,您看,能不能把价钱压低点?”
曼允和席旻岑在外面,把里面的话,都听了个仔细。
老板似乎很难为,故意拍拍手,“我看你们两个人真没钱,二十五文钱,这是最低价了,你们看,你们要不要?”
“我看,我们还是去别家吧。听村里的王墩子说,隔壁盐商比这个数低许多。”齐鸿悄悄在朱扬耳边说道。
这个‘悄悄话’,立刻让老板听去了。
朱扬还在犹豫,“老板,你能不能再减低点?这样子,我和媳妇也不用再去别家买了。”
老板神色不定,“这样吧,我库房里还有一些存货,就当便宜卖给你们了,十五文钱。”老板摆了摆手指。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脸色皆变。
三十文钱,乃是官府规定的价格。没官府批准,盐价是不能擅自更改的。听到老板说降低价格,几人心中已经开始怀疑,没想到竟然能够压低到十五文钱……
这个数,不是亏本买卖吗?
“老板,那么给我们来十斤。”朱扬在腰带掏了掏,拿出一窜铜钱。
一个个铜钱数着,数到一百五十个,万分不舍的交给老板。
曼允敢相信,朱扬那份不舍,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这个人性子就是个铁公鸡,一文不拔。
刚出铺子,朱扬就把手里的盐,全交给朱飞。
“你们再去其他铺子问问。”曼允拿过一袋盐,翻来覆去看。
有了这一次的成功,朱扬和齐鸿脸色好看了许多,急匆匆奔赴下一间铺子。
而曼允三人没打算再继续跟去,提着盐纸包,先回到府衙。
吴依依已经被放出牢狱,正坐在正厅里大哭。眼圈红肿,梨花带雨的趴在桌子上。余琳脸色苍白站在旁边,虚汗阵阵流。
曼允眼尖,瞧见余琳脖子上有一条红痕,想必他在牢里,被用了极刑。这些红痕,应该是抽鞭子留下的。
余琳看见三人回府了,双膝跪地,“谢九王爷、小郡主不杀之恩。”
曼允可不认为余琳是好人,匆匆一瞥,“起来吧,本郡主还想主持你们的大婚。去准备准备,五日后成亲,你们看行不行?”
虽然五日有些仓促,但以吴令鹏在栖城的财势而看,却绰绰有余了。
吴依依哭得更凶了,她压根不喜欢余琳,跟他发生关系也是意外。想到自己的一生,就要毁在这个男人手里,她还不如死去算了。
余琳倒显得比较高兴,他是平民出生,能攀上这种亲事,那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谢谢小郡主成全,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依依。”
因为被吴夫人警告过,吴依依不敢把内心想法说出来。双腿缓缓跪下,抽泣着道:“谢谢九王爷和小郡主的恩德,依依会谨记于心。”
这些全是客套话,曼允没听进心里,随意说了两句,就将两人打发了。
捧着怀中的小纸包,曼允道:“父王,我们回屋吧。”
一旁的婢女迎来,给两人指路,“吴大人已经吩咐,把隔壁院子的房间打扫出来了,王爷郡主可以到那边休息。”
这院子虽然不比之前那个大,好在周围种的花草多,空气非常清新,刚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清香。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由于昨晚那事,依曼允看,吴令鹏晚上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休息了。
进屋后,曼允就撤退了所有婢女。关上门,把盐纸包放在桌子上,慢慢盛开,里面的盐渐渐露出来。
“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真是这个理啊。”曼允食指戳戳较粗的盐粒,色质很黑,一看就不是正货。
盐一般而言,都是晶莹透白的颗粒,而这些盐,显得很粗糙,一看就没有加工过,吃了一定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