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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女成妃全文阅读

作者:风言染     养女成妃txt下载     养女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节

    这事跟尹玲芷扯上关系了?席旻岑命令朱扬把事情交代清楚,刚听完,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破裂。

    小二缩头缩脑,手脚发抖,一直盯着地面,有什么说什么,一点都不敢隐瞒。

    照小二所说的,那两个家仆是在点燃檀香后,才带走曼允。曼允虽然年龄小,但为人的警惕xing很高,连自己前些年也是仗着‘父亲’这个名头,才能接近她。光凭两个没见过面的家仆,就能轻易带走她,这事绝对有蹊跷。

    难道是檀香有问题?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竟然也敢用到他女儿身上!

    曼允若是中招,落在尹玲芷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席旻岑站起身,瞥了小二一眼,“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说完,大步一迈,顺着小道,往尹玲芷所住的院子走。

    窗外传来许多蝉鸣声,尹玲芷躺在床上,睡得不踏实。一直等着两个家仆回来,给她汇报。黑暗之中,她双眼空洞的看着房梁,拳头握得紧紧的,看向肚子,非常想一拳砸下去,却下不了手。

    自从嫁入岑王府的一刻开始,她就被九王爷和小郡主耍的团团转。她到底哪点不好,配不上九王爷,连让九王爷碰一下,那个男人都不愿意,随意找个男人和她圆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分明是**luo的利用。有父亲的帮助,九王爷登上皇位,轻而易举。而自己……还傻着想坐皇后的宝座。

    恐怕……九王爷登基那一刻,就是自己被抛弃之时!

    嘭……紧闭的房门,一瞬间被踹开,两扇门咯吱咯吱在风中摇摆。席旻岑一身黑袍,在风儿的吹动下,鼓鼓作响。

    面如冰霜,唇角紧紧抿着,那个男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能让人无比的惧怕。

    尹玲芷惊讶了一刹那,挤出一抹笑容,“都这么迟了,我还以为王爷不来这儿了。王爷先喝茶,润润身子。”尹玲芷起身倒了一杯茶,心中却很是疑惑,九王爷怎么这时候会来?

    在她怀孕后,九王爷来她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尹玲芷暗暗耻笑自己,就算九王爷有来,陪自己睡觉的人,也不是他本人。多么悲凉……

    捧着一杯茶,送到席旻岑面前。

    席旻岑冷着眼望她,吧嗒一声,伸手一拂,尹玲芷手里的茶杯,直接摔到地上,破碎成几片。

    “你把曼允接哪儿去了?”席旻岑向来不绕弯子,尤其曼允失踪十多日,他的耐心早就磨尽了。

    尹玲芷的笑容僵住,袖中的手掌,虚出一层冷汗,“王爷说笑吧,芷儿要是知道郡主的行踪,早就说出来了。”

    席旻岑的眼光,更冷了。

    步步bi近尹玲芷,席旻岑的脚步声,在房间里格外的响,嗒嗒,就像踏在人的心里,“别跟本王装蒜,你肚子里装的什么心思,本王看得一清二楚。冯曼曼之死,跟你有关系吧?”

    席旻岑的话冷得就像冰窑里冒出来的,话里的意思,更是让尹玲芷无处可躲,心砰砰乱跳。

    僵着脸,尹玲芷退开几步,“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曼曼情同姐妹,怎么会害她?”

    底气不足,尹玲芷说话,比平时更加大声。

    当她这嗓子一吼出来,尹玲芷也愣了一会,她何时这么粗声粗气说过话?

    看见她褪去大家闺秀的伪装,席旻岑冷笑,“还说没有?本王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杀掉一个有力的帮手。”

    冯曼曼和尹玲芷在香霓楼相聚之后,回府的路上就遭到遇杀。虽然尹玲芷用抢劫的戏码,瞒过所有人,但经过刚才的试探,席旻岑敢百分百肯定,冯曼曼之死十有**就是尹玲芷所为。那么在香霓楼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尹玲芷不惜杀人灭口?

    这些年来,冯曼曼奉承尹玲芷,帮她做了不少事情。杀掉冯曼曼,更是会离间冯侍郎。这样的事情,聪明人都不会选择做。除非尹玲芷有必须杀冯曼曼的原因,席旻岑心思缜密,特别了解朝中的权术,想要瞒过他,没几十年道行,是不行的。

    “王……王爷说什么,芷儿不明白。”尹玲芷面色苍白,知道这么说下去,迟早会被九王爷套话,索性装傻充愣。

    但席旻岑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尹小姐如此聪明,会不明白?冯曼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所以你必须要杀人灭口。”

    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席旻岑已经站到尹玲芷面前。一双深邃的目光,直bi她。

    尹玲芷手指紧紧抓住桌子的一角,冷汗不断落下,“没……没这回事情。”

    席旻岑行军打仗的时候,拷问那些俘虏,没一个人能够在他面前守口如瓶。要不是考虑到尹玲芷是个女人,身份又是王妃,席旻岑早就对她动刑了。

    尹玲芷的神色越来越慌张。

    席旻岑皱了皱眉,“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话一出,尹玲芷猛然抬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越是反驳,席旻岑越加肯定。捏住尹玲芷的下巴,冷冷的双眼直bi向她,“别企图骗本王,你知道了什么?老实说出来。”

    尹玲芷额头边的发丝,已经沾湿,背心全是冷汗,结结巴巴道:“芷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肯说吗?”席旻岑斜眯起眼睛,手指只用了一分力,尹玲芷就疼得哇哇大叫。

    尹玲芷习惯过好日子,从来没有人敢打骂她,看见九王爷这么凶狠的面目,吓得三魂少了七魄。

    就算尹玲芷不说,席旻岑已然猜到几分。曼允和齐鸿相见,说话肯定很随意。尹玲芷又在香霓楼雅间,肯定听到了些谈话。席旻岑只是不确定她到底听到多少……

    尹玲芷的下巴,被捏得发红。眼中泪花泛滥,泪水不断的流落。想她堂堂尹太尉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头来却被这个男人利用得死死的。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后日就是先皇祭奠,你别想跟尹太尉通信。”席旻岑突然松开手,朝外喊了一声朱飞。

    朱飞一直侯在外面,里面的动静,全听得清清楚楚。

    “把王妃带到囚室,严加看管。”冷冷的吩咐道,席旻岑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似乎嫌弃刚才碰过尹玲芷。

    尹玲芷被这个动作,刺疼了一下。全身麻木,就连下巴的疼痛,也暂时忽略了。

    怒极反笑,尹玲芷双眼充满怨恨,耻笑道:“王爷嫌芷儿脏吗?和九王爷相比,芷儿不知干净了多少倍!要是百姓知道受万人敬仰的九王爷,和自己女儿瞎搞,只怕全丰晏百姓都会嘲笑你!”

    “哈哈……哈哈哈,多么可笑,九王爷谁都不爱,竟然爱上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尹玲芷一边笑,一边哭,样子说不出的滑稽。

    席旻岑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伸腿就踹向她,如同地狱走出来的修罗,满身的煞气。

    那一脚正中尹玲芷肚子,尹玲芷笑的更加厉害。在知道这孩子不是九王爷的种之后,她早就想喝一碗堕胎药,滑掉这孩子。

    双腿之间,流出丝丝的鲜血,尹玲芷疼得趴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不是九王爷的孩子,九王爷下手真的是一点不留情。”

    尹玲芷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说话有些费力,心中对曼允的仇恨,又加深了一层。

    “九王爷知道芷儿把小郡主藏在什么地方吗?”

    席旻岑这才正视她,只不过双眼没有温度,冷冷的如同看死物。

    “哈哈……”尹玲芷止不住的癫笑,就像疯了一般,“我不告诉你……我要看着你后悔,看着你伤心!我要把你给我的疼,十倍还给你!”

    席旻岑本就没指望,从她嘴里得出曼允的消息。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你以为……没有你,本王就不知道吗?”

    尹玲芷呆愣的看向他。

    席旻岑道:“知道曼允在何处的人,不止你一个。”

    两窜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尹玲芷知道九王爷什么意思了。刚想叫两个家仆赶紧逃走,话没喊出声,就被朱飞从背后敲昏。

    身子无力的倒在地上。

    两个家仆办完事情,时辰已经过了子时。害怕被人发现,两个人走路畏畏缩缩,不时东张西望。但脚底的迅速却非常快,没隔多久,就到了门前。

    看见门开着,两个家仆只以为王妃还没睡,肯定等着他们回来。门也没敲,直接就进去了。

    刚进屋,房门嘭然一声合上。朱飞按着剑,站在门前。

    这位守卫,王府里谁不认识?乃是九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

    朱飞头朝后面抬了抬,示意两人看那边。两个家仆回过头一看,险些晕倒。两腿发颤,四肢匍匐跪下行礼,“奴才叩见九王爷……”

    两个家仆突然看见地上流着的一抹鲜血,往前面一看,尹玲芷竟然倒在冰凉的地板上,两腿之间的衣料,被鲜血染红。这是流产的征兆啊!再看九王爷依旧冰寒的脸,没有丝毫紧张,两个人心底更慌张了。

    “王爷,快些请大夫吧,没准孩子能保住。”两个人都是尹太尉派来的人,当然知道尹玲芷肚子里孩子的重要性,慌张的喊道。

第三十一节

    “不是本王的孩子,为什么要保住?”席旻岑的话,透着丝丝凉气,根本不在乎这话给人带来的震撼。

    两个家仆木楞的跪着,脑海中不断徘徊着王爷刚才说的话。莫非王妃敢背着王爷偷汉子?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你们把小郡主接到哪儿去了?”席旻岑朝前迈步,鞋子上绣的蟠龙,张牙舞爪非常精巧。

    两个家仆猛然一颤,说话也断断续续,“奴……奴才不知。”

    朱飞望着家仆的背影,有些无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席旻岑冷冷一笑,迅速极快的握上那名家仆的脖子,一百八十度扭转,咔嚓一声响,所有人能够清楚的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朱飞早就见识过王爷杀人的样子,已经司空见惯,非常淡定,连眉毛都挑没动一下。

    另外那名家仆手指苍白的握紧,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下场,鼻涕泪水流了一大地,“小郡……小郡主在……在醉风楼。”

    听到答案,席旻岑脸色一凛,这就是尹玲芷所说的,想让他痛苦吗?醉风楼是皇都有名的青楼,那里何等污秽,是人只要有脑子,就能想出来。

    席旻岑轻轻一拂袖袍,拉开房门,道:“给他留个全尸。”

    家仆本以为能够保全一条性命,听到这话,脚底心发凉。

    “王爷饶命啊,奴才只是听从王妃的话办事,一切跟奴才无关啊!”

    对于家仆的哭喊,席旻岑一句也没听进去。一句和你无关,就能撇清这件事情吗?所有害过允儿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他的人,怎么能让别人染指?

    朱飞拔出剑,步步bi近家仆。家仆踉跄的摔在地上,不断磕头,“朱守卫,您绕过奴才吧,求求您绕过奴才。”

    也许跟着九王爷久了,朱飞对于家仆的求饶,一丝不为所动。一刀下去,利索的割过他的脖子,仅仅一条细痕,家仆便直直倒了下去。

    朱飞走到家仆身边,探了探鼻息,确定他死后,才起身走向尹玲芷。拖着她的身子,往囚室走。

    黑暗的角落里,挤着十多名少女。两名家仆把曼允卖给**之后,拿了钱就走人。

    那两名家仆,曼允在岑王府里见过,是尹玲芷的奴才。那么这次想害她的人,是尹玲芷没错了。曼允本想抓住两个家仆,回去跟尹玲芷算账。一听见满屋子的哭泣声,曼允便按耐住xing子,既然装昏。

    **知道曼允中了迷药,但没有因为这样,而放松警惕,仍是拿了条绳子绑住她。

    ji院里买卖人口,屡见不鲜。但这种事情,早在皇伯伯登基的时候,就下了令,不得bi良为娼。看见房间里囚禁的少女,曼允心中一口闷气涌出。这些人太目无王法了,若是不制止,不知以后会有多少良家妇女会陷入这深潭。

    反正找尹玲芷报仇,不急于一时半会。但如果再让少女在这里呆一晚上,没准就会失去清白之身。

    “王公子您慢点,好货全给您留着呐。”房外传来一声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

    角落里卷缩着的女子,全部努力往墙角挤,一个劲的想藏住自己。

    曼允认得这道声音,这位中年妇女,便是这家ji院的**。

    “好货?上次你给我看的,哪个不是丑八怪。这次再不让我满意,小心我拆了你醉风楼的招牌。”

    **贴笑,讨好道:“上次那几个胡姬,不是伺候得您很舒服吗?”

    “你还敢说?那几个胡姬不知道伺候过了多少人,你还敢送到我房间里来。我的喜好,**你会不清楚吗?”

    这位姓王的公子,乃皇都商户的儿子,出名的二世祖。整日花天酒地,把ji院当成自己的家,是醉风楼的常客。出手很大方,不过这个人有点怪癖,最喜好那种没被人玩过的少女。

    门嘎吱一响,曼允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便看见两人进来。

    男子身上穿金戴银,奢华的衣装,很符合ji院的糜烂气氛。

    **笑容僵硬片刻,心里骂道,和那几个胡姬玩的时候,不是见你非常兴奋。这会,就学会鸡蛋里挑骨头了。

    “王公子瞧瞧,这些全是新买来的姑娘,您看上哪个,等会我就给您送过去。”**推着王公子往这边过来。

    曼允闭上眼,免得被人发现。

    那群少女全是清醒的,怕的全身发抖。唯有曼允一个人昏迷着,倒在地上。

    王公子第一眼就看见曼允,由于房间里的灯火太过昏暗,没看清楚。直到走近两步,到了曼允跟前,他才看清楚曼允的样貌。这一眼,惊为天人,哈哈笑出声。

    用力拍了拍**的肩膀,“这个丫头漂亮,今晚我就要她了,银子不是问题,等会送到我房里去。”

    王公子在醉风楼,出名的挑剔。一般的美人,根本入不得他的眼。**狐疑的蹲下身,抬起曼允的脸颊。这一看,险些懊恼死。

    当初那两个家仆卖这孩子时,整张脸黑黢黢的,让人看了就倒胃口。而如今一看,这女孩脸上白一块,黑一块,显然是涂过锅底灰。当汗水流出,锅底灰就唰去了大半,露出清秀可人的小脸蛋,比起芙蓉更加秀美。

    “王公子,这孩子只要出去露个脸,花魁肯定是她的。您看……这银子……”**挥着手帕,谄笑着讲价钱。

    王公子曾经包过好几次花魁初夜,**说话也客客气气,不敢得罪他。

    “我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这美人长得这么漂亮,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王公子掏出一叠银票,往**怀中塞。

    “这样,够不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货色,不知在床上有多么可口。王公子两眼发直,吞了吞口水。

    **数了数银票,竟然是从前花魁的两倍。当场笑开了花,道:“王公子先回房,等我把这孩子弄醒,打扮打扮就送过去。”

    曼允闭着眼,听着两人的对话,险些忍不住想要当场教训他们一顿。特别是王公子的目光,就算曼允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不怀好意。

    尹玲芷啊,尹玲芷!平日里你诸多挑衅也就罢了,竟胆敢把她卖到青楼ji院,当真以为她是善类吗?

    “**,你可得快些。”

    **把王公子送走,招来两个女婢,让她们提来两桶冷水。

    对着曼允,当头倒下。水冰凉的刺骨,曼允打了个寒颤。动了动身后绑着的绳子,非常之紧,不用几分力,别想挣脱开。

    曼允缓缓睁开眼,装作刚醒的模样,打量了一下四周,带着几分脆弱,颤声问:“你们是谁?我在哪儿?”

    **亲切的笑了笑,带着几分和蔼,帮曼允拂开眼前的发丝,“多美的一张脸啊,今晚真是捡到大便宜了。”刚送来,就可以为我赚钱。

    **抬起曼允的下巴,这算是她开业以来,见到最美的一张脸了。

    “别怕,我是好人。”

    听见这话,曼允嘴角抽搐,要是你是好人,天下就没恶人了。但戏还是要演下去,曼允颤着声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两个坏人把你绑架了,是我用银子赎了你。从今以后,你便是醉风楼的姑娘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有你的好日子过。你最好是识相点,别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肯定能把你捧红。”**循循善诱。看曼允一身麻布衣裳,也没往千金小姐的身份猜。

    **这招恩威并施,用得倒是极为妥当。

    曼允落在他们手里,自然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要是不乖乖听见,多的是苦头吃。反正以自己的身手,想要逃出区区一个ji院,还不是问题。已经到了这幅田地,还不如大闹ji院,解救出那群无辜少女。

    “我明白了,我会乖乖听话。”曼允细声细语,表现出来的样子很腼腆。

    **本来已经找了两个打手,在外面候着了,听见这话,愣了片刻。再看曼允一副懦弱的样子,猜想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听话就好,你两个带她去房间,好好梳妆打扮。”**看向旁边的婢女,吩咐道。

    两个婢女应了一声,带着曼允走出这间房。

    曼允所在的地方,是醉风楼后院,这里专门关押新买来的少女。曼允跟从婢女,走到醉风楼前面的楼房,走上两楼。装潢十分奢华,随处可见衣装暴露的女子走过。曼允探头往一楼看,那里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奢糜的抱在一起。

    曼允识得朝中不少官员,扫视了一眼,竟然发现几个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臣,也在其中。

    前面的一个婢女以为曼允东张西望,打算逃跑,冷哼一句,道:“进了醉风楼的门,你就别想出去。还是老老实实呆着比较好,醉风楼背后有人撑腰,否则也不会是皇都最大的青楼。”

    曼允倒来了兴趣,谁敢背着皇伯伯,在民间违背他的命令?

    “姐姐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曼允凑到她面前,好奇的望着她。

    那婢女鼻孔朝天,“我怎么会知道?你有心思想这个,不如想想等会怎么应付王公子。”

第三十二节

    刚进房,满屋子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扑鼻而来。曼允跟在婢女身后,不时打量几眼房间。这里的装潢多为女子喜爱的粉色,轻纱遮挡透着几分妩媚。

    两个婢女喊曼允坐下,曼允乖乖的没有一丝反抗,坐在梳妆台前。婢女沾湿了丝布,轻轻擦掉曼允脸上的锅底灰。

    镜子中的少女,青涩的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光看两眼,就令人陶醉得不可自拔。

    婢女望见曼允露出的脸蛋,微微吃惊,这哪些像是凡间的孩子,简直就是天仙下凡。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旁边的婢女撞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干愣着,**还等在外面呐。

    这幅容貌有多么震撼人心,曼允心底知道,任凭婢女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听婢女透露的消息,这家ji院肯定跟朝中命官有勾结,才能够天子脚下买卖人口、bi良为娼。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低。再看这家ji院的**,那气度,也不是普通**能比的。

    “把这套衣服穿上。”婢女捧着一套衣服,拿到曼允面前,递给她。

    曼允低头看了一眼,觉得接过来的不是衣服,而是烫手山芋。这种暴露的装束,几乎全是半透明的纱裙。脑海中突然冒出父王那张寒冰脸,被父王知道她穿了这种衣服,指不定会怎么罚自己。

    天色已晚,想着父王还在王府里睡觉,曼允稍微定了定心神。只一晚上,等这晚一过,她就溜之大吉,绝不能让人认出来。

    曼允走到屏风后面,褪去一身粗布麻衣,一件件穿上纱裙。

    腰间的枫叶胎记,随着年龄的增长,颜色愈加红艳。曼允仅看了一眼,又想起南胄国那段岁月。纵使自己不是父王的亲生女儿,但是小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两人要在一起,面对的是两个国家的考验。

    “磨磨蹭蹭那么久,还不快些。”婢女等得不耐烦了,扯着嗓子喊道。

    “穿好了。”曼允低着头,一副懦弱的样子,似乎谁都能够欺负。

    慢慢走出屏风,婢女再次被曼允的容颜震撼。

    好在前面化妆的时候看够了,婢女很快回神,“**刚才派人来催了,我们快些走。”

    路过楼梯,好几个男子投来惊艳的目光。不断打听那是哪儿来的美人,色迷迷的眼珠子看得就快瞪出来。

    曼允很反感这种目光,索性把头低得更低,阻绝别人的眼光。

    男人都有点虚荣心,在得了美人后,总想着要炫耀一番。一楼的王公子一眼认出曼允,暗自道,不亏是自己看中的美人,稍微一打扮,比上一届花魁美丽十倍。

    好几个男子上前问价钱,全被**回绝道:“王公子包下了,你们要是想,只能等明晚了。”

    **似乎看见银子长了小翅膀,不断飞进自己的腰包,笑容没有断过。

    众位男子听见王公子的名字,尽管不甘心美人被捷足先得,但也无可奈何,谁叫王家财大气粗,银子能够砸死人。

    听见这些*秽的讨论声,全围绕着自己,曼允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掀了这醉风楼。

    “美人,来,跟我下去见见几个兄弟。”王公子拉起曼允的小手,只觉得细皮嫩肉,感觉不言而喻。

    曼允反感的想要缩回手,却被王有财紧紧拽住。

    **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老实点。”

    曼允发誓,定要一把火将醉风楼烧得干干净净。曼允装得犹如小白兔进入狼窟,眼睛泛着点水光。

    但有时候装过头了,就会出现效果。曼允这幅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想要捏一把。

    王公子以为吓到曼允了,趁机抱住她的小蛮腰,往自己身上揽,“怎么了?小美人。”伸手就去擦曼允的脸蛋。

    曼允向来讨厌别人的靠近,躲开他的手,自己擦了擦脸。

    “没事。”这两字纯粹是牙齿缝挤出来的。

    看出美人的抵触,王有财的脸色微微一变,对面好几个公子哥看着,自己怎么也不能丢脸。

    在ji院里男子,懂得怜香惜玉的少之又少。**在一旁看着,唯恐王公子动怒,弄花了曼允的脸蛋。

    她们这里不就是靠着脸吃饭吗?

    “刚进来的姑娘不懂事,王公子要好好担待些。”**往王公子的身前挤了挤,对着曼允一阵挤眉弄眼。

    王有财推开**,“**你也别在这里碍事了,对着这么漂亮的人儿,我下不了狠手。”拉住曼允的小手,往前面那张桌子一坐,把曼允抱进怀里。

    除了父王的怀抱,曼允哪里和别人亲近过?

    心里纵使很瞥屈,但大厅里那么多人,也不好明着动手,只能避开两人的接触。

    桌子还坐着三位公子哥,身边左拥右抱,一会亲亲嘴,一会搂搂腰。皆是奢华的衣襟配饰,应该是王有财的狐朋狗友,一丘之貉。

    “**没交过你,看见客人,要倒酒吗?”对面的男人一脸猥琐,双眼直往曼允看。

    曼允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竟然对着自己的胸部。手里的酒,曼允差点泼过去。最终,还是忍住了。杯酒往几个人面前,推了推。

    “这姑娘挺懂事,一点就透。”右手旁的男子顺势抓住曼允的小手,占了点便宜。

    曼允很埋怨王有财,既然包了她一夜,直接进房办事,不是很好嘛?偏偏带她来喝酒,弄得她当着大伙的面,根本没办法下手。

    只要让她和王有财单独相处,曼允可以抓准时间,去后面的院子,把那群少女救出来。

    “王兄,不如你开个价吧,把这美人让给我。多少银子,我都肯。”左手旁的男子观察曼允很久,痴迷的双眼,一眼不眨。

    “好不容易找到个好货色,就算你开出天价,我也不让。”王有财听见男子愿意开价,虚荣心暴涨,觉得今日赚足了面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手指不安分的握住曼允的腰,像是故意显摆。

    醉风楼位于西街,席旻岑带着朱扬一路奔来,花去不少时间。醉风楼门前挂着两盏灯笼,黑黑的夜里,非常耀眼。

    刚到门前,几个姑娘已经迎上来。全丰晏国百姓没有哪个人不认识九王爷的英姿。当看见九王爷来到醉风楼,那群美人激动得尖叫。

    楼里听见这阵声音,全部望向大门,王有财也来了句,“我来醉风楼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么大阵势。”

    “嗤……是九王爷。”惊讶的声音响起。

    曼允的心乱了一拍,躲躲闪闪往那边看去。条件反应似的从王有财身上蹦下来,直直站着,头低到脖子根。

    席旻岑浑身的气场,都是冰寒的。但这群女人是风花雪月的老手,看见九王爷驾临,全部围上去,紧紧包围住。心花怒放的做着美梦,希望九王爷能看上自己。去岑王府做个小妾,也比在醉风楼卖笑好。

    **首当其冲,发髻上的珠花摇晃得快要掉下来。挤到九王爷面前,谄笑的摇了摇圆扇,“九王爷来醉风楼,想找个什么样儿的美人?只要醉风楼里有,任九王爷挑选。”

    王有财不满意美人的反应,伸手一揽,大手搭在曼允的细腰上。

    曼允咬了咬牙,正准备把那只手打掉。却听门口的席旻岑开口道:“把你们楼里最漂亮的女人叫来。”

    如同得了圣旨一般,**笑得花枝招展,拉住旁边那名美人,推向席旻岑,掐着兰花指道:“这是醉风楼的花魁,包王爷满意。”

    席旻岑没有看向花魁,反正是在楼里找什么人的身影。曼允唯恐被父王看见,转过身背对席旻岑。

    所有人都望着席旻岑这边,只有她一个人背对着,非常明显。席旻岑和曼允相处了这么多年,难道连曼允的背影都认不出来?

    看见孩子穿得这么暴露,席旻岑肚子里一股邪火燃起,隐隐有爆发的迹象。

    “你确定她是楼里最漂亮的女子?”席旻岑的话,就像一阵寒风刮过,冻得众人不自在。

    朱扬身子一抖,抬头捂住额头。这分明就是王爷动怒的前兆……

    能让王爷动怒的人,貌似只有一个。朱扬四处搜索小郡主的身影,最后锁定在一名男子揽着的少女。

    身影像,像极了。

    朱扬很想绕到那边,看个究竟。但王爷没说话,他也不敢乱动。再说,现在被这么多女人围着,想挤出去,也比较困难。

    “这……这……”**真的给问住了。

    换成前一天,**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这花魁便是醉风楼最美丽的女人。但今日曼允一来,那张脸蛋美煞了众人,花魁在她面前,也只有黯然失色。

    王有财紧张的流落几滴汗,好不容易得到美人,想让他拱手让人,那绝对不行。

    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就算他家有万贯家财,和九王爷相比又算什么?九王爷一根手指头,就能令他家的商号破产。

    色yu熏昏了他的头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样的货色,人间少有,王有财搂紧曼允的蛮腰,“九王爷,这美人我已经包下了,您就算是皇亲贵族,也得讲讲先来后到的规矩不是?”

    王有财纯粹是硬着头皮说,汗如雨下,不断拿袖子擦汗。

    曼允的脊椎骨挺得笔直,心里紧张不得了。惨了,这次惨了。父王怎么会这个时候来醉风楼?曼允拉拢衣襟,想要遮住自己。

    看见她的小动作,席旻岑心里更加生气。

    “是吗?”席旻岑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前。

    楼里的女人全都善于察言观色,看见九王爷眼中闪着怒火的光芒,都害怕的退后一步。

    席旻岑弯下腰,如同俯视众生的王者,冷冰冰道:“本王的女儿,是你可以染指的吗?”

    话一说完,席旻岑拔出朱扬腰间的佩剑,嚓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荡漾在醉风楼内。

    伴随着两道落地声,王有财的手臂,嘭然坠落。

    鲜血飚溅到地上,染红地板。

    但最震撼的不止这幅场景,还有九王爷那句话……

    本王的女儿,是你可以染指的吗?……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曼允,这个女孩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曼允小郡主?

    曼允知道躲不过去,转过身面对席旻岑,就如同做了坏事的孩子,“父王……”

    这一声‘父王’,险些令**昏过去。本以为今晚走了狗屎运,买到这么位漂亮的美人,却不想……这是一场灾难。

    双膝一软,**站不住,跪倒在地上,哭喊道:“王爷饶命,我不知道她是小郡主啊。”

    席旻岑提着的剑,还在滴血。啪嗒落在地上,就像绽放的绚烂花朵。

    王有财疼得在地上翻滚,惨叫声震耳欲聋。

    席旻岑一眨眼褪去外衣,转眼移到曼允身上,把小人儿裹得结结实实。席旻岑的眼神如同寒潭,一双眼眸悠悠的全是寒气。

    事情还没有这样结束,席旻岑一脚踏在王有财的胸口,低头道:“就凭你们,也配碰本王女儿的一根手指头吗?”声音一顿,阴寒无比,“不对,你们连想想也不配。”

    话音一落,刀剑银光一闪。只是晃眼功夫,王有财的脑袋便和身子彻底分离。

    女人吓得尖叫连连,就连男人也脸色苍白。

    九王爷的魄力,全是从战场上历练而来的。那一分气势,这些纨绔子弟哪里见识过?

    **的心,凉透了一半。脸上的装扮,哭得全花了。连滚带爬到席旻岑脚边,不断磕头,“王爷,饶命啊。我不知道她是郡主……要是知道,我也不会这么糊涂。”

    席旻岑眼里没有一丝半点温度,“糊涂?……可笑。”席旻岑一脚踹开**。

    曼允见识过父王杀人,但却没有此刻的残忍。这次真的动怒了……

    “朱扬,立刻派人**醉风楼,任何一人不得离开。”席旻岑掷出剑,哗啦一声,剑身准确的插进朱扬腰间的剑鞘。

    **犹如被人抓住了尾巴,尖叫的哭喊道:“九王爷,我就这么一间醉风楼。求您大发慈悲,绕过我们一命。”

    慈悲?他早舍弃了。

    “父王,后面的院子关着十几个少女,放他们出来吧。”那些少女是无辜的,曼允本打算私自解救出她们,然后一把火烧了醉风楼。

    没想到中途,父王就带着朱扬闯入。

    害怕对上父王的双眼,曼允一直低着头。

    “买卖人口,bi良为娼?你好大的胆子。”席旻岑转向**,连他的女儿,也胆敢买卖?

    **手脚不断的颤抖,“我……”抱住席旻岑的大腿,“九王爷饶命啊,饶命啊。”

    律例上白字黑字写明了不得贩卖人口,违令者斩。皇都虽然设有青楼ji院,但卖身的女子,必须出于自愿,否则便是违反了律法。丰晏国关于青楼的管理,比起其他国家要严格。特别是席庆麟登基后,更是推出一系列措施,阻碍青楼的发展。

    席旻岑踢开**,吩咐两个守卫去把后面院子里的少女放出来,“求本王饶命的人,向来不止你一个,你有什么资格,能够让本王网开一面?”

    席旻岑为人冰冷无情,得罪他而又保全性命的人,至今没有一人。光凭三言两语,就想让他打消杀人的念头,这也太痴人说梦了。

    今日饶了**,那么在她手中遇害的那群少女,冤屈又该向何人讨?

    曼允瞧见一群蒙头土面的少女,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流,嘴角却是笑着的。跟着守卫来到大厅,双膝弯曲下跪,“谢谢九王爷救命之恩。”

    一个劲的磕头,疼痛却不及她们的欢乐。

    这群少女全是**从外面买卖的,至于途径,估计全是些外乡来的女子。在皇都一没亲戚,二没靠山,最容易被人拐卖。

    “朱扬,发放些银子给她们,让她们离开。”席旻岑面无表情,话无温度。

    但这句话,却给人带来了生存的希望。

    周围的青楼姑娘一看,不少人跪下来,“九王爷,我们都是**拐骗进来的,是**bi我们接客,强颜卖笑。求九王爷替我们做主,还我们一个公道。”

    嘭嘭,许许多多额头撞击地板的声音。

    曼允望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年龄都不大。最小的十五,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女子最为宝贵的时期。

    **发白脸色,双唇止不住的颤抖。

    “哦?……”席旻岑扫视了一圈,“这楼里竟然有一半以上的女子,全是你拐卖而来。这么庞大的数量,光凭你一个青楼**做得到吗?”

    楼里至少有上百位姑娘,在皇都消失这么多女子,而不被发现,后背肯定有什么人兜着,否则早出乱子了。

    姑娘们议论纷纷,她们早这里呆得时间长,自然从**口里,听到过背后有人,而且身份极高,但那人是谁,她们却一无所知。

    “没……没人。”**说话都变得不利索。

    “你骗谁啊!每到初五,我便看见你出去,像是要会见什么人。”一声女子的尖细声音,徘徊在大厅。

    曼允抬目望去,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衣装和曼允穿得一样,非常暴露,脸上抹着浓妆,有几分姿色。

    “我们也看见了……**每逢初五就会出去。”许多姑娘纷纷附和。

    大厅叽叽喳喳,全是女子声音,就跟一锅的麻雀,非常惹人心烦。

    “没有,我只是去喝喝茶罢了。”**抵死不承认。

    这样的反驳,根本不具有实际的意义。曼允扯了扯席旻岑的袖子,“父王,派人搜查醉风楼,看看能翻出什么线索。”

    只要**跟那个人有联系,还怕找不出蛛丝马迹?

    敢在皇都背地里勾结**开设ji院,这个人真不知道有什么阴谋。总之,不是好事。青楼不止赚钱来得快,收集情报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某些官员应酬,不就是最爱来这种地方玩乐?

    朱飞在把尹玲芷关进囚室后,急匆匆赶来醉风楼。刚跨进来,就看见这么副场景。脚还没站稳,就听见九王爷的吩咐。

    “朱飞,带一批人,里里外外搜查醉风楼。特别是账本,呈上来给本王看。”账本最能反应青楼的经营,以及资金的走向。能不能查出背后之人,账本乃是关键。

    **吓得脸色一白。

    朱飞招动十个守卫,将醉风楼所有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无论是哪个旮旯,都没有错过。

    席旻岑的双眼在这段时间,一直停留在曼允身上。双眼的怒火,没有消去。只是碍于这时候人多,苦苦忍住没有暴走。

    席旻岑的身材伟岸,衣袍比曼允大了不少。曼允穿着他的外袍,长得拖到地上。眼睛四处瞟动,就是不敢看父王。

    朱扬手里拿着一叠银票,让那群少女每个人拿一张,赶紧离开醉风楼。每离开一个少女,银票就少了一张,朱扬的心疼全写在脸上。

    一间房挨着一间房搜查,没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下账簿的地方。似乎找到什么东西,朱飞疾步从二楼,顺着楼梯走下来。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账簿,双手呈到席旻岑面前,“王爷,请过目。”

    曼允也想看看,凑到席旻岑身侧,伸长了脖子张望。

    席旻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翻开几页瞧起来。

    曼允的眉毛皱在一起,没想到ji院这么赚钱,每个月的入账竟然堪比小县城的税收。光是这么笔钱,要是运用到军事方面,足够支撑几个月。

    账簿写明了醉风楼的收入和支出,但赚来的钱却不知去向。

    “你把醉风楼赚的银子藏去哪儿了?”席旻岑将账簿一合,冰冷如剑的目光看向**。

    没想到小小的ji院,竟然在皇都里私底下囤积银子。

    曼允接过账簿,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其中一本账簿的封面,比其他几本要厚几分。曼允觉得不对劲,又反反复复瞧了几遍。

    **被她这个动作,吓得说不出话,惊恐万分的看着她。

    曼允用食指抠动封面的缝隙,哗啦一撕,里面一张很薄的纸张露出一角。

    原来藏在这里吗?曼允抖开纸张,一目十行,双眼渐渐瞪大。看完之后,把纸张递给席旻岑,席旻岑仅仅看了一眼,便收进衣袖里。

    纸张之上,写的正是大批银子的去向。尹太尉的名字占里面大半篇幅,几乎每个月都有一笔银子,会送到太尉府。而其他的银子,则是维持醉风楼正常的开销。

    后背之人,乃尹太尉吗?

    曼允陷入自己的猜测……

    “九王爷绕命,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也是听人差遣而已。”**看见事情败露,就想坦白交代一切。

    醉风楼闹出这么大动静,西街的百姓早就被吵醒,在门口围满一圈,三五成群的议论。

    后日就是先皇祭奠,计谋虽然定下,但难保尹太尉不会变卦。醉风楼乃是尹太尉开设的青楼,要是席旻岑真的查封醉风楼,那么就是搬起石头,砸尹太尉的脚。苦苦建立起的联盟关系,恐怕会宣告破碎。

    曼允疑惑的望着父王,猜想要是换做父王,父王会怎么做。

    曼允所想到的,席旻岑怎么会想不到。

    但醉风楼敢买卖自家女儿的事情,想让他不了了之,绝不可能。席旻岑突然抬脚,踹向**的胸口。动作看似极慢,却不过眨眼的功夫。

    仅仅一瞬间,曼允连眼皮也来不及眨,**的胸口便溅出一滩鲜血。显然是心脏爆裂,绝对没有活命的可能。

    “允儿,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席旻岑目光清冷,收回脚,鞋尖没有溅到一滴鲜血。仿佛刚才取人性命的人,不是他。

    云淡风轻之间,便可取人一条性命。在席旻岑眼中,**的生命,没有一丝价值。

    曼允说出原本的打算,“一把火,烧掉醉风楼。”

    众人一阵抽气,小郡主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注定醉风楼的结局。真是有什么样的父亲,便有什么样的孩子。九王爷出手不留一丝情面,就连教出来的孩子,也是这般无情。

    很赞同曼允的话,席旻岑道:“朱飞,准备火把。除去受逼迫的女人,其余人皆留在醉风楼,同大火一起……泯灭。”

    ‘泯灭’的意思,等同于消失。刚才摄于九王爷威势的piao客和青楼ji女,全部哭着求饶。

    一时间,醉风楼的地板跪满了人。求饶声,似要将醉风楼震垮。

    曼允愣神片刻,目不转睛的看向他……父王的意思,不仅是醉风楼,还有里面的人,全部一起烧死?

    其中有几个朝廷命官,原本想等九王爷处理完事情,偷偷离去。听见这话,再也耐不住xing子,几步站到人群前面,“九王爷,我们都有官阶在身,是否可以离开?”

    几个人说话还比较客气,觉得九王爷肯定会卖这个面子。虽然他们不算重臣,但在朝廷之上也有点分量。

    曼允和席旻岑同时看向几个人。

    席旻岑勾勒起一抹冷笑,“丰晏国律法条列,几位可还记得?”

    冷冷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官员逛青楼,原本没有罪。但丰晏国律法规定,在皇室祭奠期间,大小官员严禁**作乐。几位官员硬生生打寒颤,仍是不肯罢休,喊道:“我们和这些jian民不同,就算要惩罚,也该由皇上说了算。你只是一介王爷,凭什么定我们的生死!”

    谁都知道席庆麟乃仁君,做事向来留有三分余地。逛青楼,不过是小罪。他们肯认罪,皇上一定会小惩以诫,定不会要了他们的生家性命。

    “凭什么?本王现在就告诉你,到底本王凭什么!”席旻岑一勾脚,踢起一张椅子。

    椅子在空中翻转,席旻岑的腿犹如脱离弓的箭,踹向木椅。

    木椅突然之间,直冲那位官员射去,似有千钧之势。那位官员除了嘴皮子厉害,其他一无是处,看见木椅朝他射来,吓得双腿发软,动弹不动。和木椅迎面撞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下。

    父王这一脚,又快、又准。

    曼允吃惊的长大嘴巴……

    父王今晚的火气,好大……

    其余几位官员吓得往后连退几步,“九王爷,你杀了周都尉。”

    “不止是他,你们也得死。”席旻岑牵起曼允的手,不顾醉风楼里面的人大哭大喊,径直朝外走去。

    扬起手,席旻岑一声令下:“点火。”

    醉风楼周围已经泼满油,放满枯木柴。朱飞举着火把,跳跃的火焰,映红了他半边脸。遥看了一眼被阻挡在醉风楼里面的人,远远的掷出火把。火把在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最终落在木柴上,火势一触即发,迅速燃烧。

    烈火攀附着醉风楼,熊熊燃烧。里面的人,竭尽力气惨叫,犹如恶鬼想要冲出束缚。大火将整条西街,照得通亮。

    曼允和席旻岑站在醉风楼之前,眼中倒影出火中燃烧的醉风楼。

    浓浓大烟飘上漆黑的天际,房梁烧得通红,承受不住烈火的煎熬,哐当坍塌。

    曼允浑浑噩噩的看着醉风楼消失在火海之中,心中隐隐浮现疑问……这便是父王的怒火吗?

    这么火光冲天,发了疯的燃烧。

    火势滔天,为了防止大火的蔓延,王府的守卫和百姓一起提着水桶,往醉风楼边缘扑水。

    席旻岑让朱飞朱扬呆在西街,直到大火燃烧熄灭。自己则牵着曼允的手,渐渐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第三十三节

    除了看守大门的守卫外,王府里所有的守卫全去了西街。

    和父王并肩行走,曼允一句话也不敢说,周围仿若实质的寒气,处处压制着她。

    婢女瞧见王爷和小郡主回府,全都上前行礼,而席旻岑未看一眼,径直从她们身边走去,就像没看见一般。

    曼允能够感受到父王强烈的怒气,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突然踩到一块小石子,双腿踉跄,直往前面扑去。

    “允儿连路都不会走了吗?”席旻岑伸手一拽,轻易把曼允拉回来。

    曼允撞进席旻岑的怀中,脸颊贴在他的胸膛,硬邦邦的非常结实。抬起头,曼允仰视他的侧脸,“父王,别生气了,好不好?”

    父王打她也好,骂她也好,总比现在什么也不做强。

    席旻岑挑眉低下头,“你还知道本王在生气?”

    曼允无措的躲闪他bi视的眼神,“这不是很明显?”

    冰冷的语气,板着脸。虽然父王一直是这幅样子,但眼眸时而露出的怒火,非常清楚的告诉曼允,父王有多么生气。

    席旻岑未再说话,只静静牵着曼允的手,往小楼走。

    风儿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几声蝉鸣如同小曲响起。

    点燃小楼的灯火,寂静的小楼里,一窜小小的火苗跳跃,让曼允想起了醉风楼的大火。再过一个时辰,天也该亮了,估计那时候大火便能全部熄灭。

    曼允坐在床榻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在窗前的席旻岑。席旻岑的目光望着远处,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夜空连星辰也没有。

    忍不住发问:“父王,你在想什么?”

    没有回声。

    “父王……”

    依旧没有应答。

    以前父王再生气,也不会冷落她。曼允发现事情大条了,簌簌穿上鞋子,一路小跑到席旻岑身后,小心翼翼再次呼唤了一声‘父王’。

    许久之后,曼允没得到回答,索性伸出手去扯他的衣摆。

    席旻岑这才有了动静。

    “允儿,八年前,你答应过父王什么?”

    时隔太久,曼允一时记不起。她答应过父王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说不清。

    席旻岑转过身,静静望着对面的少女。曼允披散的头发,凌乱的洒落在腰间,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单衣,衣领处还露着精致的锁骨。

    这画面,十足的活色生香。

    曼允纠结着一张脸,眉头紧紧皱着,还在想八年前的事情。所以没有看见席旻岑的目光,从她脸上,渐渐移到她的衣领。

    席旻岑解下腰间挂着的锦囊,拿着手中翻来覆去把玩。

    曼允不懂他的意思。不过那个锦囊,她倒是见过。似乎从八年前,父王就一直戴着,从不离身。

    “知道这是什么吗?”席旻岑手掌摊平,锦囊躺在他手心。

    父王的手指修长,指腹带着薄茧,乃练武使用兵器所致。

    曼允摇头,“不知。”

    席旻岑曼斯条理的拉开栓着锦囊的金丝线,手指伸进里面,夹出一张纸。那纸张有些陈旧,看样子已经有不少年头。曼允疑惑的望着父王每一个动作,当父王把纸张打开,曼允的心跳渐渐加速。

    席旻岑提起纸张,摆在允儿面前,“还记得吗?”

    宣纸泛黄,有几条显眼的皱褶,但不阻碍曼允看清纸上的内容。

    是三条规矩,曼允瞪大眼,伸手接住。宣纸的右下角,歪歪斜斜写着她的名字,上面还盖着手印。‘席曼允’三个字,就像盘踞在纸上的蝌蚪,非常难看,正是出于八年前曼允之手。

    没想到父王还留着,而且随身戴在身边。

    这三条规矩,乃在南胄国,曼允在史明非的怂恿下,被父王从花街抓回来后,签字画押的字据。

    记忆如潮水,钻进曼允的大脑。

    父王当年的话语,历历在目——

    “口说无凭,允儿哪次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父王不信。”

    “以此为据,若允儿再犯,可不像这次亲亲父王,就能了事。”

    自己……破戒了……

    父王生气的不止是自己穿那种衣服,在众人眼前露面。也不是生气自己进那种污秽场所,而是在气她没有遵守承诺?

    “父王……对不起。”曼允手指发颤的抓紧宣纸。

    席旻岑眼中的怒火,渐渐消逝一半。犹如深潭的深邃眼眸,透着一丝精光,抬起曼允的下巴,“本王要的,不是一句对不起。”

    “允儿想好怎么承受本王的怒气了吗?”刚说完,席旻岑双眼变得深沉,唇瓣覆上曼允的红唇。

    就如席旻岑当年说过的话,这次不止亲亲他的脸颊,就能了事。

    一步踏错,步步皆错。这个男人步步为营,在八年前就算计好了一切……

    唇上的力道由轻渐重,从最开始的触碰,变成彼此的旖旎,到最后的唇齿相交。

    曼允唔唔喊了两声,吻得喘不过气。

    席旻岑抱起曼允,轻放在床上。

    “这次……本王不会放过你了。”席旻岑说话沉重,眼中的两团火焰,毫不掩饰。

    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况且是自己打破誓言再先,如今没有发言权,连反抗的勇气,都不翼而飞。

    床榻最里面的角落,吱吱一声,一团白色的绒毛撞过来,速度非常之快。席旻岑此刻压在曼允身上,被突如其来的打扰,弄得有些生气。探出一只手,揪住那团毛茸茸的东西,眼神冷了几分。

    小耄獓整日吃了睡,睡了吃。肥嘟嘟的十分沉重,用手一捏,全是肉。

    胆怯的睁开小眼睛,小耄獓吱吱叫唤了几声。

    “坏事的家伙。”席旻岑低声道,抓起小耄獓的脖子,走到窗前,没有一丝怜惜,直接扔了出去。

    然后面无表情关上窗户,任小耄獓在外面撞得嘎吱嘎吱响。

    走到床边,席旻岑褪去外袍,俯下身,咬住曼允的耳朵,声音透着蛊惑,“我们继续……”

    这话带着点QY的色彩,**的成分占了一半,曼允的耳朵痒痒的,难为情的红了脸,撇开头。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反正这关躲不过去……

    床板咯吱咯吱响动不停,直到日晒三竿还没消停。

    朱飞朱扬一宿没睡,处理完西街的事情,清理干净烧焦的尸体,就赶着回来复命。刚跨进小楼,两个人的脸色变得古怪。房间里传来一阵阵眉骨的shenyin,任谁都猜得出里面的两个人正在干什么。

    朱扬瞧见地上蹲着的小耄獓,同情无比的抓起它,抱进自己怀中。

    “我们……还是先去前厅等着吧。”朱飞说话不流顺,步子错乱,急匆匆往回走。隔了许久,发现弟弟还没跟来,回过头一看,险些吓得背气。

    朱扬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朵已经贴到门上,凝神细听房内的动静。

    “你—找—死。”朱飞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一字一顿的说道。

    王爷和小郡主办事,是他们能窥视的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是他们守卫该遵守的规矩之一。

    “老哥,你轻点,轻点……”朱扬两只手去掰朱飞的手,被朱飞揪着耳朵,一路拖走。

    经过一夜的折腾,曼允困得眼皮也睁不开。直到快到日中时分,闻到饭香,才悠悠转醒。

    刚睁开眼,就看见父王似笑非笑的脸。霍地想起昨夜的事情,曼允脸蛋唰的一红。

    很欣赏孩子羞答答的表情,席旻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清粥,送到曼允嘴边,“喝点清淡的,好好休息。”

    曼允使劲撑起身子,靠在床边,坐起来。

    张开嘴,曼允含住粥,一口喝尽。

    “父王,尹太尉那边怎么办?”从账簿里得来的纸张能够看出,尹太尉乃是和**有交际的人。

    醉风楼被一把火烧了,尹太尉又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物,如今他们该怎么办?万一破坏了后日的计划,他们的罪过就大了。

    午时已过,尹太尉还没登门造访,想必是等着席旻岑亲自去尹府。

    “本王自有办法,不必太过担心。”席旻岑又舀起一勺粥,喂曼允喝下。

    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席旻岑也不会这么信誓旦旦,没有一丝忧虑烧掉醉风楼。

    曼允尽管很困惑,这次父王将会怎么解决,却没有开口。

    席旻岑让曼允再睡睡,这件事就交给他处理。

    但曼允仍不放心,这件事多半是她惹出来的祸患,没道理全部推给父王。要追究责任,曼允首当其冲。

    “我也要去。”曼允坚决道。

    拗不过曼允,席旻岑拍拍她的肩头,“你确定能够站起来?”有意的扫了一眼曼允的腿部。

    曼允脸红到耳朵根部,没想到父王的品xing恶劣到了这种地步!

    “当然要去。”依旧不肯退缩的说道。

    既然曼允这么坚决,席旻岑也拿她没办法。不过坚决不让她下地,抱着她走出小楼。周围的婢女询问小郡主怎么了,席旻岑只回答了一句‘脚崴了’。

    刚走到前厅,朱扬投来笑意不明的眼神。

    朱飞往前一步,干咳两声,禀告道:“王爷,醉风楼已化为一片灰烬,火势没有烧到其他的房屋。”

    席旻岑抱着曼允坐下,也不知是否在听,随意的‘嗯’了一声。

    “去备辆马车,本王要去尹府。”席旻岑为曼允整理好衣襟,抬起头道。

    曼允总觉得朱家兄弟的眼神,比往日怪异很多。目光不时在自己和父王之间徘徊,想到今日早晨,她好像听到过朱扬的声音,当时只不过以为是幻听。难道他们真的有去小楼?

    加上两人的诡异表情,曼允已经肯定。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在前厅等待,而不是去小楼汇报。

    马车很快就备好,朱飞朱扬充当车夫,挥起长鞭,啪嗒打在马背。

    马车内铺着棉绒的布垫,曼允挨着席旻岑坐。突然问道:“今日怎么没看见尹玲芷?”

    换做以前,尹玲芷看见她回府,早就来找她麻烦了。她就说,今天怎么过的这么舒坦,后来才想到某个女人一直没有出现。

    席旻岑目光一沉,“关进囚室了。”

    曼允吃惊的转过头,“父王……这怎么回事?”

    父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把尹玲芷关起来,其中必定有原因。

    “冯曼曼之死,你可知道?”席旻岑搂住曼允的小蛮腰,或轻或重的揉捏。昨晚可把某孩子累坏了。

    曼允点头,还是很疑惑,“我在小巷子看见了。但是这事跟关尹玲芷,有什么联系?”

    曼允突然一惊,抓住席旻岑的大手,“莫非是她杀的?”

    可是尹玲芷为什么要杀冯曼曼?她们两个不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吗?

    “猜的不错。要知道天下没有永远的战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席旻岑挑起曼允的一缕发丝把玩,不急不慢道:“你和齐鸿在香霓楼的对话,全被尹玲芷和冯曼曼听见了。你认为她能不杀冯曼曼吗?”

    不管尹玲芷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谁。亦或是曼允和席旻岑的事情。光是一件事,已经足够令尹玲芷动杀心,杀人灭口。

    他不把尹玲芷关起来,难道还等着她去给尹太尉通风报信,破坏他们之间的计谋吗?

    曼允懂了,为什么那两个家仆会跟踪她,还用迷香弄昏她,然后卖到ji院。这件事,全怪她大意了。

    知道孩子自责,席旻岑轻轻揉捏她的眉心,“一切都过去了,要是允儿知道自己喜欢惹麻烦,还是想想怎么慰劳父王。父王最近为你解决了不少麻烦。”

    听着这话,曼允眼皮一抖……又是慰劳……

    自己的小身板可经不起您几次折腾,曼允嘴角抽搐道:“父王,你别忘记,我才十五岁。”

    这年龄放在现代,那还属于未成年。昨晚那番折腾,差点去了她半条命,要是再来一次,自己可以去跟阎王报道了。

    席旻岑吃到点甜头,当然想要更多。不过孩子的身体,确实一直不好,看来以后还得多补补。

    席旻岑思索一番后,道:“先欠着。”

    曼允气得发抖,父王一点亏也吃不得。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会算计的父王!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曼允挑起车帘,从小窗子看出去,正好能看见繁华的街市。不少百姓成群成对的围在一起,曼允即使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猜得到他们一定在议论昨晚醉风楼那场大火。

    有些人说,九王爷火烧醉风楼,活生生烧死一百多条性命,生xing残忍。又有些人说,九王爷大义凛然,醉风楼这样的窑子,早该毁去。

    九王爷把那几个官员一同烧死,更是得到百姓的夸赞。平民百姓的身份,一直比官员低。九王爷这么做,不正是应了那句话‘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等’。

    这些声音中,有褒有贬。

    马车的轮子,渐渐停住。席旻岑伸出手,想要抱起曼允,被曼允拍开了。在王府里,那些婢女不敢说什么,而且都知道她‘脚崴了’。但这里是繁华的街道,万一惹来闲言闲语,曼允一张嘴敌不过众口。

    曼允忍住下腹的疼痛,走出马车,便看见一座气派的府邸。府邸的匾额,纯金打造,看得出尹太尉的家底不错。光是门口那两座石狮子,就比其他的宅子,大上一倍。

    朱扬几步跨上台阶,对那几个守卫道:“派人去通知尹太尉,就说九王爷到访。”

    几个守卫弯腰给席旻岑行礼,“老爷一早就吩咐了,若是九王爷到来,可以直接进去。”

    席旻岑跨开步子,带着曼允和朱飞进门,留下朱扬一个人在外面等候。

    为了不牵动下腹的疼痛,曼允的步子,迈得很小。席旻岑为了迁就曼允,也走得比散步还慢些。

    朱飞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也明白得清楚,这是为什么,保持着沉默,跟在两人身后。

    这么多年了,九王爷总算如愿以偿,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第三十四节

    尹府的院子没有岑王府大,倒也比较奢华。至少比起那群朝中的老东西,这宅子也算数一数二了。

    昨晚西街的动静闹得那么大,连在睡梦中的皇上也惊动了,更别说尹太尉。尹太尉心急火燎的来回徘徊,一会愤怒的甩甩衣袍,一会使劲跺几脚。

    席旻岑抬脚,跨进大厅。尹太尉的步子一顿,便转过身来。

    吹胡子一瞪,就像有人欠了他二百五十万两银子。

    “王爷请坐。”尹太尉一脸火烧眉毛的急躁样儿,说着客套话,却不见有婢女上茶。

    看来这老狐狸被bi急了,现在心里不知道多恨父王。

    “九王爷,昨晚的事情,你有什么话,向老夫交代吗?”尹太尉纯粹是鼻子出气。称呼一下子从‘女婿’,变成了‘九王爷’。

    曼允坐上椅子,静静在一边看着。

    席旻岑淡定的从袖子里,掏出那张昨晚得来的纸,吩咐朱飞递给尹太尉。

    “岳父还是先瞧瞧这个。”

    尹太尉想来打听了不少醉风楼的消息,自然清楚那张纸记录了什么。暗叹九王爷还算明事理,知道把这东西藏起来,没有交给刑部。否则他和醉风楼的交易曝光,自己这顶太尉乌纱帽,铁定丢了。

    但九王爷一把火烧了醉风楼,让他损失一个赚钱的地方,岂是这么点东西,就能抵掉的?

    “九王爷,咱们两个也算同一条船上的蚱蜢。老夫也不说暗话,醉风楼是老夫开设的,**不过是个幌子,帮着我处理醉风楼的事务罢了。”尹太尉将那张纸折叠,收好,这可是他的罪证。

    既然九王爷肯送过来,那么就是先低头了。

    席旻岑配合着点头,“本王已经知道。”

    “老夫要是没命,你也不见得能够安全脱身。”尹太尉说这段话的时候,火气有点冲,突然一拍桌椅,“但是你昨晚那是什么意思?明明得知醉风楼是老夫的产业,你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老夫待你不薄啊,不光把女儿嫁给你,还支持你谋朝篡位,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尹太尉这番话,成功让席旻岑眯起冷眼。

    自从先皇那个老头子驾崩,还没有人敢用这种教训的口气,和他说话。席旻岑压制住心中的杀意,口气也冷了几分,“尹太尉……”

    这声‘尹太尉’让对方迅速冷静。

    尹太尉拍了一下额头,惊出一身汗,这才想起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尉,官阶比席旻岑低上一截。敢这么说话,全是仗着明日的计划,缺他不可。但行为,已经是逾越了。

    曼允心中好奇,父王到底会怎么解决。要是处理不好,尹太尉翻脸,明日祭奠的计谋便不可能实施了。

    “本王让你看样东西。”席旻岑朝朱飞摆摆手,朱飞立刻掏出衣兜里放着的几封密函。

    尹太尉双眼瞪大,不明白席旻岑打算做什么。

    朱飞把密函呈到尹太尉面前,尹太尉狐疑的接过来,翻开几页。

    “这些密函全是本王从宫里半路劫来的,要不是本王给你兜着,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坐在这把太尉的交椅上?”席旻岑双眼冷冷望过去,冰冷的温度,似要将人活活冻僵。

    不给尹太尉喘息的时间,席旻岑继续道:“你还当真醉风楼的事情,做的万无一失,没有人发现?”

    “你看看这些密函,哪一封不是禀告皇上,醉风楼有蹊跷,请求皇上彻查。”

    尹太尉吓得脸色苍白,“这不可能,朝中的官员,我都打点过了,没有人会去查醉风楼的事情。”

    席旻岑停顿片刻,深深打量尹太尉。没想到朝中贪污受贿的官员不少,这件事情,竟然能瞒到现在。

    “怎么不可能?醉风楼里那几个官员,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以为他们哪儿来的胆子,敢在先皇祭奠这段时间内,跑去喝花酒?若是本王没猜错,他们全是得了皇上的命令,暗查这件事情。”席旻岑冷冷勾起抹微笑,敲了几下椅子的扶手,“不是本王这一把火,没准醉风楼背后的真相,已经送到皇上的面前。尹太尉,本王同样待你不薄啊。”

    这声叹息,令尹太尉的心提到嗓子眼。九王爷做这么多事情,全是为了帮他兜着?

    尹太尉掰紧了桌角,仍是不肯相信,“为什么老夫没收到风声?”

    “尹太尉,你在宫里安cha了多少人?十个?二十个?本王自小在皇宫里长大,然后又出宫建立府邸,这期间多少年,安cha的眼线遍布整座皇宫。想要得到这几封密函,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席旻岑突然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反将尹太尉一军。

    这两个月来,席旻岑处处谦让他,一直以晚辈的身份,和尹太尉计划篡位,从没有露出实力。这时候这么一露,反倒令尹太尉措手不及。

    尹太尉心中暗敲警钟,别看九王爷年纪轻轻,心计却比得上他们这些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东西。

    皇上在位多年,虽然表面上没有展现出过人的才智,但谁都知道席庆麟乃笑面虎。前一刻对你笑容以待,后背却想着怎么算计你。

    这两兄弟一旦斗起来,绝对是毁灭xing的灾难。

    朝廷被他们搅乱,还怕cha不进去一脚?

    既然九王爷没有异心,尹太尉当然不能追着不放,“这事多谢女婿了,要不是你暗中帮着老夫,没准老夫今日已经被削去官阶。”尹太尉走过来,拉住席旻岑双手,只差流落几滴眼泪表示他的感激之意。

    “都是自家人,岳父别说客套话。”席旻岑不喜别人近身,反手拍了拍尹太尉的双手,不着痕迹的收回来。

    曼允至始至终观察着两个人,两个人先是怒目相视,后面转化到把手言欢。父王那些话,曼允当然不会相信。别说那几个官员是皇伯伯派来查案的人,就连那几封密函,也许也是假的。

    真真假假,错综复杂,席旻岑才说了几句话,硬把事实扭曲过来。父王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运用到朝廷里面,真是蒙死人不偿命。

    就连旁边站着打下手的朱飞,眼中也浮现震惊。总算明白王爷之前吩咐他们准备这些密函,有什么用处了。

    “上茶。”尹太尉走到门外,大声喊了一声。

    两个婢女端着茶壶进来,恭恭敬敬的给席旻岑和曼允斟茶。

    曼允捧着茶杯,杯壁温温热热,缕缕茶香飘进鼻间。这茶在进门的时候,没上。如今端来,会不会太迟?

    担心父王说那么多话,会口干舌燥,曼允把茶递到席旻岑嘴边。

    席旻岑很享受曼允的服侍,端起茶杯,抿了两口。

    尹太尉客客气气又和席旻岑寒暄一番,快到日落时分,席旻岑以女儿脚崴了,要回府修养,才走出尹府。

    刚走出尹府,席旻岑那一身寒气,迅速下降。

    曼允迈开几步,牵住席旻岑的手,小声喊了声父王。

    “明日的事情,可安排妥当?”曼允和席旻岑并肩行走,夕阳西下,拉长两人的影子。

    朱飞走在后面,望着天边那轮圆日,又看看两人。九王爷和小郡主牵着手,就像一步步往落日里走去。金色余晖洒满天地,别有一番滋味。

    曼允离家出走近半月,对席旻岑和尹太尉的篡位计划,不太了解。只知道动手的时间,乃祭奠日。

    “本王和你皇伯伯已经商量过了,只要我们出手,那个人肯定会引出来。”就算不引他出现,席旻岑经过这段时间,对几个重点人物的查探,也有了一些头绪。

    不管怎么样,将那个人引入套,然后擒住,才是最直接最简单的法子。等朝廷的事情一结束,自己就带着乖乖女儿出门游玩,暂时远离朝廷的纷争,逍遥快活去。

    踏出尹府,朱扬倒在马车边,已经昏昏欲睡。朱飞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把人唤醒。

    坐着马车,几人又回了岑王府。

    刚进府,曼允就要求父王带她去见尹玲芷。听朱扬的描述,尹玲芷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流掉了。至于人怎么样,还不清楚。

    席旻岑微微皱眉,询问曼允,道:“为什么要见她?”

    囚室那个地方,终日无光,又是关押犯人的地方,环境非常污乱。席旻岑有洁癖,最不喜欢孩子去那些污秽的地方,无论是ji院,还是赌坊。

    曼允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看尹玲芷,这让人觉得很虚伪。单纯的去看看?曼允又不是圣母,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着同情。特别是尹玲芷之前诸多挑衅,这次又派人迷昏她,卖去青楼。

    曼允找不到理由,只好作罢,同席旻岑去前厅用膳。

    王府的菜式,每日都轮番的换,没有一日相同。曼允夹起菜,放进嘴里,尝到熟悉的味道,微微一笑。很久没有和父王单独两人用膳,这种感觉的回归,令曼允很开心。

    “吃这个。”席旻岑挑出鱼肉里的刺,再放进孩子的碗中。

    每一寸的温柔,除了曼允有权享用,再无一人。

第三十五节

    休息了一宿,太阳悄悄爬上天空,照亮天地。曼允穿鞋走下床榻。

    房门咯吱推开,席旻岑走进来,步子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武功越是高强的人,脚步声越小。像席旻岑这样的人,武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脚步声更是没有一丝响动。

    “快些穿衣、梳洗。你皇伯伯们快到城门口了,不能让他们等太久。”席旻岑为曼允取下屏风上的衣服,帮着她一件件穿上。

    “知道了。”曼允整理衣襟,随意输了个发髻。一头的乌发,披散在身后。

    席旻岑抓起一缕发丝,在手里揉捏了一会。看着曼允绝美的脸蛋,想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让曼允把这一头乌发盘起?

    脑海中呈现出曼允盘发的虚像,席旻岑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那个样子,应该很美。

    朱飞朱扬早备好了马车,席旻岑和曼允一出府,就看见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马车由两匹马儿牵着。马儿全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良驹,虽不说一日千里,但也是滦的佼佼者,绝对配得上席旻岑的身份。

    路过之时,曼允抬手摸了把马儿脖子上的毛发,手感竟然还不错。

    “要是你喜欢,等回府的时候,父王可以命人为你寻几匹良驹。”席旻岑拉起曼允的手,进了马车。

    看那两匹马儿的目光,有一点隐晦。

    曼允很想问,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两匹马儿,送给她?干嘛重新选两匹?这样挺麻烦,况且曼允只是想一想而已,平时骑马的机会又不多。

    有一批皇室中人,在皇宫里已经和席庆麟汇合。但有些稍微迟一点的皇族,便全部在城门口汇合,然后出发去朝阳山。除了皇室中人,凡三品以上的大臣,也得随行。

    朝阳山的风光与风水都极好,山上群树繁茂,奇珍异兽也多。只不过这座山,早就被皇室据为所有。历代的先皇全部葬于山中,所以每年都有重军把守。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不能进山,就算想捕猎,也只能去隔壁的山峰。

    陵墓,乃陵和墓组成。他们今日所去的地方,只是陵,也就是皇陵。墓才是真正葬历代皇帝的地方,他们今日之行是去拜祭,所以不会深入墓室中。况且在皇帝入土为安后,墓室是用巨石门封死,根本无从进入。

    丰晏国百年根基,在世的皇室中人,足足有一百多人。那些在外地封王的皇子皇孙,也全部汇聚回皇都。但还是有少数人没回来,这些人被重要事情耽搁,所以才能够例外。

    马车行至城门口,曼允挑开窗帘看,密密麻麻的马车停靠在一起。

    每一辆马车都大气奢华,谁也不输谁。里面有一辆比较眼熟的马车,曼允一眼认出乃沉王府里的。

    马车极为招摇,引来不少百姓停足观看。沉王在皇室中的辈分很高,马车停在前面第四个位置。

    席旻岑牵着曼允的手下车,立刻引起一片人群的轰动。

    其中很多都是生面孔,有几张脸还长得比较相似。一时半会,曼允竟然分不清楚谁是谁。

    皇室果然是大家族,光是这么认亲戚,也足够人受得了。

    “这位就是九王爷的爱女,曼允小郡主吧?”几个糟老头子靠过来,身上穿得有模有样。应该也是先皇那辈的。

    席旻岑一直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微微点头。

    “几位皇叔公好。”曼允表现得极为乖巧,管对方排行老几,反正一声‘皇叔公’准没错。

    “长得这么水灵,比本王那几个孙女好看多了。九王爷真是有福气,养出这么个宝贝。”

    别人夸席旻岑的好话,可能他会无动于衷。但一说到曼允,席旻岑就十分受用。曼允在他心里,不就是个宝贝?

    “这三位,分别是你六皇叔公,八皇叔公,还有九皇叔公。”席旻岑低头在曼允耳边轻声道。

    别以为这几个是好东西,能在皇室里生存那么久,没点过人的手段,怎么行?

    百姓家里的团圆,绝对可以称得上其乐融融。但换成皇室,那么剩下的只有勾心斗角。也许在你不备的时候,这些就会放冷箭,陷你于死地。

    所以这次去朝阳山,他们要防备的人,不止是沉王、尹太尉,还有这群老东西。

    人类的**,无论年龄怎么增长,都不会减少。

    曼允瞥见前面几个少女,她们都穿着精美的衣裙,带着金光闪闪的配饰。对方一直盯着曼允看,曼允想要无视都难。心说,我何时又招惹你们了,眼光这么不善?

    耳朵突然飘进一句,“就是她,害得五姐被逐出宫。就连太子哥哥,也受到连累,削去头衔,闭门思过了一个月。”

    曼允猛然一惊,她们说的是席薇青和席琦冉?都过去这么久,曼允都快忘记这两个人了,没想到如今却被人提起。

    “这次好不容易才见到她,我们一定要为五姐和太子哥哥报仇。”一道娇脆的女声,又紧接着响起。

    “这还用你说?本公主已经……”然后就是一阵窃窃私语。

    城门口的人太多,所以曼允再也听不到这些话。不过看那群公主年龄也不大,估计掀不起什么大风波。

    曼允收回目光,霍地看见不远处一道身影。少年的不但长高了一截,还变得更加沉稳,正是几个月不见的席琦冉。

    虽然席琦冉没有了太子的头衔,但支持他的党羽,却没有动摇。所以他仍是皇子中,最为出众的一人。

    察觉到曼允的目光,席琦冉朝之一笑,算是打招呼。

    仅仅是一个笑容,曼允已经看出这个少年的改变。经过那件事之后,这个人应该又成熟了一番,不知皇伯伯以后会不会把大任传给他?

    “整顿,即刻启程。”

    人群中,一声尖细的嗓音,传进各人的耳朵。

    曼允顺着声音,便看见李公公浓妆艳抹的老脸,还有掐着兰花指的手势。

    “允儿,上车。”席旻岑的大手,搭在曼允的肩头上,轻轻一拍。

    两人走进马车,不一会,马车就开始晃动,往城门口行驶。

    朱飞朱扬都坐在外面驾车。

    “等会发现什么不对劲,立刻弃车,听明白没有?”席旻岑板着脸,看向曼允。

    “为什么?”曼允奇怪的打望他一眼。刺杀,不是安排在行宫吗?难道这里还能有危险?

    看出孩子的疑惑,席旻岑解答道:“在城门口时,有个小太监往马嘴里喂了一包药粉。”

    琢磨着时间,估计快发作了。

    曼允惊讶转过头,父王看见了为什么不阻止?那个小太监到底又是谁指使的?

    “别问那么多,听父王的话就是。等会你就去皇兄的马车,如果有什么想问,问他好了。”席旻岑轻轻拍了几下曼允的额头,凑上去亲了一口。

    曼允听得云里雾里,还是点头说:“允儿知道了。”

    突然,马儿一丝嘶鸣,抖起两只前蹄,发狂似的往前冲。

    席旻岑的马车位于中间,还好官道修得比较宽,一次行驶两辆马车还绰绰有余。马车的队伍,因为这一突然状况,顿时出现混乱,好些侍卫为了稳住马匹,一个劲的拽住马绳,免得马儿受惊乱跑。

    朱飞朱扬驾车非常熟练,勒住马绳,就往官道旁边拽,才没有和前面的马车相撞。

    “弃车。”席旻岑刚一说完,曼允就飞身而起,冲出马车。

    就连在外面驾车的朱飞朱扬,也同时弃车,翻身落地。

    马儿就像吃了兴奋劲,发疯的往前面横冲直撞,卷起一阵阵烟尘。出行的侍卫全是精英,刚发现状况就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接冲上去,往马儿的脖子上割了几刀。

    马儿浑身抽搐几下,直接往地上倒去。鲜血流成水泊,染红了黄泥土。

    队伍停下,很多皇室中人,全部走出马车,询问事情怎么样。

    “九王爷,您有没有受伤?”许多大臣和皇族围了席旻岑一圈。

    “这怎么回事,刚出城门不久,马儿怎么疯了似地?”

    “今年还没到朝阳山,就发生这种事,会不会是一种征兆?”

    议论声之中,什么样儿的都有,最后越来越离谱。

    席旻岑摆摆手,“本王没事。”

    几步走到曼允身边,瞧了几眼孩子,问道:“允儿,可有受伤?”

    曼允摇头,刚发现马车的速度加快,她脑中就浮现了父王的话,所以在第一时间就冲出了马车。

    动静闹得很大,最前面镶着金龙的马车,也随之停住。

    席庆麟从里面走出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个侍卫回答道:“禀告皇上,九王爷所乘坐的马车,马儿发狂。多亏发现及时,没有任何伤亡。”

    听到没有伤亡,席庆麟脸色好了很多,“既然这样,我们继续赶路吧。”

    这段时间,传闻九王爷和皇上的关系,越来越僵。果真不假。九王爷的马车已经报废,要赶路,靠什么?难不成徒步走上朝阳山?

    这里距离朝阳山,坐马车至少要半天。换成步行,估计等他们祭拜完之后,九王爷还没有抵达。

第三十六节

    “要不……让九王爷跟老臣挤挤?”一道声音唐突的传进各人耳朵。

    所有人回头一看,瞧谁敢当着皇上的面,给九王爷解围。尹太尉一身墨绿色的朝服,老脸带着笑容,面对众人的目光,毫不胆怯。

    朝廷分化两极,尹太尉明面上没说是九王爷的党羽,但是凭借两家联姻的关系,肯定是同条战线的人。

    “尹太尉的车里还能坐人?”席庆麟挑了挑眉,只要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其中的威胁。

    为了减少马车的数量,有很多大臣和皇族都同坐一辆马车,所以要腾出空位,还是有些难度。

    无论在朝廷上怎么和席庆麟作对,尹太尉到底是臣子,身份地位全都比对方低。在官场打滚那么多年,岂会连这话里的警告,都听不出来。

    这时候,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瞧他的衣装打扮,应该是皇室中人。

    “尹太尉,我们那辆马车已经坐满,要是再坐一个,太重了,马儿拉不走。”

    之后,有几道声音纷纷附和。

    看样子,这些人都是站在皇伯伯那边的人。

    尹太尉笑容一僵。

    曼允光看他脸色,就猜到,那几个人可能在说谎。估计还有空位,只是这些人不愿意让父王坐。

    席旻岑神色悠然,淡淡的看着两方的人僵持,似乎这件事并不是由他引起。

    “你们商量出来了吗?再不继续赶路,等太阳落山,我们也赶不到朝阳山。”席庆麟的声音,夹杂着少许怒意,透出一份威严。

    讨论不休的大臣们,立即闭上嘴巴。

    席庆麟把头一转,看向席旻岑,道:“九皇弟,你觉得该怎么办?”

    矛头直指向席旻岑,席旻岑敛目,抬起头,道:“你们先走,本王会想办法跟上来。”

    曼允扯住席旻岑的衣角,也不知道父王有什么打算,难道真的徒步走去朝阳山?

    席庆麟笑出声,“还是九皇弟懂得顾全大局,那么朕带着众人先行一步了。一定要在日落之前赶到,否则错过了祭奠,先祖们会生气。”

    这抹笑容,像是在宣布席庆麟的胜利。

    尽管知道皇伯伯在演戏,曼允还是觉得刺眼。

    “等等。”席旻岑突然扬手,打断侍卫们重新整顿队伍。朝曼允肩头拍了拍,“皇兄,你介不介意带上本王的女儿?允儿还小,若是徒步走,身子肯定吃不消。”

    这个理由非常好,曼允到底还算孩子,又是养尊处优的小郡主,真走这么长的路,肯定会虚脱。

    席庆麟乃一国之君,怎么能跟个孩子较劲,更何况这个孩子,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侄女?为了表示他的大度,他也必须答应这个要求。

    “既然如此,小郡主进朕的马车吧,估计其他马车也挤不了人。”席庆麟招手道,眉头微微皱起。

    不愧是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演技一个比一个好。曼允有点自愧不如,站到席庆麟身旁。

    马车镶刻着两条金龙,看上去金碧辉煌,十分威严。车内铺着上好的毛皮,不但温暖,还非常顺滑。中间有一方小桌,上面摆放着两碟糕点。在马车的摇晃之下,碟子竟然纹丝不动,里面的糕点也没有洒出来。

    曼允多看了几眼,忍不住用手去推动那碟子。

    席庆麟呵呵笑道,“这乃磁石打造的桌子,碟子底部也用了这种材料。无论多么陡的路,里面的东西,都不会洒出来。”

    曼允抬眼,皇伯伯这抹笑容倒是真心流露。曼允转动了几圈碟子,发现古人的智慧,同样不可小看,竟然懂得利用磁石相吸的原理。

    曼允沉思一会,有意看他,眼珠子转了一转。似乎有什么话,不好开口,最终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道:“皇伯伯,你就不怕父王夺取你的位子?”

    父王,手握重兵。因为尹太尉的帮衬,最近在朝中结交了不少文臣,势力又大了一倍。想要谋取区区一个皇位,只要再下点功夫,绝对能手到擒来。

    曼允一直想不通这一点,为什么席庆麟可以放任父王在他眼皮子底下,结交权贵,而且丝毫不阻挡。就算是演戏,他也不该这么放纵。万一父王真有谋逆之心,他根本防不胜防。

    似乎听到什么笑话,席庆麟笑得更欢了,“整个朝廷中,任何人都有谋逆的可能,但只有一人,百分百不会。那就是朕的九皇弟。”

    曼允秀眉微微皱了皱。皇伯伯和父王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

    “知道为什么吗?”席庆麟继续问道。

    曼允老实的摇头。

    席庆麟指着身上穿着的龙袍,一字一顿,道:“因为这件袍子,本就是九皇弟的。”

    曼允双眼惊讶的睁大,这怎么回事?为什么父王从没有和她提起过?

    一条金线绣制的龙,盘踞在龙袍之上,身子周围缭绕着一团团云彩。尊贵无比,仿若天地之间的王者。

    “那为什么登基的人是你,而不是父王?”曼允说话有些急促,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震惊,令她心情难以平静。

    莫非是皇伯伯用计谋,阴了父王,使得父王失去了皇位?曼允阴沉的看向他,目光变得难测。

    席庆麟看出曼允的变化,急着摆手道:“这皇位,不是朕谋来的,而是被人推上去的。你以为这皇位,人人都爱坐?”

    听皇伯伯的语气,这个皇位他也不屑?

    收回那种怀疑的目光,曼允重新坐好。前面的确是她多疑了,若皇位真的是皇伯伯夺取而来,那么父王和他的关系,绝不会这么融洽。

    “皇伯伯,你别吊人胃口了。说一句,停一句,也许到了朝阳山,你还没说完。”

    席庆麟点头道:“朕把这事情重头给你说起。先皇在世的时候,中意的并不是朕,而是九皇弟。他甚至下过多重圣旨封九皇弟为太子,但全给九皇弟烧了。能有胆量烧毁圣旨的人,天下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谁不想着坐拥天下,而他偏偏没有兴趣。”席庆麟懊悔的一声叹气,那副样子,恨不得席旻岑把这个重担接过去。

    曼允安安静静侧耳听着,心想,这也是父王性格。这天下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不多。

    “先皇临死之前,还是不肯死心,硬将玉玺和皇位全传给九皇弟。直到九皇弟接手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说到这里,席庆麟气得有点结巴,“朕还以为九皇弟肯接手,一定是被先皇的执着打动,激动得上前抓住他的手,不断说着恭喜的话,谁知道他只丢给朕一个冷眼,然后把玉玺塞进朕手里,扔下一句话‘这东西,你留着,别忘了,你欠朕一个人情。’”

    知道实情的人没几个,都是陪着先皇出生入死的大臣,年龄和先皇差不多,没过几年,就翘辫子了。所以这件事情一直瞒着,没人知道。

    席旻岑向来说到做到,把玉玺一扔,一点不关心政事。直到朝廷的大臣不断催促,必须快些登基,否则会动摇国之根本,席庆麟便被半推半就的登上皇位。

    至始至终,先皇死前写下的诏书,传位之人的名字,一直是席旻岑。

    曼允嘴角抽了抽,心说,这算什么事?皇伯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竟然是有名无实。

    “这皇帝,朕当得有苦说不出。”

    比起做皇帝,席庆麟更想做个闲散王爷。整天吃吃喝喝,作作诗词。

    “刚接手皇位的时候,那堆积如山的奏章,压得朕喘不过气。一有空朕就劝九皇弟快些把皇位收回去,可是他倒好,好不容易丢掉这个烫手山芋,怎么可能接回来?拿起纸笔,就写下传位诏书,把皇位传到朕头上,彻底绝了朕的念头。”席庆麟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去跟席旻岑拼命。

    但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真和九皇弟打起来,人家一只手就能把他打趴下。

    本来是个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到了这两个兄弟之间,谁都想着扔给对方。

    丰晏国的上一任丰晏皇,不是先皇,而是父王?这个事实,真够出乎人的意料。这是关系传位的大事,就算没几个知情人,族谱里也一定会有记录。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席庆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解嘴里的干渴。

    曼允仔细想了想,“是你派小太监给马儿下药?”

    “下药?你是说刚才那两匹马?”听到这个词,席庆麟微微一愣,反问道。

    “难道不是?”曼允挑眉,陷入深思。

    “当然不是。确实设下了这么个环节,但九皇弟说,等走到一半的路程的时候,直接用石子打瘸马儿的腿。”这样既省事,又不容易被人察觉。

    很显然,给马儿下药,出自别人之手。

    “不管怎么回事,总之这个环节没有被改变。至于是谁下的药,我们便不去想了吧。”席庆麟拿起糕点,递给曼允,示意她别伤脑筋了,先吃东西填饱肚子,离朝阳山很有很大一段距离。

    想起城门口,那几位公主所说的话,莫非这事是她们干的?

第三十七节

    马车的队伍渐渐远去,直到看不到影子,朱扬抬起手指放在嘴边,吹响一声哨子,立刻有三匹马儿从后面的官道奔来。

    “这才是滦良驹嘛。”朱扬勒住一匹马儿的缰绳,手掌抚摸马背,一个翻身,速度坐上去。

    席旻岑走向中间那匹纯黑色毛发的良驹,跨上马背,每个动作干脆又优雅,透着份贵气。

    这三匹马受过严格的训练,凡是听到主人的哨子,便能自己跟上来。朱扬赶车的时候,不时拿着哨子乱哼哼,也是别有用心。

    “王爷,杨将军已等候多时,我们是不是现在赶过去?”朱飞翻上马,转过头,问席旻岑。

    席旻岑勒住缰绳,拿起马鞭一抽,拍打马背,“见完杨将军,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到朝阳山。”说完,马儿往原路冲了出去。

    现代男人爱车,就跟古代男人爱马,是一个道理。三人一坐上马背,当年战场杀敌,叱咤风云的气度,又回到身体中,沉寂的战斗因子,如同被点燃一般,渐渐复苏。

    席旻岑口中的杨将军,也是经历过许许多多战争,存活下来的汉子。全名为杨希,乃席旻岑在边关最信任的一位将领。这个人三十出头,为人耿直,对席旻岑的忠心日月可鉴。朱飞朱扬也跟这个人的关系较好,经常称兄道弟喝得一塌糊涂。

    早前半个月前,席旻岑就偷偷派人去杨希军营里,抽出一万兵马,伪装成百姓潜伏在荒郊外。

    做任何事情前,都得留一手。特别是敌明我暗的时候,到底哪些人信得过,哪些人信不过,还是个大问题。所以这种特殊时期,最好找信得过的人来帮自己,而不是以侥幸的心理,使用自己不熟悉的人马。

    此次祭奠,大多数皇族都在朝阳山,更是得妥当处理,否则造成大部分伤亡,将会惹来一大堆麻烦。

    马车行驶了两三个时辰,曼允挑开车窗的帘子,能够看见远处巍峨的朝阳山。朝阳山地势较高,由于正值夏季,树木浓郁苍劲,全是清幽的一大片。马车渐渐往山上行驶,曼允探头在外面欣赏,光是路边,就能看见好几棵百年大树。

    丰晏的皇室,就像这一棵棵树,经过一代代的发展,早就已经根深叶茂。

    “怎么样?风景不错吧。”席庆麟看曼允一直盯着窗外,cha话道。

    “恩。”这片景色,放在二十一世纪,肯定会规划为旅游景点。

    皇陵位于半山腰,而真正的陵墓,却在山顶不知什么地方。曼允听宫里那些太监私底下说,陵墓中有大量的陪葬品,所以那个地方,除了每代接手的皇帝,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入口。

    每个逝去的人,都害怕自己的坟墓被人盗取。这些位高权重的皇帝,对自己死去后的栖僧所,更加要求严格。不光在里面布置机关,还将修建陵墓的人,全部杀死,免得泄露了消息。

    道路的尽头,露出行宫的一角,目的地到了,所有人有序的走出马车。

    行宫前站着一大群宫女太监候驾,一看见马车里走出的那抹金黄,全部弯腰匍匐在地,高喊:“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曼允跟着皇伯伯身后,只见他一抬手,“平身。”

    跪着的人慢慢起身,站在道路的两旁。

    行宫十分金碧辉煌,每一年朝廷都会拨银子来修剪,尽管过去这么多年,这里依然非常美观。

    “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一个女官往前走了几步,回禀道:“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皇上和众人大臣移驾皇陵,便可举行祭祀。”

    这个女官的服饰,与皇宫里的宫女大有不同。应该是常年呆在行宫,负责皇陵事务的人。

    “恩,那么先移驾去皇陵。让婢女们备上好菜,等祭奠结束后,也好犒劳舟车劳累的大臣们。”席庆麟一脸温和,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带着众人绕过行宫,从旁边的一条小道行走。

    这小道并不宽敞,而马车很笨重,所以只能靠步行。

    曼允第一次参加皇族的祭奠,也不知道该遵守些什么规矩,和皇伯伯保持着距离,一起往那边走。

    后面那群皇子皇孙小声的交流着,偶尔笑出声,一会谈谈这里的竹子,如何青翠,一会又谈谈那朵花儿开得多么美丽。

    弄得曼允都以为这根本不是来祭奠,而是来远足。越往山上走,风景越来越迷人。山间的风儿吹来,夹杂着丝花香,还有清凉,令人不知不觉放松身心。

    “哼,她竟然走在父皇身边,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九皇叔在朝廷上和父皇作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曼允耳朵一竖,心说,就不能给她一丝空闲吗?刚想放松,这群女人又来找茬。

    一道声音横cha;;进来,“刚才马儿发狂没受伤,那是她运气好,下次就不会这么走运了。”

    这声音娇滴滴的十分惹人喜欢,但话中带着的恶毒,让曼允不禁懊恼。身子微微一偏,偷偷往后面看,那女孩跟她差不多的年龄,模样小巧可人,虽然不及席薇青漂亮,但也算养眼。

    看来这事真是她们干的,若是前几月他们还会忌惮父王的威严,但最近父王和皇伯伯不合的消息越来越多,怕是她们也听了这消息,连同父王一起恨上了。

    “嘘……你小声点,怕别人不知道啊。”另外一道声音制止那个女孩,不满的瞪她一眼。

    这仇,曼允记住了。敢阴她,她便十倍奉还。

    远方出现一大块空地,地上铺满白玉转,足足有篮球场般大小。祭台上摆满各种佳肴,在台子周边,还有一些货物,比如鸡鸭羊。曼允一眼扫去,空地上竖立着十多块石碑,皆乃玉石所打造。

    仔细一看,上面还刻着人物的相貌和许多小字。曼允站到最近的一块石碑前面,从右往左,开始细读,这些小字介绍的是一个人的生平。

    “这就是朕的父皇,他这一生也算光荣。”不是什么时候,席庆麟站到曼允的身边,看石碑的时候,露出一丝思念。

    曼允一直以为这次的祭奠,应该和中国古代举行的祭奠相差不多,没想到这里完全不一样。就连这些石碑,都大有不同。

    “这就是那个糊涂皇帝?”曼允不满道,看那些小字,曼允已经知道,这个人极为有才,治理国家非常有手段。

    席庆麟一愣,“糊涂?”

    这两个字,和先皇根本扯不上关系。他从小呆在先皇身边,受他教导,那个男人绝对足智多谋。甚至可以说,在他们那一代,没有任何人能够胜过他。

    曼允冷哼道:“如果不是糊涂,又怎么会册封我为‘小郡主’?”

    席庆麟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你还这么爱记仇,是不是埋怨他赐给你这个不尴不尬的身份,让你和九皇弟相爱,却不能爱?”

    “皇伯伯说笑吧?一个死了的人,又有什么能力,阻止曼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她想爱,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够阻碍她。

    不过皇伯伯说的那话,正是曼允的心结。

    她和父王要相爱,不可能一辈子偷偷摸摸,总有一天得宣告天下。

    席庆麟突然制止笑容,摆摆手,道:“事情也不能这么想,要不是先皇赐予你这个身份,九皇弟又怎么能够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你又怎么可能在第一时间对九皇弟敞开心扉?”

    依席庆麟来看,曼允是个生xing多疑,并且不好接近的人。没有让她放下戒心之前,别想走进她的内心。

    话虽如此,曼允还是不喜欢这位先皇。冷冷板着脸,转到另外一个方向。

    席庆麟一看,玩笑大起,“小侄女,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你再怎么不喜欢先皇,他迟早都是你公公。”

    曼允气得迈开步子就走,心说,皇伯伯这么温和的人,竟然也会拿她开玩笑。回头一看,望着那石碑,曼允有点疑惑,照皇伯伯这么说,她和父王的姻缘,还是先皇牵的线。对先皇的埋怨,渐渐少了。

    周围的宫女忙碌的四处走动,一些公主去到树荫下乘凉,其余的人分别凑成几堆在交谈。

    席庆麟不可能一直陪伴曼允,刚才一分开后,就和几位老臣子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这些人中,曼允多数不熟悉,也没有什么话题。便自己找了个地方,远离人群。

    “小郡主,许久不见。”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阳光很灿烂,白玉地砖又有些反光,曼允一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等他走到自己身前,曼允才认出,“太子殿下。”

    听到这声称呼,席琦冉无奈一笑,“本殿不是太子了,小郡主最近还好吗?”

    那称呼,曼允是无心之失,看见他,习惯性就这么喊出来了。听到对方的话,反倒显得有些尴尬,“挺好。”

    曼允和席琦冉一直没有交集,况且他们之间还存在过一个疙瘩,曼允琢磨不透他的来意。

第三十八节

    “本殿不是来找麻烦,小郡主大可放心,经过两个月前的那件事情,本殿已经成熟了很多。”席琦冉走近,站在曼允身旁,“本殿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罢了,论起血缘,你还是本殿的表妹,都是席家人。”

    席琦冉报之一笑。

    从他的笑容中,曼允的确没有看见任何仇恨,但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份警惕。

    “已经打过招呼了。”曼允淡淡的开口,话中的意思,似乎在赶人。刚过日中一个时辰,太阳狠毒,况且这里铺的全是白玉转,反光非常厉害。若不是山上的气候炎凉,曼允早就受不了了。

    “果然,你还是没变,一如既往的冷淡。”席旻岑像是自嘲般,笑了一笑。

    当九皇叔在的时候,小郡主便是收起爪子的小豹子,模样温顺。一旦远离九皇叔,她便恢复了野性,对任何人都存着戒心。

    这份警惕,早生在了曼允骨子里。

    “你找本郡主,并不是打招呼,说吧,有什么目的。”曼允靠在大树干边,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席琦冉正色道:“被你猜中了。”

    曼允打起精神看他,由于起床到现在,曼允只吃了几块糕点,肚子空荡荡,一点不想跟席琦冉周旋。在她眼中,席琦冉的心机再重,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跟自己两世为人的阅历相比,实在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只不过席琦冉为何找她?

    “有话快说。”曼允敛目望向远方。

    “本殿想让你帮助我,重新坐上太子之位。”席琦冉说得句句坚定,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似乎有着十足的把握。

    曼允这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奇怪的问道:“本郡主凭什么帮你?再说了,你登不登上太子之位,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曼允最不喜欢皇族的争斗,这里面充满了阴谋诡计。但生在皇族,这些事情就不能避免。你不想争夺什么,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想。要想保全自己的性命,你只有投进这场争斗,才会有一线生机。

    别看父王现在如何风光,在小时候,说不定也经历过许多生死斗争,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只是曼允想不通,席琦冉乃最出色的皇子,为什么会寻她帮助?她的身份,仅仅是一位小郡主而已。

    “这件事情,除了你,谁也做不到。父皇虽为丰晏国之君,但每次做重大决定的时候,都会和九皇叔商量。丰晏国与其说一君治天下,还不如说二君共存。”席琦冉说得条条有理,身上那份气度,像极了他的父皇。

    这句话,曼允早就听闻过,“现在的状况,早就不同以往了。朝廷两极分化,殿下会不知道吗?来寻求本郡主的帮助,似乎是在送情报给敌人。”

    曼允提醒着道,然后继续等他说下文。

    席琦冉没有露出惊讶,很明显在他来找曼允之前,就做好一切工作。

    “表面上的波涛汹涌,只不过是为了暗度陈仓。小郡主,本殿不信,你会不懂?本殿在宫里呆了十几年,某些事情,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本殿不知道父皇和九皇叔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本殿知道……他们在做戏。”

    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席琦冉非常了解。为了保住皇位,和九皇叔翻脸,这种事情,他不会做。所以说,这里面肯定有一场**谋。父皇能瞒得过其他人,但瞒不过他亲生儿子。

    俗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两个人的性格相差不多,做事风格也一致。

    曼允啪啪拍响手掌,没想到席琦冉蛮聪明,别人看不透的东西,竟然看得这么透彻。丰晏以后落在他手里,想必光景会不错。

    “继续说。”曼允道。

    “我有办法说服父皇,让我重新归位。但九皇叔那边,能劝动他的人,只有一个。如果我要重新当太子,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这都是妄想。小郡主,你明白吧?”

    席琦冉的话,没有糊弄曼允。经过那件事情后,削去了他不少气焰。年轻人,就是得磨练磨练,才能悟出大道理。

    其实席琦冉乃最好的太子人选,曼允也见过其他皇子,但是跟席琦冉相比,差得不是一丁半点。

    为了丰晏国以后发展,他是最有潜力的一个人。

    难怪皇伯伯近月来,已经把太子的实权还给他,却迟迟不下诏书。皇伯伯一直担心父王不同意。而且让席琦冉自己出面,也能看看他的才智如何。

    席琦冉懂得从侧面敲击,找曼允帮忙,而不是正面和父王谈,也算城府较深。

    曼允看见远处的皇伯伯正往这边看来,心里已经做出思量。席琦冉这些行为,全被皇伯伯看在眼里。他做的这一切,是在考验席琦冉。

    早一日立太子,也能早一日避免因为立储而带来的纷争。

    反正席琦冉已经从那件事中吸取了教训,曼允不能剥夺他改过自新的机会,道:“本郡主会劝父王,但他同不同意,还是得看你的。”

    “本殿懂,那么先谢谢小郡主了。以后有什么地方,要需要本殿出力,本殿义不容辞。”

    知道席琦冉说的是客套话,曼允不会往放心里放。不过顺了他一个人情,以后至少不用相见如仇人。跟未来皇帝搞好关系,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他们在这里谈了几句,那边已经投来好几道视线。

    “殿下没事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等会有人来找本郡主麻烦。”曼允皱了下秀眉,看见远处的沉王,还有尹太尉,以及那几位公主。

    席琦冉也发现了不对劲,快步离开曼允周围。他和小郡主的关系不融洽,是众人周知的事情。两人呆在一起太久,很惹人怀疑。

    席琦冉刚走不久,又一位不好解决的主儿,过来了。

    “小郡主和皇侄聊得不错呀,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聊得这么投缘。”一道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近。

    沉王虽然一脸笑容,但观察仔细,就能看出他的笑意未到达心底,似乎这只是一个面部动作而已。

    “五皇叔公,您怎么过来了?不和皇伯伯聊聊吗?”

    伪装能减轻对方的警惕xing,特别是对于老狐狸,还是不要亮出底牌最好。

    “皇上忙,哪儿时间理老夫。小郡主眼光不错,一个人呆在这个乘凉的好地方,挺悠闲。”沉王摸了把胡子,那双犀利的眼,总是让曼允感觉到不舒服。

    曼允没有忘记上次他献宝,摆出的东西,所以警惕xing提到最高点。

    “那些皇伯皇叔,我都不熟悉,这不,只能一个人呆着了。”曼允说得有点委屈,任人听了,都想为她打抱不平。

    “这倒也是,我和那群老东西认识了几十年,还不是一样不熟悉,更何况你这个刚从南胄国回来的小娃娃。”沉王指向前面那群衣服华丽的皇族,故意叹了几口气。

    “这样吧,叔公为你介绍介绍,我们都是皇族的子嗣,要是见了面还不认识,挺丢脸的。”说完,沉王就引着曼允朝那几个人走去。

    曼允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心说,沉王是不是太悠闲了,跑到这里来管闲事。就算要引荐,这种事情,也该由父王做。

    不宜和沉王扯烂脸皮,曼允只好跟上去。

    见了十多个皇族中人,曼允维持着一张笑脸,脸都快僵硬了。这会心里总算明白这老狐狸什么算盘了……沉王想把自己留在他身边。具体什么原因,曼允不知道,但曼允能感受到一股不祥。

    看来得找个机会溜走,远离老狐狸才是上上之策。

    “五皇叔公,我肚子疼,哪儿有茅厕?”曼允捂住肚子,一副憋了很久的模样。

    小脸纠结成一团,使劲在地上跺了几脚。

    沉王审视了几眼,有点怀疑曼允是装出来的,“我派两个人带你去。”

    曼允心中大叹一声,这老狐狸真精。派人带她去,不就是变相监视她?

    “不,不用了。五皇叔公告诉我,我自己去就行。”曼允满脸的冷汗,抿着小嘴。

    “只有行宫,才有茅厕。”

    这里离行宫不远,一来一回,不过片刻时间。沉王还是很有自信,对付一个小丫头而已,难道还怕生出什么祸端?

    曼允记得那条路,连忙点头,“我知道了。”说完,就往原路返回,样子很急。

    树荫下的几位公主,看见曼允一个人单独离开,全看向这边。

    “七姐姐,那个小郡主这是去哪儿?”之前那道娇细的声音响起。

    另外一人走出树荫,道:“看来到我们为五姐报仇的时候了。”

    这乃七公主和八公主,两人和五公主交情很好。在席薇青出事的时候,曾经去御书房劝说席庆麟免去五公主的责罚,最后反倒被席庆麟打了一顿板子。那时候,两人都恨上曼允了。可惜九王爷在朝中的势力,如磐石坚固,他们想报仇,也没那个胆子。

    直到后来听说九皇叔和父皇闹翻了,她们就知道机会来了。就算她们真惹到小郡主,父皇也不再会站在九皇叔那边。

第三十九节

    总算能摆脱那群麻烦的老东西,曼允的步子不由得加快。刚转身拐过小道,曼允耳朵抖了抖,斜眯着眼,往后面探一眼。

    有人跟来了?

    没有父王的陪伴,在这些人眼中,曼允就是落单的绵羊,手无缚鸡之力。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曼允比起那群养尊处优的公主,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明白后面的人,为何跟着自己,曼允反倒不慌。故意减慢了步子,曼允心中已经想出百种应对的法子。

    走到无人的拐角,后面的人见机会来临,四面八方包围曼允。

    每位公主身上穿的服饰,华丽非凡,都傲着一张脸,盛气凌人。

    曼允向来看不得这种表情,站定身子,挑了挑秀眉,“还请四位公主让路。”

    曼允说得客客气气,语气中的不耐烦掩饰得非常得当。对方未动手前,曼允当然不会动。否则追究起来,便是她的错。

    八公主双手抱在胸前,撅起脸,恨恨道:“我们找你为了何事,你会不清楚?若不是你,五姐姐还在宫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需要出去受这等苦。”

    七公主往前走了两步,和曼允正对着面,“小郡主,五姐当时不过小整了你一下,就把她逐出皇宫,是不是太残忍了?”

    小整?那包巴豆粉,差点要了曼允半条命。

    “逐她出宫的人,并不是本郡主,几位公主莫不是记xing不好?本郡主哪儿有那么大的权利,这些全是你们父皇做出的决定。就算要评理,你们也该去找皇伯伯。”曼允冷笑,说的不卑不亢。

    几位公主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八公主恼怒,“你……你强词夺理。要不是你,父皇怎么舍得罚这么重。”

    “本郡主不想和你们废话,请让道。”曼允不顾他们的阻挡,往前面走去。

    几位公主哪肯这么善罢甘休,八公主一把抓住曼允的手腕,“你休想走,今日本公主要为五姐报仇。”一巴掌朝曼允掴来。

    曼允一把抓住八公主的手腕,反手捏住,力道暗暗加重,“别以为本郡主怕了你们,上次看在父王面子上,才没跟五公主计较。要是你们再惹怒本郡主,休怪本郡主无情。”

    曼允甩开那只手。

    八公主吃疼的叫了几声,捂住手腕,一个劲瞪曼允。

    四位公主彻底被激怒,招手让几个太监,去抓住曼允。他们仗着人多,说话气焰高。

    “不用本郡主说,你们心里其实巴不得五公主被逐出皇宫。五公主压在你们头上那么多年,你们早就想翻身,不是吗?找本郡主麻烦,只是气不过罢了。但有一点,你们要清楚。你们是丰晏国堂堂的公主,不是套着大尾巴,处处耀武扬威的狗。”曼允看出对方,不会轻易离开,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曼允往远处瞥了几眼,确定四周没有人。

    “你……你敢骂我们是狗,你……你好大的胆子!”八公主气得暴走,原地跺脚。

    几个太监直朝曼允扑来。

    曼允伸腿一踹,踹翻扑来的太监。折掉旁边大树的枝干,当作武器,鞭打那群太监。太监并不会武功,被打的呱呱叫。尖细的声音,特别刺耳。

    对于这群狗仗人势的太监,曼允没有一丝留情。树枝没有鞭子坚韧,但曼允用了十分力,那股疼痛足够令人皮开肉绽。

    几位公主吓到了,说话变得急促,“七姐怎么办,那群太监太没用了。”

    七公主咬牙道:“她怎么会武功?”

    “不知道。”

    太监们没有反抗的余力,抱着胳膊,躲避曼允的鞭打。全都躲到几位公主身后,不敢再上前。

    咔嚓一声,曼允手中那根树枝,由于用力太大,碎成两截。曼允扔掉树枝,冷着脸看她们,“你们还要挡着本郡主吗?”

    八公主气得脸蛋通红,又想伸手扇过去,打曼允耳光。手腕的巨疼,让她想起刚才,手掌硬生生停在半空,又收回来,“别以为我们怕你,哼。”

    对,不是怕她,是怕疼。

    在五公主逐出皇宫后,七公主就是她们的主心骨,看见自己的下人被打得不成样儿,火气也窜上来。目光凌厉的看向曼允,“你敢打本公主的奴才,难道还敢打本公主不成?”说完,一个巴掌掴去。

    曼允听见风声,抓住扇过来的手腕,“打你……?本郡主又为什么不敢?”手掌比七公主更加快速,啪嗒,一耳光,扇在七公主脸上。

    周围的声音无比静谧,甚至连唰唰的风吹树叶声,都那么响亮。

    几位公主和太监们,目光都看向七公主脸上红色的掌印,说不话出来。

    最后还是八公主跑过来,吼道:“你竟然敢殴打金枝玉叶,本公主要去告诉父皇。”

    曼允的身份,的确比公主低一截。对方是皇上的女儿,而她只是王爷的女儿。但这些原因,根本不阻碍曼允出手。

    “想告状?”曼允抓住八公主的衣襟,往前一拉,眼睛盯着她,道:“信不信本郡主打哑了你?”

    曼允散发出的那股凌冽气势,让所有人都直直看向她,不敢有任何动静。

    八公主吓破了胆,还是死鸭子嘴硬,“你……你敢!我是公主,乃皇亲贵族,打伤皇亲贵族是死罪!”

    其他的公主听见这话,全部都回神。对呀,他们怎么忘记了,她们是皇帝的女儿啊?岂是一个小郡主就能打的!

    莫非曼允就不是皇亲贵族?曼允冷笑,却没有说出来。一巴掌正要落下……

    七公主突然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扯住曼允的袖子,“你打呀!这次人证物证都在了,看你还怎么脱罪。你们几个太监还不去告诉父皇!”

    太监们愣愣点头,撒丫子往回跑。

    曼允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收回手,任由八公主拉着她的袖子。抬起手就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曼允下手极狠,一巴掌下去,嘴角流出丝丝鲜血。

    几位公主被这股狠劲,震慑住了,身子一抖。

    曼允非但没住手,又往另外一边脸颊,抽了个巴掌。脸蛋红透了,上面的掌印尤其显眼。猛地甩了几下头,曼允的发髻,变得凌乱。

    “看这次,谁告谁?”曼允演戏天赋绝佳,眼角泛起水光,一副受了委屈,还忍着的模样。

    意识到曼允想做什么,七公主脸色剧变,指着她的鼻子道:“你……”

    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七公主的手腕,霍地被一直大手所制止。所有人看向七公主身后那个人,都颤颤道:“父、父皇……”

    这声父皇,让七公主心头一颤。再看自己悬在半空的手,竟像要一巴掌掴过去。正想解释,对面的曼允突然开口道:“皇伯伯,七、七公主不是想打我。”

    这一句‘七公主不是想打我’,已经宣告众人七公主伸出的手,到底想要干什么。

    七公主气得一吼:“你……无耻!”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反摆了一道,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难堪得可怕。

    席庆麟一脸怒容,拽住七公主的大手一放开,一巴掌扇向她,“当着朕的面,还敢骂人,反了你!”

    七公主的眼泪刷刷落下,抽泣道:“儿臣没有,父皇冤枉女儿了。”

    八公主离得最近,吓得呆愣片刻,附和道:“父皇,明明是小郡主打我们,您看我的手。”摆出手腕的红痕,给席庆麟看。

    没等席庆麟开口,曼允插嘴道:“我……我见八公主想打我耳光,所以才出手制止,没想到会伤到她。”

    这番话,让众人又看向八公主。心想,原来打小郡主,八公主也有份。

    八公主脸色一僵,这才发现做了什么错事。

    “还喊冤?当朕的双眼,是瞎了吗?”席庆麟看着两个女儿,尤觉得心烦。这群女儿成天拉帮结派在宫里欺压宫女太监就罢了,到了外面还不收敛,把皇室的脸面都丢光了。

    再看小侄女一脸狼狈的模样,席庆麟更加生气。等九皇弟回来之后,自己该怎么给他交代。上次曼允在宫里受了委屈,自己好不容易才平息他的怒气,这次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宣太医。”席庆麟招手,吩咐李公公赶快去。

    曼允擦掉嘴边的血丝,咳嗽了两声。

    “皇伯伯,我没事,不需要宣太医。”

    “什么不需要,都流血了!必须看看。”席庆麟怒得一拂衣袍,转过身,看七公主和八公主还站着,板起脸,“还不跪下。”

    两人后知后觉,抽泣得眼泪流满整脸,“父皇,你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没有打她。全都是她一个人自编自演,儿臣冤枉。”

    曼允咬着牙,抿着嘴唇,一话不吭。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绝美的脸蛋上,那副委屈,看得人揪心。

    “住嘴。你们都是皇族的子嗣,竟然敢在祭奠期间,大打出手,怎么对得起葬于皇陵中的先祖。他们在九泉之下看见,该多么寒心。”席庆麟怒不可遏,非常痛心这几个女儿不争气。

    席琦冉站出来,“父皇,你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第四十节

    席庆麟喘息几口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目光移到七公主和八公主身上,淡淡道:“你们也别解释了,五公主的事情刚过去,你们不吸取教训就算了,还反倒找小郡主的麻烦。这里可是安葬先皇们的地方,你们就算不要脸,朕见了先皇们还要脸面呐。既然如此,你们也去民间陪五公主吧。省的朕和先皇见了,就心烦。”

    席庆麟像是颓废了好几岁,身边围绕着一股沧桑感。

    皇伯伯向来待曼允不错,看见他这幅模样,曼允竟然有几分于心不忍,“皇伯伯,我没有大碍,这事就算了吧。”

    席琦冉原本不想插嘴,因为就上次的事情而言,父皇明显偏袒小郡主。这时候去求情,反倒会惹父皇发怒。但看见小郡主已经开口,他觉得还是出面比较好。

    “父皇,不如问问她们有没有悔改之意。”席琦冉双腿跪地,跪在两人之前。

    做父母的人,总希望儿女能伴在自己左右。特别是席庆麟已经四十好几,经历过那么多沧桑,更加渴望亲情。

    多看了曼允几眼,席庆麟再三确定后,道:“看在小侄女和琦冉给你们求情的面子上,朕问你们一次,知道错了吗?”

    他们已经给出台阶,要是两人不知道顺着台阶下,那么曼允真的无话可说了。轻轻摸了下脸庞,真够疼,刚开始还忍得住,这会脸庞发肿,疼痛感慢慢顺着脸庞蔓延。

    八公主还想说什么,张着口还没吐出一个字,被旁边的七公主扯了扯袖子。

    “父皇,儿臣知错。”七公主率先在地上磕了个头,又转头面向曼允,“小郡主,今日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请你原谅。”

    认错的态度,让人没有挑剔的地方。曼允心里非常清楚,这个人只不过迫于情势,才低头认错。但今天,曼允只是卖皇伯伯一个面子。曼允和她们没有生死大仇,给她们一个教训,已经足够。

    “嗯。”曼允微微点头。

    “小侄女宽宏大量可以不计较,但今日之事,必须责罚。你们有意见吗?”席庆麟扶起席琦冉,让他呆在一旁。

    跪着的七公主和八公主,四周都被大臣们围着。

    八公主一脸愤愤不平,咬着唇,很不服气。若不是七公主使劲拽她衣角,她早就一口喊出来了。

    “没意见。”七公主低着头,如同真心悔悟。

    席庆麟看向八公主,问:“你呐?八女儿。”

    突然被点名,八公主抬起头,咬牙切齿道:“明明就是小郡主的不对,为何要我们认错?父皇,你—不—公。”

    父皇,你不公。这句话徘徊在众人脑海中,心中除了对她同情之外,再无其他。

    七公主脸色一变,举起手一巴掌扇过去,“八妹,父皇是你可以质疑的吗?还不认错。”

    曼允无奈的撇开头,这个八公主脑子太不灵光。一国君主,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质疑。

    听到自己女儿说出这句话,席庆麟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

    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八公主没有丝毫觉悟,依旧嚷嚷道:“我没有错,为何认错。父皇偏袒小郡主,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八公主哭得梨花带雨,不断拿袖子擦泪水。

    席庆麟脸色阴沉得可怕,“犯下错误,还不知悔改,朕白养你了!来人,把八公主赶下朝阳山。明日朕就发布诏书,废除八公主的头衔。”说完,懒得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至于七公主,送回宫,面壁思过三月。以后若敢再犯,朕再不会顾及血缘亲情。”

    七公主暗暗松口气,朝席庆麟的背影,拜下去,“谢父皇开恩。”

    八公主的哭泣声不断,似乎还没意识事态的严重,一个劲的嚷着我没错,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回去找母妃。

    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曼允道:“也许宫外,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像八公主这般没有心机,在皇宫里注定生存不下去。说不定哪一天给人当了替罪羔羊,还晃晃不知。

    八公主想要冲上去打曼允,席琦冉见了,挡在两人中间,皱起眉毛,道:“八妹,别闹了。倘若你安安分分在民间呆着,没准父皇哪天心情好了,还会接你回来。”

    谁都知道这个可能xing微乎其微,席琦冉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曼允转过身,往祭奠的地方走去,没再呆在原地,听他们打闹。

    若不是她们找曼允麻烦,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追根究底,还是她们惹出来的事情。

    李公公刚请来太医,就看见曼允离开,小跑着追上去。

    “小郡主留步,还是先看看脸吧,瞧瞧,都红肿了。”李公公怜惜的五官纠结在一起,推着太医往前走。

    曼允不喜别人触碰,摇摇头,不愿意。

    “小郡主,你也算老奴看着长大的。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看九王爷怎么想啊。要是他回来看见了,我们的小命,可就难保了。”李公公甩了甩拂尘,苦着脸道。

    九王爷宠溺女儿,全皇都人都知道。就在前几日,还一把火烧了醉风楼。

    搬出九王爷的名头,曼允的脸色果然松动了。

    “有药膏吗?我等会自己擦擦。”曼允伸出手,问道。

    “有,小郡主稍等片刻。”太医打开医箱,在里面翻动,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曼允,“这是消肿的膏药,外涂,很有效。”

    看见曼允收下膏药,李公公又道:“要不要老奴帮小郡主涂抹?”

    知道李公公是好意,但曼允依旧坚持,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行。”说完,拿着药膏,走到一边的小树林,掀开盒子盖,掏出药膏往脸上抹。

    药膏冰凉凉的,涂在火辣辣的脸庞上,非常舒服。曼允抿着嘴,小心把所有涂抹均匀。

    这膏药并不是涂抹完,就能马上就能见效。不过疼痛感,倒是渐渐在消失。

    瞧了瞧天色,快日落了。想着父皇会日落时分到达,曼允的心情不禁好了许多。

    祭奠快要开始,所有人都聚集到空地上。曼允也混在人群中,遥遥的看着。

    “人到齐了吗?”祭台上一道威严的声音,席庆麟穿着金龙袍子,无比庄重。

    李公公侯在旁边,弓着腰回答道:“就差九王爷了。”

    曼允扫了周围一眼,皱起秀眉,太阳已经落入山峰之间,天色也逐渐晦暗。父王的轻功极好,以他的速度,早该达到了。

    “还等吗?”李公公小声的询问道。

    席庆麟正要摇头,远处一位穿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渐渐走来。

    席庆麟站得比较高,一眼就认出乃是九皇弟,故意冷冷道:“看来不用等了,九皇弟不是到了吗?”

    顺着皇上的目光望去,九王爷已经走到人群后面。

    “九皇弟真是守时,说日落时分到,就日落时分到,真是一刻不差。”

    话中的讽刺,谁都听得出来。

    但席旻岑似乎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本王的脚程算快了,若不是赶着来参加祭奠,没准还得走到夜晚。”

    曼允的目光瞧了几眼父王的衣摆,的确沾了些泥土,但是不多。挤开身旁那群大臣,曼允凑到席旻岑身边,“父王,累不累?”

    父王以这种方式离开队伍,必定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席旻岑摇头,突然发现孩子的脸庞有点微红,还有些浮肿。目光唰的冷如冰,手指覆上她的脸颊,问:“怎么回事?”

    席旻岑轻抚她的脸庞,他这才把允儿交给皇兄半日,又出状况了。

    曼允抽了一口凉气,躲开父王的抚摸,“父王,别摸,有点疼。这事回去之后,再跟你解释,不关皇伯伯的事儿。”

    席旻岑按耐住心中的愤怒,袖中的拳头紧握。

    祭奠到底要做些什么,曼允也不清楚。只呆在席旻岑身边,静静的望着祭台上的皇伯伯。席庆麟对着石碑拜下去,后面的大臣也全部下跪。

    一时间,地上黑压压一片,全是匍匐的臣子。

    曼允与席旻岑站在第一排,轻轻弹了弹衣摆,同样缓缓跪下。这里安葬的人,全是历代皇帝,即便是父王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能忘本,必须参拜先祖。

    祭奠的每个环节,都由席庆麟主持。脸庞传来微微的疼痛,让曼允无暇观看祭奠到底怎么进行。只记得每一块石碑前,皇伯伯都洒满了纸钱元宝,还cha了一炷香。

    祭奠整整进行了一个时辰,夜空零零碎碎有着几颗星星,好在月亮当空照,月光倾泻,白玉砖反光,不至于黑得看不见五指。

    当所有的祭祀环节一完毕,所有人都暗暗吐出一口气。

    很多皇族和大臣,除了早晨那一顿饭,今日还未曾进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碍于面子,没人敢明着说出来。只等着皇上赶紧结束祭奠,好去填饱肚子。

    “请各位大人回行宫,那里已经摆好宴席,等着各位大人。”李公公笑眯眯,掐着兰花指,站在祭台上,吆喝了一嗓子。

    大家都面朝祭台,不约而同的笑出声。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曼允也深有体会。

第四十一节

    行宫修建在半山腰,没有皇宫里那种宴客的大殿,所以夜宴安排在露天的院子里。每条长廊都挂满灯笼,烛火闪耀,光辉映照。席旻岑和曼允坐在最前面的一张桌子,同坐的还有席庆麟、沉王和尹太尉几位大臣。

    曼允乃一个小郡主,原本没有资格和他们同坐,但有席旻岑在,所以硬加了张椅子,挤进这桌。

    这一桌所坐的人,都属于权势滔天那种。曼允握着筷子,有点不自在。

    “今日大家都累了吧,夜宴上别客气。”席庆麟站起来,客套了一句,举起酒杯,和所坐的皇孙贵族共饮一杯。

    曼允抬起酒杯,小小的抿一口。

    皇室的酒,乃上等美酒。这次祭奠,皇伯伯特意拿出珍藏的美酒,慰劳大家。许多嗜酒的人,抱着酒坛不撒手。曼允也多喝了几口,甘甜又带着丝辛辣,口齿之间充斥着淡淡的酒香。

    不知是不是错觉,曼允看皇伯伯和父王的身影,竟然出现双重影子。低头瞧了眼酒杯,莫非这酒的纯度很高?才三杯下肚,曼允就醉了?晃了晃脑袋,曼允再次聚神一看,这次双重人影出现得更加厉害了。

    再看其他人,也都同曼允一般晃晃摇摇。

    席旻岑最先发现异样,由于知道尹太尉会今晚动手,他没有动过桌上任何一样食物。就算美酒是皇兄拿出来的私藏,他也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洒到地上,没有喝过一口。

    手指轻轻抚上曼允的后背,席旻岑凑到她耳边,“叫你乱喝酒,这次出乱子了。”

    酒里下毒的事情,没有在席旻岑的意料中。想来是尹太尉不放心,偷偷加了这一手。这老狐狸的疑心很重,就算自己通过两个月的拉拢,还是不能完全令他松懈。在关键时刻,竟然下毒控制众人。

    奇怪的是曼允一阵头晕后,慢慢又清醒起来。头昏的时间,只有片刻,再看其他桌子的群臣,他们似乎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一阵纳闷,曼允疑惑的看向父王,无声的询问这怎么回事。

    桌子底下,席旻岑拉起曼允的手掌,在她的手心,用手指写了几个字。所有字联系起来,便是‘酒有毒,刚知’。

    父王从来不屑于说谎,假使父王真知道这件事,会第一时间告诉她。曼允朝尹太尉投去目光,秀眉微微拧在一起。

    “小郡主?”尹太尉瞧见曼允一直看他,疑惑的问了一句。

    席旻岑拍拍曼允的肩头,装出无奈的表情,“早就劝她别贪杯,这才三杯酒,人就迷迷糊糊了。”

    “哈哈……”沉王发出笑声,“没想到还是个没酒量的小馋虫。”

    曼允没有父王口中那么没用,尽管她酒量不怎么样,三杯酒还经得起。为了配合父王所说的话,曼允只得装出醉酒后迷糊的模样。倒在席旻岑肩膀上,把所有重力,全转移到父王身上。

    看见父王裸露在外的脖子,曼允恨不得咬一口,解解气。但最终不敢付出行动。

    曼允桌子底下细滑的手,被包裹在一只大手里。父王的手掌透着股强盛的力量,薄薄的茧子,给人一种安全感。手指不由自主的反握住,刚好能看见父王刚毅的俊脸。在灯火的照耀下,曼允觉得这张脸,貌似柔和了几分。

    手心又被席旻岑逮住,上面迅速写完几个字。

    父王的写的字是‘试试运气’。

    仅仅是四个字,却令曼允心神一紧。调动身体里的内力,片刻,已经惊出一身冷汗,曼允强行把喉咙里那股咸腥味压下去。这毒药,必定是散功散之类的东西了。

    曼允又试着运气,反复试了几次后,发现内力全部被压在丹田之中,撞不出来。丹田内似有翻江倒海,每当曼允一运气,那些内力便四处乱撞,若不是曼允一直压制,早就一口血喷出来了。

    袖子被用力一扯,席旻岑如剑般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曼允。

    曼允不得已撤消所有内力,经过这番运气,曼允有点虚脱。

    手指放在父王的手心,写道‘不行’。

    席旻岑恶狠狠警告曼允一眼,看那张苍白的小脸,席旻岑早就证实了自己猜想。这孩子也真是不要命,中了毒药,还敢胡乱强行运功。万一内力乱涌,损坏了五脏六腑,那该怎么办。

    “小郡主,你是不是不舒服?”沉王眼尖的看向这边。

    席庆麟也投来关心的目光,曼允的小脸很惨白,额头上还挂着滴滴冷汗。

    这个时候,曼允不适合离开席旻岑身边。两个人都知道这一点,曼允摇头,“休息一会就好,五皇叔公不用担心。”

    曼允说得有气无力,实际上也是这样。运力非常耗费曼允的精力,特别是在内力被压制的情况下。

    大家都把曼允的不舒服,归结到傍晚时分,和七公主八公主斗气的事情上去了,没有多想。

    所有人都很好的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每个人脸上都像戴上了一层面具,表情非常虚假。曼允越看越厌恶,索性偏头,不再看他们的脸色。

    “臣敬皇上与九王爷一杯,还请赏脸。”尹太尉端起酒杯,斟满酒,朝两人抬了抬。

    曼允听到这话,头一抬,伸出手就想拦。席旻岑放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示意曼允安心,他自有分寸。

    席庆麟喜文不喜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这种散功散,不会对他产生作用。尹太尉下毒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牵制父王这边的武臣。

    众目睽睽之下,席旻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曼允靠着他身上,看得清楚,父王当真全喝下了,一滴未剩。

    曼允心中闷气节节上升,抬腿在桌底踹了父王一脚。气他明知道酒有问题,干嘛还喝?

    裙子突然沾到什么东西,变得湿漉漉。曼允第一反应就是酒洒了,看自己杯中的酒水,满满的,没有溅出一滴。伸手摸到裙子角,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到鼻子前,闻了闻,的确是酒。

    偷偷往下面瞥了几眼,曼允便看见父王食指正排出一股小水流。

    这种功夫,曼允只在金庸的小说里见过,没想过真实存在。

    席旻岑捏了捏曼允的细腰,让她坐端正,别一直往桌底看。移开手指,让酒水顺着椅子缓缓流在地上。

    “刺……刺客……”一声惨叫响起。

    曼允快速寻找声音源头,一批黑衣人冲入行宫,见人就杀。离门口最近的几个太监和婢女已经倒地,脖子上一条深深的血痕。这批黑衣人训练有素,一路杀过来,直冲这边的位置。

    曼允双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照父王和尹太尉的合计,这批黑衣人应当是计划中的人。

    席旻岑搂着曼允的腰,往一旁躲闪,从腰间的玉腰带掏出一颗药丸,朝着曼允的嘴巴喂进去,附在曼允耳边小声道:“这是百药解,只要服下它,一般的毒药都不会有问题。”

    没有水,曼允努力咽下那一颗漆黑的药丸。药丸散发着浓浓的药味,能让父王随身带着的药,肯定非同寻常。曼允吞下药丸,丹田缓缓升有一股热气。重新运气,内力没有一丝阻碍,畅通无比。

    侍卫和刺客纠缠在一起,刀刃相见的声音,刺耳的传进众人耳中。许多太监和婢女吓得六魂无主,四处寻找躲藏的地方。

    李公公涂满胭脂水粉的老脸,一阵惨白,站在席庆麟身边,止不住的跺脚。

    席庆麟显得比较镇定,大声喊道:“所有侍卫听从武臣的吩咐,联合起来,必定把这些黑衣人全部擒下。”

    到底是皇帝,他的话起了非常好的作用。所有武臣拔出剑,就要出去杀敌。但刚拔出来,身体竟然浑身无力,提剑也勉勉强强,更别说挥剑御敌。

    很多武臣都遇见同一个问题,大喊:“糟糕!这怎么回事!”

    有几个武臣急匆匆,不信邪的运气,反倒被内力反噬,逼得吐出一口鲜血。

    其中有两个老将比较镇定,看见这幅情形,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指挥侍卫,一些在外御敌,一些留在皇上身边保护。

    奈何黑衣人数量太多,他们这方完全没有防备,许多武臣又中毒不能运气,一直处于下风。

    尹太尉趁乱小跑到席旻岑身边,“女婿,这次我们势在必得了。”

    知道这老狐狸说的是假话,曼允不由得偷偷看了他一眼。行宫遇袭,皇上被杀,九王爷站出,主持公道。多么俗套,却又实用的计划……

    但事情的进行,绝对不会按照计划。

    沉王保护在席庆麟左右,一手持剑,老当益壮的砍杀掉前来的刺客。

    刺客蒙着黑面,看不清楚长相,但那招式非常狠烈。反观沉王的招数,丝毫没有露出垂老之态,每个动作非常精确。光看这幅模样,就能猜出他年轻时多么骁勇。不亏是上过战场的王爷,魄力和耐性都是常人不能相比的。

    席旻岑道:“这也是亏得岳父鼎力相助。”

    尹太尉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满脸的阴霾。

    他的表情,全部落入曼允眼中。尹太尉很少有露出这么明显的表情,只能说明他们有了万分的把握。但这场争斗,到底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

    沉王打斗许久,渐渐露出败势。

    这时候,一名黑衣人突然从背后攻击,偷袭成功后,举着剑直朝席庆麟刺去。

    速度快如闪电,剑身发出冰冷的银色白光,剑尖锐利,刺向席庆麟的左胸。鲜血四溅,席庆麟双目瞪圆,身体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尽,朝身后倒去。

    噗通,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所有人的动作在这一刻放慢,眼睛全部转向这边。

    许多大臣眼中带着震惊,更多的是悲愤。好几个藏在暗处的文臣,全部朝席庆麟这个方向跪下,眼泪哗啦就流下来了。

    曼允看见地上的鲜血,心中也不好受。

    身旁的父王身形一动,已经冲向那名刺客,同样是一剑穿心,没有丝毫的犹豫。刺客侧对着众人,所有人甚至能看见那把穿透刺客身躯的剑。

    鲜血从剑身一滴滴落地,如同宣告着生命的结束。

    席旻岑的招数快速无比,他们甚至没有看见席旻岑的移动,但那把剑却硬生生cha;;进刺客的胸膛。

    黑衣人见行刺成功,转眼就想遁逃。

    尹太尉一脸阴狠,大声吼道:“别让刺客逃了!否则皇上死不瞑目!”

    侍卫们动作一顿,越发凌厉。化悲愤为力量,原本占有优势的刺客,竟然在侍卫的进攻之下,很快被制服。但还是有很多刺客逃走,数了数生擒的刺客,只有二十六位。

    李公公悲痛欲绝,趴在席庆麟不断痛哭,脸上的胭脂哭得红一片青一片。

    “皇上……皇上啊!你就这么去了,让老奴怎么活啊。”李公公失魂落魄的抽出那把剑,就要抹脖子,还一边喊着:“老奴这就去,皇上啊,你黄泉路上千万等着老奴。没老奴伺候,你会不习惯的。”

    就在他动手的时候,曼允一只手抓住那剑,硬给拽出来。

    “李公公,皇伯伯的身后事还没办。”曼允把剑扔向一边,神色黯淡。

    所有人都笼罩在悲伤的气氛中,一群皇子公主一涌而上,围着席庆麟的尸体痛哭流涕。

    李公公擦着眼泪,“小郡主说得对,就算老奴要跟着皇上去,也要等为他皇上身后事。”

    地板上跪满一大地人,所有人的眼泪拼命往外落。就算不掉眼泪的人,也会象征xing挤出两滴,表示自己对皇上去世的悲伤。

    在场唯有几个人没掉泪,席旻岑算一个,曼允算一个,尹太尉和沉王眼眶都有些湿润。

    “都怪老臣护驾不利。”沉王双膝朝着席庆麟跪地,低着头,似乎在深深自责。

    尹太尉如同发了癫疯,双手往上举,带着浓烈仇恨,喊道:“到底是谁杀了皇上!”目光狠烈,捡起地上一把剑,直朝刺客走去,一手扒下刺客的面巾,剑横在刺客的脖子上,威胁道:“说,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尹太尉的一双手都在颤抖,那名刺客望着脖子上的剑,唯恐他拿不稳真一刀断了自己。

    最开始还挺有气节的喊一声:“我宁死不说。”

    后来尹太尉的剑,往脖子里靠近几分,脖子上已经割破点皮,那个刺客再有受不了威胁,又哭又喊:“我说……我说。”

    周围的大臣们,此刻也从悲痛中走出,纷纷围上来,“狗贼,快说,谁派你们来刺客皇上的?”

    那群刺客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人围着,每个人都被绑着双手,背后又有十多个侍卫看守,没有逃脱的可能。

    刺客睁大眼睛,在众位臣子中扫视一圈后,霍然看见最前面站着席旻岑,惊呼喊道:“就是……就是九王爷。我们都是九王爷的下属,所有事情都是九王爷安排的。”

    这话在众人脑中炸开,所有人都看向席旻岑。

    席旻岑一袭黑袍,在长廊边站着,冰冷的眼眸容不下任何一物。听见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一丝表情。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本王安排的刺客?”步子慢慢往刺客走近,双手负在身后,声音冰冷得令人打个了激灵。

    曼允震惊的瞪大眼,她就知道尹太尉不安好心。计划刚成功,就想反咬一口,栽赃嫁祸给父王?

    如意算盘,打得真够响。

    刺客貌似被问住了,思索了一圈后,“九王爷,我们效忠您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不承认?我们的剑,就是最好的证明。”刺客挤了挤眼,示意众人看他们扔下的剑。

    沉王首当其冲,拿起剑在手中反复看,“本王可以确定,这的确是属于九王爷名下的兵器。这种兵器,乃是九王爷军营里统一定造的,假不了。”

    很多大臣纷纷接过剑,在确认之后,矛头全指向席旻岑。

    大臣们哭得双眼通红,确定凶手是谁后,全都嚷着要给皇上报仇。其中很多武臣还是不肯相信,因为九王爷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太高,犹豫不决的站着没动。

    沉王举起手,一声令下:“准备弓箭!”

    尹太尉扔去手中的剑,沉痛的哭喊道:“我们一定要给皇上报仇,让他走得安心。既然凶手已经确定,我们要齐心协力,定要九王爷擒住问罪!”

    大臣中很多都跟尹太尉有关系,冯侍郎头一个站出来,抹了两把眼泪,“尹太尉说得对,现在抓凶手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还迟疑什么。”

    听着这一唱一合,曼允从最开始的震惊,变得淡定。这就是尹太尉打的算盘?把父王当做枪头使。遇袭刺客,本该父王挺身而出,这会变成沉王和尹太尉带头捉拿凶手了?

    沉王?……

    曼允抬目望去,很久之前曼允就觉得他不简单。现在尹太尉和他这么配合,很显然两个人私下有密谋。

    沉王此刻敢站出来,那么就是想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

    藏的这么隐秘,还是忍不住了。

    在曼允思考的瞬间,对面的弓箭手已经各就各位。

    “射!”沉王雄厚的一声吼,百发箭雨迎面射来。

第四十二节

    密密麻麻的箭雨射来,席旻岑拉起曼允的手,似直冲云霄,转眼跃上明黄琉璃瓦。冷风刺骨,卷起席旻岑额头边的发丝。曼允紧挨着他站着,就像站在云霄之巅,俯视着下面的众人。

    转移的速度,如同闪电般急速。下面的人甚至没有看见席旻岑的身影,而原地已经没了人影。

    地面上的大臣们到处寻找,慌乱了一会,才有人看见琉璃瓦盖上站着的人。

    沉王神采奕奕,跨出群臣的行列,“九王爷,你逃不掉,还是快快束手就擒。”

    曼允仿佛听了笑话,不顾形象的笑出声。曼允本来就长得绝美,这一笑,倾国倾城。下面那群没定力的皇孙贵族,险些流鼻血。

    “父王征战多年,也没人敢说这话。你又有什么本事,困得了父王?”

    清脆的声音,钻进人们的耳膜。所有人痴了一般,愣了会才回神。

    席旻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痴狂的看着,重重的捏了把曼允的细腰。

    曼允冷不设防的哼了一声,大眼睛瞪圆。

    沉王粗喘着气,脸色通红。他原本打算把小郡主抓在身边,到了危机时刻,可以威胁席旻岑。不料这孩子精得跟滑头似的,借机去茅厕,然后闹出一场风波,硬是逃过了他的掌心。

    他从少年时期,一直被人追崇,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灭他威风。曼允的那番话,纯粹是对他的轻视。

    他竟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轻视?

    沉王哈哈大笑,转身面向几十个弓箭手,“困不住?小郡主,你当这批弓箭手,是摆设吗?”

    刚才和黑衣人打斗时,不敢派出弓箭手,那是因为皇上也混在其中,万一误伤皇上,那是大罪。而现在不同,斗乱被制住,所有人的目标,都转移到席旻岑身上。现在放箭,没有丝毫问题。

    众位大臣对席旻岑的身手,很了解,一时不敢轻易妄动。听了沉王的话,顿时有了底气。九王爷即便身手了得,他也只是个人,莫非还能抵挡万箭齐发?

    “九王爷,事实真相摆在眼前。你也是条上过战场的汉子,莫非敢做,还不敢当吗?”一位将军捂住胸口,粗声喊道,嘴边还挂着几丝鲜血。

    席旻岑认得这人,这个人是沉王阵营中的大将,和沉王关系不错。

    他的话一出,立刻有人反驳,“樊柯,你说什么屁话!九王爷绝对不会做伤害丰晏国的事情,这件事肯定有蹊跷。”

    曼允看向声音那头,那个人四肢很发达,一看就威武有力,也是个武将。

    看样子,这个人站在父王这边。

    下面的武将,大多数力挺席旻岑,和其他人吵起来,只差大打出手。

    席旻岑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突然冷言厉语:“本王只要做过的事情,绝不会否认。但有人想嫁祸于本王,本王也不会善罢甘休。沉王、尹太尉,看来你们还是不够了解本王。”

    吵闹的大臣们,全部闭上嘴巴。很多人不了解这话的意思,都以眼神询问沉王和尹太尉。

    席旻岑也有参与计划,尹太尉量他不敢摆明说出来,才敢这么嚣张。而席旻岑的心思,别人哪里琢磨得透?尹太尉神色僵硬,不承认:“什么栽赃,什么嫁祸!人证物证俱在,九王爷还想摆脱罪名不成?”

    尹太尉吹胡子瞪眼,心虚的壮大声音。

    “酒中有毒,查查是谁下的毒,不就知道谁清谁浊?”席旻岑口气很淡,一如以往的冰冷。音量不大,却能够让众人明明白白听清楚。

    曼允和席旻岑并肩站着,看见尹太尉的脸色越来越铁青。

    沉王靠过去,碰了下他,让他稳住心神。

    尹太尉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只一刻,就回过神,吩咐道:“你们两个去查。”

    他指派的两个人,也是自己的人。曼允当即看出他想干嘛,肯定派人去作假,然后继续嫁祸。

    这个人包藏祸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片刻,两人带着一位太监来到院子。太监颤巍巍被推倒在地上,脸颊上好几个红印,看得出被拷打过一会。

    “饶命,饶命,小的只是听从主子的命令。”太监在地上滚了几圈,胆小的跪在地上,身子犹如筛糠抖个不停。

    得了,又是一场戏。曼允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望着天边的明月。明月通透,如玉洁白无瑕,高高的挂在对面,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

    “困了?”席旻岑搂住曼允的肩头,低声问道。

    曼允摇头,只是有些无聊。宫廷里,全是阴谋争斗,每日都在上演这样的戏码,看也看厌烦了。

    席旻岑同曼允一起望着明月,揉了揉曼允的额头,“父王懂。”

    曼允扬起头,瞧他。她怎么忘记了,不止她一个人生在皇族。席旻岑贵为王爷,出生到现在就没离开过斗争阴谋,就算要说厌烦,父王比她更加有资格。

    沉王踹了两脚太监,凶狠的问:“老实说,谁命令你下的毒?”

    太监看见这里的情形,吓得说话都哆嗦,目光在人群扫视了一会,最后落在房顶上的席旻岑,指着道:“是、是九王爷。”

    群臣哗然,又一次看向席旻岑。

    无论什么证据,都对席旻岑不利。

    席旻岑还没反驳,下面的那群武臣已经暴怒了,其中一个武臣忍不住气,一脚踹过去,把太监踹得吐出两口鲜血,“你他娘的,叫你乱说话,是谁让你这么说!敢诬陷九王爷,看老子一脚踹死你。”

    武臣还想踹上几脚,被沉王这边的侍卫拦住了。

    沉王板起脸,暴怒的吼道:“邱刑,你反了!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就敢殴打证人。来人,把邱刑给本王押住。”

    很多武臣都喝过酒,只是邱刑喝得比较少,较之其他人,力气比较大。就算这样,被一大群侍卫团团围住,邱刑分身乏术,双腿被按在地上,屈膝跪着。

    邱刑不服气,呸了一口水。

    “狗娘养的,给老子等着,再敢乱说,老子揍得你爹娘都不认识。”

    邱刑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曼允站得较远,听见那个人的粗言粗语,掏了掏耳朵。果然,这些武官大多数都是暴躁脾气,三言不搭调,就拳脚相交。但邱刑维护父王的那颗心,令曼允很是佩服,不由得多看了邱刑几眼。

    以后有机会,这个人值得重用。

    “清则自清,浊则自浊。本王不想解释,倘若相信本王,就站到长廊里去。”席旻岑修长的手指伸直,指向右侧空敞的长廊。

    席旻岑浑身威严自成,说出来的话,没有理由也能让人信服。多数武臣几步就冲进长廊,站在边缘,看着院子里的众人。

    院子里的大臣渐少,很多文官和武臣动摇了,拿不定主意,一会看看沉王,一会看看九王爷。

    围跪在席庆麟尸体四周的人群中,霍然站起一人。席琦冉面朝众臣,“本殿相信九皇叔。”说完,没有丝毫犹豫,迈开步子,走进长廊。

    席琦冉是曾经的太子,自然有许多的拥护者。站在他这边的大臣一看,陆陆续续跟进长廊。

    沉王脸色阴沉,暂时没有说任何话。

    那群皇子公主向来以席琦冉为首,看见他过去了,也自发走进长廊。

    李公公吩咐两个太监,抬起席庆麟的尸体,也朝进长廊里走去。

    顿时,一半的官员都站在席旻岑这边。

    曼允早就知道父王在朝中的权势极大,却没想到能调动一半官员。要知道,皇上掌权,权利只会掌握在自己手心,不会分一点,哪怕半点给别人。父王能有这般的威信,极不容易。

    “你们……你们……简直愚不可及!”尹太尉愤怒的跺了两脚。

    事情全部都按照计划在进行,没有任何一点失误。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就算策划出一出阴谋,依旧动摇不了席旻岑在群臣心中的地位。

    人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拉拢的。

    沉王握紧了拳头,策划这出阴谋,他们的本意,就是想利用那群大臣对付九王爷。九王爷失去权利后,又有谁能够跟他匹敌?但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的地位如此高,高得让人难以动摇。

    百分百的把握,顿时减去一半。

    沉王叹口气,装出悲怜的模样,对剩下来的一半官员说:“也只好你们才明大理了、顾大局了。”

    痛恨的指向长廊紧紧挤在一块的大臣们,声音突然之间变得高昂,“瞧瞧他们,一个个贪生怕死。敌人随便一句话,就摇着尾巴跑过去了!这般愚蠢,让皇上九泉之下知道,怎么可能闭眼!”

    沉王说得深明大义,几句话就把过去的大臣贬低,反而抬高自己。

    长廊中的大臣们气得手脚发抖,“沉王,你懂什么。九王爷和皇上手足情深,怎么可能加害皇上。这分明是有人用计陷害九王爷。李都尉,刘太守,林大人……老夫敬重你们是忠臣,千万别让眼前的东西,蒙骗了眼睛!”

    说话的是一位白胡子老头,每激动的吼出一字,他的胡子就跟着颤抖。

    这番话,非常有道理。曼允不禁佩服,这老头眼花,而心不花。看事情,非常狼。才这么一会,竟能看出这场争斗,是有人居心叵测。

    被他点名的几个大臣,动摇不定,跨出几步,又顿住。犹豫着到底该信哪一边。一方有着强有力的证据,而另一方则是名声威望的九王爷。

    沉王有点急了,再这么下去,就不剩几个人站他这边了。这次的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若是这一切化为泡影,想要再次东山再起,那可就难了。

    “你们别听方老头胡言,难道皇上的仇,你们不想报了吗?”沉王跨几步,站到几个大臣面前。

    犀利的双眼,布满阴沉,看了直让人胆怯。

    这几个大臣都是文臣,难免有点退缩,说话带着文人的书卷气,“沉王,依老夫看,这事不能妄下结论。九王爷为丰晏捍卫了多少领土,打了多少场胜仗,可谓劳苦功高。这事情关系重大,疑点甚多,还是慢慢查,切勿冤枉了好人。”

    刘太守好言劝说,绕过沉王就想去长廊。

    沉王沉着脸低声笑,忽然拔出腰间的佩剑,干脆利落割破刘太守的脖子。沉王出手带着将士的快狠,这一刀几乎砍掉刘太守的脖子。

    四周惊呼。

    方太师第一个怒声叱喝:“大胆沉王!竟然敢私自斩杀朝廷命官,丰晏的律法,你丢哪儿去了!”

    由于上了年纪,方太师急匆匆骂完一通,就扶着圆柱喘气。

    长廊中的大臣们也惊怒了,纷纷指着沉王鼻子骂。

    站在原地的几位臣子,吓得腿抖。刚才还在跟他们说话的刘太守,仅仅一瞬间就毙命,不少鲜血鲜血溅到他们身上。

    席旻岑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却带了愤怒。

    “沉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明辨是非,硬要跟凶手扎堆。……死不足惜。”最后四个字,沉王一字一顿。

    举起剑,就想继续杀完那几位吓破胆的大臣。

    席旻岑勾起一抹冷笑,冷意似乎能钻进人的心底,“莫非是心虚了?”

    沉王浑身一震,没错,他就是在心虚。这么多人站到九王爷那边去,他能不心虚吗?倘若拖延时间,被人查出这件事乃他们主使,全部都会功归一篑。所以,他们必须在今晚处死席旻岑,否则一切都完了。

    趁着沉王分神的空挡,席旻岑飞身而下,一手拧起两个大臣的衣襟,扔进长廊。

    曼允撇了撇嘴,纵身从房顶跃下,跳进长廊。眼睛一直围绕着席旻岑。

    也不知朱扬朱飞跑哪儿去了,这么久,愣是连人影也没瞧见。曼允在人群中寻找两人的身影,毫无收获。随即想到,既然没在这里,肯定是被父王派去做什么任务了。

    静静站在一旁,曼允等着看好戏。

    席旻岑速度极快,沉王来不及反应,身边那几位大臣,已经被席旻岑解救出来。

    “你……你速度这么快,皇上死亡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手?别告诉本王,连一个小小的黑衣人,九王爷会打不过。”沉王提着剑,面对面和席旻岑站着。

    这话引人陷入非议。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九王爷,为何不救?……

第四十三节

    九王爷武功超绝,堪称武林的神话。至今没有人打赢他,甚至于平手。

    以九王爷的身手,救出皇上,岂有半点难度?疑惑在众位大臣脑中打旋,就连曼允也不禁开始怀疑。偷偷看着被李公公、席琦冉圈着的尸体,莫非有什么蹊跷?

    一想到这个可能,曼允几步跨到尸体旁边。席庆麟的金丝龙袍,被鲜血染红一片,很多鲜血都干涸,凝固在袍子上,显深红色。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曼允探出手,覆盖在席庆麟的鼻息上。

    没有气息……

    莫非自己猜错了?曼允再次试探xing的抓住席庆麟手腕,还没碰及,李公公嚎啕大哭一声制止曼允的动作。

    曼允回头看,有好几个大臣正盯着自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若是真的如猜测那般,她现在这些动作,不就是告诉别人皇伯伯有可能炸死。

    还好李公公及时唤醒自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曼允站起身,又站回之前的地方。

    长廊里许多大臣犹豫不定,其中几位胆子较大的臣子,站出来,道:“九王爷,这事您有必要解释一下。皇上的位置离你不过几步之遥,以您的武学造诣,完全有可能救出皇上,确保皇上的安危。”

    席旻岑的脸色一变,目光加深。

    “沉王连着大笑两声,他倒要看看九王爷怎么解释。九王爷和尹太尉串通一气,特意设计这个圈套,不就是想自己登上皇位,他怎么可能加出援手?”

    看着席旻岑难堪,沉王心里别提多高兴。

    曼允着实捏了把汗,比起这次的计划,曼允觉得皇伯伯的生命更加重要。自从曼允投生在丰晏,不知不觉变得有人情味多了。别人对她几分好,她就还之几分。

    目前为止,皇伯伯还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对她也多番维护。

    “九王爷解释不出来吧……哈哈……”沉王狂笑,“九王爷和皇上关系不合,争锋相对,各位大臣都知晓一二吧。本王看……九王爷心里,巴不得皇上早些死,换成自己坐上皇位。你们怎么就这么愚昧,听信于一个卑鄙小人。”

    最后一句话,在曼允心中点燃一把火。曼允趴在圆柱上的手,渐渐紧握,几乎下意识道:“到底谁卑鄙,我们心知肚明。醉酒的人,都不会说自己醉了。沉王说,这是不是与你有点相似?”

    反驳的话,让沉王脸色一僵,咬牙道:“好一幅伶牙俐齿,九王爷教出的女儿就是了不得。”

    看九王爷迟迟不解释,很多大臣都浮躁起来,有好几个甚至想站到沉王的阵营中去。

    席旻岑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否认。但若是你想让他解释缘由,他只会一幅冷冰冰的模样,根本不屑于解释。在他眼中,他不在乎别人信或不信。

    “你们要过去,本王绝不阻拦。但等会,别再以为本王会救你们。”席旻岑轻飘飘说出的话,让人神色一凛。

    好几个大臣纷纷询问,席旻岑却一言不吭,冷冷望着对面的沉王。

    不经意间,曼允瞟见远处一个侍卫的身影,跟朱扬有几分相似。只见他手中捧着好几个瓷瓶子,往这边跑来。

    众人都认得九王爷身边这对朱姓侍卫,虽然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但所有人都知道九王爷极为器重两人。

    “王爷,属下已经把药找来了。”隔得很远,朱扬露出抹笑容,步子迈得很快,朝这边走过来。

    席旻岑未看他,摆摆手,“直接给武臣吃。”

    武臣一听是九王爷找来的解药,纷纷兴奋起来。谁也不愿意一副有气无力,跟个娘们似的。朱扬挨个把药丸,发配到他们手里。

    沉王的脸色越来越铁青,若是等他们恢复之后,自己这边胜算又少一分。有些时候,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想要再找回来,是不可能的。今日的事情,必须在行宫里解决。若是回到皇宫,其中的阴谋,很容**出来。自己不止会赔上权势,说不定连性命也会赔进去。

    扫视了长廊中,所有大臣,总有三四十位。

    沉王狠狠一咬牙,走到尹太尉,低声说了几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得了,杀完这群人,直接一把火烧掉行宫。对外宣称皇上和大臣们遭遇不幸,全葬生于火海。

    尹太尉双目瞪大,经过片刻思考重重点头,表示同意。

    曼允靠着柱子,远远的看见两人之间的动作。秀眉一皱,水灵的大眼睛透着丝深思。

    “弓箭手准备。既然他们宁顽不灵,本王今日就大开杀戒,铲除了这些逆党。”沉王说话中气十足,阴狠的目光,直看进人心底。

    曼允站直身子,看来老狐狸要来狠得了。

    所谓兔子bi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这是只老狐狸,有着锋利的牙齿。

    长廊里的大臣们,慌张的四处躲闪。好在里面有不少能人义士,听到沉王的话,立刻想出对策。武臣们很自觉的站到外边,把文弱的文臣保护在里面。

    邱刑也在其中,大骂了一声‘他娘的’。操起宝刀,挥动砍掉闯过来的几个侍卫。

    其他人顾忌侍卫是皇家的保卫队,下手难免放水,很多人都只守不攻。曼允看得直叹气,这些人到底搞清楚状况没,这时候放敌人一条生路,不就是留给自己一条死路?

    曼允最佩服邱刑,邱刑没有丝毫顾忌,该杀就杀,压根没有手软。这才是雄勇善战的将军嘛,哪像那群人做事畏头畏尾。

    席旻岑也看见这边形势不利,冷斥一声:“谁准你们放水了!”

    气震山河,仿若有种错觉,整个行宫都跟着一颤,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怒气。

    武臣们恨恨一咬牙,最终下了死手。

    朱扬不知何时来到曼允身旁,手中提着剑,吊儿郎当的模样,看样子没有打算出去厮斗。

    “朱飞呐?”曼允看向他,询问道。

    “我哥当然有事情做。”朱扬有意扫了眼最前面的桌子旁。

    曼允不知为何他往那儿看,顺着看去,那里便是最开始皇伯伯挨刀的地方,周围还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

    武臣最爱的就是舞刀动枪,能参与祭奠的武臣,哪一个没有名气?武功一等一的厉害,哪是对面那群侍卫能够相比的。

    沉王发现侍卫有败军之相,立刻扬起手,高呼:“弓箭手,射!”

    他手掌一挥,整片的箭雨直朝这边射来。院子本就不大,在这里摆下夜宴,已经非常拥挤。狭小的院子里,两方人马打斗,连招数都施展不开。密麻麻的箭雨射来,他们无处可躲。

    很多武臣褪去上半身外袍,在空中抡圈,挡了不少箭。

    朱扬看此情形,身子轻轻一跃,已经到了外面,“保护各位大臣!”

    曼允还没明白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房顶另外一侧,一批墨绿色戴盔甲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跃下房檐。每人手中拉着一块布料的一角,迅速把长廊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这布料,曼允曾经见过一次。布料发着灿灿的光泽,乃金蚕丝制造,刀枪不入。

    长廊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曼允伸出手摸了下布料,隐约觉得手感很熟悉。扒开自己的领子口,曼允最里面的内衫,不就是这个布料?

    金蚕丝千金难等,曼允瞧这紧紧围住他们的布料,心想,父王莫不是把皇宫里的金蚕丝,全部据为己有了?

    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自家那位富甲天下的爹爹,才拿得出手。

    金蚕丝抵挡住一**的箭雨,霹雳巴拉响个不停。曼允眼前是一片暗黑,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形。她当然不担心父王的安危,毕竟能与席旻岑成为对手的男人,少之又少。

    正当曼允想得出神的时候,黑暗的长廊中亮起一丝光。

    里面都是文臣,一个个吓得脸色有些发白,都看向墙角那抹光亮。

    李公公手中拿着火折子,因为刚才的哭泣,整脸的胭脂红绿交错,再配上光线,颇有几分吓人。

    躺在地上席庆麟咳嗽两声,渐渐睁开眼睛。瞧他的神色,似乎根本没有受伤的迹象。

    黑暗中,不知是谁吓了一跳,尖叫的喊了一声‘皇上诈尸了!’。席庆麟身边如潮水褪去,渐渐空出个小空间。

    席庆麟转醒后,手伸入胸前的衣襟,掏出个袋子,袋子上满是红色液体。

    曼允嘴角抽搐,忍不住扶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皇伯伯分明是演了一出戏,看来自己的猜想果真没错。

    席庆麟在事先就准备好了血袋,放于胸前。只要有尖利东西一刺,袋子破裂,血液自然流出来了。能出手到这么精确,想必那位‘黑衣人’的武功,也是绝好。

    突然想起朱扬之前的目光,曼允忍不住挑开金蚕丝的一角。

    大圆桌侧边,之前被父王一剑刺入胸膛的‘黑衣人’,也如皇伯伯这般,趁乱偷偷站起来。

    环中环,计中计。这次的宫斗,真令曼允大开眼界。能有这般才智,丰晏的江山,哪有不稳当的道理?

    布料突然收起,一束束光线射入长廊。曼允急迫朝外看,父王一身黑袍,每次移动,衣袂翩翩飞舞。手中一把乌黑色宝剑,划动的时候,总能带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席旻岑没有多余的动作,每次出手,必带走一条人命。

    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无比脆弱,似乎抵挡不住他的一击。

    这样的形势,已经翻倒过来。沉王那张老脸,早就没有之前的神气。他武功不错,一个人和三位武臣打斗,没有显露出下风。

    尹太尉到底是个文臣,抱头鼠窜,躲在院子的角落。

    “沉王,快快叫人支援。”尹太尉害怕的大喊,再没有支援,他们的这边很快就会被铲除干净。

    沉王一虎难敌群狼,分身乏术,哪有多余的手发送信号。扫腿踢向对面的武臣,沉王一刀直朝对方脖子砍去。鲜血溅湿沉王的衣襟,他趁着这个机会,掏出腰间的竹筒,拉掉上面的棉线。一朵璀璨的红色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夜空。

    沉王这方的人,所剩无几。地上每走几步,就能踢到一具尸体。

    曼允仿若红尘中的一朵白莲,脚尖避免地上的血迹,一步步迈向远处的席旻岑。

    席旻岑看见孩子朝这边走来,迅速解决掉眼前的几个侍卫。

    援兵迟迟不来,吓得沉王脸色苍白。早在皇室队伍登上朝阳山之时,他便把周围的驻兵,换成了自己的人。照常理说,看见烟火,驻兵早该跑来援助了。

    有几个侍卫冲曼允杀来,原本以为这孩子是软柿子,可以随手揉捏。没想到刚出手,就被对方看穿。曼允伸出细白的手指,抓到对方的手掌,轻轻一掰,骨头发出咔嚓的声音。

    曼允出手快速,一系列动作所用的时间,加起来没有超过一秒。

    侍卫手中的剑脱手,往地上坠落。曼允另外一只手稳稳握住剑柄,一剑刺穿对方的胸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行云流水之间,还有着股优雅。似乎他那一剑下去,并不是残忍的取夺人命。

    周围的侍卫,收起轻视,发狠的砍向曼允。

    曼允尽管身子弱,但好在灵活xing高。凭借自己的优势,轻易解决掉那几个侍卫。

    “胡闹,怎么不好好呆在长廊?”身侧想起熟悉的声音,接着曼允的身子,就被人一拽,撞进温暖硬邦邦的怀抱。

    曼允没有丝毫愧疚,“曼允喜欢和父王呆在一起。”

    不管危险,还是安全,只有有父王的地方,都不能缺了她……席曼允。

    “援兵呐,援兵!”尹太尉心神慌乱,一声声朝沉王大吼。

    保护在他面前的侍卫,一个个倒下,尹太尉再也冷静不了。一声声的吼叫,吼得人心烦意乱。

    沉王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打斗许久,体力跟不上,每次挥剑,都带着几声喘气。眼睛四处看,也在等援兵。

    看出两人的心思,席旻岑冷笑道:“你们的援兵……不会来了。”话语寒气bi人。

    沉王的剑,险些脱手。

第四十四节

    九王爷从不会说笑,既然他说援兵不会来,那么肯定是动了手脚。

    沉王眼角的皱褶,越挤越深,颓然的吼道:“好你个九王爷!你一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是不是!”

    声音震耳欲聋,沉王一声声嚎叫,都运着几分内力,让众人的耳朵一阵发疼。

    曼允站在席旻岑身旁,偶尔斩杀几个侍卫。侍卫越来越少,尸体越来越多。院子里鲜血流满一地,顺着沟壑缓缓流动。

    席旻岑大手搭在孩子的肩头上,寻不出一丝表情,“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们会过河拆桥,难道本王就不会?”

    前往朝阳山的路上,他便去和杨将军汇合,带着军队,偷袭了驻兵。把沉王的军队,全换成了自己人。这山上全是皇亲国戚,若是被人围攻,丰晏国的损失可就大了。

    这等事情,冒不得险。

    曼允就算不知父王那时候干嘛去了,也猜到这事与他有关。

    沉王的招数越来越缓慢,很快力气就跟不上了。几个士兵压制他,他的身手无法施展。

    沉王也算是个能人,这般年纪,有这样的气魄,单枪匹马硬耗了这么长时间。只可惜,他的野心太大,终究踏上了不归路。

    擒贼先擒王,强盗头子都被擒住了。其余的侍卫,就如同一盘散沙,片刻,便被士兵们清理干净。

    看见周围没有危险,躲在长廊里的文臣,一个个走出来,瞪着眼睛,死劲看沉王。若是眼神能杀人,这里那么多双眼睛,沉王不知该死多少次了。

    人群中簇拥着一位金色袍子的男子,周围的大臣,自动分开两道。

    沉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这……这不可能。你、你不是死了吗?”

    席庆麟温雅的一笑,胸前红色斑斑的血迹,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风度,“五皇叔还没去,朕又怎么能够先死。到了阴间,朕还怕先皇怪罪朕没打理好丰晏,使得……乱臣贼子翻了天。”

    席庆麟紧紧盯着沉王,话中的‘乱臣贼子’,意有所指。

    尹太尉也被擒住,侍卫伸腿踹向他的膝盖弯,就狼狈的跪地。

    沉王看看席庆麟,又看看席旻岑,突然放声大笑,束着灰白头发晃得凌乱,“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本王懂了,你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本王……什么关系反目,全都是假的,你们把本王当成小丑,任你耍的团团转。”

    沉王自嘲的狂笑,一脸的怒气,像是要将人折磨疯。

    他以为时间成熟,可以动手实施他的大计。却不想反倒栽进了两人设计的圈套……

    想想这两个月,自己竟然稀里糊涂,一步步按照别人的计划走。亏他自视甚高,到头来却比不高两个年轻小子。

    大臣们对着沉王指指点点,全都鼻孔出气。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加入到沉王的阵营中,否则一条谋乱之罪,就可以要了自己的脑袋。

    “五皇叔,我们来算算你犯下的罪行,如何?”席庆麟依旧很温和,温和得让人觉得……没将对方当做凶手。

    沉王还有什么话好说,今日失败,他的一生都没了希望。

    席庆麟看他没做声,摆出三根手指,道:“你犯下三条罪名。私自斩杀朝廷命官,乃其一。派人行刺,乃其二。图谋不轨,偷换朝阳山驻兵,乃其三。五皇叔,朕只单单数了这三条,已足够定你罪名。您服不服?”

    曼允低着头瞧沉王,心道,事情终于结束,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身子往席旻岑身边靠了靠。

    “失败就是失败,本王没什么可说。”沉王把头撇向另一边。

    看样子,很不服气。

    他这态度,令群臣为席庆麟抱不平。皇上客客气气待他,他倒不给个好脸色。

    曼允叹口气,保持着沉默。

    “来人,把沉王收押,待回皇都,午时斩首,将其罪行公布天下。”席庆麟一切秉公办理,话虽说得客气,但办起事来,没有留任何情面。

    皇伯伯虽然xing子温煦,但血液里留着皇家的无情,大义灭亲,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可能在登基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某些东西肯定会舍弃。比如……皇室的亲情。

    席庆麟转个身,看向尹太尉,“尹太尉,朕也算待你不薄。为何结党营私,投靠五皇叔?”

    尹太尉闭口不言,什么话都不说。席庆麟问了几次,仍旧没问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把尹太尉也押回去,跟五皇叔一起斩首,正好有个伴。”席庆麟口气很淡,做出决定。

    士兵们清理着行宫的尸体,一具具往外面拖。大门之处,架起了很多木柴,熊熊的火焰照亮行宫。尸体被一具具扔进大火,隔得很远,曼允也能闻到那股烧焦的味道。

    李公公吩咐了几个太监,领着各位大臣进房休息。今晚可谓惊心动魄的一夜,有几个胆小的大臣,到现在心脏还噗通噗通跳。

    行宫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飘荡得很远。

    “把刘太守的尸体好好护着,回皇都之后,朕要给他风光大葬。”席庆麟虚叹了一把,刘太守这人也算对朝廷尽忠尽责,没想到在这里赔上了性命。

    这次抓了沉王,他便要开始清理沉王的党羽,朝廷上又会少许多大臣。再隔不久,就是新一届的科举,希望能找到几个好苗子,填上这些空位。

    曼允打了个哈欠,引起旁边两人的注意。

    “困了?回去睡觉。”席旻岑拍拍曼允的肩头,冰冷的话中,似乎透着股柔情。

    席庆麟刚还纠结的脸,立刻一变,“皇弟,今夜发生这么大事,你不能就这么抛下不管,一个人去睡觉啊。怎么说,也得帮……”朕清理完这堆事情。

    席庆麟话没说完,席旻岑故意打断他,“也是……”

    席庆麟一喜,心说,皇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近人情味了。但听了下一句,席庆麟僵在了原地。

    “但谁说本王要一个人去睡觉了?本王同允儿一起,两个人去睡。”

    席旻岑绝对是故意的……

    “至于行宫里事情,就全交给皇兄了。切记早点完成了,早点睡觉,别熬坏了身子。”席旻岑说完,牵着曼允的手,让太监带他们去客房休息。

    气得席庆麟双手发抖,这么多这么重的事务,熬到天明,也完不成啊。

    指望九皇弟帮他,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席庆麟颓废的拍拍额头,自己怎么能这么形容,好歹他也是一介文人。用母猪上树形容,也太低俗了。

    “皇上,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处理吧。明日还得班师回朝,不能误了时间。”李公公在一旁出言提醒,心里也不太好受。皇上熬夜,不就等于他也得熬夜。

    自己这把老骨头,迟早会被折腾坏了。

    再怎么生气,席庆麟也只能无奈的叹气。谁再说做皇上非常享受,他便跟谁急。

    行宫的客房,打扫得很干净。席旻岑和曼允推门而入,点燃灯芯,房内变得通明。

    曼允锤锤自己的肩头,衣服也不脱,直接扑上床。今日真够累,也就皇室的事情最多最复杂,经常弄得人寝食难安。

    席旻岑扶起曼允,冰凉的手指覆上她的脸蛋,眼神变得晦暗,“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两颊的红肿消得很慢,虽然不疼了,但还是肿的很高。曼允拉开父王的手,“我自己动手打的。”手指摸了摸脸颊。

    席旻岑脸色一寒,“自己……?”

    看他红肿的程度,想必非常用力。席旻岑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谁找你麻烦了?”知道曼允很爱惜自己,如果没有人招惹她,她肯定不会对自己下狠手。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父王的眼睛,曼允早就做好坦白从宽的准备了。

    “七公主和八公主。我自己已经报仇了,父王不必担心。我可是你女儿,有谁能欺负我,你说是不?”曼允扬起一抹笑,笑的很甜,尽量让席旻岑安心,证明自己没事。

    他也知道曼允的手段,只是曼允还不够狠,比起自己,曼允显得嫩了点。

    表面上点着头,席旻岑心里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那两人。曼允是他的心尖肉,自己都舍不得动一分,更何况是别人?

    伺候曼允脱去衣服,席旻岑拉过棉被给她盖上,道:“睡吧,事情过去了,以后该我们逍遥了。”

    曼允很累,也没有问什么,闭上眼睛,抱着父王的腰身,渐渐入睡。

    鸟儿落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唤。山中的空气很清新,非常空灵。只是新鲜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血腥味,任风儿吹,也不能在短时间消散。

    阳光一束束照进窗户,曼允悠悠转醒,习惯性的看身旁,发现父王早醒了,正坐在床边看她。

    席旻岑穿戴整齐,应该早就起床,梳洗过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起床?”席旻岑拿过床头的衣物,递给曼允。

    由于来祭奠,只花一天时间,也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这套还是昨日的。打斗的时候,衣物沾了不少血迹。昨夜天色暗,曼允没看清楚,今日一看,只得皱了皱鼻子。尽量无视,把衣服套在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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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女成妃介绍:
传闻冷血无情的九王爷,对自己的女儿奉为至宝,爱不释手。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哎呦,人家只是不小心年穿过来的一个小杀手而已,“王爷爹爹”没必要这么热情对待吧,什么?不是亲身的?什么?娘子要从小培养?神啊!养女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养女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养女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