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这是私盐。”朱飞把其余的纸包打开,脸色很沉重。
私盐价格便宜,但对人体的害处极大,朝廷从来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群商户顶着朝廷的帽子,私底下卖不正当的东西,这个主意倒是没有见过。不得不说,那群商户挺有头脑。但他们这么一卖,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吃了这种盐。而在百姓眼中,这盐便宜多了。估计连买了假东西,也不清不楚。
一个两个平常的百姓,曼允倒不是很担心,因为他们通常买不了太多。令曼允很烦恼的是,万一这些人以私盐充当官府的食盐卖出去,那么这笔利润就大了。
父王曾经说过,私盐已经发展到覃、伩、郅三城。这三座城,都得路经栖城。难保这期间这些盐没有被调包。
曼允的秀眉深深皱起,这事情有些难办。
席旻岑倒不以为意,也许他早就猜到事情会这么糟糕。能想出这个办法赚钱,那群人也不算太笨。
“将东西收拾干净,扔了。”席旻岑指着桌上的盐粒道。
很多盐粒洒出来,溅得一桌子都是。深知九王爷有洁癖,朱飞将盐粒裹起来,抱着往外走去。
他刚出去不久,朱扬和齐鸿两人回来。他们的衣服已经换了回去,齐鸿的脸色不怎么好,阴沉的看着朱扬,若不是怀中抱着太多纸包,估计早就冲过去和朱扬打架了。
朱扬的脸色,比他更臭。一想到刚才齐鸿‘小鸟依人’的靠在他怀里,他浑身鸡皮疙瘩乱抖。那一声声‘娇滴滴’的声音,更是一直环绕在他耳边,快将他折磨疯了。
“小郡主,东西我们都买回来了。”朱扬将怀中的纸包,全放在桌子上。
两个人怀中的纸包,占了整整一大桌。
曼允一包包打开,仔细瞧了瞧。栖城共有九家卖盐的铺子,除了之前逛的那两家,这些是其余七家的盐。
“汇报一下你们的成果吧。”其实不用检查,光是瞧店铺老板的肯不肯让价,就能看出蹊跷。
齐鸿这方面比朱扬灵光,道:“有五家的盐价偏低,经过我们一番讲价,都降了十多文钱。而其余两家,无论怎么说,都不肯降低价格,估计没有问题。”
齐鸿又纷纷禀告了那些铺子的名称,朱扬气哼哼倒茶,独自坐在椅子上,一口气饮了大半。
刚入嘴,就被烫了个激灵,一口全喷了出来,正对齐鸿。
齐鸿满脸的水渍,两片茶叶紧紧贴在他脸上,忖得他那张脸又黑了几分。
两个人的梁子,越结越大。齐鸿抹了把脸,慢吞吞转过头,“你故意的吧!朱扬!”挥着拳头,就向朱扬砸去。
火焰一触即发,朱扬也不是吃素的,抬起手掌便打回去。嘴里喋喋骂道,谁他娘沏的茶,这么烫!
知道两人不打一架,心里不痛快。曼允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道:“你们要打架就出去打,别在这屋里打,免得等会房梁塌了,没人修理。”
这话不是玩笑,就在上上个月,两个人大打出手,把岑王府一处房屋都给弄塌陷了。光是找人修理,就花了不少时间。
曼允的话,起了作用,两个人破门而出,一边打一边骂。
“父王,这事你怎么看?”曼允放下手中的盐纸包,抬起头问。
九家盐铺,竟然有六间打着朝廷的名号,买卖私盐。这种事情,怎么能够瞒到现在却无人知晓?
栖城属吴令鹏的官职最大,照常理他不可能一丁点消息都不清楚。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吴令鹏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线。别看吴令鹏长得一张清官廉正的面孔,肚子里那点心思黑着呐。
“看来得好好查查,长期吃私盐,对这代的百姓有莫大的害处。”这只是一个原因,席旻岑目光飘到曼允身上,最后盯着她的腿,皱了皱眉。早日解决了私盐的事情,便早日给曼允寻药去。
总不能让这个病根,伴随她一生一世。
“父王……我腿不疼了,你看那里干嘛?”曼允拉扯他的衣襟,拉回席旻岑的思绪。
“本王知道。”轻柔曼允的额头,席旻岑的话语软了几分,目光灼灼。
两人又谈了一些关于此事的想法,最后归结……夜探盐铺。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收集情报,必须得做点准备工作,打探盐铺的消息,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朱飞扔掉那几包私盐,刚回来,瞧见桌子上又摆满了纸包。嘴角抽搐的两下,早知道就应该迟一点去扔……
“朱飞,又劳烦你了。”曼允正了正身子,笑眯眯道。
“属下这就去。”纵使再郁闷,朱飞也遵从主子的命令。主子说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认命的收拾完一堆‘垃圾’,掀起桌布,把纸包全部裹住,朱飞又转身出去了。
查私盐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吴令鹏知道。所以这些东西,不能随意扔在府衙。若让有心人见了,他们办起事情来,又会产生一大阻力。
朱扬齐鸿在外面院子打架,没多久,两人都累得跟哈皮狗似的。一阵阵的喘息,冲进屋里,就猛灌水。
两个人的武功不相上下,很难分出胜负。
朱扬每次都差一点就能取胜,偏偏齐鸿的招数稀奇古怪,弄得他不知道该怎么还手。
总之是,棋差一步。
“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赢你。”
齐鸿比朱扬喘得厉害,说话断断续续,目光犀利的盯着他,“谁怕谁啊!想赢我,再练个十年八载吧。”
两个人都是在逞口舌之快,霹雳巴拉的骂个不停。
曼允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还没吵够吗?是不是要等你们吵完了,我们再说正事?”不过……两个人时常打架,不失为一种提高武学修为的好办法。有切戳,才会有进步嘛。
两个人的招数,大径相反,这里面能得到的启发更多。
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齐鸿和朱扬齐齐回头,“什么正事?”
这时候,朱飞也刚好扔完垃圾回来,走到桌子边,站在一旁,等着曼允开腔。
“我和父王决定了,今晚夜探盐铺。朱扬齐鸿,你们不能再打架了,耗完了体力,晚上办砸了事情,绝不饶恕。”曼允小小的抿一口茶,突然大腿上传来一阵轻抚。神色微变,发现朱飞三人没发现,偷偷瞪了席旻岑一眼。
父王的手,往哪儿放呐?这还有人,就乱动手动脚。
席旻岑熟视无睹点点头,“你们下去休息,切记保存体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曼允。
三个人都有眼力,特别是跟随九王爷时间长了,若是一点半点蹊跷都看不出来,那就妄为人了。表面上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三人齐点头。
朱扬双眼发光,直直盯着小郡主,嘴边挂着一抹意欲未明的笑容。
曼允险些一口水喷在他脸上,表情也变得沉重了,伸手就想拍掉父王作乱的大手。岂料被他反手一抓,紧紧的挣脱不开。
“还不走?”席旻岑双眼火苗乱窜。
这种事情就算不说来,三个人都知道九王爷想干什么事情了。
齐鸿干咳两声,转过身子直往外冲。
朱扬自然舍不得走,坐在椅子上,眼光在九王爷和小郡主之间徘徊。
这个人也太不会看人脸色了吧?朱飞拧起他的衣领,直接往外拽。耽误了九王爷愉快的时间,谁赔得起?再不走,非要九王爷送你一掌,才开心吗?
曼允转身就想跑,手腕却被席旻岑紧紧握着……
“父王,保存体力啊!晚上还有正事。”做过好几次那事了,曼允一看见父王炙热的目光,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父王的精力怎么就这么旺盛,万一耽误了正事……
看穿曼允在想什么,席旻岑打断道:“本王有分寸,会节制。这件事情有了进展,允儿难道不觉得我们该庆功吗?”搂着曼允的蛮腰,迫使她靠近自己。
席旻岑眼眸中的火焰,在燃烧。
曼允咬了咬牙,“要庆功,也不应该是这么庆吧。”这分明就是吃豆腐。
为什么父王每次兽xing大发,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惩罚,什么庆功……
父王,您何时变得这么腹黑了?
席旻岑埋头在她脖颈之间厮咬,印下一枚枚属于他的印记,伟岸的身躯和曼允紧紧贴在一起。
“父王,今天算了吧……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再……”曼允话没说完,最后一块遮挡物,便被席旻岑一手扯开。
席旻岑在她嘴角边,轻轻啄了两下,“允儿,你是不是跟朱扬走得太近了?”
这又是哪门子醋?
“我和朱扬的关系很正当!”曼允为自己反驳,在她心目中,朱扬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好友。
“是吗?那用你的行动来证明。”席旻岑微微一笑,堵住曼允那张还想继续争辩的小嘴。
曼允挣扎了两下,最终败在西敏才*威之下。房中渐渐传来一阵令人脸红的shenyin声。
第十七回
房外,长廊边。
“我赌一百两小郡主下不了床。”齐鸿猥琐的瞥了瞥那扇门,眼光暧昧。
手掌中一张百两银票,晃了一晃。
九王爷那么强势的一个男人,想必在床第之间也十分厉害。就小郡主那副柔弱的身板,怎么经得起九王爷的折腾?
若不是被大哥一只手拧着衣领,朱扬早就趴在房门外偷听了。想起上几次小郡主经过那事后,在床上躺了一天,没有下床走路。
朱扬在衣兜里掏了掏,拿出三百两银票,道:“我也赌小郡主下不了床。”
财迷的朱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况且八年前小郡主借了他的老婆本,直到如今都没还。再不努力赚钱,以后还怎么娶媳妇,莫非让媳妇喝西北风?
朱飞头疼的看着两人,这种事情也能拿出来赌?若是被房间里的两个人知道,他们的身家性命就堪忧了。但是一瞧两人小人得志的样儿,朱飞无论如何也得帮王爷赚回颜面。
手指在腰带一扣,拿出一叠银票,“一千两,我押小郡主没事,晚上能继续跟我们一起去夜探盐铺。”
“大哥,没想到你藏了这么多银子。”朱扬瞧见那叠银票,乐呵呵的笑,似乎下一刻,那些钱就能归他所有。
朱飞的小金库算一算,说不定比朱扬更多。只不过他向来诚诚恳恳,从不炫耀,到底他有多少私房钱,朱扬不得而知。
“赌约就此定下了,谁都不许反悔。”齐鸿伸手抽掉朱家兄弟手里的银票,“等王爷出来,我们就知道结果了,银票暂时放我这儿。”
理清楚银票,齐鸿握在手里,走到长廊一边,靠着柱子舒缓体力。
跟朱扬打一架,他浑身的力气都快用光了。
三个人或蹲着,或站着,在外面守着。
直到日落时分,那扇门才又重新开启。
曼允换了一身白色莲花裙,脸颊微红,带着几丝妩媚。那双清澈的眼眸,也水灵灵的特别诱人。
三个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看见这幅场景,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小郡主这幅模样,比平时更添了一份魅惑,看得人心血澎湃。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齐鸿管不住自己的嘴,心里想什么,便说了出口。
“你敢吗?”随后踏出来的是席旻岑,照旧一身黑袍,华丽而又神秘。跟他冰冷的气息,相得益彰。
“不敢……”齐鸿低头道,连想他也不敢啊。
九王爷的女人,谁敢玷污?就算是小郡主,那也是惹不起的人物。别看小郡主一副柔弱无欺的模样,骨子里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不惹到她,万事好商量。一旦惹怒她,那么便是不死不休。
“饿了吗?”不再理会他人,席旻岑转而问曼允。
“饿。”能不饿吗?刚做完激烈运动,体力都快消耗完了。
席旻岑一挑眉,若有所思,“原来还没喂饱。”
曼允脸颊红彤彤的,跟苹果似的。父王那话,太引人遐想了。就连朱飞三人,也都尴尬的转过脸去。
看着曼允害羞,席旻岑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怎么越看她这幅模样,便越忍不住逗乐一番。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大手揽着曼允的腰,席旻岑跨步往前走,“行了,先去用膳,晚上还得办事。允儿若是嫌累,就别去了。”
知道父王说一不二,曼允急忙摇头道:“不累。”
“不累吗?那么等我们回来之后,再继续。”席旻岑嘴边泛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父王!你再这么下去,从今以后我一个人睡。”曼允可不想把时间,耗费在贪玩享乐上。
父王武功高强,而她的身子骨很弱。若不是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光是一个伤寒,就足够她躺几天。
见曼允恼羞成怒了,席旻岑收起那份戏弄的心情。
“父王不逗你了。”席旻岑轻拍曼允的肩头。
朱扬三人磨磨蹭蹭走在后面。
朱扬欲哭无泪的看着朱飞把银票全装进衣兜里。
因为赌大赢大,朱扬又赔了七百两进去。看着银票长了小翅膀,飞进大哥的腰兜。
齐鸿的心态比朱扬好,他向来输得起。况且不就一千两银子?实在没必要小题大做。
“你很缺钱?”齐鸿问朱扬道。
朱扬虽然是一个侍卫,但能留在九王爷身边,那身份就提高了一个台阶。月钱尽管不多,却有一大把的赏赐。那些赏赐加起来,在皇都足够买下好几座大宅子。
“很缺。”朱扬咬着牙,跺了两脚。
朱飞一掌拍在齐鸿的肩膀上,“别理他,就算是一两银子,他都会心疼,更别说一千两。”
那人是他弟弟,他当然最为了解。哪点都好,就是太财迷。
看见九王爷的身影快消失在视线,朱飞急匆匆赶上去。
因为吴依依那件糗事,吴令鹏变得老实很多。一整天没找他们麻烦,凡是吩咐下去的事情,也办得稳稳当当。
用膳期间,吴令鹏问道:“九王爷,您们已经查阅完宗卷,打算何时回皇都?”
他们才来栖城两天,吴令鹏便受了不少挫折,难怪他这么想赶人。
“吴大人很想我们离开吗?你家女儿的婚事,本郡主还没参加,怎么会这么快离开?我听说栖城的风景不错,还想多逗留几日,四处逛逛。”曼允夹了一片菜,送进嘴里。
事情没办妥,他们怎么可能离开。
“也是。”吴令鹏擦了把汗。
之后几个人便没有再开口,安安静静的用完晚膳,席旻岑借口要休息,告别了吴令鹏,回到房间。
房门紧掩,灯火闪耀。
房门嘭嘭的响起,曼允纳闷的回头,不知谁在外面敲门。打开房门一瞧,耄獓肥胖的身子英姿飒爽的跑进来。
嗷嗷叫了两声,耄獓在地上打了个滚。
“应该是饿了。”席旻岑不知何时转过身子,正往这边看。
这只耄獓昨晚便被留在那院子里,没有带走。他们今天又太忙,一时没想起它。
“朱扬,今晚你别去了。留在府衙随机应变,顺便喂喂耄獓。”夜探盐铺,不至于全部人马出动。万一晚上有人来这院子,他们人却不在,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有必要留下一个人看守。
朱扬轻轻捶打了几下胳膊,“是,遵命。”
下午跟齐鸿打了一架,他胳膊腿正酸着,能不去做事,他非常乐意。
“小郡主,不如把我也留下来。”齐鸿见朱扬能够偷懒,心里不平衡。
比起朱扬,他更加累。朱扬擅长防守,所以他的力气消耗较少。而自己从打斗开始,就一直处于攻击状态,所有的力气几乎全抽干了。
“不行,留一个就够了。”
若是将两人都留在这里,万一他们再次打架,府衙里没有人能够制止得住。
把耄獓交给朱扬,几个人偷偷摸摸从窗户潜出去。
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一闪一闪,好似美人看见自己的情人,不断眨眼睛放电。
星辰很密集,如同一条河流,横挂在漆黑的夜空。
四个人行走在空寂的小巷,没有一丁点声响。如同鬼魅,甚至连脚步声听不到。
苏福盐铺是最大的一家铺子,毫无疑问,曼允几人选择这家铺子下手。
三米高的围墙,对于几个学武的人,根本构不成阻挡。轻轻一跃,所有人仅仅一瞬间,落到围墙里面。
夜很深了,许多百姓累了一整天,早早就进入睡眠。而这家盐铺却灯火通亮,几个灯笼挂在房檐底下,泛着微黄的光芒。
齐鸿来打探过,所以由他带路。一般的商铺,前面乃是铺子,后面便是居住和停放货物的院子。
院子不大,只有几间房。不知货物放在哪一间,几个人分开寻找。
吱吱……
听到响动,几个人都看向出声的方向。齐鸿指了指那间房,所有人汇聚过去。
房门已经被齐鸿撬开一个小缝隙,里面的麻袋堆积如山。
轻轻推开房门,几个人脚底无声的走进去。这屋子里少说有几百麻袋,空气中也泛着一丝咸味。
朱飞抽出剑,小心翼翼划开一个麻袋,从里面抓出一把盐。
和今天买回来那些一样,盐的颜色偏黑,很粗糙。
这么多私盐,实在令人太吃惊。
齐鸿知道九王爷来栖城,是为了查私盐的案子,却没想到这个案子会这么大。
这些盐买卖出去,那是多大的利润?
几个人正准备全身而退,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人对视一眼,全都翻身藏到麻袋后面,遮掩住自己身体。
“今天运来多少袋盐?清点好了没?再过两天,就把这些盐送去覃城。”说话的人是个老气横秋的中年男子,男子推开门的那一刻,惊讶了一下,转过头就朝后面那几个人叱喝道:“怎么回事?你们忘记锁门了?”
“小的明明记得上锁的。”后面的声音更加惊讶,挠了挠脑袋。
在中年男人的骂声中,那名小厮低声认错。
“刚清点完,总共有五百六十袋。”小厮汇报着。
中年男子瞧了几眼,没发现异常,点头道:“听说伩城那边也快没货了,四日后,你们再去抬一些货出来。”
第十八回
曼允转过头看了一眼父王,两人的眼神对视几秒。暗暗想到,这里的几百袋私盐,竟然只是一部分?那么他们生产私盐的地方,在哪儿?这里是暂时仓库,主仓库又藏于什么地方?
这件案子超出了曼允的想象范围,万万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栖城,竟然堆积了这么多私盐。
没有官府罩着,怎么能够相安无事这么久?
脑中豁然想起什么,曼允看着四周,一脸深思。
“把门锁上了,再敢忘记,就等着挨板子。”那名中年男子对着小厮劈头骂道,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
小厮低声嘀咕了两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圈,才转身走出门。
咯噔……房门被上锁。
四周重归一片黑漆。
待外面的人走远后,几个人才摸索着站出来,每个人眼神都很惊愕。这次贩卖私盐的数目这么大,恐怕是丰晏这些年来最大的一件私盐案子。
曼允可不认为,这事比想象中的简单。
“父王,真让他们把这批盐,送到覃城?”若是私盐再送去,又有多少人能遭殃?
席旻岑一身的黑袍,融入在暗黑之中,有些看不清楚。
他是主心骨,所有人都得看他的想法办事。
席旻岑冷静的思考了一会,道:“朱飞,你明日带二十名侍卫去拦截。必须做到无声无息,不得传出任何一点风声。至于私盐,全部销毁。”
栖城不是他们的地盘,想找个地方盛放私盐,而不被人发现蹊跷,尚且有些难度。
反正罪证,并不止这几百袋私盐,销毁了也无妨。
朱飞回道:“属下遵命。”
跟随而来的五十名侍卫,全都隐藏在栖城街市。三五几人一小组,住在不同的客栈,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们便如同普通人,可以自由行动,只需在王爷号召之时,严阵以待。
这五十名侍卫,乃是训练出来的死士,效忠九王爷多年。其能力,丝毫不逊色于大内侍卫。
能留在王爷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能人将相之才?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朱扬,还不是有许多真本事?
“九王爷,我们可以回去了吗?”该探查的地方,他们都看过了。齐鸿捏着发酸的胳膊,想快些回去休息。
天色已经很晚了,就连夜市也结束了,再不睡觉休息,明天真打不起精神。
但有一个疑问,一直围绕着曼允,曼允想了想,问道:“这家苏福盐铺的老板叫什么名字?”
众人不知所云,他们只是瞧这家盐铺最大,才来这里查探。至于老板姓甚名谁,他们不了解。突然听到小郡主这么问,所有人都泛起疑惑。
听到‘苏福’两字,席旻岑最先反应过来,对齐鸿道:“你明日去查查这家铺子的老板,与吴令鹏的妻子吴氏有什么关系。”
“小郡主的意思是说……这是知府夫人的娘家人?”脑子稍微转了个弯,齐鸿也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他们差一点忘记了,吴氏也姓苏,听说还是栖城一家商户的女儿。
倘若真像小郡主所猜测的那样,那么吴令鹏和蒋家肯定有勾结,狼狈为奸。
官商勾结,难怪他们能在栖城犯这么大的事儿,却无人知晓。
想起先前那名采花贼,曼允摇摇头,苏家绝对不是什么善类。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连儿子都这般无法无天,这老爹指不定坏到那儿去。
众人沉默了半响,最终决定先回府衙。
毕竟查案才刚开始,必须有良好的精神去应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后几日,才是最重要的。
曼允打了个两个哈欠,扯着席旻岑的衣袖,道:“父王,我们回去吧。”
席旻岑点头。
锁是从外面关上的,想从里面出去有些困难。而这里又是仓库,四面墙没有窗户,是一个密封的空间。
好在那锁难不倒几人,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气定神闲的交谈。
朱飞拨出腰间的剑,穿过门缝隙,对准锁链子一砍,那铁锁犹如豆腐般,瞬间分裂成两半。
推开门,几个人毫不费力的走出去。
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曼允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冰冷的铁锁,落在地上。
齐鸿哈哈一笑,“这还不容易?”捡起地上的锁,随意往草丛一扔。
“就让那名小厮再挨一次骂吧。”
竟然想把罪名嫁祸给那名小厮,曼允无奈的一笑,反正这院子里没几个好人。小厮挨一顿打骂,总比他们泄露行踪划算多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朱扬趴在桌子上,早就睡着了。而耄獓就蹲在他腿边,卷缩成一团,白色的毛发在黑暗中特别的显眼。
听到响动,朱扬警惕的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身影后,揉了揉睡眼。
“你们回来了?这桌子真硬,磕得我胳膊都疼了。”朱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齐鸿很想骂一句,你胳膊有我疼吗?能在府衙里偷懒,还不满足。
“朱飞朱扬齐鸿,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尽管父王下午有节制,但曼允还是很累。若是有一张大床,不出片刻,曼允就能很快入睡。
忙完一整天,众人都很想放松休息。行完礼之后,三个人便退下了。
曼允脱掉外裙,倒在床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裹住棉被,翻了个身,背对着床外。
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候,都是面对面入睡。看见曼允故意翻身背对自己,席旻岑有些气恼。
“允儿,不必这么警戒父王。父王,又没强迫你,身子翻过来,好好睡觉。”席旻岑褪去一件件外袍,掀开棉被的一角,躺进去。
语气宠溺,又带着一丝无奈,不知道该拿曼允怎么办才好。
曼允有多么疲惫,他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纵使再怎么想继续,他也会忍住。毕竟他不想伤害她。
静静的黑夜,没有丝毫动静。
席旻岑见曼允迟迟没有反应,心里燃起一丝怒气。他已经说过,不会强迫她继续欢好,怎么还跟自己耍脾气?
伸手碰触了一下旁边柔软的身体,依旧没有响声。
席旻岑以为孩子在闹情绪,从棉被中搂住她的腰,嘴凑到她的耳垂边,和她厮磨。
“再不听话,就别怪父王不客气了。”手指悄悄钻进曼允的衣裳。
触碰到滑嫩的肌肤,席旻岑喉咙一干,手下的力气一重,旁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哼声。
曼允的身体本能的往热源移了移。
“睡着了?”席旻岑收回手,精心凝听了一会。
曼允的呼吸声很平稳。
难怪这么久没有任何反抗,原来才这么一会,就睡着了。
心中的火气,顿时一消。大手揽着曼允的腰,将人翻过来,和自己面对面躺着。
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席旻岑道:“今晚先放过你了。”
第二日清晨,阳光一束束照进房间,印下一片光辉。
窗外的鸟儿吱吱的叫唤,花圃中的花儿开得正艳,接受着阳光的洗礼。
曼允睡饱后,精神劲也足了。朦胧的睡眼缓缓睁开,如往常一般,父王早已经起床,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最近烦心事多,贩卖私盐的案子,难度又提高了一截。若是不好好应对,说不定会出什么差错。
不敢打扰父王,曼允轻手轻脚取来衣服,一件件穿上。走到梳妆台,拿起梳子,梳理发丝。
“醒了?”曼允再怎么小心翼翼,也瞒不过席旻岑的耳朵。在曼允起床的那刹那,席旻岑已经知道了。
“恩,父王。”曼允点点头,梳子穿梭着乌黑的发间。
席旻岑挑起她的一丝秀发,凑到鼻子嗅了嗅,很香,很好闻。
将曼允拉起来站着,席旻岑坐到梳妆台前,道:“允儿,为本王梳理头发。”
曼允有些愕然,低头一看父王的黑发,散落在背后。若是以前,早就曼允起床前,父王就打理好了一切。她就说,今日看父王怎么有点怪,原来是头发还没梳理。
父王等着她起床,为他梳理?
“怎么?允儿不愿意吗?昨日本王看你为齐鸿梳发的时候,挺开心的。”席旻岑转过身子,正对曼允。
“父王,你最近吃醋的次数多了。”没有正面回答,曼允转移了话题,言之凿凿的说道。
席旻岑神色没变,反而深思一会,正经道:“这么说没错,本王的确在吃醋。难道允儿觉得,本王不该吃醋?”
被这样反问,曼允脸颊微红。脸皮怎么越来越薄了?隔三差五就脸红。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曼允狠狠瞪了席旻岑两眼。
一丝丝为父王梳理黑发。
席旻岑的头发黑而亮,柔顺得梳子能一梳到底。比起齐鸿的发质,父王的头发摸起来,舒服很多。
铜镜之中,反照出父王刚毅的五官,看得曼允一阵恍惚。这么多年了,父王的外貌没有丝毫变化,岁月就如同在他身上停止了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除了增添他的魅力外,什么都没带走。
果然,有些人从出生就受到老天爷的爱戴。
父王不愧是天子骄子……
第十九回
朱飞清早就出了门,整个上午,都没瞧见他的人影。
知道他是去执行父王派下的任务,曼允没有多问,在府衙内晒晒阳光,睡睡午觉,很是惬意。
苏福盐铺那边,他们派了十个侍卫暗中监视。既然再过几天他们还会去取货,曼允们只能选择那条线,顺藤摸瓜。
这两天,曼允和席旻岑就如同真的出巡游玩一般,每日早出晚归,哪儿风景不错,就逛去哪儿。每次回府衙,朱扬手里都捏着一大堆的东西,全是曼允觉得新鲜,便花钱买来的。
银子啊,就像水流一般,一去不复返。
朱扬抖了抖腰间的钱袋,日日减少,心疼得紧。
“又不是花你的钱,你心疼个什么劲。”齐鸿嘴里吐出瓜子壳,对着朱扬一阵鄙夷。
见过财迷的,没见过这么一毛不拔的。
几人坐在亭子里,桌子上摆放着几碟瓜子,还有糕点。
来了便是客,吴令鹏每样都不敢怠慢九王爷,好东西直往这里送。每日美酒佳肴,轮番的换。论起破财,吴令鹏近日来,光是招待九王爷吃喝,就耗费了一大笔钱财。
比起小郡主买的那些小玩意,这笔钱财才值得人心疼。
“朱扬,你的xing子该改改了。你这幅模样,被别人看见了,还不得说我们岑王府的闲话。岑王府又不缺钱,整日计较那些钱干什么?”父王的身价,富可敌国。随便拨一笔银子,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比起其他王府的郡主侯爷,曼允算是勤俭节约了。
朱扬依旧苦着脸,“小郡主教训得是。”
但那副皱成一团的脸,曼允看不出,他有丝毫的悔悟。
朱扬的爱财的怪癖,估计是没得治了。要心疼,就让他去心疼好了。
其余几人都无奈的摇摇头,只能随他的意思了。
“苏福盐铺那边,可有传来消息?”席旻岑剥开花生壳,把果实递给曼允。
曼允也不客气,嘴巴凑过去,一口含住。
能得到九王爷温柔呵护的人,除了小郡主,天下找不出第二人。瞧瞧九王爷那剥花生的手,越来越熟练了。
“听监视的侍卫来报,今日下午他们似乎要去一个地方。”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只是瞧盐铺里很多小厮都在准备,像是要出门。
安静了三天,终于有动静了。
“他们要去抬运私盐吗?”齐鸿正色道,瓜子送到嘴边,又停住了。
除了这可能,其他人也想不出别的。
“我们暗中跟着他们。”曼允咀嚼了两下花生,吞进肚子里。
“明日便是吴依依婚嫁的日子,我们该送什么礼物才好?”深入深思,曼允皱了下眉头。
吴令鹏又不是好人,为了他而大肆破费,曼允十分不愿意。
朱扬听到这话,气得咬牙,“小郡主,那种人哪值得我们送东西。这些银子,我还不如留着买肉包子打狗。”
和吴令鹏本就没什么交情,若不是因为查案,他们又怎么会和吴令鹏扯上关系。
但他们在人家的府衙里住着,不送东西,会显得太没有礼仪。
曼允往席旻岑投去目光,征询他的意见。
东西太贵,舍不得银子。东西太便宜,又怕别人笑话岑王府小气。的确很难办啊……
“就送一个花瓶吧?”齐鸿插嘴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一个花瓶值多少钱吗?”朱飞掰起手指,朝着齐鸿开口道:“既然是王爷送贺礼,少说也得是青花瓷,这种花瓶的卖价,最低要五百两银子。”
这还是最普通的一类,若是要好一点,少说也得一千两。
五百两啊……送一个道貌岸然的贪官,总觉得不合算。
这是朱扬眼中的五百两……
曼允倒不觉得昂贵,他们随便喝一壶美酒,不就得几百两银子。况且这些日子里,他们几个人白吃白喝吴令鹏不少钱。不过……他那钱,不见得干净。没准全是从百姓那里,剥夺而来的钱财。
席旻岑沉默许久,站起身道:“吴知府家办喜事,自然得送一份大礼。不过这贺礼……就要看吴令鹏敢不敢接。”
话语冰冷至极,朱飞齐鸿心里一惊,明白九王爷语气中的不善。
唯有朱扬的脑子没转过弯来,问:“大礼……?”那得花多少钱啊。
没理会朱扬的惊讶,曼允打量四周,见没有人在亭子周边,小声问道:“朱飞,那日喊你查苏福盐铺的老板,查得怎么样了?”
朱飞这两日在外面奔走,得来不少消息,回答道:“正如小郡主所料,苏福盐铺的老板,名为苏友奇。是吴氏和采花贼的父亲。”
天下的巧合,不会有太多。听到这样的答案,曼允没露出丝毫惊讶。
“果真是这样啊……”曼允点头,摆摆手道:“先去用膳,下午我们便出门跟踪苏福盐铺的人。”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只要找到一丁点罪证,想要查办了苏家和吴令鹏,并不是难事。
最难的事情,是如何找出它们盛放私盐的仓库,还有生产私盐的地方。
生产盐,和海水离不开。栖城的风景名胜很多,城外五百里的地方,就有一片海。不过那里怪石嶙峋,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比海面高了二十多米。想要无人知晓,把盐提取出来,尚有难度。
前日曼允们也曾经去那里看过风景,大海波涛汹涌,一**的海浪击打岩壁,溅起一簇簇半米多高的白色浪花。景色十分的壮观,比起江南水乡那种如诗如画的美景,更添加了一分豪气。
“别想了。”席旻岑见曼允还坐在椅子上没动,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下午便能得知结果,到时候他们如何生产私盐,我们不就全知道了?”
父王说得极是,现在再愁,也想不出所以然。还不如等着苏福盐铺那群人,自己来揭开答案。
又是一桌的美味佳肴,淡淡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激起人的食欲。
曼允握住筷子,夹了一个肉丸子,放进父王碗中。
“父王,尝尝。”那丸子的卖相不错,令人食指大动。
席旻岑夹起来,送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又帮着曼允夹了几片青菜,让她快些吃。
这么一副相亲相爱的场景,光是看看就赏心悦目。
吴令鹏微微叹息,偷瞟了两人一眼,故意伤感道:“见九王爷和小郡主感情这么好,下官便想起了牢狱中的妻子。明日便是依依出嫁的日子,她好歹是依依的生母。若是错过了女儿的人生大事,又得哭上一场。”
曼允顿了顿筷子,这老家伙在帮吴氏说情呐。
算一算日子,那吴氏已经被关进牢狱四五日了。府衙是他们家,估计那女人在狱里,也没有人敢难为她,说不定还好酒好肉的伺候着。
曼允没吭声,把这事交给父王处理。
席旻岑曼斯条理咀嚼完最后一口菜,这才正眼看吴令鹏,道:“吴大人不说这事,本王还给忘记了。你怎么还没把你家夫人放出来?”
吴令鹏脸色一僵,内心波涛翻滚,您没发话,他哪里敢放人。
他心心念念想着把妻子弄出来,没想到九王爷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嫁女儿,的确是一件大事。不让吴氏参加,难免有些不近人情。既然你开口了,便将她放出来吧。切记转告她,以后千万要记住礼仪。”席旻岑淡淡口气,仿佛随意一说。
明日有好戏,怎么能缺了吴氏这个女人。
吴依依的嘴唇紧紧抿着,在她身旁,坐着余琳。一提到婚事,余琳满脸笑容,一个劲的对席旻岑道谢。
在坐的人,各怀心思。不过这些人,比起朝廷那群老狐狸,‘简单’多了。否则,迟早有一天,曼允得心力衰竭而死。
桌子上的佳肴再美味,面对这么多心思迥然的人,也变得淡然无味了。
草草吃完半碗饭,曼允便搁下筷子。见父王也吃完了,便道:“父王,我们今天去哪儿玩?”
吴令鹏早就习惯这对父女每日出去游山玩水,神色很自然,没有什么怀疑。
“城外东坡有一处瀑布,景色很不错,九王爷和小郡主不如去那儿瞧瞧。”吴令鹏披着虚假的笑容,为两人建议道。
“本王也正有此意,不过那里距离栖城太远了。一来一回,估计得傍晚才能回来,吴大人就不必等我们回来用膳了。”接过朱扬递过来的帕子,席旻岑擦擦嘴角。
“九王爷不熟悉栖城的地段,不如由下官带路吧。”吴令鹏奉承道,一脸愿意为王爷服务的表情。
席旻岑不领他的情,果断的回绝道:“吴大人整日公务缠身,本王不想耽误你的时间,自己前去就行。”
这番话说得客客气气,闲谈了两三句,席旻岑便带着曼允几人,出了府衙。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很多人嫌天气炎热,手中的扇子,呼啦扇得作响。
几个人没有如同吴令鹏所说那般,去城外东坡看瀑布,而是直奔苏福盐铺。
几人刚到,就有两个穿着素衣的男子,迎面走来。
曼允认得这两个人,是父王那群侍卫中,其中的两人。
第二十回
“里面怎么样了?”几个人站到街道的拐角处,这里的路人比较少,很少有人往这里投来目光。
席旻岑一袭黑袍,不怒自威,身上那份气质,便将所有人比了下去。唯有她身旁的曼允,绝美的容颜,能够与之比肩。
两个人侍卫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逾越,先是朝席旻岑行礼,然后才开口道:“暂时没任何动作,不过属下有一点不明白。”
侍卫露出深思的表情,眉毛纠结在一起。
莫非事情有变?
曼允催促道:“有什么话快说。”
声音很清脆,传进人的耳朵,便不由得心情放松。
“昨日打探来的消息,苏福盐铺的人今日会去一个地方。我们都以为他们一定是去取私盐,然而刚才,听里面的人说,他们会伴随苏老爷去郊外的宅子。”侍卫说话很小声。
消息有误,便是他们办事不利。这要是怪罪下来,他们都脱不了罪名。两个侍卫看了看九王爷,发现他脸色未变,也琢磨不准他的心思,提心吊胆的站着。
难道今天的计划要落空?
曼允心情稍微低落,还以为今日便可以找出最终的真相,没想到竟然白高兴一场。不由得瞪了两人一眼,消息不准确,还汇报什么。
朱扬是个直肠子,怒气全写在脸上,“有你们这么办事的吗?你们是不是想找打啊。”
撸起衣袖,朱扬就想干架。
平日里,朱扬和这些侍卫没少混在一起,打架斗殴是时常的事情。
朱飞一把握住他的拳头,“王爷还没发话,你瞎起哄个什么劲。”
朱扬向来怕自己大哥,打又打不过他,鼻子哼哼两声,拳头还是渐渐放开了。
在场的人都十分安静,没有人敢说话。
隔了半响,席旻岑冷笑一声。
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看向他。
两个侍卫唯恐九王爷发怒,双腿立刻跪下去,“属下办事不利,求王爷责罚。”
他们都清楚九王爷的xing子,最讨厌有人办砸了事情,还敢找借口。所以没等九王爷开口,便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些道理,他们都清楚。
曼允没吭声,既然事情没办好,责罚是应该。只要父王别罚的太厉害,她是不会开腔的。
谁知席旻岑又冷笑了一声,道:“本王有说要责罚你们吗?”
所有人愣了一下,九王爷还有仁慈的时候?
曼允也纳闷,父王何时转xing了?
“允儿你何时变糊涂了?”席旻岑揉揉曼允额前的秀发,说的话,让曼允一阵无错。
她怎么了?不明所以的看席旻岑,道:“父王,我有做什么吗?”
席旻岑摇摇头,解释道:“并不是你犯了错,而是你们全部人,都被对方放出的消息迷惑了。他们要去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又怎么会给我们确切的消息。所以说,他们说去宅子,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
真的是这样吗?
不过这话,确实令人信服。
“王爷,但属下打听过了,苏友奇在郊外,真的有一座宅子。修建于三年前,听说耗费了不少钱财。”两个侍卫仍是不相信,出言反驳道。
很多家底丰厚的人,都喜欢在郊外修建宅子。说那里比城里清静,特别是夏天,很多人都爱去郊外避暑。
席旻岑没有生气,或者可以说,有人反驳他,他应该觉得高兴。如果属下一味的服从命令,而不知道思考,那么这种属下一辈子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
“建有宅子又如何?”
众人被他问住了。
“无论如何,今日都得跟去瞧瞧。”曼允下定了决心,她有一丝预感,苏福盐铺的人,肯定会去取私盐。
众人都被这句话打动了,不管怎么样,跟去瞧一瞧,总归不会有错。大不了就是白走一趟,他们没任何损失。
“计划不变,所有侍卫都跟去待命。”席旻岑不想再多说什么,讲完这句,嘴就紧紧闭着,没再开口。
隔了半刻钟,苏福盐铺走出十几个伙计。最前面的是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年男人,他手里杵着一根镶金的拐杖,身上穿着绸缎。精神似乎不太好,每次抬步走路都不稳当。
“那人便是苏友奇。”侍卫在一旁解释。
采花贼的相貌,继承了苏友奇,都长得浓眉大眼。丧失唯一的儿子,苏友奇的气色很差,就像随时会倒下。
盐铺前面,停着一顶轿子。苏友奇慢慢杵着拐杖,走进去。十几个伙计,全都跟在轿子后面走。
他们走之后,曼允几人也暗中跟去。
出了城门,路边栽种的树木,投下一片树荫。习习的风吹来,减少了一份炎热。
与前面的队伍保持着数十米的距离,他们不敢靠的太近,害怕被人发现。
“父王,这条路我们之前来过吧?”总觉得有些熟悉,曼允抬起头,询问席旻岑。
席旻岑皱了皱眉头,随即道:“他们是冲着那片海而去的。”
前两日,他们才去那片海看过。所以路线,都记在脑子中。看来他们是去取私盐,没错。否则目的地,怎么会靠近那片海。
走了接近半时辰,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曼允以为盐铺的队伍,会往海那边走。没想到轿子竟然走反方向……
疑惑,非常疑惑。
“这怎么回事?”齐鸿眨眨眼,不肯相信,“他们怎么走岔路了?”
“难道他们发现我们在跟踪?”朱飞不确定的问。
但几个人都是武功高强的人,光凭这些伙计,怎么可能发现他们的存在?所以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父王,现在怎么办?我们还继续跟不跟?”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曼允一颗心安静不下来。
“王爷,他们没准真是去宅子。”其中一个侍卫小声道,如果要前往苏友奇的宅子,走那条路是正确的。
“难道苏友奇把私盐,藏在自己家里?”朱扬突然道。
这个猜想,有可能存在。
不过藏在家里,不太安全。如果官府来查,被搜出来后,那就是百口莫辩。想解释,都不可能。
“继续跟。”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讲话,席旻岑沉默了会。
曼允也支持这个决定,路都走了一半,没道理要折返回去。万一正应了朱扬那句话,他们还不得追悔莫及。
私盐能够藏宅子里,但生产私盐的地方,总不可能设在那里。他们一直以为藏私盐和生产私盐的地方,都在一个地方,现在看来,不一定。
跟着盐铺队伍的脚步,几个人尾随而去。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前方出现一座宅子。宅子门前摆着两樽石狮子,大门紧闭着。这宅子建造的规模并不大,但外部的装潢却极为好看。
门匾上雕刻着‘苏府’两字,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轿子的布帘被掀开,苏友奇杵着拐杖出来,“去把门打开。”
“是,老爷。”中年男子应声道。
曼允认得出这个声音,正是前几日夜探盐铺的时候,那位中年男子。
他应该是苏家的管事,很多事情都由他CAO办。
两个伙计去推门,大门发出沉重的声音,渐渐被打开。
“老爷,您慢点。”中年男子见苏友奇往宅子里走,赶紧扶住他。
没隔多久,那些人全都进了宅子,大门又逐渐关上。
“如今怎么办?要不要进去?”朱扬趴在一棵大树后,伸着脖子,朝前面张望。
曼允转过身,看朱扬,开口道:“为何不进去?”都到这个份上了,不进去瞧瞧,对得起他们走了这么长的路吗?
席旻岑拉着曼允的小手,走到宅子旁边,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一个翻身,就跃了进去。
看见王爷都翻进去了,做下属哪有不去的道理。几个人轻轻一跃,稳稳当当的站在宅子中。
宅子很静,连树叶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翻进来的地方,理应离大门不远。瞧了瞧四周,并没有任何人影。
莫非进屋子里去了?
“朱飞朱扬,你们去找找。”曼允压低声音,吩咐道。
为何一进这宅子,曼允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门外装饰得非常大气富贵,为何里面却普普通通,跟平民居住的地方,没有区别?
旁边的花圃,也是杂草丛生,很久没有人剪理了。
“苏友奇不会连请个花匠的银子,都没有吧?”齐鸿拨出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把玩,忍不住讽刺道。
都说苏家乃是富贵人家,没想到住宅这么萧条。
“看来离我们要找的地方,并不远了。”席旻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环视着四周。
地面铺满了落叶,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人打理。
曼允实在搞不懂这宅子,怎么会这样简陋,更听不懂父王口中之意。难道父王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正在这时,朱飞朱扬又返回来了。
两个人都皱着眉,一脸的匪夷所思。
“王爷……”朱飞欲言又止。
倒是朱扬口直心快,刚走到三人面前,就道:“所有人都不见了,宅子里没有一个人。”
曼允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只不过落后那群人半刻而已,怎么会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十一回
席旻岑也皱起眉,一声令下:“继续找……”
那群人一定在宅子中,他们又没有遁地之术,怎么可能消失无踪。
重新打量这间宅子,没想到这么简陋,竟然也会有蹊跷。
苏友奇修这么一座宅子,到底有什么用处?以宅子的荒芜程度来看,这里根本就不能住人。别说苏友奇钱多了没地方花,买座宅子,在这里当摆设。这个根本不可能。
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xing子,比如司马晁那种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相信这个苏友奇,也是这样。
曼允也加入寻找的队伍,绕着宅子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
这宅子没有后门,所以可以排除那群人离开了宅子。但他们究竟去哪儿了呐?
曼允想不明白,才这么一会,一群人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把所有侍卫喊来。”他们找了几圈,仍是没有找出线索。人多好办事,席旻岑立刻吩咐道。
“是,王爷。”朱飞应声,胸前的衣兜,掏出一个哨子。朝着天空,吹了一段哨子声。
哨子声,先是低沉,而后变得尖利。
曼允曾经问过父王,知道这是他们召集侍卫的方式。哨子吹出的每一个音节,都代表着一个含义。除了岑王府里忠心于席旻岑的侍卫,其他人都听不懂。
就连曼允也仅仅只能听懂几个音节。
没隔多久,四五十个带刀侍卫,逐渐翻墙进来,停在席旻岑面前。
他们单膝跪地,行礼道:“叩见九王爷。”
他们的办事效率,曼允也见识过两次。第一次是出使南胄,和史良笙那帮人厮杀。第二次,就是举行祭奠时,和沉王斗勇斗谋。
“立刻搜索这间宅子,找找没有没密室,或者密道。”席旻岑冷静的分析后,觉得这是他们消失的唯一理由。
没有人能够凭空消失,他们一定是用这宅子,掩人耳目,方便他们行动。
这也难怪苏友奇会在这荒郊野外,建一座宅子。说不定宅子背后,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曼允显得有些激动,先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越接近真相,她便越高兴。
“真的吗?真没想到奸商这么聪明。”朱扬挠挠脑袋,还好跟踪他们来这里了。否则这案子,不知道何时才会破。
光是贩卖私盐,就搞出这么多名堂,弄得他们晕头乱向。
“你都说是奸商了,他们的鬼心眼会不多吗?”齐鸿嗤了一声,就像对方问了一个极为白痴的问题。
朱扬难得没跟他计较,转身就往宅子里跑,“我去找密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藏在哪儿。”
几个人相继散去,分散一处处搜索,什么地方都没有错过。每一面墙壁,都敲了敲。每一个花瓶,都移了移。
这宅子并不大,搜索起来很容易。但越搜,他们越灰心。
搜了不下十遍,竟然一点线索,都没寻到。
“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没有?”朱扬擦着汗水跑过来,这宅子里里外外,全被他搜查了一遍。
能藏东西的地方,绝对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原本信心满载,如今却被打击得直跳脚。
“我也没有找到。”齐鸿无奈的摇摇头。
两人皆看向曼允和席旻岑,眼神无声的询问。
曼允叹口气,“你们别看本郡主了,本郡主的答案,和你们一模一样。”
该搜查的地方,她都留意了。可是真的没有一点线索,若不是亲眼看见苏友奇那群人进来,她都开始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人。
这些侍卫也是头一次这么受挫,以前那些事情,办起来,都得心应手。而这次,却没头没脑的,连一丝痕迹,都寻不到。
“累了吗?我去给你们打些水来喝。”唯一还能淡定住的,就是朱飞了。虽然他也满头大汗,却没有把急迫表现在脸上。
席旻岑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一直落在庭院。刚才那番话,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哥,我渴。”朱扬挽起衣袖,擦掉汗水。
这太阳也太毒了,每个人都流了一身大汗。汗味飘荡在空气中,十分的难闻。
“王爷,您要不要喝水?”没理会朱扬的话,朱飞万事都是以席旻岑为先。
“有水吗?”曼允记得他们出门,都没有带水壶。这院子,也不像有水,可以食用。
“回小郡主,属下刚才在那边看见一口水井。”水井还没枯,朱飞往下面看的时候,井底还盛着水。
那口水井,曼允也注意到过。但这宅里没住人,那水井干不干净,还是个问题。
似乎想到什么,席旻岑的目光移到众人身上,“带本王去水井那里。”
曼允奇怪的盯着席旻岑,别告诉她,父王真想喝那口井的水。抱着疑惑,所有人全聚集在水井周围。
朱飞正准备去打水,被席旻岑制止了。
“告诉本王,你们看见了什么。”席旻岑盯着那口水井,让众人别靠近。
“就一口井啊,王爷。”朱扬直白的说出来,除了井,这里还有什么?哦……旁边还有一棵树。
众人仔仔细细的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庭院十分安静,遍地的落叶。灰尘也铺得厚厚的一层……
但越是这样,越显得怪异。
“这些脚印是你们留下的吗?”曼允蹲下身子,指着井口边杂乱无章的脚印。光从脚印而看,应该有很多人都从这里走过。
几十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多都摇头……
他们把搜查的重心,全集中在宅子上。并没有太过留意庭院,每次经过时,只晃眼看了一下,便又去别处搜查了。这些人之中,只有朱飞最为细心,曾到井边查看过。
“那这些脚印哪儿来的?”齐鸿睁大眼睛,疑惑的询问道。
席旻岑走向水井,站在边上瞧了瞧。
“别忘记,除了我们,这里还有别外一拨人。”席旻岑弯腰,朝着井底看。
曼允也凑过去,“他们在井底吗?可水井里,不是还有水?”
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个猜测,不可能。人怎么能够在井底?……那不是得淹死吗?但是地上的脚印,却止于周围,很显然那群人走到这里后,没有折返回去。
“王爷,您这个想法,会不会太过牵强了?”齐鸿摇头摆脑,总觉得不可能。
曼允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水井。
噗通一声,众人都听见了。这水估计还很深……
“下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席旻岑在众人之间扫视了一圈,问道:“谁愿意下去?”
侍卫们都不是胆小的人,几乎在席旻岑开口的那瞬间,所有人都喊道‘属下愿意去’。不亏是父王的死士,只要父王吩咐,所有人都时刻准备待命。
“还是属下去吧。”朱飞摆弄着井口的水桶,握在手里,“属下熟悉水性,到了下面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况且,他的武功,是所有侍卫中,最好的一人。
这种事情,让他去,比较保险。毕竟下面会遇到什么,没有人能够说出来。
“恩。”席旻岑淡淡的回了一声。
朱扬和齐鸿全站在井边,协助朱飞。
朱飞把栓着水桶的绳子解开,反而绑在自己腰间。坐在井口,一点一点往井下移动。两条腿分别撑在井壁,保持着平衡。
他的动作很稳,同时也很快。
只是片刻时间,他就到了井底部。
噗通……
朱飞人已经进了水底,曼允刚想问问里面什么情况,朱飞突然大喊道:“水……,王爷,水是咸的。”
所有人大吃一惊……
那么这水……是海水?
不给众人愣神的时间,朱飞又大喊道:“井壁有一个洞,可以通过一个人。”
那估计就是密道了……
众人都兴奋起来,纷纷想下去。
“王爷,井壁有一些凹进去的小坑。应该是苏友奇特意命人打造的,不需要绳子,也能踩着那些坑下来。”这也是朱飞为什么下来得那么快的原因。
当他发现这些小坑,就一直踩着下去。
井壁上的那条密道,被水淹了一半。朱飞不顾水流的冲击,一步步的移动到密道里。
第二个下来的是朱扬,朱扬刚落到井底,就忍不住骂了一声。害得他们翻遍了宅子,没想到密道竟然在井里。苏友奇那个老头也太会藏东西,若不是王爷仔细,没准到天黑,也寻不到这密道。
水冷冰冰的,刚一入水,朱扬便觉得凉爽多了。井里的空气,和外面炎热的天气相比,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曼允趴在井口,刚想要下去,突然被席旻岑拉了回来。一个踉跄,曼允没站稳,摔进席旻岑怀中。
“父王?”为什么拉住她?曼允也想下去瞧瞧。
寻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不下去看个究竟,曼允的心里很憋屈。
席旻岑不为所动,只冷声道:“你的腿好了吗?下面的水很冷,你给本王好好呆在上面。”
曼允的腿,受不得冷,所以席旻岑一直让她碰冷水。下面的密道淹在水中,曼允下去后,万一发病了,他该怎么办?再看着曼允疼得死去活来,比剜他的心还难受。
“父王,不会发病的,让我下去瞧瞧。”曼允不甘心的劝说道。
第二十二回
“不会发病?你怎么知道不会发病?上次你冲动的跑出去,还不是疼得连路也走不了?”席旻岑扯住曼允的胳膊,手指紧紧扣在她的肩头,不由分说的道。
他不喜欢有东西超过他的掌控,特别是曼允身患的这个顽疾。
曼允无话可说,看着父王愤怒的双眼,刚开始的兴奋劲渐渐消了下去。
“可是……允儿真的很想下去看看。”曼允说的很小声,头慢慢低了下去。
父王的担忧,并不是全无道理。这个病,一碰冰冷的东西,就要犯。下面一滩冰凉的水,没准真会引得她犯病。
“好好呆在上面。”席旻岑揉了揉曼允的秀发,语气一改平时的冰寒,带了一丝温柔。
他也不想对曼允发脾气,但一碰及有关发病的事情,那绝对不可能退让。
“允儿知道了。”不再无理取闹,曼允回了席旻岑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就在上面等着好了,正好也能有个照应。
懂水性的侍卫,全都跟着席旻岑逐渐潜入水井。留在上面的人,最后只剩下五个。
曼允走到树荫下,靠着大树坐着。估计他们一时半会也回不了,曼允想着还不如补补眠,好好睡个觉。
那五个侍卫每个人面朝一个方向站着,静静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手掌按着腰间的佩剑,一袭墨绿色的侍卫服,忖得他们精神威武了不少。
看着他们这幅样子,曼允想起了在岑王府的岁月。那时候,他们也是这么站着的,分布在王府每个角落,时刻保护着王府的安全。
算一算日子,他们出巡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皇宫里的皇伯伯,怎么样了,是不是正被一大堆的奏章,烦得直皱眉。
思绪渐渐飘离,曼允合上眼睛,渐渐进入睡梦。
高挂的太阳,由东边渐渐落入西边,光阴慢慢的流逝。
尽管睡觉,曼允也时刻保持着警觉。除了在父王身旁,她能睡得安稳外,其余时间都只是浅睡。感觉身子被人碰触了一下,曼允顷刻睁开双眼。
入眼的是一双如寒冬腊月的眼眸,席旻岑黑发湿漉的紧贴耳旁,发梢上还沾着水珠。他的衣襟,已经全湿透,紧紧贴在他身上,能够清晰勾勒着他健壮的身材。
跟着潜进水井的人,全都像只落汤鸡。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很多侍卫手里都押着一两个人,全是之前他们跟踪的那队伍。
“怎么回事?你们的表情怎么如此沉重?”曼允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
苏友奇被朱飞一只手捏着肩膀,动弹不得,一个劲的嚷着疼。他已经过了天命之年,发髻白发斑斑,老骨头轻轻一捏,就能发出咯噔的声音。最近他丧失儿子,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
“小郡主,下面藏着的私盐,至少有上千袋,但是我们却没寻到生产的地方,下面应该是他们的主仓库。”朱飞回禀道。
只寻到仓库?那么他们还得继续查下去?
这个消息,确实令人不愉快。
席旻岑冰冷至极的看向苏友奇,冷声问道:“你们生产私盐的地方,在什么地方?”
覃、伩、郅三城的私盐,全是从栖城运出去的。所以要杜绝饭卖私盐,便必须连根拔起,绝对不能再留下祸害。
苏友奇怕虽怕,却也经历过许多风雨。抖着双腿,豆大的汗水不断流,却硬是闭嘴不说。
“你害死我家儿子,你认为老夫会告诉你们吗?”苏友奇有气无力的说道,若不是朱飞押着他,没准他已经摔倒地上了。
周围那群小厮早就吓得不断求饶,神色慌张的往这边打量。
席旻岑冷冷的望着他,道:“你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转而看向那群发着抖的小厮,“你们谁愿意说出来,本王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群小厮自从被抓住了,就没想过活命。豁然听到席旻岑这么说,一个个都争先恐后道:“是不是真的?我愿意说,我愿意说!”
曼允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觉得奇怪。生死之间,本来就具有巨大的诱惑力。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本王既然说了,那便一定是真的。你们谁说?”席旻岑往小厮那边走了过去。
其中一道声音快于其他人,最先吼了出来,“就是水井下的主仓库。在主仓库右边,有一个机关,打开机关进去,就是生产私盐的地方。”
曼允投去目光,只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粗犷汉子。
“你们怎么生产私盐?”席旻岑问出了曼允的疑惑。
那个大汉急慌慌的道:“这座山与海相邻,山里面有很多流水的缝隙。他们打通了一条缝隙,把海水引来这里,打造成水井的模样,就在这里生产私盐。”
原来如此吗?这**商算盘打得真是响。
苏友奇脸色刷的变了,一声大吼:“林余,你敢出卖我?忘了你家的妻儿了!”
那名大汉唯唯诺诺,在他的吼声下,颤抖了一下,随之道:“老爷,您别用这个威胁小的了。您都自身难保,还怎么为难我家妻儿。”
没想到这名大汉,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曼允不禁侧目。
苏友奇豁然醒悟,比刚才更加畏惧,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们……”
席旻岑也不看他,只吩咐了十多个侍卫又潜进水井下的密道。
“你们下去瞧瞧。”席旻岑虽然全身湿漉,但那一身气质,却没有丝毫变化。随意的讲一句话,就能令所有人遵从。
曼允挽起父王袖子,使劲一捏,水珠连成一窜流出来。
“父王,苏友奇那群人该怎么处理?”
席旻岑指了指那座荒废的宅子,“正好派上用处了。把这些人的手全绑了,扔进宅子里。今晚,留下一半侍卫看守这里,其余一半跟着本王回栖城。”
苏友奇风光了一世,没想到会落到如此下场。心有不甘,嚷着道:“我女婿是栖城知府,你们这么做,被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朱扬伸腿就踹了老家伙一脚,“老大爷,你糊涂了吧。你女婿的官帽大,还是我们家王爷的官帽大?等您下去了,说不定你那个女婿就要下来作伴了。”
把生产私盐和蓄积私盐的地方,全找出来了。他们下一个要惩治的人,不就是吴令鹏……
官商勾结,这条罪名可是很大的。
“不知苏老爷和吴知府,是五五分账,还是你七我三啊?”齐鸿挤出一抹笑容,打趣道。话中的含义,不就是直指他们两个人勾结。
苏友奇本来就走路都不利索,如今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朱扬齐鸿,你们两个人今晚潜进苏府在栖城的住宅,翻找苏友奇和吴令鹏暗中勾结的罪证。”席旻岑逐一分派好众人的任务。
能够尽快解决这事,他们心里也踏实很多。
“是,王爷。”朱扬和齐鸿异口同声道。
苏友奇看到了希望的破灭,老眼呆滞,直到被人拖进了宅子,也毫无感觉。
曼允很好奇水井之下,是何番场景。奈何席旻岑一直没有主动开口,她也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磁性的嗓音,席旻岑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装满的私盐的暗室。除了密道掺有一些水,其他的地方,全和陆地上一样。当我们进去的时候,苏友奇正指挥着那群小厮搬运私盐。”
这两日水井的水位升高,才会掩盖过一半密道。若是换个时间,那密道就应该全是干燥的。
他们继续等待了一会,下水的侍卫,又重新翻出水井。他们每个人都押着一名小厮……
刚才那一批,乃是跟随苏友奇而来的小厮。而这一批,曼允他们则没有见过。
“王爷,我们果然在下面找到了那地方。还从里面,抓出了正忙于生产私盐的伙计。”其中一名侍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席旻岑身旁禀告。
“王……王爷?”那群没见过大世面的伙计,吓得目瞪口呆。
当这群侍卫闯进来的时候,他们全都没有丝毫准备,都被抓了个正着。他们干这行的人,早就有醒悟,会有被官府抓的一日。但他们也没料想到,来抓他们的人,竟然是一朝王爷。
堂堂王爷,何时来栖城这种地方了?
席旻岑淡淡应了一声,随后道:“把这群人也关进宅子里,好好看守。待明日押到府衙,和吴令鹏当面对质。”
那群伙计被侍卫们绑上绳子,他们的衣服表面,还沾着一些白色的颗粒。那些全是处理私盐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盐粒。
这一屋子人,加起来至少有五十个。侍卫们不敢放轻警惕,一些守在宅里中,一些则在外面来回巡视。
天边的云彩,被落日染成一片橘黄。看时候也不早了,席旻岑最后叮嘱了几句,带着曼允几人,重返栖城。
由于席旻岑几人的衣服,全都湿嗒嗒的。每走一步,衣摆就会沾上许多灰尘。当所有人回到栖城时,别提多狼狈了。
进城的第一件事情,几个人就直奔成衣铺,迅速换掉了这一身脏衣服。
第二十三回
曼允此时才庆幸,听从父王的话,果然没错。若是让她拖着湿嗒嗒、满身是泥土的衣襟,走进栖城,被一群人来回审视,那脸面也丢得太大了。
第一次看就父王如此狼狈,曼允不禁笑出声。这件事,若是发生在现代,她肯定会拿相机,拍下父王落魄的那一幕。
每每想起他刚才的样子,曼允就止不住的笑。
恰好,席旻岑换好衣服出来。瞧见曼允笑靥如花,随即猜到她正想着什么,问道:“很好笑?”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息怒。
但曼允却捕捉到父王话中的一缕不高兴,两只手捂住嘴巴,摇摇头,“父王,允儿没笑。”
对于某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行为,席旻岑已经见怪不怪了。整理了一下衣襟,朝曼允勾勾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允儿,难道又想父王惩罚你?”
听到惩罚两字,便能想到没有好事。
曼允这次真的笑不出来,赶紧凑到席旻岑身边,“父王……允儿绝对没有笑。你瞧……我嘴角都没翘起来。”
曼允板着脸,看着席旻岑,企图让对方相信。
但席旻岑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曼允那点小心思,哪里能逃过他的眼睛。
“最近事情忙,暂且饶你一次。若有下次……允儿可得想想,怎么安抚本王。”席旻岑拉起曼允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大步往前跨,出了成衣铺。
朱扬掏出银子,付了帐。跟着朱飞齐鸿走到王爷的身后……
身上不再黏稠,众人走起路来,都觉得格外轻松。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很多客栈酒楼,门前的灯笼已点上。泛黄的光芒,照亮灰蒙蒙的街道。几个人不慌不忙走进府衙,立刻有人去禀告吴令鹏,九王爷已经回府了。
府衙之内,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柱子挂着红色绸缎。仅仅几天,栖城内关于吴依依出嫁的消息,早就散布在大街小巷。
曼允看着这喜气的府衙,顿时不知该作何想法。这场婚礼,又有几个人是高兴的?吴依依是被迫出嫁,吴令鹏夫妇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况且这场婚礼,能否举行到最后,还是一个未知数。
“九王爷,你们回来了?今日玩的怎么样?”吴令鹏从前厅侧边的长廊走过来。
“还不错。”席旻岑从他身侧,直接走进前厅。
婢女们立刻奉上茶水糕点,摆在桌案之上。
缕缕的檀香从香炉中,慢慢升起,飘散在虚空之间。
曼允坐在席旻岑身旁的那椅子上,捧起一杯茶,抿了两口,润润喉咙。
“吴大人,本郡主肚子很饿,吩咐下人做几碟小菜吧。”曼允放下茶杯,抬起头道。
“什么?王爷和郡主还没吃饭?”吴令鹏装作急迫的样子,一惊一乍。急忙招了两个婢女,让他们赶紧去厨房,让厨师做些菜端上来。
曼允看着他虚假的表情,有点厌恶。某些人为了权势、财富,总是会迷失自己。给自己戴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面具,戴得久了,连自己的本xing也渐渐磨得消失了。
“明日的婚嫁,吴大人准备得怎么样了?”看父王没有说话的意思,曼允只好继续和吴令鹏闲聊。找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把对话继续进行。
曼允问什么,吴令鹏都极为配合,回道:“一切都准备妥当,小郡主不是说,想给小女当媒人吗?所以依依的婚姻大事,还得靠小郡主多帮衬。”
吴令鹏侧边的吴氏,并不是很高兴,脸色比较难看。
任谁也不愿意自己家的女儿出嫁,连个正经的媒婆都没有……
小郡主的身份虽然显赫,但只是一个年及豆蔻的小姑娘,怎么能够当媒人呐?但奈何对方财大势大,吴氏就算不满意,也不敢说出来。
她的神情,全被众人看在眼里。
吴氏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为了家族的利益,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男子,而且在府衙的地位还很高,可见她也有一些手段。
谈了一些关于明日婚嫁的事情,曼允和席旻岑用完膳,便告别了两人,回到他们所住的小院。
朱扬和齐鸿趁着夜黑,潜出府衙,去了苏家在栖城的宅子,收集罪证。
他们两个人的身手都不错,做这种事情,没有一丝困难。
曼允抚摸着小耄獓的毛发,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在慢慢品读。
席旻岑则靠在床榻上,一双纯黑的眼眸,紧紧盯着曼允,不肯错过她任何一个动作。眼中的深情和宠溺,任谁看见了,都会忍不住沦陷。
朱飞静静站立在门边,随时恭候九王爷的吩咐。
他们今夜难得能够如此轻松自在,每个人都放松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父王,你说,明日我们该怎么办?”曼允把书卷翻了一页,又接着看。房间里太过安静,让曼允想要打破这份寂静。
“允儿说该怎么办?”席旻岑没有顺着她的话回答,反而把问题抛给了她。
曼允心中有点怄气,心说,一开始说要给吴令鹏送份大礼的人是你。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却反过来问她?知道父王心中自有打算,如此询问,只不过是想要逗逗她。但好不容偷得一分闲适,曼允可不想再耗费脑汁,去想那些阴谋诡计。
“允儿不知该怎么办,父王有什么打算?”曼允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喂耄獓。
耄獓一口含住,没有咀嚼,一口吞了下去。似乎觉得味道好,耄獓还砸了两下嘴巴。
“等明日便知晓了……不过是个小小的栖城知府,并不用花太多心思在意他。”席旻岑冰冷的说道。
的确是这样,一个知府几品官?能掀得起多大的浪?一无兵马,二无权势,根本不能和席旻岑这样的身份相比。
但吴令鹏以权谋私,贩卖巨额数量的私盐,却昭显了他的本事。不过,这样的本事,一点都不正当。反而把奸商的本质,淋漓尽致的彰显出来了。
他们在房间里,等了接近一个时辰,外面才传来脚步声。
朱扬和齐鸿敲了敲门,双双走进来。看他们脸色带着得意,想来事情办得非常成功。
“可找到了?”席旻岑转过身子,面向两人。多看几眼那双冰冷的眼眸,就能令人害怕得直打寒颤。
“在他那儿呐。”朱扬指着齐鸿……
原本那些罪证,朱扬是想自己藏着的。没想到一把被齐鸿夺了过去,最气愤的是,那个人还嚷嚷道:“放你那儿,我不放心。”
不放心……好歹他也是岑王府守卫长呐!
闻言,齐鸿在怀中掏了掏,取出几个册子,“王爷,这是苏家的账本。”又从那几本册子中,抽出几封信函。信函的封口,已经被撕开,有一半的信纸露在外面。
“这几封信,全是我们从苏友奇的书房搜出来的。上面所写的内容,便是他和吴令鹏之间的交易。”在还没回到府衙之间,齐鸿和朱扬便把这些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把有用的信函和账本,带了回来。
齐鸿办起事来,那份认真,令曼允对他刮目相看。
他有条有理的道:“上面写着,苏友奇负责生产私盐和贩卖,而吴令鹏则负责镇压住消息,不让贩卖私盐的线索,传到外面去。关于覃、伩、郅三城的私盐销售,全是由吴令鹏搭线。吴令鹏没做官之前,就是一个商人。看见发财的机会,便和苏友奇联合起来。”
难怪曼允总能在吴令鹏那双眼睛中,看见一抹属于商人的市侩。
原来他原本就是干这一行的……
齐鸿和朱扬把在苏家所查到的线索,全部禀告给席旻岑。之后,几个又谈了一些关于明日的部署,直到夜深了,众人才各自返回房间休息。
曼允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见父王正站在窗子边赏月。
“父王,你还不睡吗?”曼允打了两个哈欠,走过去,和他一起看窗外的明月。
明月剔透晶莹,如月般通透。仿佛伸出手,就碰触到。但当你真正伸出手,就会发现那只是错觉,其实圆月离你的距离很远很远。
曼允举目看席旻岑,不知为何,她看着父王的时候,也会有这种错觉。
他们可谓是走得最近的人,但父王那一身尊贵的气质,却令她有种遥不可及的想法。
父王到底喜欢自己哪一点?曼允猜不出来。她并不是缺少自信的人,然而一遇见席旻岑,她却总是摇摆不定。
“父王,你喜欢我什么?”他们相识相知接近九年,从父王做的任何事情而看,都是喜欢着自己的。但曼允一直没有听他亲口说过,不知道是想要验证什么,曼允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席旻岑一直望着明月,豁然听到旁边那道悦耳的声音这么问。呆愣了片刻,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揽住曼允的肩头:“允儿,你自己的好,你当然发觉不到。你身上每一点,都吸引着我。若是要我数出来,那是数不完、道不尽的。”
这是父王第一次以‘我’自称,曼允惊讶抬起头,目光闪耀的看着他。
第二十四回
父王那句话,类似于表白,却还没达到表白的程度。
不过话中的情深意浓,却令曼允连睡觉都弯着唇角……
第二日天还没亮,府衙里的婢女家丁就开始张罗了。曼允躺在被窝中,也能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缓缓睁开。
父王正躺在她身边,睡梦中的席旻岑,褪去了平时那份冷冽,面部的线条看起来柔和很多。曼允凝视着席旻岑的相貌,轮廓偏方,五官刚毅。无论哪一点,都找不出一丝半毫的瑕疵。
越看越上瘾,曼允撑起身子,往他靠近,近距离审视这张足以令人神共嫉的俊脸。
“允儿满意本王这张脸吗?”席旻岑的双眼张开,眼神清明,没有刚睡醒的朦胧感觉。
被父王这么一问,曼允脸颊发热。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全被父王看在眼里?
尴尬的撇开头,曼允弱声道:“满意。”
能不满意吗?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父王的样貌不出众,她还不是喜欢?
曼允羞涩的神情,令席旻岑情不自禁勾起一抹微笑。拉起曼允坐起来,也不再继续睡觉。
府衙这么早就热闹起来了,等天亮之后,说不定会更加喧闹。他们想睡个安静觉,那是不可能的。
“父王,礼物准备好了没?”曼允手中正拿着一件白色的衣裙,一边穿衣,一边询问。
“已准备好了,允儿昨晚不是亲眼看过?”席旻岑正在整理玉冠,随意的回答道。
什么?她看过?何时的事情?曼允有点摸不着头脑,昨天晚上他们除了检查苏友奇的账簿和信函,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啊。父王所谓的大礼,莫非就是这个?
曼允暗自想道,这份礼,还真是够重的,也不知吴令鹏能不能承受。
席旻岑梳理好发髻,玉冠之上,cha着一根玉簪,转过头,对曼允道:“我们在栖城逗留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尽快解决完这事,我们还得快些赶路去溱州。”
不是直接回皇都吗?曼允不明白的看向父王,问:“父王,我们去溱州干嘛?难道皇伯伯还委派了其他任务给你?”
但这个理由,明显不成立。皇伯伯巴不得父王赶回皇都,帮助他处理政务。怎么会再委派其他的事情,让他去做。
席旻岑并不多言,沉默了半响,道:“等到了溱州,允儿便自会知晓。今日,我们还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看出父王有意瞒她,曼允心里有一丝不痛快。父王向来有什么话,都会明明白白告诉她。为什么今日她一问,却闭口不言。
曼允的不高兴,全表现在脸上。
席旻岑见了,也没有动摇。只是揉了揉她的秀发,“听话,别问。”
仅仅四个字,已经表明了无论曼允怎么问,他都不会透露半点消息。
面对父王那张俊脸,曼允发不起脾气。心里想道,你不让我问,我去问朱扬总行了吧。朱扬向来口无遮拦,要想从他嘴里探出消息,可容易多了。
席旻岑对曼允的脾xing,了如指掌。看见她没追问,反而走神。已经想到她心中在打什么主意,道:“朱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想从他嘴里探消息,那就大可不必了。”
曼允惊讶的回头,父王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曼允强挤出一抹微笑,道:“朱扬不知道,那么朱飞呐?”
朱飞是父王得力助手,无论重要的事情,还是杂事,父王总会委派他去做。
“这件事情,本王谁也没告诉,所以没有人能够告诉你。”其实,还有一个人知道。不过,量他也没有那个胆子说出去。
父王这么做的原因,明显是杜绝她想要打探的可能xing。被父王这么防着,曼允愤怒的撇过头,心里对溱州一行,更加好奇。
到底是原因,父王才会选择去溱州,而不是回皇都?
他们闹了一阵子,太阳已经从东边升起。一缕缕的阳光洒瞒每个角落,让整个世界又变得通亮。
曼允气愤父王有事瞒着她,从那番话后,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房外传来敲门声,朱飞朱扬站在门外道:“王爷、小郡主,吴知府已经派人来询问过,我们还要多久去前厅?”
曼允一言不吭……
席旻岑的话本就不多,再说,孩子正在生闷气。总得想个法子,把人哄高兴了。
可曼允未曾看他一眼,他也无可奈何。还是先解决了私盐案子,等去了溱州,曼允自然会懂得他的良苦用心。
席旻岑拉开门,让朱飞朱扬齐鸿进来。
“本王吩咐你们准备的礼物盒子,备好了没?”席旻岑黑袍翩翩,英俊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就连说话,也冰冷冷的渗人。
他们暗叹,王爷的脾气,怎么又犯了?往常有小郡主在的时候,王爷总会收敛他浑身的冰寒之气。他们的目光全移到小郡主身上,发现曼允的脸色,比起王爷更加臭。顿时明白了……两个人闹矛盾呐。
三人看出九王爷的心情不好,全都正正经经站好,就连朱扬也收起那份吊儿郎当,规规矩矩给九王爷添了一杯茶。
“回王爷,已经备好了。”朱飞恭敬的回禀道。
席旻岑端起茶,细细的品了一口,还是他熟悉的龙井。但一入口,却没有之前那般味道浓郁。都是同样的茶叶,今日却品不出以前的味道。看来,自己受曼允的影响颇大。这孩子凡是不高兴,连带自己的心情,也会低沉下去。
“把昨日搜查来的账簿和信函,全装进礼物盒子,等会我们当面给吴令鹏送去。”席旻岑沉吟了会,脸色愈加冰寒,“苏宅的那群人,押来了没?吩咐下去,所有侍卫包围住苏家,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脱。”
账簿上,记载了栖城这些年,参与贩卖私盐的商户名字。趁着这次吴令鹏大婚,那群商户一定会前来送贺礼。正好一网打尽,省得他们还要留下来一个个抓。
朱飞三人对视一眼,吴令鹏那群人赶上王爷心情差的时候,别想有好果子吃。
他们在房内坐了一会,直到吴令鹏再次派人来请,才起身往外走。
走了不到两步,席旻岑的脚步停住,道:“朱飞,后日我们便去溱州,你准备一下路上所需要的东西。”
三个人惊讶的齐抬头,朱扬率先问出来:“王爷,我们去溱州干什么?不回皇都吗?”
看他们的表情,曼允就知道,父王果真没骗她。朱飞朱扬都不知道这件事……
但以父王的神情而看,他做出这个决定,绝不是一时兴起。有什么理由,非让父王要去溱州跑一趟?
席旻岑冷眼瞧朱扬,朱扬冷得打了个哆嗦,颤颤缩了下脖子。最近的日子太安平,他怎么忘记了,王爷是主子,自己是奴才。哪有主人要给奴才解释决定的道理?
“朱扬逾越了,请王爷恕罪。”朱扬单膝跪下,态度可圈可点。
“做好你们分内的事,别的,轮不到你们管,便别管。”席旻岑轻轻拂动衣摆,抽身便大步往前走。
朱扬擦了擦冷汗,还好王爷没追究,否则自己这小命堪忧啊。
“你就不能变得聪明一点?王爷要做什么,需要给我们交代吗?”朱扬手指往朱扬脑门上一戳,恨铁不成钢道。
“哥,你别戳了。我这么笨,还不是你给戳出来的?”朱扬厚脸皮的扬起笑容……
就算王爷动怒想杀他,以他和小郡主这么铁的关系,小郡主会无动于衷?只要小郡主在,自己的小命,绝对是有保证的。
齐鸿像是猜出他在想什么,嗤嗤两声,“别以为小郡主在,九王爷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背地里,某某某执行任务,出点意外,那是很平常的事情。”
经过齐鸿一点醒,朱扬愣在原地。
“别人说你笨,你倒是承认了。但别把你笨的原因,推给我,我这个做哥哥的,担当不起。”朱飞又戳了朱扬两下,凭他脑壳的刚硬程度,戳两下就能戳笨?这话,谁信?
曼允和席旻岑并肩走在前面,听到后面传来的对话,忍不住笑了笑。
前厅敲锣声阵阵,各种乐器吹出了一阵喜气的声音。吴令鹏好歹是栖城的知府,让女儿下嫁给一个小衙役,那是万分不情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协商的,最后竟然让余琳同意入赘吴家。
以余琳的身份,娶吴依依,那的确是高攀了这门亲事。不过入赘就不同了……
前几日还兴高采烈的余琳,穿着大红喜袍,那张脸却寻不出半点真心的愉快。
入赘……对于一个男人,的确有些伤尊严。
曼允和席旻岑坐在最前面的交椅,来回巡视前厅的情况。吴令鹏把前厅布置得非常喜气,每一样装饰,都特意命人办置。想来他尽管不满意这门婚事,好歹那也是女儿出嫁,至少得办得风风光光。况且,办得差了,以他在栖城的威望,面子也过不去。
“邱奇伟,裘老爷到。一对墨碧玉如意。”站于门前的奴仆接过对方送来的礼品,扯开嗓子高呼道。他侧边,摆着一方桌椅。府衙的管事正提笔,记录。
第二十五回
“刘志锋,刘老爷到。一尊送子观音像。”
“李秋始,李老爷到。和田玉籽料墨玉手镯一对。”
前来送礼的人,接连不断。
光是听着不断高呼送礼的声音,就令整个前厅热闹起来。
来参加这次喜宴的人,多数为栖城的本地人。除了吴家的亲亲亲戚戚,还来了不少出名的商枭。
曼允翻过那几本册子,听到其中几个名字,已经被小厮高呼喊出来过。看来因为吴依依出嫁,很多商枭都跑来贺喜了。
如此一来,也不枉费曼允几人这些日子耗费的精力和时间。
曼允一身素裙,和周围红红火火的布置,形成鲜明的对比。她那份纯净如莲的气质,晃得众人眼前一亮。
“那位姑娘不是选美比赛的得主王姑娘吗?怎么她也是吴大人的客人?”好几个穿着华丽的公子哥,围在曼允身旁打转。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不断往这边瞟。
很多议论声都围绕着曼允,特别是她和席旻岑的容貌,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出色许多。
很多人听到王姑娘在这里,都纷纷围过来,想要一睹美人的仙姿。反倒是穿着喜庆红袍裙的吴依依,被众人晾在一旁。
“真不愧是选美大赛第一名啊,这容貌简直堪比天仙。”
许多夸赞声,传进曼允的耳朵。
有几个公子哥想要上前搭讪,碍于曼允身侧那位冰冷至极的男子,一直没敢有所动作。
席旻岑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他和曼允闹矛盾,还没和解。心情本就不好,看见这么多人敢窥视他的女人,情绪更加阴沉不定。
吴令鹏有点眼色,看见九王爷越发难看的脸色,赶紧跑过来解围,对着众人道:“什么王姑娘,这位是丰晏国小郡主,九王爷的爱女。”
“今日依依的大婚,便是由小郡主主持。”吴令鹏有声有色的说道,害怕这群人不懂看人脸色,惹怒了九王爷。
九王爷那冰冷无情的xing子,举国上下没几个人不知道。惹怒这位主儿,绝对不是明智的决定。自从九王爷来到栖城,吴令鹏就一直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眼看依依的喜宴办完了,就可以送走小郡主和九王爷这两座瘟神。他可不想这时候,出一点岔子。
所有人目惊口呆,这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是小郡主,那么旁边那位俊俏的男子,不就是九王爷?……那个十八岁便叱咤战场,战无不胜的九王爷?
九王爷这三字,百姓们只在传闻中听过。关于他的英雄事迹,有不少在民间广泛流传,其中还有许多都被他们夸大一番。总之,九王爷就如同他们心中的神明,尊贵而不可侵犯。
不知是谁,从发愣中回神,率先跪下,喊了一声‘草民叩见九王爷’。然后黑压压一片宾客,全跪了下去。
这场喜宴,吴依依和余琳才是主角。却没想到,九王爷和小郡主喧宾夺主,出尽了风头。
“平身,今日是吴大人的千金出嫁,你们不必太顾及本王。”席旻岑敲了敲桌子,未看那群跪着的人,冷冰冰的语气,正如传闻里所描述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有席旻岑这尊大神在,谁又敢有半点无礼。全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
“九王爷喊你们平身,都没听见吗?”看见那群百姓依旧跪在地上,朱扬大声吼道。
“这喜宴还得继续,别因为九王爷来了,你们就不接着办了啊。那边敲锣打鼓的人,继续敲。少了点声音,总觉得少了一份喜庆。”齐鸿比较会缓和气氛,几句话一说,现场的气氛又见好转。
丝竹音乐一响起,原本静静的前厅,又一次欢闹起来。
“宾客都到齐没有?吉时快到了吧。”曼允从椅子上起身,往前厅中央走。
“回小郡主,离吉时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吴令鹏刚给家丁吩咐了两句话,听到小郡主的问话,赶紧回道。
“爹爹,外公还没到场。这都什么时候了,前几天不是给外公说过了吗?怎么还不见外公的人影?”吴依依口中的外公,便是苏友奇。
曼允不动声色,心说,苏友奇那老家伙正被侍卫押着呐。
“令鹏,你要不派人去问问吧。爹他向来守时,依依出嫁这么大的事情,他没有理由会迟到啊。”吴氏也焦急的跺了两下脚,在前厅里来回走了两圈。
院子里满了几十桌酒宴,菜肴已上了一半。只等吉时一到,便可拜堂成亲。
“岳丈说不定被事情耽误了,我们再等等吧。”吴令鹏无奈的拍拍手。
朱扬闲得无聊,也不知道王爷打算何时动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壶酒,倒了一杯喝。
“老爷,这是今日宾客所送礼品的登记,您要不要过目?”管事捧着一本册子,几步迈过来。
“现在看什么看,等晚上再呈上来。”吴令鹏口气不善,随意的打发管事。他现在忙着呐,哪有时间看这个。
一旁的吴氏招来管事,“给我看看。”
吴氏翻开册子,里面记录着宾客所送的礼品。很多商户都得靠府衙的关系办事,所以出手很阔绰,金银美玉一堆堆的送。
吴氏看完整本册子,没花多少时间。但很快她发现一个问题,这册子上没有九王爷的名字。她疑惑的看向座位上的九王爷,九王爷住在府衙这么多日,吴依依的婚事也是小郡主提出来的。就算他们不想送得太贵重,也不至于一点表示也没有啊。
还没等她想出结果,管事在一旁提醒:“老爷、夫人,吉时到了。错过吉时不吉利,我们还要不要等苏老爷?”
吴令鹏有些恼火,“还等什么,岳丈连自家孙女出嫁都迟到,我们为什么要等他?”再说,九王爷还在一旁坐着,总不能让这尊大神,浪费时间陪他们等吧。
吴令鹏朝曼允弯腰鞠躬,客客气气道:“小郡主,您不是要当小女主婚的媒人吗?吉时到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开始拜堂了?”
“开始吧。”小郡主冁然而笑,那抹笑意,令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吴令鹏也没在意,点点头,立刻吩咐下人准备。
吴依依头顶着精致的凤冠,披着霞帔。和余琳一起站在前厅中央,一条红色的喜带将两人连在一起,喜带中间套着一朵大红花。他们手握着红喜带的一端,皆穿着红色喜袍。曼允对古代的风俗,并不是很了解。但看着那条红喜带,曼允想起了月老的红线。猜想这红布的意思,大概也和红线差不多,代表着姻缘线。
大门之处,突然响起爆竹声。霹雳巴拉,兆示着府衙里正在办喜事。
燃烛,焚香,鸣爆竹,一样不缺。
“小郡主,该行拜堂礼了。”见曼允站在新人旁边,迟迟没有动静。吴氏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她本就不愿意把这么庄重的事情交给小郡主,看她这时候竟然在走神,更加气愤难当。
曼允点点头,“一拜天地……”
银铃般的声音,飘荡在大厅里。众人沉醉在这清脆的嗓音中,如浴春风。
“二拜高堂……”
吴依依和余琳朝着上座的吴令鹏夫妇下跪。
“夫妻对拜……”曼允皱了皱眉,父王到底打什么主意,为何还不动手?难道非得等到最后一刻?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拜堂的新婚夫妇身上,曼允偷偷转过头,给席旻岑打了个眼色。
这时,席旻岑接收到曼允投来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挑了挑眉。不是不愿意理他吗?
拜堂礼眼看就要结束,周围的宾客全都高高兴兴贺喜。
新人正要弯腰起身,席旻岑突然站起来,“本王的礼品还没送出,不如趁这个时候,当面送给吴大人。”
众人哗然……九王爷这是何意?
礼节尚未完成,突然横插进来。
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席旻岑朝朱飞打手势,“把本王的礼品拿来。”
朱飞一早就备着了,双手捧着一个方木盒,恭敬的递给席旻岑。
席旻岑伸手接过,一只手托着盒子,“吴大人,这份礼,可是本王为了你特意准备的。既然今日大家都这么高兴,不如就当众打开瞧瞧?”
席旻岑的话,犹如寒冬腊月的风,迎面而来,冻得人四肢僵硬。
“王……王爷……?”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吴令鹏猜不透九王爷到底想干什么,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手中的木盒。
“还不打开看看?”席旻岑的话,又冷了几分。
周围的人都很好奇,九王爷送出的礼品,到底有多么珍贵。纷纷起哄,催促吴令鹏道:“吴大人赶紧打开看看,也让大家一饱眼福啊。九王爷送出的礼品,岂是寻常之物,我们也想开开眼界。”
“吴知府,快打开吧,大家都等着呐。”
吴令鹏的心脏砰砰直跳,“王爷,今日乃是小女的婚事。这礼品,理应归小女所有,不如让依依来打开?”
他的话,倒也合情合理。
周围的众人,又劝说吴依依去开盒子。
第二十六回
吴依依木楞的看着爹爹,又看看九王爷,刚想伸手去拿盒子。
席旻岑却手掌一抬,将盒子抬高了一些,恰好避过吴依依伸过来的手。冰冷的眼斜斜眯起,道:“吴令鹏,你听不懂本王的话吗?本王是说,由你来打开盒子。”
这声呵斥,阵阵徘徊在大厅之内。硬将欢闹的大厅,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都闭紧嘴巴,一会看看九王爷,一会又看看吴令鹏。
吴令鹏只以为九王爷动怒,是因为他没有听从吩咐,擦擦汗水,“惹得九王爷不高兴,是下官的错,下官这就打开。”
吴令鹏两只手拿住盒子,轻轻打开盒盖……
周围的宾客都伸长脖子张望,想要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何物?
盒盖揭开的那一霎那,吴令鹏双眼瞪圆……
其余人也瞧见了,里面盛着几本册子。
“那是什么?怎么是册子?咦……上面写着‘账本’,还该有苏家的印章。”周围的声音,立刻热议纷纷。
许多商户一听,全都变了脸色,苍白无力的看着九王爷。
“什么?”吴氏听到宾客们的议论,焦急的走过来,“苏家的账本怎么会在这里?”
她端起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本,确确实实乃是自己娘家的东西……
“哦?你们认识这个东西?正好,给本王解释解释。”席旻岑双手负在背后,冷冷的眼睛斜眯起,使得他整个人带了三分邪气。
那份狂傲、不羁,更是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下官什么都不知道,更加不明白九王爷想让下官解释什么。”吴令鹏最先冷静下来,声音却比之前更加颤抖。他的手掌合拢,紧紧握成拳头。
吴氏和吴依依脸色都非常难看,“九王爷,今日是依依的大婚,你送苏家的账本来,想干什么?就算苏家犯了事,那也是苏府的事情,和我们吴家没有关系。”
她这话说出来,倒是把关系撇清了。但是……席旻岑是什么人,岂会留给别人生路?
“齐鸿,把那几封信,拿给吴知府瞧瞧,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席旻岑说得随意,却丝毫在乎给别人带来的震撼。
吴令鹏慌张的往朱飞齐鸿那边的方向看,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那些信上写着什么?再也没有之前的冷静,吴令鹏吓得退后一步。想到岳丈直到现在还没出现,莫非已经遭遇到不测?
“九王爷,我岳丈是否被你抓了?”这是吴令鹏唯一想到原因。
“亏你还有点小聪明,苏友奇贩卖私盐,勾结官府,每一条都足以定他的罪。”席旻岑云淡风轻的说着,“吴令鹏,那几封信里,记述着你和苏友奇的交易,物证俱在,由不得你开脱。本王以丰晏国九王爷的身份,今日便将你收押大牢。凡吴家的财产,全数交纳充公。”
“朱飞朱扬,把吴令鹏和他的家人全部拿下。”波澜不惊的话,刚才还欢笑连连的喜宴,顿时变成哭嚎片片。
朱飞朱扬刚踏出步子,吴令鹏突然阴险的一笑,“九王爷,你别忘了,这里不是皇都。府衙里的人,全听从下官的调遣,而你身边只有两三个属下,你能把我怎么样?”
“余琳,调集府衙内所有衙役,把九王爷给我挡住。”然后吴令鹏急慌慌的拉起吴氏和吴依依,“快去收拾东西,栖城不能再呆了。”
余琳以前非常忠心于吴令鹏,听到吴依依愿意嫁给他时,就笑了半天。但没隔几天,吴令鹏突然要求他入赘,并且说了一大堆讽刺他的话,说他配不上吴依依,根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一生效忠吴令鹏,到头来竟然这么被轻视,心中愤怒。以至于今日成亲,也没一个好脸色。
吴令鹏贩卖私盐的时候,他也参与过。现在看见他事情败露,竟然没有惊恐,反而高兴的笑出声。
你说我是癞蛤蟆,那你又是什么?一旦私盐的事情,被泄露出去,谁又敢娶吴依依?
“吴大人,属下恕难从命。”余琳纯粹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看了一眼吴依依,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难免还是会有点不忍心。但一想到她也不是个好东西,余琳握了握拳头,“九王爷,请您动手。”
看见吴令鹏和余琳窝里斗,曼允不禁弯起讽刺的笑容。吴令鹏也是自作自受,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愿意效忠他,而他竟然不珍惜。
席旻岑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吴令鹏,没人肯帮你。”
“李维、王琦,你们快带衙役来。余琳反了,难道你们也反了不成!”吴令鹏朝着另一边站着的几个衙役吼出来。
那几名衙役往后退一步,这个动作,无形的已经告诉吴令鹏,他们的决定。
九王爷是谁?武功超绝,就凭他们几个小衙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传闻,有一次在战场上,九王爷屠杀便斩杀了几百人。当时血流成河,九王爷一袭黑袍迎风站立,如同地狱来的修罗。
“反了,你们都反了!”看见朱飞朱扬步步bi近,吴令鹏疯狂的大吼大叫。
衙役们作出的决定,非常正确。毕竟吴令鹏的官涯已经走到尽头,为了保护他,而去得罪九王爷,那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
周围那群商枭看出苗头不对劲,很多都想趁乱,悄悄离去。还没等走出大厅,齐鸿便站在了他们面前。
“九王爷没说放你们离开,谁准你们走的?”齐鸿双手环胸,嘴角挂着抹邪佞的笑容,却丝毫没有亲切之意。
“我们都是来参加喜宴,如今喜宴办不成,我们难道连离开都不行吗?就算是九王爷,也不能私自扣押良民啊。”不知道人群之中谁喊了一句出来,其余的众人纷纷开口。
齐鸿被这些声音烦的不行,“都给老子闭嘴,册子上凡是有名字的人,一个都别想逃掉!”
这次来参与喜宴的人很多,光凭他们几个人根本不容易控制局势。
席旻岑看出齐鸿快顶不住了,一声悠长的声音,传出府衙,“所有侍卫前来听命。”
这道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楚。
几乎是一瞬间,府衙的高墙之外,迅速窜进二十个穿着墨绿色侍卫服的男子。他们行动统一,动作快捷,几息之间,就到了大厅之内。
这里只来了一半侍卫,有四分之一留在苏家废宅看守那群小厮伙计,其他四分之一已经前去栖城苏府抄家。
苏家和吴令鹏串谋多年,肯定谋得了许多财物。一旦抄家,这又将是一批巨额的钱财。
其中一名侍卫手里押着一个人,那人头发花白,年纪大概五十岁上下。
“是苏老爷!”多许人立刻认出那人的模样。
苏友奇平日里很注重穿戴,俨然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而如今,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双眼泛着黑眼圈,一副疲惫的模样。
吴氏惊讶的看着父亲突然出现,然后又转过头看席旻岑,“爹,您……?九王爷,我爹一个老人家,你就这么对他?”
吴依依虽然没有接触私盐那方面的事情,但听爹娘谈论过不少话,所以也了解吴家和苏家有何种利益关系。见外公被九王爷的人押着,她已经害怕得脸色苍白……
“犯乱之人,本王如何待他,需要给你交代?”席旻岑目光冰冷如剑,紧紧盯着吴氏。
吴氏仅仅对视了两秒,就打了个哆嗦,抖得不成样子。
曼允心叹,刚才某人一看见账簿,就急着和苏家撇清关系。而如今,却担心起爹来了?这不是一种讽刺吗?
吴令鹏并不是学武之人,面对两大高手朱飞朱扬,没隔多久,就被绑住了手脚。
看见丈夫已经被擒住,吴氏在原地楞了两秒,拉着吴依依的手,转身就想跑。
但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朱飞迅速一闪身,立即追上她,将两人拽了回来。
“既然你们敢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本该想到会有今天。”曼允无奈的摇摇头,对他们没有一丝同情。
当年她当杀手之时,手里沾满血腥,但心里却清楚的明白,迟早有一日,她的性命也会这么丧送。现代有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在侍卫的协助之下,齐鸿那边也渐渐控制住。
齐鸿翻着册子,一个人一个人的对照。凡是上面写有交易的商枭,全部被留了下来。
其余无辜、单纯来喝喜酒的人,则被放了出去……
对待女子,朱飞没有像对待吴令鹏那般粗暴。只是找了两条牛筋绳子,紧紧把人绑住。
那些衙役全站在大厅的角落,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听命于吴令鹏。谁不知道岑王府的侍卫队,每个人的身手都能以一敌十。光凭他们的三脚猫功夫,还不够给别人揍的。
“王爷,吴令鹏该如何处置?”朱飞绑完吴氏两母子,按着剑柄走过来。
“凡是参与贩卖私盐者,先收押大牢。以其情节的严重,判定罪名。至于吴家的财产,全部抄了吧。”席旻岑顺口说出,吴令鹏和苏友奇乃是这次私盐案子的主犯,死罪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第二十七回
“那群衙役……一个别放过。凡是在栖城内,曾经作威作福过的衙役,全都一起关押大牢。朱扬,将这些衙役,全给本王绑了。”席旻岑是个记仇的人,衙役前来客栈,找他们麻烦的事情,他还清晰的记在脑中。
况且这群跟从吴令鹏的衙役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也曾参与过私盐的贩卖。
总之,关于这件事情的人,一个都别想逃脱。
朱扬挺直背站好,应了一声‘属下遵命’,便朝着那群侍卫走去。
侍卫们你挤我,我挤你,一个个想往门外跳。
还没踏出大门,被朱扬一脚给踹了回来。
“没听到九王爷的话吗?牢饭等着你们呐,这么急着跑干嘛?你家媳妇喊你回家吃饭?”到了这种时候,朱扬依旧没有改掉他那吊儿郎当的xing子,出言十足的戏耍。
曼允看着那边的一幕,无奈的摇摇头。
“王爷,凡是册子上记有名字,又在场的商枭,全都扣押在柱子那边了。不过,还是有两三个商枭没有到场,只派了小厮送来礼物。”齐鸿把册子一合,朝这边走来,顺便汇报着他的成果。
所谓一网打尽,难免还是会有漏网之鱼。曼允一早就想到会是这般情况,所以心情没有大起大落,道:“齐鸿,你带上五个侍卫,去把剩余的几个商枭抓起来。这里的事情,有朱飞朱扬就足够了。”
这件事情,越早处理越好。毕竟,若是消息一传出去,那几个商枭没准就卷铺盖,要逃走了。
席旻岑也想到这点,冷冷道:“逃掉一个,惟你是问。”
“是,属下这就去。”齐鸿唤了五个侍卫,便急匆匆奔出府衙。
九王爷交代的事情,谁不敢尽力尽力去做?若是没办好,这位主子一生气,他们的生家性命全都得在这里交代了。
齐鸿以最快的速度,分别前往那几家商行,迅速拿下剩余的商枭。
府衙的大牢,顿时人满为患。每一间牢房,都被塞满了人。
当曼允他们去牢房查看时,还救出两名受冤枉的百姓。他们都是乡下的平民,有冤屈来告状,却没想到知府和别人有勾结,最终被关进了大牢。
“没想到顺便解决了一桩冤案。”曼允一边走,一边说。
这个吴令鹏藏得真是深,在栖城的威望这么高,实际上,只不过是个披着正义的幌子,背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不是他们收到有人贩卖私盐的消息,吴令鹏不知道会逍遥法外多久。
伸了伸懒腰,曼允靠在椅子上,觉得倍加轻松。查案子,虽然比宫斗容易多了,但依旧耗费人的心神。
朱飞朱扬全部都忙于拷问吴令鹏等人,半日都不曾见到人影。而侍卫们,有大半人马,都守在大牢。其余的人,则散布在府衙各处,保证府衙的安全。
“累了?”看见曼允摊平在椅子上躺着,席旻岑走过来询问。
那一脸的冰霜,暂且退了下去,眉宇之间,带着少许的温柔。
曼允抿紧嘴巴,转过头,不看席旻岑。父王没有说出溱州之行的原因前,曼允不想理会他。这种被自己至亲至爱瞒着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见曼允还在怄气,席旻岑微微皱眉,手指抚上她的眉目,“父王有说不出口的苦衷,只是暂时不能告诉你。等到了溱州,你自会知晓,何必跟父王怄气?”
席旻岑的话,很具有说服力。差一点曼允就转过头了,但她心底还是有一点不甘心。
有什么话不能说?凡是她询问过的事情,除了母妃沈窦那件事,父王哪一次没有告诉她?
她不相信,还能有比沈窦那件事更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父王,你是不是不相信允儿?”倘若相信,为何不愿告诉?
曼允低下头,挫败之感蔓延全身。她已经将整颗心,全交给了父王。为什么父王的心,却令她琢磨不透?为什么去溱州?为什么不告诉她?连她想查探的机会,父王也不给。
“本王何时不信任你了?”说这话时,席旻岑口气微怒。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曼允抬起头看他,目光之中充满疑惑。
“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父王何时骗过你,何时伤过你?”席旻岑企图劝服曼允放弃探查的念头。
但席旻岑越是隐瞒,曼允越加想知道。
“父王,我不去溱州。”既然父王不愿意告诉她,她便回皇都去。
谁知道席旻岑刚听曼允说出这话,脸色刹那变得冰寒,“不准!”
“你必须跟着本王去,这次溱州之行,你非去不可。”席旻岑一旦说出口的话,便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曼允板着脸,倔强的盯着他。仿佛席旻岑只要不说原因,她便绝对不会去。
席旻岑叹息一口气,无奈道:“允儿,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吵架斗嘴,以往都是冷战半日,便和解。而这次,是明着挑出来。
知道父王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有所改变。但曼允和席旻岑的xing子差不多,只要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就是义无反顾。曼允迈开步子,往外走,“父王,我先回皇都等你。栖城的案子,已经水露石出。我再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了。”
曼允走时,连头也不回。曼允这个人比较清冷,情绪很少有盛怒和狂喜。而如今,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想到父王不信任她,她便满腔的怒火,没地方发泄。
没等曼允跨出门槛,脖子一阵疼痛,然后眼前一黑,头一晕,往后倒去。
似乎有人接住了她,然后横抱起她。
朱扬刚进屋,就看见这幅场景,惊得双手捂住嘴巴。
“王爷,你这是干嘛?”在朱扬的印象中,席旻岑凡事都让着小郡主。而今日,怎么这么反常?王爷怎么舍得下手打昏小郡主?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传令下去,朱飞坐镇栖城,留三十名侍卫协助他处理案子。我们明日便启程去溱州,一刻不许耽误。”
冰冷冷的声音,传进朱扬的耳朵。不是后日才去溱州吗?怎么提前到明日了?小郡主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为什么,谁能告诉他?
一大堆的问号,围绕着朱扬。但九王爷已经说过不许问,就算有再多疑问,朱扬也不敢开口。转过身就往外面跑,把王爷的吩咐传达下去。
席旻岑在曼允的清粥之中,下了少许迷药,以确定她不会清醒过来。
朱扬伺候在房内,只觉得心惊胆战。王爷和小郡主吵架,属这次为最严重吧。
喂完清粥,席旻岑为曼允擦擦嘴角后,站起身道:“看着小郡主,不准离开她半步,听清楚没?”
知道王爷心情不好,朱扬如捣葱似的不断点头,“属下明白了。”
席旻岑最后看了曼允一眼,走出了房间。
刚出去不久,院子里就传来王爷和齐鸿的对话。
“王爷,牢狱中很多商枭都招了。您要不要看看他们的证供?”齐鸿恭敬的声音,透过敞开的房门,飘进来。
席旻岑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冷声音,“将账簿之类的证据,也同时呈上来。”
朱扬搞不懂王爷这话的意思,挠挠头,便不去想了。
夜晚,长廊的灯笼一盏盏被点亮。
小郡主,未醒。九王爷,未回来。
朱扬守在房内,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快闷出病来了。正无聊的慌,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齐鸿人未到,声先到,“累死我了,没想到给九王爷当差,这么不容易。”刚进门,齐鸿气得跳脚,“好呀,朱扬,我们在外面累得团团转,你在这里偷懒。”
“谁偷懒了?”朱扬一口驳回去。
齐鸿看见床上躺着的小郡主,疑惑的看向朱扬。他刚才那么大的声音,小郡主难道没被吵醒?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齐鸿问道:“怎么回事?”
“小郡主的粥里,下了迷药,所以无论你怎么吵闹,都不会醒。”朱扬随意的说道,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什么?谁那么大胆子敢给小郡主下药?还不赶紧拿解药给小郡主吃,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迷药,你愣在旁边守着干什么。”齐鸿常年混江湖,身上总带着一些必须的药品。在衣兜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瓷瓶就往床榻那边走。
朱扬一看,气得晕头转向,伸手就夺过了那瓶药,大骂道:“我看你的胆子才大呐!九王爷下的迷药,你都敢解,你还要不要命了。”
这次换齐鸿愣在原地,不可置信道:“九王爷怎么会给小郡主下药?”
“你问我,我问谁去?”朱扬没好气的道,看了看手中那瓶解药,应该是上等的药丸,顺势往自己兜里揣。
对于朱扬这种贪小便宜的行为,齐鸿没有计较。只不过非常好奇九王爷这么做的含义。
“对了,王爷去哪儿了?自从他出去后,我就没看见他回来。”朱扬守在这里大半日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可以说话,便打开了话匣子。
第一集
谁知齐鸿一叹气,拉开椅子,摊在上面,“也不知道九王爷今日怎么了,刚才拿了账簿和证供,就进了府衙的书房,直到现在还没出来,连晚饭也没吃。”
而齐鸿和朱飞则是一直忙得没有休息的时间,不是在牢里拷问那群盐枭,就是整理抄家所得来的财物。好不容易清理完大半,齐鸿才敢偷懒,想要跑回院子休息。
两人谈了一些关于案子后续的事情,没过多久,朱飞也走进屋子。
看见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后问道:“王爷没在?”
“王爷在书房。”齐鸿随口应道。
“朱扬,你跟我去收拾东西,别误了王爷明日出发的时间。”朱飞刚忙完手里那一堆事,就走来小院了。虽然不知道王爷去溱州所为何事,但作为下属,就是尽自己最大能力帮助王爷办事。
朱扬想起王爷留下的话,摇头道:“哥,让齐鸿去帮你。王爷下令了,不准我离开小郡主半步,直到他回来。”
听到又要被指使去做事,齐鸿双目瞪圆,指了指床榻上的小郡主,又指了指朱扬所在的位置,“这何止半步,十步都有了。”
朱扬当做没听见,“你们知道王爷为什么急着去溱州吗?”
他们都是王爷的得力助手,可这一次王爷突然就发了话,一点兆示都没有。
朱飞第一个摇头,“王爷什么都没说,不过王爷做事,向来有分寸,去溱州肯定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知道老哥对王爷的忠心,那是日月可鉴。想要从他嘴里探出东西,那个几率几乎等于零。不过瞧他迷茫的样子,朱扬知道,老哥这次是真的不知道。
溱州……
齐鸿脸色微变,仅仅隔了一秒,又恢复到以前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齐鸿随意的打了个哈欠,心里却嘀咕,九王爷不会来真的吧?
那个地方,岂是说闯就能闯的?不过……以九王爷的武功,也不一定会失败。
传闻九王爷的武功超绝,没有一人能战胜他。但是他的武功一直用于战场之上,从没有在武林之中施展过。到底高到何种境界,也没有人能够准确的说出来。而那个人可是在武林之中享有盛誉,若是真的打起来,到底谁赢谁输,真的猜不出准。
一想到两个人有可能会打起来,齐鸿激动的从椅子站起来。真是巴不得现在就动身去溱州,同样是武学奇才,也不知道他们的武功究竟谁更高。
看见齐鸿兴奋的模样,朱飞朱扬很疑惑。
朱扬道:“你吃错药了?”
齐鸿白他一眼,扯住朱飞的胳膊,就往外走,“走,走,我们去收拾东西。”
看着齐鸿这么‘勤快’的态度,朱扬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这个人肯定吃错药了,否则怎么会这么积极。
朱飞同样觉得奇怪,但是想不出齐鸿反常的原因,也只能作罢。
朱扬饿着肚子,守了小郡主一夜,直到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才看见九王爷从门外进来。
“王爷,您回……”回来了,朱扬的话没说完整,看见席旻岑投来的冰寒目光,硬生生又吞回肚子。
王爷的眼神好可怕,仿佛没有一丝感情,如同枯死的幽潭,掀不起波澜。
席旻岑首先走到床榻边,看了曼允一眼,见她还昏迷着,没有丝毫犹豫,道:“马上出发去溱州。”
啊?……朱扬目瞪口呆的看席旻岑,问道:“王爷,您刚回来不休息会吗?或者吃点东西?”
据朱扬所知,王爷进入书房后,什么食物都没传。见他眼中泛着血丝,估计是处理了一整晚的事务,没有睡觉。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走?非得把几日的事务,赶在一个晚上处理妥当。
听到这边的动静,朱飞和齐鸿从隔壁的房间都进来了,“叩见王爷。”
“朱飞,栖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凡是参与这件案子的人,本王已经列出他们所犯之事的严重xing。该如何惩罚,你按照本王所写的话,照着做就行。东西在书房,自己去拿。”席旻岑说完这些话,抱起床榻上还昏迷着的曼允,便往外走。
“处理完栖城的事情后,你就先回皇都复命。本王有私事要做,转告皇兄一声,一月后,本王自会回去。”
私事……
所有人抓住这两个字,陷入深思。王爷这一生,除了为皇室做过一些事情,根本没有为自己做过一件事。因为他这人本身就无情无欲,对任何东西都极为漠视,根本没有私事可言……
在场的人之中,唯有齐鸿一人心知肚明九王爷到底想去做什么。
“是,属下遵命。”朱飞弯腰行礼,目送九王爷离开。
朱扬朝着大哥摆摆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也跟着王爷迈出门槛。跟着九王爷做事,离别是时有的事情,所以朱飞和朱扬早就习以为常。再说,两个人都是男子,没必要做出女人家的娇态,依依作别。
齐鸿也看了朱飞一眼,“回皇都后再见。”
他心里急着去看热闹,加快步子,就追上了九王爷。
由于这次离开得匆忙,很多东西,他们能不带就不带,轻装上路。
朱扬和齐鸿坐在马车之外驾车,而席旻岑和曼允则坐在马车之内。由于留给朱飞三十个侍卫,所以暗中只跟着二十个侍卫。那二十名侍卫并不是和四人同行,而是跟随他们一路留下的标记,慢慢找上来。
席旻岑抚摸着曼允的睡颜,只要到了溱州,曼允再怎么闹,事情也只能木已成舟。
溱州距离栖城并不是很远,坐马车只需五天。他们为了压减赶路的时间,日不停息的行驶,终于后三日后赶到溱州。
溱州为多数武林之人聚集的地方,很多能人异士都喜欢隐藏在这里。官府在这里的地位并不高,因为这群武林人士都喜欢以江湖的方式,解决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对于这些江湖人士,官府能不管理,就不管理。只要他们别闹得太出格,便当做没看见。
可以说,在溱州这一代杀人放火,没多少人会被定罪。除非是那种穷极的恶徒,或者有害朝廷利益的人,才会被官府缉拿。
武林和朝廷大多时候,都不会相互干涉。武林不损害朝廷的利益,而朝廷也不会多过参与武林之间的纷争。
车轮停靠在客栈前,坐于车外的两名锦衣男子,跳下马车,掀开车帘。
“主子,客栈到了。”朱扬率先出声。
席旻岑闻言,随意的应了一声,抱起怀中的曼允,走下马车。
天气热,每当下午,很多武林人士都喜欢呆在客栈里,听说书先生讲一些趣味横生的小故事。
今日,客栈里就坐满了人。
当席旻岑四人一进屋,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们身上。唯有那名说书先生仍是唾沫星子四溅的说个不停,他也是讲故事的老手,不断边说书,还配上一些怪异的表情,惹得众人哄笑连连。
知道王爷爱清静,朱扬踏进客栈的步子一顿,“主子,我们要不要换一家客栈?”
席旻岑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曼允,沉睡也接近四日,若时间睡长了,对曼允的身子也极为不利。想了一会,席旻岑最终摇头,“就在这里住下吧。”
能让曼允早些醒来,就早些醒来。反正已经到了溱州,曼允就算再想回皇都,他也不会放人。
知道王爷是为了小郡主好,朱扬和齐鸿两人都没有再劝说。
“掌柜,三间上房。”朱扬掏出银子,朝掌柜吆喝。
掌柜正在打算盘,算账,头也不抬,“三两银子。”
“那个男人的气势好强。”都是学武之人,所以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黑袍之下,隐藏着巨大的爆发力。
当所有人的目光集聚在黑袍男子怀中之人脸上时,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天哪,好漂亮的美人。”
“这是老子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哎……只可惜名花有主。”那人的目光在席旻岑和曼允两人之间徘徊。
突然有一个大汉哈哈大笑,“没看出来呀,你小子这么怕事。名花有主,抢过来,不就是你的了。”
席旻岑冰冷的目光,迅速转向那个声源。眼中寒气大盛,似锋利的箭。让齐鸿接住曼允的身子,席旻岑一步步朝那边bi近,“你敢抢?”
仅仅三个字,却有一种令人不敢反抗的威压。
那个大汉的四肢发达,长得虎背熊腰,在这些武林人士里,也能排上号。被对方太过于寒冷的目光盯着,心底不由得虚了几分。但他也不是吓大的人,“老子看上了就抢,有什么不敢的?”
武林的世界,都是以强者为尊。只要你武功好,又什么事情不敢做?
“又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朱扬付完帐,转过身就看见有人敢挑衅王爷。
小郡主是王爷最大的逆鳞,只要有人稍微敢触及,那便是自寻死路。而最近,由于小郡主天天昏迷不醒,王爷的脾气越来越差。王爷压了一肚子的火,没想到刚进入溱州,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给他发泄怒火。
该说这个大汉愚蠢,还是运气差?
第二集
“那就得看你有没有本事抢人了。”席旻岑说话倨傲,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没有任何一名人士比得上。
对方被这么轻视的话,气蒙了头,“别以为你模样长的不错,就了不起。我们这里都是以拳头说话,得罪老子,你找打是不是?”
朱扬不给面子的笑出来,天哪……比拳头,有谁的拳头,比他们家王爷的拳头硬?
王爷光是一拳,就能送人去见阎王。这个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活该他倒霉。
“拳头吗?是这样?”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时候,席旻岑五指握拢,手指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突然一拳朝对方的肚子砸去。
动作快很准,在场的武林人士都瞪着眼看这边,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拳头蕴含着极大的力量,大汉一拳被撞出去三米多远。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喊疼。
席旻岑没有打算要他的命,“这只是一个教训……”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齐鸿见九王爷朝自己走来,立刻把小群主双手捧上。
几个人踏上楼梯,直接去了客房。
“好厉害的一个人,郑东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席旻岑离开之后,客栈里的人渐渐讨论起来。
“也不知道哪个人师出何派。”
“快……郑东阳吐血了,快撑不住了。”看着郑东阳不断的口吐鲜血,很多人抬起他,就往医馆送。
客房内,窗户大开着,阳光一束束照射进来,十分的耀眼。
席旻岑掀开药瓶的塞子,从里面抖出一粒药丸,掰开曼允的嘴巴,送了进去。
时间过了一刻钟,床上的人渐渐转醒,先是用手碰了碰头,企图令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想起昏迷前最后那一霎那,曼允的双眼猛然睁开,直视床头边的席旻岑。
“父王,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愿意来溱州,就打昏她吗?
看着这陌生的房间,曼允心中冒出一个猜测,皱了皱眉头。
席旻岑伸手轻揉她的额头,“你猜得没错,我们已经到溱州了。”
“父王,为什么不尊重我的意思?我没打算来溱州。”曼允想要的是平等对待,不管席旻岑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该打昏她,强制xing将她掳到溱州。两人之间最起码的尊重,父王都不给吗?
“这事以后再解释,本王暂时不能说。既然到了溱州,你就好生生呆着,别再想着回皇都。本王说过,这次溱州之行,你非去不可。”觉得对不起曼允,席旻岑的神情无比温柔。
齐鸿和朱扬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扰两人,很识趣的退出房外。
席旻岑和曼允一直对视着,两个人眼中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曼允先开口道:“父王,你是不是打算做什么事情?而且……怕我会阻止?”
若不是这样,曼允真的猜不出父王到底有什么理由瞒着她。
在曼允的注视之下,席旻岑想了一会,最终点头。
这次换曼允惊讶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什么怕她阻止?
“允儿,你猜测得都正确。但这一次,只能听父王的,别这么任性。”席旻岑宠溺的看着她,眉宇之间的愁色,令曼允也跟着揪心。
她并不是故意想这样,但一想到父王有意瞒她,她也止不住内心的滔天怒火。
经历过那么多,所以才更加珍惜。
曼允缓缓低下头,“我没有任性,也没有怀疑,只是气愤你为什么瞒着我。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不是吗?”
曼允情绪的低落,任谁都看得出来。
不忍心曼允这幅模样,席旻岑抬起她的头,道:“允儿,你之前同样有秘密瞒着父王。父王瞒你一次,难道也不行?”
知道席旻岑说得是她带着记xing转世的事情,曼允沉默了。的确,她瞒了父王不止一次两次,难道父王瞒她一次也不行?
隔了半响,曼允最终妥协了,“只此一次。父王,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得告诉我。”
席旻岑点头,除了这件事,他也没想过再瞒曼允。目光移到曼允的腿上,眸光幽深了几分。
由于这几日都昏迷着,除了喝粥,曼允什么都没吃过。醒来之后,便觉得饿。她把这话告诉了席旻岑,席旻岑立刻吩咐朱扬去准备饭菜。
曼允撑着床榻站起来,双腿有些发软,四肢也比较无力。
“休息一会就好了。”若不是他迷昏曼允,她也不至于这般身子发虚,所以席旻岑难免有些责备自己。
“我没事。”曼允倒觉得没什么,只要缓一缓,力气就能恢复。
朱扬吩咐厨房做了好些大鱼大肉,唯恐饿着了小郡主。看着朱扬善意的目光,曼允不禁微笑。
“父王,如今已经到了溱州,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你总不能让我们心里没有底吧。”曼允既然答应留下来,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席旻岑不怕她反悔,但重要的信息也没有说。
“天剑庄,我们这次的目标。本王要从里面,取一样东西出来。”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给众人带来了怎么样的震撼,席旻岑以一种平淡的口气说道。
这一次曼允没有再计较……既然父王想得到那样东西,曼允自然也会帮。
“王爷,你说的是那个天下第一剑庄?由百里云奕坐镇的天剑庄?”朱扬吃惊的看着席旻岑,不可置信。
天剑庄,乃是江湖闻名的剑庄。在武林之中,排行第一。里面高手如林,其中最厉害便是百里云奕,听那群江湖人士说,这个人的武功极高,武林之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的名望,可以说和席旻岑齐名。只不过,一个归属朝廷,一个归属武林。
有人传说丰晏国九王爷武功天下第一,也有人说天剑庄百里云奕才是天下第一。但这个‘天下第一’的称号,到底该是谁,却没有人真正能够说清楚。因为这两个人从来没有比试过……
这一切都是迷……
曼允没混过江湖,但也听闻过百里云奕的名号。但凭是这样,就想让她胆怯,那就太小瞧她了。
在场唯一没有惊讶的人,便是齐鸿。齐鸿心里兴奋到了极点,果真被他猜中了。九王爷这次来溱州,就是为了闯天剑庄。
“父王,你要从天剑庄取什么东西?”
对于这个问题,席旻岑没有回答,选择隐瞒。
父王不想说,曼允便没问。
“我们直接去天剑庄,找百里云奕要东西吗?”朱扬问道,以九王爷在朝廷的权势,谁不给几分薄面,相信只要九王爷出马,对方肯定会把东西献来。
但朱扬想得太简单了,席旻岑否决道:“本王就算亲自出面要那样东西,百里云奕也不会给,所以,我们只能夜闯天剑庄,然后盗取。”
盗取……?朱扬被口水噎住了。堂堂九王爷竟然要当一回小偷?
“王爷,这不符合您的身份。”朱扬急忙摆摆手,若是这事传出去,岑王府的面子全都丢光了。
曼允表情没有朱扬这么夸张,但眼中却充满着疑惑。什么东西,值得父王放下身段去盗取?
“本王自有主张,既不会失了皇室的身份,也不会有损皇家的威严。”一切的事宜,全在席旻岑的掌握之中。只要不出乱子,这样东西,他势在必得。
管你是天剑庄,还是龙潭虎穴。席旻岑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想到即将有热闹看,齐鸿激动的搓手磨掌,“王爷,我们该怎么做?是不是今晚就去闯天剑庄?”
由于齐鸿显得太过兴奋,席旻岑目光一沉,“如果你想变成天剑庄刀下的亡魂,那你就去吧。”
闻言,犹如一盆凉水,从齐鸿的头顶泼下。
“在闯天剑庄之前,我们得做一些准备。俗话说,前礼后兵。我们得让‘理’字,站在我们这一边,继而才能闯入天剑庄。本王不想给人留下任何把柄,你们懂吗?”凡是席旻岑做事,向来都思前顾后,习惯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既不能给皇室惹麻烦,也不能和天剑庄的关系闹僵。
天剑庄代表的是整个武林,而席旻岑代表的则是皇族。
两方的地位都较高,万一关系闹僵,不仅武林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就连朝廷也将会动荡不安。
“允儿懂。”曼允所想的,和席旻岑最为接近。
父王这么做的原因,是有必要的。
朱扬和齐鸿的脑子也不傻,当然听懂话中的含义,齐齐点头。
“属下全听王爷安排。”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既然如此,都下去休息吧。”席旻岑从椅子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站着。一双眼睛盯着行人过往的街道,不知在想什么。
朱扬和齐鸿为了赶路,都是轮流着睡觉。在马车上,睡得又不安稳,听到能够休息,都急匆匆回房补瞌睡了。
睡了四日,曼允是再也睡不着了,坐在椅子上,一边注视着父王的背影,一边思考着天剑庄的事情。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似乎什么都不用说,却什么都明白。
席旻岑一袭黑色锦袍,在风中招摇,如同寒冰雕刻出来的俊脸,既刚毅,又霸气。
第三集
他们在溱州住了几日,什么都没做,每日出去逛逛街市,看看出名的景观,便又回客栈住下。
闲了好几日,曼允都快忘记他们来溱州的最终目标。这时候,有一队人马出现了。
十几个人的队伍,他们穿着很统一,腰间佩剑,步履声很轻,一看就全是练武之人。为首的那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浓眉大眼,一双眼睛很有神,臂膀很粗。尽管他的袖子遮挡住了,曼允也能看见他凸出的肌肉。
曼允几人正坐在客栈里吃饭,由于席旻岑刚住进客栈的时候,一出手就打伤了郑东阳,很多人都不敢触席旻岑的霉头。但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尽管席旻岑的威严在,还是有很多男子忍不住往这边打量。
曼允一张小脸,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美丽。犹如一朵半开放的花骨朵,正渐渐绽开出自己的光彩。
当那支队伍一踏进客栈,刚才还哄闹的客栈,立刻变得落针可闻。
他们每个人的佩剑上,都雕刻着‘百里’两字。这两个字,代表的就是溱州的霸主。天剑庄在这里分量最重,不管是哪个门派,都为首是瞻。凡是天剑庄做出的决定,没几个人敢反对。
“是天剑庄的人!”客栈中不知道是谁呼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队伍那边。
唯有曼允几个人目光没有转移,仍是吃自己菜,仿佛没有看见对方的到来。
队伍的领头人往这边走来,朝着席旻岑抱拳道:“请问是九王爷吗?我家庄主听闻您来了溱州,特意吩咐小的请您去天剑庄做客。”
孙志说得毕恭毕敬,因为是武林人士,所以他们都是以武林的方式,向对方表达尊重之意。
席旻岑咀嚼完嘴里的菜,目光才转到孙志的身上,“你家庄主怎么知道本王来溱州了?”
那群客栈里的人,全都倒吸一口气。难怪这个人一出手,就打得郑东阳爬不起来,竟然是丰晏国堂堂九王爷。那个令人闻风丧胆,武功高绝的男人。
还好他们都没去惹怒对方,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我家庄主自有渠道,可以得到九王爷到溱州的消息。”实则,孙志在心中叹道,你老人家来一次溱州,每日在外面晃,大手笔的买一大堆东西,不就是想惹人注意吗?而且刚来溱州第一天,就揍了郑东阳。如今溱州满城风雨,都在传您的事迹。我家庄主能不知道吗?
既然九王爷来到溱州,作为溱州地位最高的天剑庄,自然得尽一番地主之谊,否则还不落别人的口舌。
曼允总算知晓王爷这几日来,为什么不慌不忙,带着他们四处游玩。原来是等着对方,先找上门来。这样子一来,他们去天剑庄,便不会显得唐突。
齐鸿激动的站起来,朝着孙志笑,道:“不亏是天剑庄庄主啊,既然他这么热情的想招待我们,我们当然却之不恭了。是吧,九王爷?”
朱扬对齐鸿的表情,唾之以鼻,“我看是你想去吧,每天念叨着百里庄主武功多么高,人又多么帅。要不是知道你是男人,我都以为你犯花痴了。”
朱扬的话一说出口,客栈里哄堂大笑。
齐鸿面子挂不住,暗暗的擦拳磨掌,低声在朱扬耳边道:“几天没打架,你皮又痒了吧。”
朱扬哼了一声,一点不在意,“是又怎样?你能打赢我吗?”
这次倒说的是实话,因为两人的武功不相上下,很难分出胜负。
曼允假意咳嗽两声,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就闹上,也不怕丢脸吗?
“父王,我们去不去天剑庄?”曼允吃饱了,拿起帕子擦擦嘴角。
“去。”本就是他的目的,他当然得去。
朱扬找掌柜退了房,然后把包袱拧出来,和齐鸿一起扛着。
跟随着孙志,曼允他们进了天剑庄的大门。天剑庄修建得比较宏大,光是看外面的大门,就知道里面是何等的阔气。
“我家庄主已经在厅里等着了。”孙志一边给几人带路,一边讲了些关于他们庄主的事情。
两旁的花圃,开满了鲜红,一朵朵娇艳欲滴,十分美丽。刚进入天剑庄,曼允迎面就看见几十个正在练武的人,他们手中执剑,每一招每一式都相同。
孙志见曼允正盯着那边看,解释道:“那些都是新选进天剑庄的苗子,这些日子,正在学习最基础的剑式。”
天剑庄以剑闻名,若说哪一个派别使用剑时,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那么非天剑庄莫属。这也是天剑庄为何能够再武林之中立足的原因。
跨进门槛,孙志朝着上座的男子鞠躬道:“庄主,九王爷已经到了。”
男子手中端着茶,闻言,抬起头,先是看了席旻岑一眼。席旻岑浑身散发的气势,令人想忽略都难。暗叹,真不愧是堂堂九王爷,气度不凡。
当男子的目光移到他身后之人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没想到能再次遇见你,你是小郡主?”
能够和九王爷站在一起,并且长得如此漂亮的美人,不是轰动皇都的小郡主,还能是谁?
曼允也是一眼就认出对方,“是你……”
选美比赛上,那名蓝衣公子。
“你还记得我?”百里云奕扬起笑容,出乎意料道。
曼允淡笑,朝前走了两步,“百里庄主人中龙凤,想要忘记,也不容易啊。”
这个人给曼允的印象很深刻,无论是他的言行,还是外表。
百里云奕二十五岁上下,一双眼睛时刻闪耀着精光。他给人的感觉,和父王不同。父王是那种冷冰冰的霸道,而百里云奕则像天边的云霞,云卷云舒,既有着自己的高傲,却又表现得很亲切。
“果然有缘就能再次遇见,小郡主,别来无恙。”百里云奕放下手中的茶盏,请九王爷和小郡主上座。
由于是来做客,席旻岑和曼允也十分知礼。
“敢问九王爷此次来溱州所为何事?我前几日听说,您在栖城办了一件大案子。”言下之意,您看似在栖城游玩,实则是为了查办私盐的案子。而这次前来溱州,不会只是玩玩罢了吧?
曼允眉头皱了两下,这个百里云奕年纪轻轻就登上庄主之位,果然有自己的手段。
那双眼睛似乎随和,实则却极为毒辣,看事情,看得特别透彻。
“难道本王走到哪儿,哪儿就必须有案子?那这么活着,岂不是太无趣了?”席旻岑也是交际中的老手,光凭对方一句话,就想打探出点什么,那绝对不可能。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对方故意遮掩的话,岂会看不出来?
齐鸿乃武林人,看见传说中的百里云奕,双眼直冒光。早闻这位天剑庄庄主极为年轻,和他差不多年纪。这时候看见了,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瞧瞧别人,如今都混上了一庄之主,而自己却还是一个武学平平的采花贼。
虽然跟了九王爷当跟班,但和百里云奕相比,身份和武功,还是低了一截。
有些人的命运,天生就不同。
“如果只是游玩,请问九王爷打算何时归朝?溱州的风景名胜并不多,九王爷逛了几日,也该逛得差不多了吧。”
百里云奕话中赶人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溱州向来由百里云奕当家做主。如今朝廷的九王爷到了,总令他有种预感,不久的将来肯定有事情会发生。防范九王爷,乃是必须的。九王爷这么一个强大的男人,在自己地盘上呆着,万一惹出什么事情,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天剑庄在溱州扎根百年,地位当然不可能一朝一夕就会动摇。但防范于未然,一定没有错。
“百里庄主,你难道请我们过来,就是想赶走我们?”朱扬说话比较直,听出百里云奕话中的意思,当即不给好脸色。
谁不给王爷几分薄面,这个人倒好。请他们来天剑庄做客,说的话却全关于赶走他们。
朱扬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自然为王爷不值。
“朱扬,你少说话。百里庄主怎么会赶我们走呐?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曼允似笑非笑的说道。
她的话,虽然是向着百里云奕那边。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曼允是给百里云奕戴了一顶高帽子,弄得他的处境不上不下。若是百里云奕再想赶走他们,便成了真小人。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便是留下曼允他们。
百里云奕不怒反笑,啪啪拍手掌,“小郡主不亏是小郡主啊,这话反倒逼得我无路可走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九王爷想在溱州做什么事情,我不会阻止。但伤害到我天剑庄的利益,别怪我翻脸无情。你们也知道,天剑庄建立百年,根基极稳。若是我们翻脸,对谁都没好处。”
只要在溱州,他便不会怕了谁。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百里云奕管理天剑庄多年,浑身是胆,根本不畏惧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