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业局长
陈京,25岁,1997年毕业于楚江省师范大学应用教育专业,选调生。
工作履历:1997.7-1998.3月在省人大办公室工作;1998.3月至今下放锻炼,于楚江省德高市澧河县担任县林业局副局长至今……
一把揉碎最新的《德高日报》,陈京英俊的脸上肌肉微微的颤抖,本来殷红的嘴唇今天很是发青,脸色阴沉得可怕。
25岁是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年龄,陈京一直也是个乐观的人,但是生活的磨难在这几年已经逐渐将他所有的乐观和对未来的憧憬统统化成了阴霾和迷茫。
当年楚江师范大学最知名的才子,最硬的笔杆子,现在落魄到了楚江最偏远的澧河县。他昔日最引以为傲的所谓才华,已经廉价得粪土不如。
他一身酸腐的书生气,在澧河这个偏远小县是如此的异类,他大城市文艺青年的优越感,在澧河这些成了精的老东西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区区两年的下放锻炼,他浑身焦头烂额,处处碰壁处处伤。
他一肚子的憋屈没地方发泄,他一身的力气没地方使,他满脑子的思想没有发挥的余地。
他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在别人眼中他却什么都不是,他甚至发现自己和自己现在所处的工作以及生活圈子完全是格格不入,他似乎融入不了这个世俗的世界……
澧河县地处楚江省北部,是楚江有名的偏远山区。
春天的澧河县风景如画,坐在陈京的办公室,他可以清楚的望到不远处滚滚东流的澧河水。
此时的澧河水春潮滚滚,生机勃勃,催人奋进。
可这一切落入陈京的眼中,他脑子里面想的却是如果自己落入了这条河中,那将是怎样的情形……
他胡思乱想,他想如果自己就这样跳入河中,明天的澧河新闻会有这则消息吗?会有多少人知道这则消息?
自嘲的笑了笑,陈京一手把窗帘拉上,深深的吐出心中的一口浊气。
“叮,叮……”
电话铃声响起。
陈京抓起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阿京啊,你的事儿我听说过了,真是替你叫屈啊!你的业务能力是最好的,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呢?”
打电话的是他大学时候死党范江。面对这个问题,陈京心中泛苦,可以说是无言以对!
范江在省城混饭吃,不是体制内人。但因为陈京的原因,他对体制内的事儿颇为关注,这几年,陈京被流放,也亏得范江开导,不然他的状态可能会更糟糕。
“老范,谢谢你的电话!这年头业务能力能顶什么用?没有什么值得叫屈的!”陈京道,他尽量的将语气放缓,装作若无其事。
“咦?听你这口气是有些开窍了,怎么?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现在能想通了?”
“想通个屁!”陈京忍不住还是爆了粗口,“好了,好了!老子心情不好,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话题了,我们随便聊聊……”
“……”
一通长长的叙旧电话结束,可能是因为谈话无拘无束的原因,陈京的心情竟然好了一些。
有人说过,生活就像是强x,反抗不了,就要试图去适应和享受。
屡屡的不得志和失败,陈京一直都处在抑郁之中,尤其是这一次,德高日报社公选中层领导,全市副科以上的干部都可以报名。
陈京笔杆子硬,文章见报很频繁,别说是在澧河县,就是在整个德高市,他的文章都是有名的。
有这样的基础,加陈京正儿八经的重点大学文凭,外加两年的基层工作经历,这些都是进报社得天独厚的条件。
陈京的公选考试成绩更是所有参考人员的第二名。
这些所有的条件加起来,陈京进德高日报可谓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实际的事情进展也好像是正常的,德高日报社甚至对陈京的情况进行了全市的公示,但是最后的任命却没有陈京的名字。
人最失意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差点得到。
最近这段时间,陈京进德高报社的呼声就高,在澧河县这个小地方,已经有很多人在准备为他饯行了。
陈京在澧河县没什么人缘,但是如果他能进市日报社,那是市委喉舌单位,澧河这边认识陈京的人自然也会懂得变通。
再说陈京不过也就是有点傲气而已。
这个问题放在陈京身上叫做菱角,如果换个身份,他摇身一变成了报社的人,则又成了风骨。
这年头在体制内找一个有风骨的人不容易,陈京脾气在全市闻名,他这样的人在日报社写篇文章,分量是非常足的,这也算是陈京的一个资源,仅有的资源。
陈京懂得这一点,所以为进报社,这一次他是豁出去了。
他可没有外面传的那般酸腐,实际上,就是一块榆木疙瘩扔进澧河官场几年也会改变颜色,何况陈京这样一个大活人?
为了进报社,陈京自身硬件做得最好,他还下了狠心,足足送了五千块钱的礼。
陈京现在一月718块钱工资,五千块是他这几年的积蓄,他花掉所有的积蓄办的事儿,弄成这样,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和范江唠叨了一会儿,陈京挂了电话,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陈京再一次拿起电话,只听一句,他便恭谨的站起身来,压低嗓音道:“爷爷好,您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
电话那头一个低沉浑厚的嗓音:“小京,上次我送你的书,你都看了?”
陈京愣了一下,一想到书,他心情就紧张,下意识的拉开抽屉,抽屉里最上面是一本《通鉴学》,这正是爷爷让他看的书之一。
“都……都看了,爷爷,您老就放心吧!我在这边好着呢!”陈京信口胡诌。
“看了就好,我问你,‘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后面是什么?”
陈京脑子里面嗡的一声,当场傻了,他拼命开动脑筋,可一时半会他真的想不起来这句话出自哪里。
他有些黔驴技穷的翻动抽屉中的书,一眼看到《道德经》他顿了一下,脑子中灵光一闪,结结巴巴的道:“虚……虚……而不屈,动……动……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他长吁一口气,心中一下放松。
而他此时也终于明白爷爷的心思了,爷爷是在用道德经的话来劝慰自己。
他心头一暖:“爷爷,小京受教了,我的心性的确还不行!”
“哈哈!”电话那头传来老人畅快的笑声:“小京,你能意识到不行就是进步了!以前你从没有说过不行的话,今天说不行,就是进步,我很高兴!”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了!”
电话中“嘟,嘟,嘟”的盲音,陈京却久久放不下电话。
爷爷不过是一个退休的老教师,但却总能给陈京很多启发,今天这个电话更是让陈京如醐醍灌顶。
在大痛、剧痛过后,在这一刻反思自己的过往,陈京突然觉得自己的过往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不可思议,完全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陈京细细的品着这句话,脑子里如电影一般的回放着过去几年以来的画面,他的呼吸由急促到平稳,他的心情由激动到平静……
……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天际洒向大地。
早春的清晨还微冷,陈京骑自行车上班。
澧河县林业局是一幢七十年代的老办公楼,在澧河众多科、局、办中,林业局只能算是中等,最不好的地方是地处偏远,位于县城的东城区,平常这一带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陈局长早!”
守门的老张头起身和陈京打招呼。
陈京挥挥手,露出灿烂的微笑点点头,在老张愕然的神色中,陈京将车停好进了办公楼。
林业局在编人员不多,一共就40多个人,多数都是老油条。
没啥关系,没啥本事,没啥理想的人进林业局就是最好的选择。
摊上了这样一群人,陈京这个副局长哪里有威信可言?大家最多当着面叫一声陈局。转过头去马上就是小陈,甚至有人叫陈小毛的。
在澧河这一带,小毛就是小毛孩的意思,陈京在同事的眼中就是个小毛孩。
陈京路过局办公室,一群老油条又在聊天打屁,陈京皱皱眉头,直接绕过去推开自己的办公室。
“陈局长好!”
一个清丽的嗓音响起。
陈京扭头,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时尚的水磨牛仔裤紧身包裹着一对修长的腿,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熟女衫,恰如其分的凸显出其丰满的胸脯,端庄中透露出性感。
王杉,办公室秘书,林业局的第一美女,比陈京小一岁。
“你好!”陈京淡淡的点点头。
王杉这个女人陈京太熟悉不过了,她刚来的时候,在饭局上,频频向陈京敬酒。
别看她长得娇嫩,喝酒比一般的男人还厉害,她和陈京喝酒,尽是仰慕的神色。当年陈京以24岁的年龄,担任县科局副职,在不明真相人的眼中,他还真算得上年轻有为。
可惜,陈京只是浪得虚名。
仅仅一周的时间,王杉就看懂了陈京所扮演的角色,自然那种仰慕就没有了,却而代之的就是敬而远之。
陈京甚至觉得这个女人的笑,很多时候都包含着淡淡的嘲讽。
“局长让找您有事!”王杉娇声道,她柳叶弯眉微微的翘起,今天竟然给人一种久违的妩媚感……
第二章 出事了?
林业局局长有个很牛的名字叫林中则。
在县一级单位,能担任科局一把手的领导都算得上一号人物,林中则在澧河县是颇有人脉的。整个县林业局,就数他林中则日子最逍遥,而林局的威信也似乎就是通过这种距离自然就树立起来了。
在林业局这块地面上,林中则的一句话,那就是圣旨,即使是最油的油条,也不敢提出异议,这正是他作为局长能力的重大体现。
王杉在前面走,陈京紧随其后。
看着前面女人扭动的屁股,那性感凸起的部位让人目眩,陈京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女人对现在的陈京来说,似乎有些奢侈。
在这个年头,没本事的男人就像是被抽了脊柱的软体动物,在女人面前根本没办法挺起胸膛来。
在三年前,陈京还相信轰轰烈烈的爱情,还相信这个世界有所谓的纯洁,但三年后的今天,陈京心中早就清楚,这个世界上的女人要远远比男人更庸俗。
这个世界男人之间尽是鸡鸣狗盗,尔虞我诈,而女人往往就是裁决者和始作俑者。
那些怀拥最美女人的男人,往往就是不择手段的争斗中的胜利者。
刚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陈京心情极度的低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但现在,他却已经很释然了。
人和动物其实区别不大,动物世界的雄性也是通过斗争来争夺异性的,从这个角度说,现在的人类还真是文明了。
至少,现在人人都藏在文明的面具下,大家已经摒弃了传统的好勇斗狠,大家拼的是智慧,拼的是底线,拼的是……
“陈局,您能继续留在咱们局真好,大家都舍不得你走呢!”王杉突然扭头嫣然一笑。
她身形站定,陈京收势不及,两人差点撞上。
一缕香风入鼻,陈京憋住一口气,终于收住了自己的身子。
微微的抽动嘴角,陈京算是笑了。
对这个女人,他突然感到一种厌恶。
虽然这个女人拥有一副绝妙的躯壳,放在几年前,这对陈京是有致命诱惑力的。
但是现在,此刻,陈京却不是昔日阿蒙了,经历越多,看到的东西就越多。人性的丑恶看透了,再回过头来看人,就好像解剖医生解剖完尸体,再看尸体的原主人的照片一般。
一副臭皮囊而已,除此以外无他。
陈京的表情落在王杉的眼中,她微微有些愕然,她正欲再进一步,陈京道:“好了,林局等急了,我们赶快去吧!”
王杉被呛得脸一红,神情有些尴尬,有些气恼,更有些难以置信。
她实在不明白,平日里看上去有些轻狂疯癫的陈京,今天怎么一下就变得如此稳重了?
……
香烟的味道很浓,简陋的办公室,一个瘦瘦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便是林中则。
他的手很修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泛黄,烟头就夹在这两根手指头之间。
“林局!”陈京道,语气难得的恭谨。
林中则抬头,脸上没有表情,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坐吧,来一支烟?”
陈京摇摇手道:“我不要,这几天休息不好,嗓子发炎,抽不得!”
“就为了没去报社的事?”
陈京愣了一下,脸泛红。
活动去报社的事,陈京甚至没跟林中则打招呼,今天被林局当面问到这事,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说起来,这事还真做得有些不地道了。
“今天找你来是有事!”林中则已经转移了话题,他抬眼瞅向陈京,本来浑浊的双眼变得明亮犀利。
陈京连忙收拢心神认真倾听。
“我准备重新调整一下班子的分工,老赵的工作我想让你来担负,你有没有问题?”
陈京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有些转不过弯来。
老赵叫赵文龙,林业局的副局长,分管办公室、执法大队和计财股。在林业局算是名副其实的实权人物,怎么回事?怎么会把老赵的工作给自己负责?
就在陈京还在发愣的时候,林中则叹了一口气道:“文龙同志太让人失望了,贪赃枉法,晚节不保,这一次被纪委查现形了,这对我们林业局的声誉影响颇大啊!
你首要的任务,就是要消除这些消极影响……
陈京啊,你是有才华、有能力的,是我们全市著名的才子,我一直都看好你……”
林中则娓娓而谈,语气低沉中尽是勉励,如是两年前,陈京听到这些话,肯定会激动得浑身发抖,马上就会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但是现在,陈京却是背后冷风嗖嗖,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赵文龙出事,作为副局长的陈京竟然一点不知道,这中间有多少问题?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不是小事,林业局向来就是林中则一手遮天,赵文龙有问题,他林中则能把自己扒干净?再说,查出一个赵文龙,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次风波会有多少人出问题?
端起桌上的茶细细的品了一口,陈京再抬头,他终于发现林中则的神色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不知为什么,发现了这一点,陈京心中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快感。
这两年在林业局,陈京毫无作为,甚至毫无尊严,所谓副局长,搞得连看门老头都能给脸子看。这中间固然有陈京自身的问题,但是更重要的和林中则有直接关系。
在局里,林中则经常说“陈京细皮嫩肉的,干不得林业局的粗活。”,“小陈年纪小,不要搞得太严肃,大家多多照拂是绝对必要的。”这一类看似开玩笑的话。
这些话乍听没什么,但是陈京现在明白,这些话的背后意味深长。
陈京作为林业局副局长,总得要有一些威信,林中则的随意,直接导致了陈京陈小毛的形象深入了人心。
林中则太精了,太厉害了!他的厉害是杀人不见血的厉害。
几年下来,陈京在他面前吃足了苦头,内心深处对此人他已经有怯意了,可以说是又恨又怕。
今天,陈京第一次发现了林中则的破绽,或者说发现了林中则的恐惧,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林中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他娘的知道害怕!”陈京脑子里面闪出这个念头,他的情绪竟然平稳了。
“谢谢林局重视,我定然不辜负您的信任,把这块工作抓起来!”陈京认真的道。
林中则眼中精芒闪烁,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陈京的脸庞,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如是以往,陈京心中会很紧张,但是今天,他看到了林中则的怯意,他显得有底气足得很,道:“林局,还有什么事情要叮嘱的?”
林中则摇摇头,道:“没有了,哎!多事之秋啊,外面有些人不负责任,说我们林业局个个都是问题一大把,这简直是胡说八道,落井下石!”
“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嘛!我就肯定没有问题,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查,查得越厉害我越高兴,最好把害群之马都查出来,我看谁还敢说咱们局不干净?”陈京朗声道。
他这话很符合他年轻气盛的个性,但是在这个场合说这话,林中则的神色则变得极其不自然,嘴唇掀动了数下,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
林中则打的如意好算盘,赵文龙出问题了,马上让陈京接手他留下的全面工作。
这就是一个乱摊子,下面的人早已经人心惶惶,随时就会树倒猢狲散,陈京接手这块工作,除了能得罪人以外,根本就干不了任何事。
再说,凭陈京的威信,全局上下没一个看得上他的,真正遇到了需要决策的事儿,还得林中则拿主意,所以从这个角度说,陈京就是一块挡泥板。
脏的东西、臭的东西就丢给陈京,林中则躲在后面可以安心经营自己的一方天地。
当然,陈京是有优势的,作为省里下放的干部,两年来在澧河县臭名昭著,极其不讨人喜欢。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样的人肯定是干净的。
陈京的这个特点,在这个特殊的情况下,的确是显示出了优越性,从这个角度说,陈京来接手赵文龙留下的乱摊子最恰当不过了。
“棋子”、“马前卒”、“炮灰”这些词汇是陈京能想到形容自己处境的词汇。
林中则算路很精深,他单独和陈京谈话,看上去是扔了块肥肉给陈京。实际上陈京在林业局根本就是边缘人,他的话谁听?
别说办公室的那些老油条不会听,可能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不会听。
当领导当到了陈京这种程度,完全就被人吃得死死的,哪里有丝毫的尊严?
从林中则办公室出来,陈京脑子里不断的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窍,他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前所未有强烈的**。
他猛然觉得这是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把握住……
陈京紧握了一把拳头,几年以来的经历告诉他,他必须要改变了,不能再按照固有的错误的方法做事,这个世道,要想有尊严,只能是自己挣……
第三章 试探求收藏、推荐
陈京没能进入德高日报的事情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在澧河县,陈京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
虽然陈京有才子之名,但是这个名声,更多的是起哄甚至嘲讽,在体制内说才子,并不是褒扬的话,其中包含有很强的轻蔑和讥讽的味道。
陈京以前看不透这一点,常常还沾沾自喜,但是现在他却看得很明白了。
人的成熟有时候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德高日报的事,大喜大悲,前前后后一个月不到,陈京失去了机会,却收获了反思和成熟。
“陈局长,早上好!”王杉早早的就等在了陈京办公室门口。
这几天,这个女人打扮得极其精致,对陈京也是殷勤得很,尤其是她的一双眸子,如水一般灵动,有一种勾魂的魄力,的确是别有一股诱惑的味儿。
面对王杉的热情,陈京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到办公室传来了大大咧咧的笑声。
“哎,哥儿几个,我听说咱局要变天了,老赵出事了,现在陈小毛接替了他的工作,我说咱以后不会换老板吧?”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男子,正是办公室主任严青。
“换不了,林业局还是老林的天下,小陈能成个屁事!”计财股关章干瘦干瘦,笑起来很是猥琐。他压低嗓门道:
“大伙儿还记得吧,当初我们蒙队长一发火,小陈可是吓得浑身发抖的。现在让他去管执法队,这不是儿戏吗?”
……
陈京就站在办公室外面,里面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清楚,办公室的人肯定知道自己的存在,他们就是故意这样说,以此来给自己下马威,这就是林业局这帮老油条的本事。
如是以前,陈京面对这种情况多半会忍气吞声或者冲进去论理一番,但今天,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要干点事情才行。
他朝王杉招招手,王杉也听到了办公室的议论,有些尴尬的走过来。
陈京道:“这么早找我干什么?是不是易书记的电话打来了?”
王杉愕然,但很快女人快速反应就在她身上起了作用,她道:“是啊,都急死我了!清早就打过来了……”
“你就不会向你们主任汇报吗?”陈京道。
王杉睁大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陈京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要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保密嘛,有时候也不能太死板了!”
在王杉错愕的神情中,陈京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他不慌不忙的将办公室整理整齐,又亲自用拖把拖地,一直弄到房间一尘不染了,他抬手看看表,对着镜子将自己的仪容整理好,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两声盲音后,传来办公室严青的声音:“陈局,您找我?”
“呼~”陈京故意吐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老严啊,有个事……算了,算了,先不说了。你让执法队蒙队长过我这里一趟吧!”
严青愣了一下,陈京也顿了几秒钟才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事,我让他过来!”严青道,陈京明显听到了他语气中的紧张。
陈京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沉吟了片刻,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老严,你也一起过来吧!”
桌上一沓厚厚的文件,一支派克钢笔在文件上流畅的滑动,陈京文件看得很仔细认真。
严青胖胖的身躯推开门几次张嘴都没有说话,他的身后,五大三粗的执法队长蒙虎神情也不像平日那般桀骜,虽然看上去依旧骄傲,但是收敛了很多。
陈京抬头,嘴巴张大,慌忙把钢笔放下,道:“老严,进来啊!你还跟我客气了?”
严青胖胖的脸上露出憨笑进门,手上拿着一罐铁观音,道:“这一罐茶味道不错,带来让你尝尝鲜!”
陈京没有客气,接过茶叶,仔细看了又看,叹道:“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他一顿,声音一变,抬起头来道:
“不过今天咱不能享用,今天的事儿我们长话短说……咦,对了,先坐,先坐……你看我这……”
陈京左右看看,硬是没找到椅子,他自己一直站在办公桌的旁边,他站起身来走出来这个当口,严青和蒙虎两人从门口走到了他的办公桌前面。
“我来,我来!陈局您坐!”严青回过头去茶几旁把椅子拉过来,蒙虎过去帮忙,等两人把椅子摆好坐下,陈京早就端坐在了办公桌后面。
先前的寒暄气氛已经没有了,却而代之的是陈京分外严肃的神情。
在严青和蒙虎的记忆中,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陈京像今天这般严肃过。
说起来,无论是严青还是蒙虎,两人都不怎么瞧得起陈京。但是现在林业局的风声的确特殊,赵文龙一出事,全局上下人心惶惶,在这样的情形下,平常最边缘化的陈京,反倒成了最安全的人。
现在陈京这个最安全的人突然以这幅面孔和两人说话,两人想心里不打鼓都难。
陈京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两人,他现在是悟出来了,当领导的人,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不说话,那绝对是一门天大的学问。
就像现在这样,气氛有了,但拖一拖,掉一掉胃口,这就是必要的手腕。
以前陈京不懂这些手段,讨厌这些手腕,这就直接导致了他毫无尊严的现状。现在他痛定思痛,觉得自己一定要改变固有的现状,所以整个思维方式完全发生了变化。
现在看来,思维方式的改变,效果立竿见影。
严青和蒙虎两人,刚刚他们都还在办公室肆无忌惮的对自己冷嘲热讽,但现在,看两人的神色,陈京可以笃定,他们心中有些没底了,或者说有些害怕了。
尤其是蒙虎,虽然看上去颇为平静,但是他的手指一直在轻敲椅子的护手,指关节有些发白,这绝对是紧张所致。
陈京心中暗暗冷笑,他永远忘不了蒙虎对自己的羞辱,这个骄傲的执法队长,曾经当着全局人的面指着自己的鼻子口出狂言,借酒撒疯。
说到原因,不过是陈京在酒桌上没能按照规矩喝酒。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蒙虎如此作态,其背后肯定会有某些人的授意。就是从那一次以后,陈京彻底的失去了威信,成为了林业局尴尬的存在。
开弓没有回头箭,陈京现在既然迈出了第一步,就没有想过回头。他稳了稳心神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以一种极其低沉的嗓音道:
“文龙局长的事想必二位都知道了吧?这件事情一言……你们不要紧张,我叫你们过来不是谈话的!”
严青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蒙虎神色有些尴尬。
陈京内心长吁了一口气,从严青和蒙虎的神色中,他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在这个关键的当口,林中则选择了最为保守的自保策略,他并没有敢和林业局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下属交流过,不然严青和蒙虎两人不至于这么紧张。
“两件事情……”陈京拉长音调,直接介入了正题,他眼睛望向严青:“老严,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出近一年内,全局所有向下印发过的文件、通知、办法、制度等等资料……”
“这些资料……”严青一脸疑惑。
陈京摇摇头道:“不要问太多,你用心准备送给我就行了!”他目光轻轻的瞟向蒙虎,“蒙队长,下午我要去一趟纪委,你陪我一起去吧!”
房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蒙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很久才恢复血色。
陈京不置可否的笑笑道:“不要有太多思想包袱,我带你过去就说明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现在外面对我们林业局有很多说法,想必你们都听过。
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些事情自己心中总是明白的。
而作为我来说,目前处在了这个当口,扮演了一个角色。我真正希望的还是咱们局里人心稳定,这一点至关重要!”
陈京这几句话说得郑重其事,其实仔细听却是似是而非,好像说了很多东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其实什么都没说。
但是这番话落入蒙虎等两人耳中,他们又不得不多想。
纪委是很忌讳的一个词汇,陈京去纪委干什么?为什么蒙虎要跟着去?林业局这么多人,为什么就是蒙虎。
这是纪委领导的意思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两人心头升起,他们想从陈京的脸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奈何今天的陈京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是不堪重压,又好像饱受困扰似的,越看陈京,心越没底。
“叮,叮……”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陈京起身正要接听,犹豫了一下,朝严青努努嘴道:“你接,如是找我的,就说我不在!”
严青略微犹豫了一下抓起电话。
“陈局长现在不在,我是局办公室的严青,有什么事情您说,我帮您转告……”
“不知道同志,领导一天日理万机,我们哪里能够事事都知晓?这样吧,要不你换个时候打好不好?”
“那我不知道了……”
严青的声音在办公室回响,陈京则闭目养神……
【开新书没跟大家说一句话!说实在的,南华最近情绪很低落。低落的原因自然大家都知道,转型的失败,惨痛的失败,让我不得不重新回归官场!
在官场书中,这样放眼望过去,全都是大神,要突出重围,又谈何容易?
从内心来说,我是没有自信的,真的一点自信都没有!
我不知道曾经跟南华一起走过的兄弟们,还有多少会继续支持我,一点底都没有!
没有支持,就没有一切。这就是现实,也许这就是南华也摆脱不了的世俗!
不多说了,三件事!【收藏】、推荐、会员点击!大家看到这一章的兄弟都应该能做到,南华拜托大家了!】
第四章 心结求收藏、推荐
热气腾腾的淋浴让整个卫生间雾气升腾。
陈京**着身体,尽情的享受着这舒适的淋浴,他每个毛孔都很放松,他的内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快感。
他脑子里想的尽是今天在办公室严青和蒙虎两人战战兢兢的神情。
说起来今天的事儿纯属是子虚乌有,纪委也从来没有找过陈京,纪委书记易明华人家身为县委常委,陈京也不过就是远远的见过一面而已。
至于带蒙虎去纪委的事更是他信口胡诌。
但就是陈京灵机一动的信口胡诌,却硬就唬住了严青和蒙虎这两根老油条,陈京一番连敲带打,搞得两人胆颤惊心的同时,他们对陈京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谈话结束的时候,严青起头,蒙虎策应,两人在陈京面前拍胸脯,只差没胸口碎大石了。都明确表示支持陈京的工作,同时还深刻反省以前的所作所为,反正那样儿的确是让人难以想象。
说起来陈京信口胡诌,如果后续纸包不住火后果会很严重,实际上他说今天下午带蒙虎去纪委的事情根本就不成立。
下午两点的样子,陈京实在是想不出对策,又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给蒙虎内线电话,告诉他情况有变化,然后他自己提前下班从纪委门口绕了一圈才回家。
就在洗澡之前,蒙虎又毕恭毕敬的打电话过来旁敲侧击问情况,这个桀骜骄傲的执法队长彻底变成了一只讨人喜欢的小狗,言语中那种恭谨和贴心的味儿,让人的内心极其熨帖。
这盘棋陈京是即兴开局,后面的局面怎么掌控开展,老实说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是这一切都不妨碍他此刻的兴奋。
陈京进入官场有几年了,可以说真正体会到权利的魅力今天是第一次,虽然是狐假虎威,虽然是耍了小花招,但是这种感觉太奇特、太不可思议了。
更重要的是,昨天到今天,他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他对事物的认识一下豁然开朗了。昨天的他消沉、郁闷,今天的他却变得冷静甚至有些睿智了。
就如同武侠小说中一夜之间通了任督二脉的主人公一般,昨天和今天完全是两个人,已经彻彻底底的不一样了。
洗完澡,裹着宽大的浴巾坐在沙发上,陈京顾不得穿衣服,脑子里面就开始想后面的路。
这几年他在林业局毫无作为,毫无表现,但他毕竟在局里工作了两年,冷眼旁观看到了很多。以前他没有认真归纳分析自己的所见所闻,现在他坐在沙发上细细的一品味,竟然能够想出很多似是而非的道道来。
省市县新一轮换届明年就会到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澧河县政坛出现一些动荡完全可以理解。这一次林业局出问题,可能不单纯认为就是赵文龙一个人的问题。
澧河县政坛都知道,林业局林中则是县长马步平的人,县委书记舒治国和马步平这几年在全县的发展大局方面常常存在很大的分歧,双方争执得很激烈。
据说好几次,两人都在常委会上大打出手,火药味非常浓。
陈京敏锐的意识到,也许这次林业局的事情和县委高层争斗是有关系的。
陈京想到林中则那让人琢磨不透的眼神,他心中就很不舒服,但是他同时想到林中则那有些紧张而凝重的神情,他心中又觉得畅快。
林业局也许真要变天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求人不如求己,当今从政,要想进步难如登天,像陈京这类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的穷光蛋更是寸步难进,这些年来,陈京可以说边都没有沾上。
曾经一度,陈京对前途很没信心,很迷茫。但今天,他却突然发现,有些路需要自己去拼去搏,只有那样才有机会,只有那样才能成为真正成为受人尊重的强者。
“叮,叮……”
桌上的老式电话响铃,陈京住在林业局的家属宿舍。
现在程控电话刚刚开始兴起,价格比较贵,一般科局装一部程控电话,然后配总机转接。
陈京宿舍这部电话基本上没响过,因为一般陈京会主动给家里打电话,更重要的是,平常陈京没什么人找。
拿起电话,陈京冲着话筒道:“喂,你是哪一位?”
电话中一阵嘈杂,过了几秒钟,一个女声响起,道:“是陈京?我邹燕……”
“呃……”陈京呆立当场,霎时脑袋里变得空白,顿了半天,道:“你……你怎么打电话到这里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打电话过来呢?”对方反问道,旋即,女孩声音变得轻快起来,道:“京子,我听说你调德高日报上班了?如是那样就太好了,德高离省城近,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嗯……”陈京轻轻的应了一声,一颗凌乱的心才渐渐的回复正常。
虽然远隔千山,但是通过电话中传来的声音,陈京依旧能够想象得到电话线那头那个女孩的模样,瓜子脸蛋,一定是短发,眼睛很大,高高的鼻梁下面的双唇特别的红。
一想到对方的模样,陈京就难掩心中酸涩的味道,他长长的吸气,然后又长长的呼气,直到头脑完全冷静了,他方道:“小燕,我没能去德高,我依旧留在了澧河,而且可能相当长的时间内,我都没法离开这里!”
沉默,电话那头的沉默。
陈京也沉默,两人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却谁都不说话。
“以后不要打电话了吧!”不知过了多久,陈京先说话。
“嗯!”女孩轻轻的应答,声音极低……
近乎发泄一般的挂掉电话,陈京握话筒的手微微的颤抖,先前的兴奋顷刻之间化为虚无,他的情绪变得极度低落。
邹燕是大学四年的女友,大学唯美的爱情遭遇了走入社会后现实的冲击,顷刻间就变得七零八落了。
刚进入公务员队伍的时候,陈京还憧憬过自己和邹燕的爱情,但是事业上遭遇接二连三的打击,尤其是被下放到了澧河县这个偏远的不毛之地后,这段感情就自然死亡了。
偶尔,陈京会想一想这个女人,但是在多舛的现实的压迫下,陈京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和对方已经渐行渐远了,心中的那个影子也渐渐的淡去……
可是今天……
猛然一拳砸在桌面上,陈京将脑袋凑到桌上放着的小镜子面前,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睛。
那里面有什么?有不甘?野心?**?
……
早上的第一件事,陈京通过家里电话打给纪委,主动要求交代问题。
也许是陈京副局长的身份起了一点作用,纪委副书记王庆和他谈了十分钟,然后王庆同意陈京过纪委谈话。
打了这个电话,陈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慌不忙的去上班,一路上他故意行色匆匆,径直奔自己的办公室。推开门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办公室早就已经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了。
除此之外,办公室中多了几盆绿色的植物,一个地球仪,外加全新茶几和新沙发。
整体的布局格局没有大的变化,但是房间里面的东西这样一充实后,立马就感觉品味不一样了。
陈京不动声色的坐到办公桌后面,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沓文件,他翻阅后发现,这正是昨天自己叮嘱严青准备的近一年来林业局印发的所有通知、通告一类的文件。
陈京翻开文件认真的看,大约十多分钟,严青敲门进来,脸上挂着笑,道:
“陈局,您办公室我做主稍微布置了一下,不知道您是否还满意?”
陈京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点头道:“这样一布置舒服多了,关键是你这些资料整理得及时,体现了不错的效率!”
严青讪笑道:“您过奖了,我就是做办公室工作的,这些资料都很熟悉!”
陈京放下手中的文件,道:“现在非常时期,林局要求一切从严从紧,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局的工作又不能停滞不前,这是很重要很关键的。作为办公室主任……”
陈京说了一个半截话,话风一转道:“对了,老严,我听说你和老蒙还有关章是老伙计了,是这样吧?”
“呃……那个……”严青被陈京的这个突然袭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如是平常,他大可坦然承认。
但现在,局势这么敏感,严青又怎么好回答?
陈京笑笑道:“你不要紧张老严,现在我看有些矫枉过正了,大家的神经都太过敏了!值得这么过敏吗?昨天我跟老蒙表达过类似的观点,今天我跟你说说。
有一点你们要清楚,我在负责的工作,就绝对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工作。即使是有问题,我也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拆台来的,更不是搞秋后算账的……”
第五章 陈京的用心求推荐、收藏
办公室很安静,陈京的讲话已经结束很久了。
严青自进办公室就站着,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坐下去。
现在林业局的情况很清楚,赵文龙出问题,拔出萝卜带出泥,后续肯定会有很多的问题出现。
普通局里的干事就算了,都是老油条,手上没有什么实权,究竟是死牛还是死马跟他们关系不大。但是像严青他们这种手上有权的骨干就不一样了。
姑且不说他们本身就存在违规的行为,即使不存在问题,局里的人事变动跟他们的前途也是直接挂钩的。
尤其是严青,他是办公室主任。
如果局里的一把手换了,他这个主任还能够继续干下去?干不了主任,他还能往哪里调?
人挪死,树挪活那得看情况,在林业局处于多事之秋的时候往外调,调到哪里都是坐冷板凳的。没有哪个领导敢用一个可能存在问题的人。
严青很紧张,他不住的瞅陈京,他第一次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竟然从来就没有看透过。
这两年来,陈京给人的印象就是不成熟,有点才华喜欢显摆,浑身上下又还书生意气,动辄就是闹情绪,尥蹶子。
局里的领导对他头疼,局里的下属却拿他不当回事,在林业局的局领导中,也就数陈京处境最尴尬。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老练了呢?难不成这小子一直都是深藏不露,等的就是关键时刻扮猪吃老虎?
一念及此,严青浑身不舒服,屁股入座针毡,心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更想到陈京是省城下放来的,其背景谁都不知道,他甚至怀疑林中则是否知道陈京的底细。
严青越想越荒谬,同事了几年,连别人的底细都没弄清,这简直是太不可想象。
“陈局,听您一席话,我这茅塞顿开,您一句话顶十句,您放心,局里的事我负责帮您盯着,有什么问题,我直接向您汇报,等待您的指示!”严青道,他决定暂时无限的向陈京靠拢。
不得不说陈京的话打动了他,在目前的林业局,就他陈京一个人最安全,就冲着这一点,严青靠拢陈京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咚,咚,咚!”有人敲门。
严青起身准备开门,陈京摆摆手,冲着门口道:“进来吧!”
他说了一句进来,眼睛却故意往下看,他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份关于《森林防火》的文件,那是去年秋冬的文件,现在春暖花开,这文件就是废纸。
但他却看得很认真,他足足看了十几秒钟,再抬头。
“哎呀!唐局啊,你这……!你有什么事儿给我一个电话,我过你那儿呗,你没必要亲自来一趟!老严,麻烦你一下,给唐局上杯茶,来来,过这边坐!”
陈京看清来人,非常热情的上前打招呼,来人不是别人,林业局另外一位副局长唐连。唐连主要分管人事,另外绿化办等方面的工作他也负责。
唐连的为人平常喜欢笑,也算是有点实权的局长,和陈京的情况完全不同。陈京落魄之人,边缘化的角色,他和唐连鲜少打交道,今天唐连过来,陈京还真有些意外。
唐连四十多岁,生得微胖,带着一副眼镜,头发有些卷曲,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说话和走路的板眼,很有几分领导的风范。
有些吃惊的从严青手中接过茶杯,唐连忍不住多看了陈京一眼。
陈京在林业局是什么人物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今天两人这样相对一坐,唐连却感觉和自己想象的相差极大。
陈京的言谈举止,包括严青的细微神情,无一不在显示,在这个地方,陈京是真正的主人。办公室主任严青的主人是什么人物?
那平常不都是林中则扮演的角色吗?
掀开三才杯的杯盖,唐连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茶,道:“小……陈局啊,我今天是来找你诉苦的,这么说吧!最近我们林业局出了一些事儿,这大家都众所周知的。
但是出了事儿工作还得开展不是?最近下面人抱怨多,说是很多工作被卡死了,我们局很多部门无法正常运转了。你说这……”
陈京笑嘻嘻的道:“唐局,你指的是我工作范畴里的事儿吧!你向我抱怨,我向谁抱怨去?局长一声令下,那么大一摊子事就全都扔了过来,你说我这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
再说,林业局上下谁都知道我平时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工作方面,还需要同志们多帮衬,多提点我啊!”
唐连脸上笑容满面,开玩笑道:“我只听说陈局是年少英才,不学无术如跟你挂上了钩,天下都是不学无术之徒了。好了,那些烦心的事儿不提。
你这初挑大梁,老兄我其他的帮不上你,就只能帮你拓宽一些人脉。
这样,今晚下面几个站的头头进城,非得要大家一起聚聚,你老弟我们一起……”
“唐局,好意心领了!你说这事弄得,人家请你,我跟着凑过去干啥?”陈京笑道。
“陈局,这话说得有些不靠谱了,平洞乡林业站朱森林你知道吧?就他请客,大家都是熟人,你说这话不是见外吗?
“去!去!一起去,这事你别推辞,听老哥的!”唐连态度很坚决。
陈京面含笑容,连连点头,道:“那好,既然唐局态度这么坚决,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连一听这话,大喜过望,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唐连忽然一拍大腿道:“哎呀,险些忘记了,人事局催的一个文件让我今天上午务必送过去,我这得先走了!
陈局,晚上的事儿不能忘记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坐局里的车过去,就这样说定了!”
陈京起身要送,唐连连连拱手拒绝,两人终究还是热情的到了门口,陈京目送他远去。
茶水的温度依旧,陈京回到办公室细细的品着茶,心中却在琢磨唐连的意图。
两人虽然是同事,但以前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唐连如此“热心”,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陈京抬手看看表,想着下午要去纪委,晚上又还有饭局,手上还有一大摊子事熟悉,这才一天的功夫,自己就从无所事事,变得好像很忙了一样。
“陈局,关于您用车的问题,我这边有个安排!现在局里一共是五辆车,原则上是林局用一辆豪桑,剩下的两辆普桑一直都是赵局和唐局在用。
其他兄两位领导(工会主任、纪检组长)比较偏爱那辆旧猎豹,有一辆皮卡车现在很少用,您看……”严青凑上前道。
“随便,你不用担心我有迷信!再说,局领导都不配专车,大家用车都是因公,哪里有那么多的顾忌呢?”陈京道。
“那就行,我回头给司机小梁叮嘱一下,小梁这小伙挺懂事,勤快!”严青喜出望外。
“行,怎么都行!你先去忙吧!”陈京摆手道。
严青告辞退出,恰走到门口的时候,陈京道:“老严……”
严青立马站定回头,陈京面带笑容,道:“刚才我和唐局的谈话你也听到了!我刚才细细琢磨了一下,我觉得有些工作我们不需要那么死板啊!
我对工作不熟悉,各位股长站长们熟悉啊。
我看这样办吧,以后我这一块的工作,大家都分头负责。没必要事事都汇报,大家拿主意,我来签字认可,先就走这个流程了!
就以你的工作来说,有些住你可以大胆的去做,不要束手束脚,那样反而对工作是不利的……”
严青呆立当场,怔怔说不出话来,他嘴唇掀动数次,终究没发出一个音。
陈京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是字字句句都听得严青内心震撼不已。
陈京要干什么?他是要放权,他竟然要大大方方的将手上的权利都放下去?
严青当了这么多年的办公室主任,他对自己手上的权利认知非常的清楚,无论是林中则还是赵文龙,他们都是看中权利的领导,这也让下面的人发挥空间很窄。
今天的陈京反其道而行之,难不成……
严青凭直觉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
“行了,你先去忙吧!我跟你说这事,就希望你牵头把我的想法向其他人知会一下,听听同志们的意见。”陈京最后朝严青摆手。
轻手轻脚的替陈京将门关上,再一次抬头的时候,严青竟然有长吁一口气的感觉。
他和陈京这才谈几次话,他心中对陈京已经完全是刮目相看了。
就在他关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洞察到了陈京的用心……
林中则将一摊子事扔给陈京,看中的就是陈京的根底浅,就料定了他稳不住脚跟。
陈京现在将权利这样一下放,与之对应的责任也就下放了,大家手上有了实权,干劲足不说,陈京也等于反将了林中则一军。
拿着自己用不上的权利大肆的送人情,这完全就是拆台的同时又笼络人心,这一手一般人想不到,因为一般人不具备这样的心胸。
严青极富深意的回头瞅了一眼陈京的办公室,他心中的信心突然之间膨胀了,腰杆挺得笔直!
第六章 纪委书记求收藏、推荐
澧河县纪委谈话间被党旗国徽装点得庄严肃穆,唯有墙壁上挂的那副“廉洁奉公,执政为民”的字画没有走传统的套路,有书家风范,经过宣纸裱糊,很有雅致的味道。这样似乎能够让谈话对象的内心稍微放松一些。
纪委书记易明华今年四十八岁,个子不高,眼睛也不是很锐利,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其都是普通而平凡的。
今天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有些老土的那种,但是衣服非常整洁干净,熨得平平整整,似乎从这一点能够显示出他的严谨和严肃。
他的目光柔和,没有任何的侵略性,他上下打量陈京,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的《楚江赋》大好,文采飞扬,实在是颇为难得!”
陈京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感觉在陈京身上其实并不多见。
当初他刚来澧河的时候,眼界很高,他在省人大待过的人,见过的高官不计其数,区区澧河县的一群小虾米,还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
可是在澧河待了两年,他才深刻领悟到官场的森严等级。
在省级层面上,那是一方世界,而在澧河县这个舞台,却又是另外一方世界。
如果孤立的认为在省城待过,见的世面多,到下面就一定怎么地。那种想法就太幼稚了,在澧河县这块地方,县委常委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
以陈京现在的身份,根本就进入不了澧河政坛的主流,他以前不以为然的县委常委,在他下放澧河的两年,他连见的机会都很少,现在他心中才幡然明白,自己原来很幼稚。
“易书记过奖了,《楚江赋》还是我大学时候的信笔之作,那个时候年少轻狂,一味的想标新立异,毫无社会经验,写的东西有些浅薄了!”陈京谦逊的道。
这话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当年他写《楚江赋》的时候,那时候省报刊登了,学校出面将他吹捧得很高。他自己更是忘乎所以,认为自己凭一支笔,就可以纵横楚江没问题。
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天真得有些可笑,姑且不论文章高低,就是当年那种吹捧,大家都是各自有各自利益。
学校吹捧,那是学校要名,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楚江师范大学人才辈出。报社配合吹捧,那是基于当年陈京所进单位的授意。
那个时候全国正强调提高干部素质,不拘一格提拔人才。陈京恰好赶上了这阵东风,这一吹捧,当年省人大办公室就大出风头,成为了全省吸纳青干的典型成功单位。
当时的陈京哪里看得透这些?那个时候,他其实就是一只猴子,自己还天天对着太阳飚劲,以为自己天天向上呢!
今天陈京来纪委,他是有备而来。
他昨天深思熟虑,觉得自己既然来纪委,那就不能单纯的为了敷衍蒙虎。
凭陈京现在的位置,他来纪委交代问题,一般最多纪委常委出面一下那就很了不起了。能够惊动易明华,那只说明林业局的这个案子,问题不小,领导非常重视。
既然领导重视,陈京觉得自己就得重视。在官场上,能够和领导谈话的机会不多,那就得珍惜,这是一个心态的问题。
以前,陈京有一段时间心态急躁,认为要改变自己的现状就得找关系,特别关注县委领导、组织部领导等等这些手上握有人事权的领导。
事实证明,那些想法都是不成熟的,县委书记、党群书记、组织部长,那根本就是他这样的副科仰望的存在,这些人家里的门槛都被人踏塌了,怎么轮得到他这个外来户?
事实证明,陈京的急躁是没有任何效果的,现在经历了报社的事,陈京的心态稳定了一些,看问题角度也渐渐有些变化了。
陈京今天交代问题,主要是交代自己在林业局工作期间,所涉及到的可能违规违纪的问题。
这类问题陈京不多,基本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但是陈京汇报得颇为仔细。
一年前,局领导一行人去红云山林场考察?考察归来,陈京发现自己包里多了200块的红包,这个钱他没上交,这算不算违纪?
半年以前,峰山乡违规采伐,当时林业局执法队下去执法,罚没了人家木材两车,共计五十多立方,当时这笔木材处理局里委托陈京办,陈京将之处理得5000块人民币。这笔钱直接作为局经费,这算不算违规?
“好了,陈京同志。你今天的问题交待得很认真,很彻底!从你交待的这些问题中,我能够看到你成长的轨迹,这一点是让人欣慰的。”易明华满含微笑道。
他的笑容冲淡了房间的紧张气氛,陈京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官场中的人和事,永远不是孤立存在的,陈京今天交待的问题听上去鸡毛蒜皮。但是每一件事,陈京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所谓以小见大,通过一些小事,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大的问题。
易明华作为纪委书记,是纵横政坛多年的人物,陈京丝毫不怀疑其工作能力,他相信自己今天的主动出击,一定能够帮到易明华。
“有一件事情我要特别跟你说!”易明华的脸色变得严肃,“林业局现在处在多事之秋,但是这一块的工作非常重要,我们澧河是一个林业大县,林业工作不可轻视。
所以,我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够站出来多做点工作,我相信,你是能够做到的!”
陈京一愣,连连点头道:“我一定尽力!”
易明华点点头,忽然眉毛一扬,道:“你是省城人,但是澧河话也会说?”
陈京尴尬一笑,道:“本来是不会说的,我们省城话和澧河的方言相差比较远。但是工作需要,来这边后我自己学的,入乡随俗嘛!现在说得也不好,有些四不像。”
“不错了,不错了!”易明华摇手笑道,“我看过你的文章,今天再见你真人,感觉和我想象的有差距啊!”
“让领导失望了,我……”陈京脸有些红。
“你不要紧张,我说你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省城来的人,大城市文艺青年,来我们这个偏远小县能沉下去,这就是了不起的,非常值得肯定!”易明华正色道。
“领导过奖,过奖了!”陈京连连起身陈谢。
他有些奇怪,觉得易明华这些话有些多余,但是能够和易明华交流到这些,他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林业局工作的问题,陈京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握机会,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出击过来纪委。至于易明华说肯定云云的话,陈京自然不会当真,但是领导的肯定,这都是鼓励,陈京也会再接再厉。
总的来说,今天的谈话算是比较愉快的,易明华罕见的说要送送陈京,陈京受宠若惊的同时,看出易明华好像不是作伪。
他暗暗留心,将桌上的一本《国学》专刊拿在手上。
纪委谈话间在一楼,易明华所谓送,也就是将陈京送出门在走几步到楼梯口而已。
陈京到楼梯口,再走几步,才有一间休息室,蒙虎此时就在休息室里面忐忑不安的抽烟。
陈京推开休息室的门,蒙虎马上起身,陈京却突然扭头冲着快要消失在楼梯口的易明华喊道:“易书记,您留一下步!”
易明华脚步一顿,回头道:“怎么?小陈……”
陈京一笑,以一种轻快的口吻道:“书记,您这一送我,我内心一激动就犯错。”他拿着手中的那本专刊晃了晃,“这上面写着不能带走,我这却拿在手上了!”
易明华愣神,迅速笑了笑,道:“算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书你拿回去学习吧。那是我私人订的刊物,上面有我的名字,就当送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头我写个学习心得交给您!”陈京玩笑道。
就在这个时候,蒙虎出来休息室,陈京拉着蒙虎道:“老蒙,这是易书记!”
蒙虎彪形大汉,在这种场合却紧张拘谨,他慌忙道:“易……易书记好……”
“易书记,这就是我们的执法队长老蒙。”
易明华笑容早已敛去,不,他的脸上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笑容。
他的眼睛依旧不是很犀利,但是他的目光流转,却让蒙虎觉得自己在对方的眼神下无所遁形,他根本不敢和易明华对视,直接低下了头,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嗯!”易明华轻轻的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回头径直上楼,只留下一个朦胧的背影。
陈京拉了拉蒙虎,两人默默的出门直奔大街,一路上两人都沉默,蒙虎紧跟在陈京后面亦步亦趋,而陈京则昂首阔步,行走间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儿。
一双柔和的眼睛透过纪委办公楼那幽深的门户看着陈京等两人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眼睛的主人咂巴咂巴嘴,忽然扭头,道:
“小刘,通知开会,一号会议室。今天晚上大家都辛苦一下,加一下班……”
第七章 唐连的饭局求收藏、推荐
房山宾馆是澧河县唯一的星级宾馆,同时也是县委县政府指定的接待单位。
时间虽然已经到了九十年代末,但是作为偏远贫穷县的澧河县老百姓的物质生活还是不富裕。
陈京徒步走在澧河县的街道上,此时夕阳西下,街边的烧烤的小摊已经开工了,水果摊的老板嚷嚷着叫卖,炸臭豆腐的摊前,几个馋嘴的小学生围着摊主讨价还价,小城的热闹和喧嚣在这个地段展露得最为淋漓尽致。
从这条街道往前走,转个弯,便是房山宾馆的大门。
房山宾馆依山而建,建筑采用苏式结构,改革开放后,宾馆经过了重新的整修,在其中加入了很多园林的元素,这让整个宾馆看上去环境很清幽。
宾馆的餐饮对外开放,每天来这里吃饭的人络绎不绝,毕竟,县城有点身份的人想找个体面的地方不容易,房山宾馆算是一个很体面的地方。
今天,唐连约定的地点就是这里。
说起来很惭愧,陈京来澧河县几年了,房山宾馆却没来过几次。
现在的人手上有了点钱的都喜欢攀比,能经常出入房山宾馆,在澧河人的心中那定是非富即贵的人,陈京显然不属于这样的人,他就这样徒步走进来,他身边尽是人在门口迎来送往,寒暄客套,一个个红光满脸,范儿十足。
陈京曾经很羡慕那些手眼宽,走到那里都有熟人呼来喝去,称兄道弟的人,认为那种人肯定就是混得很风生水起的人。
但是现在,陈京的看法在渐渐的改变,真正的领导又有多少愿意抛头露面哦,在场面上走的,基本都是领导身边的人。
别的不说,就说林业局的林中则,他为人其实非常低调,可他几个侄子却在澧河路子很野,少不了要打他的旗号。林中则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正科级实职干部,他都这样,何况是其他的更高级的领导?
进了宾馆餐饮二楼,在楼梯口,陈京看见了唐连。
唐连旁边站着一个四十岁样子的高个子中年人,陈京认识,此人是平洞乡林业站站长朱森林。
“唐局!”陈京淡淡道。
唐连回头看见他,脸上露出笑容,道:“陈局来了,就等你呢,你可迟到了,记得罚酒啊!”
朱森林眼睛在陈京脸上打了一个转,陈京伸手和唐连握了一下,手便缩了回去。朱森林这才叫了一声:“陈局!”
平洞乡在澧河县来说并不富裕,但是平洞乡森林覆盖面积高达百分之九十五,是名副其实的林业大乡,所以平洞林业站是整个澧河最大的站,朱森林在全县林业系统倒算是一个人物。
可能是因为对陈京固有印象的问题,朱森林并没有多寒暄,一声陈局都叫得不是很心甘情愿。
唐连倒是精明,见场面有些尴尬,他笑道:“走吧,进去!进去,马总和几位女同志可能等急了!”
包房里面有三人,两女一男,男的四十岁不到的样子,一身西装,很体面也很有风度。他见到唐连忙站起身来道:“唐局,很久不见啊!您还是这样年轻。”
两个女的,其中一个女孩是王杉,王杉今天穿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蕾丝边的外褂,头发梳成了一条大马尾,显得非常的清丽。
另外一个女子成熟一些,但也很年轻,皮肤非常的白皙,一抹低胸的长裙露出那诱人的沟壑,穿着算是非常前卫了。
唐连和男子握手,两人显得很熟络,然后唐连扭头对陈京道:“这位是马文华,马总。老企业了,最早干的是平洞乡镇企业,现在私人干了,比我们这些混机关的强啊!”
“唐局折杀了,折杀了!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看这位老弟这么年轻,定前途无量!”马文华道。
陈京笑了笑,一旁的王杉道:“马总,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这可是我们林业局陈局!”
马文华微微一愣,脸一红,道:“陈局好,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陈京摆摆手道:“你别听王杉的,今天吃饭不提什么局,能认识马总这样的企业家,我是非常高兴的。”
从进门到现在,陈京终于明白,今天这顿饭自己可能算是编外人,看这架势,马文华可能才是请客的人。这家伙请客的对象都没有完全弄清,估计其中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谁会用这个心?
唐连还是朱森林?
马文华不愧是生意人,反应速度很快,他道:“陈局快人快语,我老马真是佩服。今天这样,我们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哎,马总!”陈京打断马文华的话,“我可事先申明,我不能喝酒,今天谁让我喝酒,这饭我就不吃了!”
陈京这话说得严肃,马文华脸上的表情僵住,一下不知道怎么应答。
朱森林皱皱眉头,嘴中嘀咕了几句。
唐连神色也有些尴尬,但一想到今天的事儿,他咳了咳,道:“老马,这事我作证,我们陈局最近身体真有问题,不能喝酒!这没关系嘛,我们几人开怀畅饮,我们陈局是楚江大才子,他用言谈助兴,绝对是一雅事!”
“那也好,那也好!”马文华接过话头,场面终于缓和了。
几人分宾主坐下,朱森林坐在陈京的对面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同时他又惊讶唐连的态度。
陈京算个什么角色?怎么唐局搞得都对他有些忌惮呢?
唐连心中其实也有些窝火,今天这顿饭他是毫无疑问的中心人物,但从进门到现在,他扮演的却是圆场的角色。
陈京在林业局谁都不鸟他,但是大家对他的脾气都是知道的,典型的文人脾气,说尥蹶子就尥蹶子,谁的面子都不给,有时候好似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一般。
今天陈京说不喝酒,唐连心中的确是忌惮,生怕一个说不好陈京拂袖而去,事情没办是小,丢了面子事大。
唐连都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设想了,早知道陈京这家伙个性如此怪异,就不该起那个念头。
酒菜上齐了,马文华充分发挥了他商人的长袖善舞,桌上的气氛渐渐融洽。几人推杯换盏,渐渐话题就开了。
酒为色之媒,酒桌上有两个美貌的妙龄女子,似乎让桌上三个好酒的男人更多了兴致,扯着扯着,大家就扯出了一些荤笑话。
尤其是朱森林,脸上挂着一幅色眯眯的笑容,一双眼睛老往王杉身上瞅,说话的嗓门也越来越大。
“唐局,来,我们干一杯!我平洞林业工作这些年得益于唐局支持,在此我感谢了!另外,我有个提议,我们现在喝一杯说一个笑话,谁说的笑话好笑,大家都鼓掌,谁说的笑话不行,那就得罚酒!”朱森林道。
他将杯中就一干而尽,道:“老马,你先来!”
马文华脸也喝得脸通红的,先前的风度早就不知所踪,他充其量就是个农民企业家,有了两个钱,好装,现在酒精一考验,立马恢复了本性。
他一拍大腿道:“好,我先来!”
他眼睛瞅向身边的女人,似笑非笑的道:“话说某个地方搞计划生育,老人封建思想严重,有个老婆子就很反对,乡里通知适龄妇女要上环,老婆子坚决不让儿媳上。
当时搞得很僵啊,计生干部没办法,为了完成任务,他就悄悄对老婆子讲‘你不让儿媳上环,那行,你代替上环,让我好交差!’
没想到老婆子答应了,可是,老婆子有四个儿媳啊,医生给老婆子上了三道环,第四道环如论如何也没法上了。
面对这种情况,老婆子拍了拍医生的肩膀,道:‘难为你了小伙子!上三道够了,再上一道如果成功,俺都要成奥迪了……”
“轰!”
整个包房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两个女孩脸涨得通红,尤其是王杉,她扭过脑袋,将头藏在了陈京的身后,看样子是想笑,但却硬是不好意思笑出来。
唐连哈哈大笑道:“好你个老马,你肚子里还真有货,平常还真看不出来啊!”
“老马这个不错,我来一个!”朱森林道。
他清了清嗓子,眼睛扫向王杉这边,嚷嚷道:“小王怎么了?看我们陈局帅气,已经芳心暗许了?”
王杉将头从陈京背后露出来,满脸通红,眼睛瞅向陈京,陈京却借机喝茶。
王杉神色见有些失望,也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起来。
这时朱森林清嗓子开说了,他道:“有一个美貌少妇怀孕,逢人便说,她怀孕的时候,梦见了自己在梧桐树下看见有凤凰向她飞来,所以她将来的孩子就叫凤梧。
有一人听了很多遍,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就问少妇说,如果你那天梦见自己是在芭蕉树下,看见有一只鸡向你飞过来,你将来的孩子又该叫什么呢?……”
“扑哧!”
马文华身边的女人先忍不住笑出声来,王杉一时来没明白,还喃喃的念了一句:“鸡……芭蕉……啊……”
一屋子的哄笑,王杉早就满脸通红,猛然将头扭过去,下意识的将脑袋噌在陈京的背上,屋子里的气氛暧昧到了极致……
第八章 是个圈套?
【新书上传需要支持啊,现在分类榜都上不去,真是感到乏力啊!】
包房,男人的劝酒声夹在着女人的笑声,在酒精的发酵下,男人荷尔蒙的气味弥漫。
在这样暧昧的氛围中,包房中的男女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无限的拉近,整个场面变得越来越融洽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陈京显得有些异类,朱森林的笑话讲完,下一个轮到的就是陈京或者唐连了。这里面有点讲究,唐连和陈京两人都是副局长,两人谁先似乎体现着某种身份。
马文华最先,然后是朱森林,按照这样的循序渐进,最后讲笑话的应该是最有身份的人。
这个问题其实是很细节的东西,可是在这样的场合,越是细节的东西越能体现人的微妙心理。
马文华满含微笑,冲着陈京道:“陈局,您是江南才子,我们大老粗说的东西都太没水平了,还望您指点啊!”
他说得很委婉,但这话其实却是把陈京放在了唐连的前面。
陈京轻轻的笑了笑,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他扭头看向唐连道:“唐局,今天大家气氛很好,可是我琢磨,还是有什么事儿吧?真没什么事儿?”
唐连神色一滞,脸上的肉挤了挤,陷入了沉吟。
过了一会儿,他夹了一夹菜,道:“是有个事儿,老朱,你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朱森林看了陈京一眼,道:“是这样,今天我和老马进城,主要是来解决木材出山指标问题的。老马承包我们平洞山林场,投入上百万,可是最近局里对木材实施了一刀切的禁运,这不合理嘛!
我们现在提出保护原生林,但是对经济林的开发还是必要的嘛,我知道局里现在也是多事之秋,所以我这次来谁都不找,就找唐局来帮忙了……”
唐连摆摆手,道:“话不能这样说,局里现在既然多事之秋,你再来添乱就不应该嘛!”
唐连将眼神投向陈京,道:“陈局,对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陈京摊摊手道:“我不知道喽,局里的业务我一点都不熟悉,你问我真是问错对象了!”
唐连一愣,朱森林瞟了一眼陈京,脸上露出一丝讥诮,马文华虽然没动声色,但是他注意力却明显转向了唐连。
唐连摸摸下巴,眼睛瞟向王杉两女,忽然引开了话题道:“两位美女,多吃菜,吃菜!不要因为我们谈工作,你们就受冷落了……”
唐连发话,场面又是一番寒暄。
一直做足了板眼,唐连才道:“马总,这个问题我看可以这样看,林业保护问题,这是大事。我们宁愿从严一些,所以目前新的木材砍伐指标肯定是不能批的。
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年你承包林场的时候,我们也是有约在先,林场经济林的采伐,要服从生态环境要求,要计划采伐。
而针对平洞等几个乡镇的封山育林的措施,这是局党委会在充分调研过后做出的决议,这个怎么能随意更改?即使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那也得是局党委会重新研究,任何个人是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表态的。”
唐连言辞肯定,好像直接把话封死了。
但是陈京心中清楚,这样的谈话是一个成熟政治人物必须具备的素质。
为官之道,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把权责中的责先扒干净。封山育林不是小事,朱森林刚才提的要求,往大了说,那是要动摇局党委做出的封山育林的决策。对这个问题,唐连态度必须明确。
今天唐连这样一明确,以后出了任何问题跟他就没有关系了,有问题这都是下面的人出了乱子。到时候别人向给他扣帽子,那都是扣不上的。
唐连这样一说,场面有些冷清,马文华显得有些尴尬,朱森林则有些沮丧。
足足冷场了半分钟,马文华清清嗓子道:“唐局的话句句中肯,我受益匪浅。我个人行商的信条就是坚决拥护党的政策法规,绝不挣违法乱纪的钱。”他自顾抿了一口酒,继续道:
“既然封山育林是局党委的决议,今天这事就不提了,我坚决拥护局党委的决议!”
“好!我早就看出马总是视大体的人,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唐连热情的举杯,神采飞扬。
两人碰杯,又是一番互相吹捧,说了一会儿,马文华将杯子一放,脸色一正道:
“唐局,陈局!有一件事情还需要您二位帮忙!我拥护封山育林的决议,这一点绝无异议!但是,现在我已经采伐的木材,还有很多存放在平洞林场,针对这批木材,局里是否考虑暂时解除一下禁运?
不然,这些木材都是露天堆放的,时间一长木质腐烂,这笔不必要的损失太大了……”
唐连皱皱眉头,道:“有这种情况?”他眼睛瞅向朱森林,“老朱,有这种情况吗?”
“有,怎么没有!封山育林的事当时局里没说详细,我们以为只是封原生林,所以这个精神我就没有及时向老马传达,这都是我工作失误啊!”朱森林神色有些窘。
唐连点点头,扭头对陈京道:“陈局,这个问题你看怎么解决!你可别跟我打马虎眼,这个问题现在可是你的工作范围内的事儿。”
陈京面无表情,端起桌上的茶不紧不慢的喝着,他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绕了天大的圈子,最后就在这里等着了。
如是两年前的陈京,他是看不出其中的猫腻的,但是现在的陈京,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所谓封山育林,最重要的就是禁运。
只要禁运一松,所有的政策就成了废纸。
马文华现在有多少木材没有运出去?需要多少车才能运出去?这些都是很模糊的事儿。
即使把这些都弄清楚了,陈京都清楚,只要给马文华十个立方的放禁指标,马文华就能够运走几百方木材。
毕竟运输的环境变化太大了,太不好控制了!事后更没法跟踪,只要当场没有抓住,事后基本上没办法弄清楚……
今天这餐酒喝下去,只要松一下口,后果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暗骂一声唐连狡猾,陈京内心有些憋闷,唐连这家伙太精明了,好听的都让他说了,责任一点不担就把皮球扔给自己,完全把自己当成的冤大头了。
可陈京清楚,如现在拒绝,不仅显得不近人情,而且会给他在林业局的生存带来很多不利的因素。
马文华不是一般的人,这人是林业局的财神爷,县政协委员。
今天的话说到这份上了,马文华成功的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很悲情的位置上。通过他的话,可以想象一个场景,几百方的木材在露天风吹日晒,作为老板的马文华内心该是多么的焦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找领导想想办法,领导却是毫不通融。这样的领导怎么能够服人心?这样的领导不是让我们关注林业的优秀人士心寒吗?
所以,陈京现在是进亦忧愁,退亦忧,彻彻底底的面临的难局。
陈京恨不得一脚踩塌唐连那张大脸,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帮忙,现在哪里是帮忙?简直就是给自己设了一个大套,这个套如果钻进去了,可能再就出不来了。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这个问题一定得解决!”朱森林道,他一拍桌子,“我们平洞为大局牺牲了多少?前几年,其他乡镇乱砍伐的时候,就数我们乡最老实,我们的生态保护得最好。
不夸张的说,我们平洞的山林,完全可以推迟封山育林的,我们的自然林和经济林,还有很大的储量,在科学的规划下,完全可以再开采两到三年。
但是,局党委做出了决议,我们为了大局,完全忠实的执行封山育林的决议!
我们讲了这么大的风格,现在这么点小事,局里都不能跟我们解决,我第一个不服!”
朱森林脾气上来了,说话倒是有一股子气势。
他这个气势显然是冲着陈京来的,作为下面主要站的站长,朱森林在林业局也是老资格,今天他仗着老资格,就是要给陈京脸子看,让陈京更加没有犹豫的空间。
他摆出的架势,是无论如何,这个问题要解决,解决不了,他一定就要闹下去。
如果陈京斗气拒绝了,朱森林闹到了局里,最后这个问题让他解决了,以后陈京完完全全就成了笑柄了。领导也绝对不会有好印象。
但是,陈京如果退缩表了态。
以后朱森林这样的人必然更加骄横,陈京怎样驾驭这样的角色?
一股难言的怒火从陈京内心升起,一个副局长,当到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够失败了。
他不断的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他脑子里面在疯狂的运转,想着办法,在不经意间,他眼睛瞟到了王杉的脸上,他罕见的从这个女人的脸上读到了一丝担忧,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感到了一阵温暖。
毕竟他只有25岁,25岁有这么多经历,一个人要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对他来说太不容易了,他内心需要承受的压力,需要忍受的痛苦,都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第九章 手腕求收藏、推荐
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陈京准备找打火机,王杉啪一下将打火机点燃送到陈京的面前。
陈京凑上前点燃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笑笑道:“怎么?我感觉有些冷场,刚才都是兴致盎然的,这一谈事,场面就冷下来?”
马文华愣了一下,忙起身道:“大家都吃都喝。”他端起酒杯向王杉道:“王小姐,来,老哥敬你一杯!我们的林业之花今天能赏脸,我太荣幸了!”
“马老板客气!”王杉笑得很甜,起身和马文华碰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她微微有醉意,双腮微红,眼神朦胧,女人味儿极其浓烈,有一种难言的勾人味道。
朱森林看着王杉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马文华一干而尽的时候,他正要站起身来端酒杯,陈京拍手道:“马总好酒量,人也爽快,能交到马总这样的朋友,真是很荣幸啊!”
马文华愕然而笑,道:“陈局看得起我,我马某真是太荣幸了,可惜……”
陈京摆摆手道:“没什么可惜的,对了,刚才你们讲已砍伐木材的事情,目前平洞林场还有多少木材没有运输出来啊?我总得知道一个数不是?”
陈京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马文华喜出望外,但马上又装作有些为难的道:“这个有些多了,这几年林场砍伐计划都在下半年,去年冬天砍伐的木材因为大雪封山,没法运出来,所以……一共总计有接近一百立方。”
“一百立方?那有五大卡车,价值好几万啊!”
“可不是……所以还希望领导能够考虑一下我的难处,这样的损失我们承受不起啊!”
陈京沉吟了一下,扭头看向唐连,道:“唐局,你的意思是要给予考虑?”
唐连一愣,没料到陈京会杀个回马枪,他咳了一下,道:“这个工作现在是你分管的,当然,硬要问我的意思,我是赞成的。不仅是为了工作,就冲马总这豪爽的个性,我们作为朋友能帮,那自然也要帮不是?”
“好!这话我爱听!”陈京拍手道,他斜睨着马文华,“马总,我们初次见面,今天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我很高兴,尤其你喝酒的精神让我很受感染。今天这事我可以拍板,这个忙我帮了!”
马文华微微愣神,忙站起身来,一副感动莫名的样子,道:“陈局爽快……”
朱森林也很高兴,道:“陈局果然性情中人,以后需要我老朱,您尽快开口,我定然不说二话……”
“别,别!”陈京笑容一敛,“你们俩别给我戴高帽子,说句实话,这个事儿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我今天拍这个板是要承担责任的,以后林局一旦不满意,追究起来,那是不得了的事儿!”
陈京脸变得很快,刚才笑嘻嘻的脸立马变得分外严肃,这让马文华和朱森林两人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一时非常尴尬。
“好了,好了!陈局就别逗他们了,待会儿吃饭后,我们找个地方唱唱歌,那个时候再定,你看如何?”唐连在一旁打圆场。
“好,那也好,我马上给沿河歌舞厅那边联系订位子!”马文华手忙脚乱的要出去打电话。
陈京心中暗暗好笑,所谓唱歌什么玩意儿的,实际上就是要马文华出点血。
唱歌是一方面,那个场面比较杂,马文华如果上道,递个红包什么的也很方便,看唐连那模样,他的好处多半已经得了。陈京这样一发飙,他以为陈京是在这方面不满意呢!
“得了,老马就不用打电话了,吃了饭,我还有事情!”陈京制止了马文华。
“马总是个爽快人,我也是个爽快人。今天这样,这个忙我不会白帮,一共一百立方的木材,十个立方一杯酒,你喝足十杯酒,你这一百方木材的运输禁令我立马签字解除。这个要求不高吧?”陈京道,他神色认真,没有一丝玩笑之色。
可这个要求一提出来,马文华当场色变。
十杯白酒,本来酒就喝得差不多了,再下去十杯,那得胃出血不可。
唐连脸色也变了,他实在没料到陈京虚晃一枪,竟然在这里下了一个大套,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陈京面无表情,掏出一根烟出来吞云吐雾,他摆出的架势是没有商量。由于事先他做足的功课,现在他的话说出来,显得水到渠成。
帮你办这么大的事儿,让你喝几杯酒都不行,你眼中还有没有领导?
陈京的这一军将得厉害,马文华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暗暗的苦笑,马文华深深的瞅了一眼陈京,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轻视面前这个年轻的副局了。
人家毕竟手上有权,虽然这个权利不稳固,有时候由不得他,但是在整个权利运行中,他稍微动点小指头,就让人吃不消了。
“陈局,这喝酒的事儿,一个人喝缺点味道!您看这样行不行,马总的酒分我一半,我们两个人喝,那样大家都觉得有趣不是?”在关键时候,马文华旁边的女人出来救驾了。
她一直不说话,这一开口说话,一股掩不住的娇媚味儿让人骨头先酥了一半,几乎让人难以拒绝。
陈京哈哈一笑,道:“两个人喝这个提议好!”他眼睛瞅着女人精致的脸颊,一直看得对方浑身不自然,他方道:“不过你不行,好男不跟女斗,你和马总喝,缺少了斗酒的兴致!”
他顿了顿,道:“这样老马,我也不欺负你。你代表企业界,我们林业系统也派出一员悍将,你们一对一,一共十杯酒。你们猜拳也好,讲风格也好,兄弟情深也好,我都不管,我只认酒!”
“老朱,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我早就听说我们平洞林业站和企业界关系一直很好,招商引资上成果卓著。可我看到的都是文字上的东西,真假不知道,今天你就和老马两人给我们来个现场。
就让我和唐局见识一下,我们平洞林业站和平洞木材老板之间的默契配合和兄弟情深,老唐,你也想看吧!”
唐连哭笑不得,朱森林当场傻眼,他站起身来想拒绝,但陈京话说到这个份上,而且把唐连也拉进来了,他怎么拒绝?
官大一级压死人,陈京再不济,也是林业局领导。关键是陈京的话无懈可击,如果朱森林反对,这完全就是无视领导,破坏了官场上最不能触碰的底线。
那样一来,本来处于绝对被动的陈京,立马变得非常主动,今天所有工作变得没有价值的同时,唐连还下不了台。
唐局最要面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破了他的面子,关键的时候没给他捡脸,那绝对是不能考虑的,那是葬送自己仕途的事情,朱森林怎么能干?
“真他娘的犊子!”朱森林肚子里窝火,他恨不得一口将陈京吞下去。
“这小子狗屁业务不懂,拿着手上的权利打飘飘,这样的废柴竟然能混到副局长的位置上,天理何在?”朱森林心中不住的嘀咕。
“怎么了?老朱,你还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呗,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是不是不给马总的面子,还是干脆就不给唐局的面子?”陈京一连三问,连珠炮似得让朱森林处于了绝境,脸涨得通红。
局面至此,陈京心中终于暂时出了一口恶气。
朱森林和马文华一肚子的不情愿,但是此景此景,他们必须强颜欢笑,而且必须杯酒必干。
看着面前两个喝酒的男人,陈京忽然觉得有些厌倦,同时也深深的领悟到了权力的魔力。
权力的运用这门学问太大了,陈京本来已经处在了绝对的劣势地位,但他只是稍微的拨弄一下,直接的结果就是两个七尺男儿必须喝进医院。
陈京似乎能看到两个男人就在自己的股掌之间跳跃,那种感觉极其的微妙。
曾经的陈京是非常讨厌玩弄这些东西,但是今天他非常清楚自己不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今天不玩一手,以后这两个家伙必将得寸进尺,陈京还能够干事?
人就是这样贱,人善人欺这话就是铁的真理,在官场上永远做老好人,很多时候都是行不通的。
一想到这个道理,陈京心中豁然开朗,他的心情也一下好了起来。他心中非常清楚,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结束,十杯酒痛苦是暂时的,如果就因为十杯酒,陈京就开了这么大的口子,以后留给陈京的后患是永久的。
没有人甘心当那个冤大头,陈京自然也不愿意,要成功妥善解决此事,这里面的道行太深了。
不知为什么,陈京内心忽然觉得很兴奋,那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权利的角逐和博弈,陈京以前很排斥,但是现在,他尝试过了,却觉得其中滋味无穷。他要改变自己现在的状态,他要改变家人朋友眼中的自己,这一切都只有自己努力,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到自己,这一点陈京认识得非常的深刻……
第十章 摊牌求推荐、收藏
没有下半场,因为朱森林和马文华两人没有经受住酒精的考验,两人都喝得烂醉如泥了。
陈京拒绝了唐连邀请,选择的独自回家,在澧河,他的人脉很窄,基本是没有朋友,所以像今天这样出来吃饭的机会非常的少。
平常他上下班就是两点一线,很少逛县城,而从他的内心,他也就没有想过去了解这个地方,但是今天,他突然有了这个**。因为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要改变现状,就得从澧河开始。
在澧河,陈京要有朋友圈、人脉圈,甚至在澧河,要有政治根基,这可能是陈京现在唯一可把握的事情。
晚上的小县城街道上已经冷清了,昏暗的路灯将陈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陈京独自走在街道上,手上夹着一支香烟。
这一路上,陈京脑子里面都在高速的运转,他仔细回想这几天来的点点滴滴,认真总结琢磨这几天自己处理事情的各种细节,他完全沉浸在了其中。
人性把握,人情世故,这是一门大学问,而对掌权者来说,如何运行权利,这更是深不可测的学问。
很多年,陈京都与这些无缘,而现在他终于初窥门径,了解了一些皮毛了。
回头想想自己的过往,陈京都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白活了,而现在再展望未来,陈京对自己的前景是充满了信心!
长时间,陈京脑子里面回荡的画面都是刚才朱森林和马文华两人烂醉如泥的模样。
仅仅从这幅画面,他就领悟到了极多的御人之道。
说起来,今天陈京是身不由己,马文华提出的要求,在那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能力拒绝,如果拒绝,可能后果会难以想象的糟糕。
而唐连和朱森林也根本就没把陈京当回事,一切都是他们故意设计好了,就等着陈京钻入他们的套子里面。
这样的形势对陈京是非常被动的,如果是以前的陈京,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处理。
但是,今天,陈京分寸把握得很好。
暂时的虚与委蛇换来的是对朱森林和马文华沉重的敲打,十杯酒含义不止是十杯酒,这是一种气势和态度,至少让他们两人知道,陈京不是一个软柿子。
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陈京轻哼了一声,这几天的时间,他在林业局已经做了足够的铺垫了,是时候做一点事情了!今天马文华这件事情就恰好,陈京决定就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这一路上,陈京脑子里面就想这事该如何着手,每个环节该如何巧妙处理,他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了其中……
一直快到林业局家属区,陈京抬头,看见了一处熟悉的地方,他心中涌现出一阵暖意。
澧河这个地方烧烤很流行,在林业局家属区门口,老徐烧烤摊就是陈京经常光顾的地方。
烧烤摊是两口子开的,男人姓徐,女人别人也叫他徐婶,两口子为人都特实诚。陈京第一年下放澧河县,那一年他情绪抑郁,根本没有脸面回去过年,年三十他出来吃烧烤,可那样的日子又哪里来的烧烤吃?
可老徐夫妇却热情的把陈京拉到了屋子里面,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那顿年夜饭很简陋,可是陈京至今难忘。
“小陈,回来了?”徐婶老远看到陈京,热情的打招呼。
陈京含笑点头,他本来不想吃东西,但犹豫了一下,他向老徐挥挥手道:“徐叔,老规矩,外加两瓶啤酒。”
“好咧,你先坐,马上就好!”老徐热情的道。
陈京趁机给蒙虎打了个电话,老徐将酒送过来,陈京自顾开了一瓶啤酒开始喝。
还没喝几口,旁边桌子的几名青年其中有一个黄毛小子嚷嚷道:“老板,你他娘的搞的什么烧烤?怎么还烤蚊子吃啊?”
徐婶闻言连忙上前,道:“怎么可能有蚊子?小伙子,让我看看?”
“看,看你娘的毛啊!这顿吃喝你他娘的还想要钱?”另一名青年火气很冲。
他模样很嚣张,放了狠话站起身来视线左右逡巡,有旁观者向他们投去异样的眼神,他双眼一瞪,道:“看他妈什么看,没看过大哥喝酒啊!”
他这一喝,周围几桌吃东西的人都将钱扔到桌子上,灰溜溜的闪人。
整个烧烤摊就剩一桌子人和陈京。
“小兄弟,咱都是小本生意,你这吃顿东西事小,赶跑了我的客人,我这怎么养家糊口啊?”徐叔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论理。
“老东西,你他娘的还养家糊口,你的东西吃坏了兄弟们的肚子,这笔账还要找你算呢!”黄毛青年大声道,他拿起一个啤酒瓶猛然砸在桌面上,一桌子杯碗瓢盆四处乱飞,狼藉得不成样子。
陈京皱了皱眉头,上前走到老徐和徐婶边上道:“徐叔,今天先收摊吧!这事……”
“嘿!你小子给老子滚蛋,别他娘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黄毛青年怒声道,他上前就扭着了陈京的衣领。
陈京个子高大,黄毛青年又哪里揪得住他?
“兄弟们,并肩子来!这外地佬不识抬举!”黄毛大声道。
一桌子青年遽然围拢过来,陈京暗叫一声不好,正要后退想办法找个趁手的家伙,忽然听见一声大喝:“谁在这里撒野啊?都给老子住手!”
陈京扭头,原来是蒙虎过来了。
蒙虎是正统部队出身,现在林业局执法队又配有电棍,他掏出电棍,电棍上的电弧喷射老远,几名抄家伙靠拢的青年当场被击倒。
其余几个没靠拢的小子纷纷后退,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小眼睛青年眼尖,认出了蒙虎道:
“蒙哥,我们是雷哥的人……”
“谁他娘是你蒙哥,你回去告诉雷鸣,让他收敛点,别他娘的尽跟老子整事儿。老徐的这个摊子在这一块出了名的地道,你们惹到这里来了,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蒙虎怒声喝道。
他威风凛凛,很有一股子悍勇的气度,可他目光流转,落到了陈京身上,神色立刻变得柔和,有些讨好的道:“陈局,您没事吧?你放心,今天这事没完,我明天就给东城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杀杀这帮家伙的气焰。”
陈京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滚!”蒙虎双眼一瞪,冲着小眼睛青年喝道,一帮小子屁都不敢吱一声,灰溜溜的闪人了。
去了一帮捣蛋鬼,徐婶两口子上前对陈京和蒙虎两人千恩万谢自不在话下,老徐看向陈京的眼神也明显不一样了。他刚才听蒙虎叫陈京陈局,在老百姓的潜意识中,局长那就是了不得的大官了。
陈京既然是局长,老徐这小陈是叫不出口了。
陈京看出了两人微妙的神情,他也不点破,只是让两口子重新整治点东西,他和蒙虎就在露天对饮。
陈京的性格本就有直爽的一面,今天他心气很足,说起话来颇有气势,给蒙虎的印象又和前几天不一样。
两人酒过三巡,蒙虎终于忍不住了,他道:“陈局,我蒙虎就是个粗人。以前我对你有诸多不敬的地方,那是我猪油蒙了心。今天我蒙虎撂句话在这里,以后我蒙虎一定……”
“得,得!”陈京摆手打断蒙虎的话,“你别尽跟我整胸口碎大石的那一套,今天我约你出来喝酒,就不是想听你这一套的!”
蒙虎一愣,脸唰一下通红。
陈京眯眼看着他,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容,道:“老蒙,你是扛过枪打过仗的兵,当时在越南前线,你立了功!凭你的这个资历,你应该会有更好的前途,可你一直都上不去。
林业局的执法队长,你在这个位子上干了六年了,人生有多少个六年呐……”
蒙虎眼睛在陈京面庞上逡巡,似乎想弄清陈京的意图。
陈京笑笑道:“刚才你说了,你是个直爽性子。恰好,我也是个直爽的人。就这样说吧,现在林业局我负责以前赵局的工作,我不容易啊,我需要大家的支持和配合。现在我们局正处在一个整肃的阶段,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我得把握住这个机会啊……”
陈京似乎有了醉意,端起酒杯喃喃自语似的说话。
这些话蒙虎听在耳中,脸色却变得十分古怪,陈京的话他哪能不懂?所谓的把握机会,无非就是要把握机会培养自己的人。
蒙虎是不是陈京的人?如果是,那可以求得平安,如果不是,那可能就得被扫地出门!
如果是以前,蒙虎听到陈京这话,估计会当成笑谈。但是今天,现在,他却是听得心惊胆战。
从纪委大门出来的那一刹那,蒙虎就觉得自己以前太小看陈京了,这个陈副局长一直是韬光隐晦,其实心机深得很,如果他真要动手,自己可能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朱森林你认识吧?今天我们就说说他的情况……”陈京淡淡的笑道,他扭头冲老徐道,“徐叔,再上点牛肉串……”
第十一章 动手了?求收藏、推荐
蒙虎自转业以来就在林业局,除此之外,蒙虎平常为人豪爽,在澧河县颇有人脉,算是很有手眼的人。
陈京能够得到蒙虎的帮助,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成,有了林业局执队在手上,陈京等于拥有了强制机器,林业方面的很多处理,他就得心应手很多了。
和陈京的心中踏实相比,唐连最近心神有些不宁,自从他去陈京办公室,看到办公室主任严青对陈京谨小慎微的神态,他心中就不舒服。
而那天在饭桌上,他明明吃定了陈京,却没料到这小子还真有些手段,硬是让他将马文华和朱森林狠狠的修理了一番,在气势上出了一把风头。
唯一让唐连感到欣慰的是,陈京说话算话,回到局里就签字通过了平洞站的《关于平洞林场储存木材解除禁运的相关申请》。
“朱森林……”唐连咂巴咂巴嘴,心中念着这个名字,他一双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
朱森林这个人唐连是很重视的,因为这个人有一座大靠山,他的表舅就是现任澧河县县长马步平。而马文华和马步平虽然没有关系,但两人都是榆树乡马家屯的人,这层关系知道的人不多,但唐连心中是非常清楚的。
林中则这些年一直很照顾朱森林,全局上下,林中则谁的面子都不给,唯独朱森林有时候发飙,他会宠一点,这里面的道行就在这里。
林中则是靠拢马县长的人,马县长将朱森林交给他,他不得不多一些照拂。
目前林业局的局势风雨飘摇,赵文龙首当其冲的被双规,这中间不涉及到县里的角逐那是不可能的。马县长和舒书记是越临换届,斗争越激烈,林业局这一波风刮得真急……
在唐连看来,赵文龙的问题暴露了,林中则出问题也就不远了,唐连被林中则压了这么多年,终于赢来了可以翻身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是不容放过的。
目前,局势迟迟不明朗,唐连判断,这是马县长对林中则的态度还不明朗。
林中则追随马步平有些年了,这样一员有之臣,同时又是悍将,真要下决心放弃,还真不是那么轻易能决断的。
而唐连在这个时候和朱森林接近,借机弄点事情出来,这也许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唐连的算盘打得很响,事儿他来策划,陈京帮他完成。一旦平洞封山育林的口子出了问题,追查起来,和他唐连断然是没有关系的。
到时候林中则对陈京恨得牙痒痒,而朱森林早就记恨上了陈京,结果他唐连左右逢源,一旦林中则被调离林业局,林业局的这杆大旗将由谁来抗?他唐连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另外,局内的努力是一方面,对大局的判断,唐连依旧认为马步平的力量不容忽视。
现在舒马斗,看上去舒书记占据了上风,其实舒书记换届是必然离开澧河的,马步平则不然。这中间的差别太大了,马步平这些年在政府经营的力量,只要能够扛过这一波,后面的前景是绝对可以预见的。
所以,唐连认为,林业局这块地方,即使林中则走了,马步平也不可能在林业局局长的人选上让步。
唐连现在和朱森林的关系融洽,如果林中则出事和朱森林扯上了关系,唐连的存在就既可以掌握林业局的大局,又可以给朱森林擦,保朱森林平安。从这一点说,马步平考虑唐连接替林中则的几率极大。
政治博弈,最担心的就是内乱,朱森林如果在这个时候出问题,马步平少不了要因此落下口实,凭马步平的智商,他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房间里茶香袅袅,唐连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着林业局的大门,他脑子天马行空的想着各种厉害。
他不断的梳理自己的思路,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考虑几乎万无一失,完全没有破绽,可以说是进攻犀利,没有风险。
想到得意处,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哼起了最钟爱的黄梅戏片段,他的目光在林业局院子里逡巡,最后眼神定格在了院子东头桂花树下的那辆黑色的豪桑上。
林业局就那车还上得了台面,可惜那是林中则的专车,也许……
“嗯?”唐连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衬衫配黑西装,风度翩翩,那不是陈京是谁?陈京走到黑色豪桑面前,一巴掌拍在车前盖上,一双女人一般柔嫩的双手轻轻的抚摸着车身的曲线,就如同抚摸情人的腰肢。
唐连脸色变了变,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厌恶。
“这个小子,狗屁不是还狼子野心,他真以为猜透了自己的心思?还当我唐连也是赵文龙之流了……”唐连心中暗道,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
陈京他看不上,这个所谓的城市文艺青年,在政治上就是白痴,不仅如此,这小子还眼高手低,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城里人的范儿,让人看着心中就觉得恶心。
这样的角色在澧河政坛怎么能成气候?不仅不能成气候,恐怕连生存都会是很困难的。
想到这里,唐连脸上露出一丝狠辣的笑容,看向陈京的眼神眯成了一条缝,就如同一只猫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叮,叮,叮!”桌上的电话铃急剧响起来。
唐连微微的皱眉,有些不情愿收回自己的目光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我是唐连,你是哪一位?”
“唐局,我老朱。这是怎么回事?局里现在究竟有没有人主事?这不他娘的乱弹琴吗?”电话那头朱森林粗着嗓门吼道。
“老朱?怎么了?出事了?”唐连有些发懵。
“执队那帮家伙谁给他们胆子了?这帮家伙不由分说,来我平洞就打人,直接把平洞林场给封了,所有库存的木材全部被封存。还扬言要行政拘留马文华,马文华已经被他们带往县城了。”朱森林大声道。
“什么?执队?你是说蒙虎?”唐连嘴发苦,“这怎么可能,平洞林场是我们林业局多年的先进单位,蒙虎再不知分寸,他也不可能干这样的蠢事啊!”
“什么不可能,我们乡派出所都拦不住。我们王书记和邵乡长气得只骂娘,劈头盖脸的找我问情况,这事我是彻头彻尾的不知道啊!”朱森林道。
“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唐连皱眉道,这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他也想不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我两个小时就到县城,这事局里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他娘的,是谁跟老子玩阴的,我跟他没完!”朱森林在电话中终于没能控制住情绪,爆了粗口。
唐连脸色连变,正要开口说话,对方却啪一声将电话挂断,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
唐连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抓起电话就接办公室,办公室严青不在,他一连问了三个人,问林局长是否上了班,对方都一问三不知。
他又拨执队的电话,蒙虎不在,接电话的人是个小姑娘,问什么都要等蒙队长回来才知道。
唐连心头不由得有了火气,他挂了电话,放下手中的茶杯就冲出去,刚刚还直到楼梯拐弯处,迎面就一头撞上了陈京。
“唐局,这么急干什么?有什么急事?”
唐连神色颇为尴尬,他咳了咳,道:“陈局,听说执队在平洞封了平洞林场,还抓了林场的人,其中还使用了暴力,这事是真的吗?”
陈京神情颇为平淡,他哂笑了一下,佯装吃惊的道:“有这事吗?这个老蒙,我只让他例行去检查了一下平洞那边的情况,他竟然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看来这里面是有料啊,等他回来,看他怎么汇报吧!”
唐连如遭电击,当场**了,他想过各种可能的情况,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陈京在其中作祟。
看陈京那一副云淡风轻很坦然的样子,饶是唐连城府很深,他也忍不住伸出手道:“陈……陈……,你太莽撞了,你知道平洞是什么地方?平洞林场又是什么地方?
封林场,抓人这么大的事,就是林局都不敢擅作主张,需要和大家商量,你……你……”
“老唐!”陈京面色一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何曾看到我离开过县城一步?是我们的执队长的步子迈大了,是非曲直,一切都需要等蒙虎回来才能知道。”
唐连嘴巴连连掀动,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陈京叹口气道:“多事之秋啊,真是多事之秋!前两天才和老蒙去纪委,今天他这就是发的哪门子疯,真是让人不省心呐!”
陈京边说边扭头自顾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唐连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仔细回想陈京的话,他越想觉得越乱,越想越觉得难以捉摸。
不经意间,唐连的后背直冒凉气,多年的政治博弈让他拥有了超凡的直觉,凭直觉,他感到了不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可能太一厢情愿了……
第十二章 陈局长发飙求推荐、收藏
自从办公桌椅换了新的,陈京就喜欢躺在椅子上看东西。
陈京看东西不一定和工作有关,就像现在,他看的东西就和工作毫无关系,《滴天髓阐微》,一部玄之又玄的命理学著作。
陈京的才子之名不是沽名钓誉得来的,他平常阅读量很大,而且博览群书,在他的意识中从来没有必读之书,也没有不可读之书,这种随性的个性,成就他才子之名的同时,也让他在仕途上屡屡受挫而不得志。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陈京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也许就是他重新开始最大的契机。
他博览群书,这是他最大的资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五千年,这其中官场文化,人性文化专著是非常多的。所谓一点悟,则事事悟,大致可以用在陈京的身上。
现在的陈京,如被人醐醍灌顶一般,虽然不能说对很多事情融会贯通,但是他已经摸到了门径了,凭他的智商和情商,他对自己的前途非常的有信心。
点燃一支烟,陈京眯眼看书的样子很专注,很用心。
严青已经进来很久了,他一直没有打扰陈京,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以前严青看不起陈京,怎么看都觉得陈京不顺眼。最近几天,他改变了思想,放下了过去的成见,开始重新去了解陈京。
他却是越看陈京,越觉得陈京很是不凡。
唐连约陈京去吃饭的事儿,严青多少听过了一些。
陈京将朱森林和马文华两人灌醉的事儿不是秘密,但仅是如此,还体现不出陈京的厉害。
给平洞林场的木材放行是陈京刚刚签字通过的决议,这前脚刚刚迈出去,陈京立马就变脸,硬是让蒙虎把平洞林场给封了。
这一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根本不像是陈京这个年龄的人能够干出来的,朱森林那个小子可不好惹,在林业局谁不让他三分?陈京这几年在林业局虽然被边缘化,但他不可能连朱森林是何许人都不知道。
知道朱森林不好惹,陈京还偏偏惹这尊太岁,这股子气势的确不凡,说不定真是有备而来。
另外,严青对陈京带蒙虎去纪委的事情可是清楚的,按照蒙虎的说法,陈京和纪委易书记熟悉得很,两人谈了话,临走的时候易书记还送他东西来着。
易书记是澧河强势派干部,人称易剥皮,这个外号可不是说易明华小气,而是说易明华办案严。
澧河近几年政治斗争闹得很凶,但是廉政却在整个德高市排在前列,这和易明华的强势是分不开的,在澧河政坛,易明华算是一块比较响亮的招牌。
陈京能和易明华有关系,在严青眼中则更是神秘,他觉得自己这几年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整天的琢磨局里的领导,竟然没有看明白陈京的城府。
“陈局,您下午不出去?”严青轻声道。
陈京“嗯”了一声,忽然从椅子上弹身而起,道:“出去?出哪里去啊?为什么要出去?”
严青尴尬的咳了咳,讪讪的笑了笑,道:“朱森林的脾气比较急躁,他刚才来局里大闹了一番,您还是暂时避一避吧?在局里起了冲突,传出去不好看,再说您用不着……”
“朱森林来了?那正好,你让他过来见我。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平洞林业站长是怎么当的,平洞林场往上报说以开采的成品木材100立方,实际上他们从去年到今年,一直就没有停止开采过。
好家伙,整个平洞满山遍野是木材,足足超过了400个立方还多。他们这是干什么?是当局里的通知为一纸空文,还是当我们这些实际办事的人好糊弄?”陈京嗓门扯得很高,猛然一拍桌子,调门更高。
“怎么?你们都怕朱森林?我陈京不怕,我不仅不怕,我还下决心杀杀他这股子阳奉阴违的做派。我已经跟平洞王清闲和邵名(党委书记和乡长)打电话了,让他们立刻进县城做出解释,否则平洞的这起事件我立即上报县委县政府和市局。
老严,你也别劝我,我知道朱森林和马县长多少有些关系。庶民犯法和王子同罪,我不相信朱森林不懂这个道理。说得不客气点,朱森林这是在给马县长脸上抹黑,往马县长身上泼脏水,我这次揪住了他,我看他以后有何面目面对马县长……”
陈京嗓门越来越高,一向文静的他变得怒不可遏,看那架势,只要朱森林此时敢来,他就非揪住他将他撸到底,这股子气势还真挺骇人的。
严青就从来没有见过陈京发过火,今天这一发火,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劝慰。
澧河真是个大炼缸,文艺青年也变成了大老粗,发起火来也能把天给点燃。
“你先去忙,朱森林来局里闹,你直接让他上我这儿,我让他闹个够!”陈京余怒不歇,向严青下了逐客令。
严青嗓子眼正犯堵,连连告辞出来,一出门,刚迈步走几步,就看到了朱森林神色阴晴不定的站在外面的走廊上。
严青立马呆立当场,神色变得分外古怪,他拍了拍额头,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一些才道:“老朱,你还要进去?”
朱森林呼吸急促,脸因为的急促的呼吸而涨红,他用手指着陈京办公室的门,“他……他……他血口喷人,胡说八道……他……他……”
朱森林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似乎又有什么难言之隐,硬是不敢真冲进陈京的办公室找他论理。
“咣当!”陈京的办公室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瓷器或者玻璃和地面亲密接触,发出不规则的声音频率是如此的刺耳,让两人都痴痴的顿住,忍不住打冷颤!
朱森林的气似乎消了一些,严青见此情景,皮笑肉不笑的道:“老朱,局里对你没有秘密,你想去哪里都畅通无阻。你自便吧!”
严青摇摇晃晃的离开,朱森林一个人来回在走廊里面踱步,情绪非常的急躁。但他终究没敢敲陈京的门,他三步变做两步走上到三楼,直奔唐连办公室,咚咚敲了半天门,里面没人应答。
他揪住了路过的人一问究竟,人家告诉他,唐局压根儿就没上班,出去应酬了。
朱森林心中憋一口气没地方发泄,猛然朝唐连办公室的门啐了一口,最后心一横,就要直闯林中则的办公室。
恰恰在这个时候,他腰部的BP机响个不停,他取下来一看号码,皱了皱眉头,找到局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一通他压低声音道:“是谁打我电话?”
“我是王清闲,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比他更低沉的声音。
朱森林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像霜打了的茄子,“王书记,您进城了?”
“我能不进城吗?上次县委和县政府分别召开会议,会上舒书记和马县长都曾先后强调林业是高压线,任何一级党委政府不能碰这个高压线,谁碰了这条高压线,谁自己负责擦屁股!
你倒好,你自己就是林业系统的人,天天给我胸口碎大石,表决心,最后自己都站不稳脚跟,我平洞林业管理怎么能够没有疏漏?”
朱森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猛拍自己的脑袋,努力想解释几句,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我知道你现在在哪里,我在澧河宾馆,你马上过来我这里!我告诉你,你少跟我惹乱子,不然谁都救不了你!”电话那头,平洞乡党委书记王清闲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
朱森林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明明是他陈京和蒙虎睁眼说瞎话,怎么现在就成了他朱森林百口莫辩了?
“王书记,这么大的事儿,可不能让我和马文华两人背黑锅。平洞林场马文华再蠢,他怎么可能露天堆放那么多木材?400立方,整整几十大卡车,价值数十万,这分明就是蒙虎漫山遍野搜出来的。
他是把这些数字凑在一起,屎盆子全都扣在林场的头上,他这是栽赃,他这是污蔑!”
朱森林气得浑身发抖。
平洞乡书记王清闲已经50多岁好远了,一头的白发笔直往上梳着,显得非常的有威严。
他一双眼睛特别的有神,他的眼神停留在朱森林的脸庞上久久不语,良久,他哼了一声,道:“林业局关于封山育林的通知去年就下发了,局文件明确告知各乡镇,年底之前所有的库存木材必须清空,否则当违规处理。
这次执法队在我们平洞搜出了400多立方的新砍伐木材,而整个平洞有库存木材的就只有平洞林场,你说这些木材不是平洞林场的,又是谁的?”
朱森林一愣,脑子里转过弯来了,这批木材不管属不属于平洞林场,他朱森林都是脱离不了干系的。
他索性承认是平洞林场的,那样林场是县级龙头林木企业,疏通一下关系,问题解决可能还容易一些。否则,他一旦把事情弄复杂,弄得陈京和蒙虎要彻查到底,那一篮子的问题说不清道不明,后果更是难以预料。
第十三章 问责乡里求收藏、推荐
朱森林有些沮丧,平洞林业站长说来容易做来难,像平洞这样的乡镇,森林覆盖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老百姓屋前屋后的林木,只要采伐下来就都是钱,在这样的一个乡镇,要封山育林,杜绝乱砍乱伐又谈何容易?
老百姓容易管,难管的是整个利益链条,就说这四百立方木材吧,真要弄清楚这四百立方新砍伐木材的背后原委,他朱森林可能真要进纪委豁出去才能把问题交代清楚。
陈京厉害啊,他分明是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分明是自己出尔反尔,现在却成了他占道理,变成了朱森林和马文华两人不地道。四百立方的新伐木材这个大屎盆子让他硬生生的扣在了平洞林场脑袋上,谁也不敢把这个屎盆子拿开。
澧河宾馆套房里面,平洞乡党委书记王清闲,乡长邵名,另外一人就是一脸郁闷的朱森林。
王清闲正在用宾馆的电话,他满脸含笑,态度热情,和刚才的严厉严肃判若两人。
“哎呀,陈局长你是大忙人,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但是你再忙,也得卖你王老哥一个面子。晚上我们不去场面大的地方,我们平洞乡野之地,登不得大雅之堂。我们就去河西土菜馆,吃那里的炖小鸡,一顿便饭……”王清闲请客吃饭功夫很精深。
这连磨带泡的,根本就容不得陈京拒绝,看他那架势,如果陈京今天不赏脸,他亲自去局里都要把陈京拉去吃饭。
在这样的盛情难却之下,陈京拒绝不了,只好满口应承下来。
在一旁的朱森林见到电话中陈京惺惺作态,而王清闲还低声下气,他心中的火气还是难以压抑,等王清闲挂了电话,他道:
“王书记,邵乡长,木材的事情,我看大不了乡里把事情担下来,就说我们乡发展旅游,砍伐木材是修建民俗建筑用的,几百立方算什么?我们要上千立方木材,我们还得找局里申请砍伐指标!
我看陈京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得了我平洞的住,到时候林局批了,他陈京还能怎么地?”
王清闲沉默不语,自顾点一支烟吞云吐雾,一旁的邵名神色严肃,道:“老朱,你平常脑袋挺灵光的,今天怎么就一根筋呢?几百方木材涉及几十万人民币,这个事情乡里能随便就担下吗?
如果乡里担下了,以后我们平洞的封山育林还有谁会响应?你脑子里面全装了浆糊是不是?”
朱森林红着脸,低着头,自知那条路行不通,他嘴中嘟囔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嘛!我就是看不得陈京的小人得志!”
王清闲咳嗽了一声,一手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一双眼睛猛然瞪得像铜铃,道:“乱弹琴,你说这话就是态度不到位!对上司不尊敬,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你这是哪门子的觉悟?
难怪也会惹出祸事来,你以为你那点背景真的能管用吗?你别忘记陈局长的身份,人家是半个记者,省报市报的熟人一大把。你惹恼了人家,人家一支笔就
可以将你送下地狱。
今天晚上吃饭你也要去,不仅要去,而且还得态度诚恳,给我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反省要深刻,否则平洞你就不用待了,送走了你这尊瘟神,我平洞林业自然就安宁了!”
王清闲语气极其严厉,完全是批评的口吻,朱森林红着脸,被骂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平常行为我行我素,气焰嚣张,不把人放在眼里。
但是在平洞,他却很怕书记王清闲,王清闲本身威望高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王清闲是表舅马县长非常倚重的人,平常王清闲去表舅家做客,那都是要受热烈欢迎的。
在朱森林还在读书的那会儿,王清闲和马县长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两人都还没到现在的级别,但是那个时候的关系一直延续道现在,在朱森林的心目中,王清闲那就是和表舅一样的存在。
……
河西土菜馆位于县城的西城区,这一方背靠大山,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那种依山傍水的好院落。
从一般生意人的眼光来看,河西土菜馆的位置的确是偏远了,但是这个地方常年车水马龙不断,来此吃饭的人络绎不绝。
说这家馆子的味道好可能只是一方面,主要的原因就是这家馆子环境搞得比较豪华,另外,这家馆子靠背比较扎实。
河西土菜馆的老板姓郑,叫郑爽,是澧河县城的一名人,号称黑白两道他都吃得开。但说到其真正的身份,他是县里主管经济的副县长潘明镜的外甥。
有了这关系,先前和潘副县长走得近的人自然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慢慢的,大家关系的枝枝蔓蔓越来越庞杂,来这里吃饭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再之,郑爽此人经营有道,不仅馆子的装修与时俱进,而且服务也是非常的到位。只要他自己在土菜馆,重量级的客人上门,他都会亲自打招呼,要么送烟,要么敬酒,搞得大家都有面子,这一来二去,很多人就把土菜馆当成了聚餐的首选之地了。
王清闲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一到,直接被服务员带到了包厢。
而就是在这里,陈京第一次见到了郑爽,郑爽最多四十岁,穿着一件很潮的风衣,人有些瘦,但很干练。
他的风衣没有扣,内面的衬衫扎在裤子里面,露出崭新的金利来皮带,那范儿很有老板的派头。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上拿着的手提电话。
那么一个像砖头的玩意儿,在澧河县城目前还是身份的象征,就以整个林业局来论,目前就还没有一部手提。
“王书记啊王书记,您老最近是归隐田园了吧!我可是很久没见您老啊!”郑爽笑嘻嘻的道,他一双手张开,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向王清闲面前凑,似乎想通过一个别开生面的见面礼来证明他和王清闲之间的关系就是和别人不同。
王清闲脸上的神色不变,微微的皱眉道:“小郑啊,你少跟我来这一套。真要是欢迎待会就给我们打个大折,我们小地方来的人,你这个财神爷得多照顾!”
郑爽忙收起嬉皮笑脸,换成了一副正经模样,道:“王叔就是缺少幽默感,打折那还用说吗,对王叔,我们永远都是最优惠的。”
王清闲摇摇手,自顾坐下,郑爽这才回头和邵名打招呼。
朱森林挤上前说了一句:“郑老弟!”
郑爽看见朱森林,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老朱就是被王叔骗了,这一上山一年多,大把青春都洒在了山里面,真是为人民服务啊!”
两人握手,朱森林表情有些尴尬,道:“我们哪里能跟你比,没你的那头脑啊!”
郑爽哈哈一笑,正要说话,他一眼瞅见了陈京,他顿了顿,道:“这位是……”
陈京淡淡的笑了笑,道:“王书记的客人,你有些面生了,我不是澧河人!”
郑爽伸出手来,道:“来了澧河就是澧河人,王叔的客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两人握手,陈京的眼神不经意的从朱森林的脸上瞟过,朱森林心有些虚,本来挤上前了又缩了回去,落在了陈京的后面。
一屋子四个人,有了一个很自然的排位,王清闲第一位,邵名紧随其后,陈京第三,朱森林末尾。
自进河西土菜馆,王清闲就没有主动和陈京说话,先前在外面的热情似乎一瞬间就变得冷淡了。而郑爽号称在县城黑白两道通吃,却连陈京这个林业局副局长都认不得,这个场面还真有戏剧性。
陈京稳坐在椅子上,神情平淡、自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哪怕一丝的情绪波动。
郑爽自然不会打扰几人太久,他一一和大家打完招呼,他便起身告辞出门……
……
朱森林很郁闷。
凭他对王清闲的了解,王清闲的做派是外软内硬,在整个澧河政坛,王清闲不好惹这是众多周知的事情。
别看陈京一通电话王清闲就拉着邵名屁颠屁颠的来县城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王清闲来县城,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打发的。
按照朱森林的设想,今天这顿晚饭陈京和王清闲两人会有一番比较激烈的交锋,在朱森林的眼中,陈京最近完全就是和疯狗一般,林中则给了他有点小权,他完全是忘乎所以的要表现。
他表现什么?表现他茅坑石头,又臭又硬的本事?
朱森林想的就是陈京在王清闲面前也使出他那套臭石头本领,王清闲何许人也?他岂能容陈京随便得寸进尺?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陈京灰头灰脸,说不定还惹出大乱子来。
如是那样的话,朱森林也算是出一口恶气了……
第十四章 统统没收!求收藏、推荐
包房里面四个人,大家推杯换盏,气氛是越来越融洽。
尤其是陈京和王清闲两人,两人今天才是初次见面,但却好像是一见如故一般,两人是越聊越投机,最后竟然还称兄道弟了起来。
朱森林想象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出现,陈京也没有像茅坑的石头一般臭硬,相反他出奇的好说话,本来朱森林想象的几个难以沟通的问题,陈京处理起来就举重若轻,轻轻的不露痕迹的给一笔带过了,根本没有在预想的地方发难。
而王清闲也一直对陈京很客气,他老辣难缠的一面丝毫没有流露,处处都当自己是乡下来的乡官,局领导又什么要求,他拍胸脯做保证,那态度是非常的好。
“陈老弟,我再敬你一杯!我王清闲痴长几岁,平洞巴掌大一块地方,我的工作还处处出现疏漏,还劳烦你老弟给我擦屁股,说起来惭愧啊!”王清闲端着杯子再一次向陈京敬酒。
陈京端起酒杯,道:“王书记客气了,谁都知道王老德高望重,平洞的林业一直在全县是抓得最好的,我们局如果不是得益于你的帮衬,平洞的生态能有今天这般?”
两人碰杯,同时将杯中的酒干了,王清闲斜睨的目光看着朱森林,道:
“小朱,你们陈局的话你可听清了?林业站不仅要在乡党委乡政府的领导下展开工作,上级主管领导更是你们要尊重要的。这个问题你们要反思,尤其是你要反思!
今天陈局在这里,你可以表个态嘛!”
朱森林脸涨得通红,站起身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可他双眼一触及王清闲的眼神,立马浑身一激灵。
“陈……陈局长,我们站工作没做好,没有弄清平洞林场的实际工作情况,我首先要检讨。平洞林场更要严惩不贷……”
“好了,好了!朱站长,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没有什么东西是十全十美的。”陈京淡淡的道,他指了指一桌子菜肴,“就像这一桌饭菜,道道都是美味佳肴。但是你看那个是麂子,这个是穿山甲,这些都是保护动物。
我们作为林业工作者,吃这样的饭菜,是否是心中会犯堵?”
朱森林一愣,抬头看向陈京,陈京的眼神刚好和他的目光对视,陈京的眼神很清澈,非常的清澈。
“那陈局,我们平洞的事情局里的处理意见是……”朱森林试探的问道。
陈京沉吟了一下,摸摸下巴道:“平洞林场要严肃批评教育!你朱站长嘛,看是否考虑换个工作岗位,你在平洞也呆几年了,可以进城了!”
他压低声音,以一种温和的口吻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孩子该上初中了吧!孩子的初中要在县城上,乡下的教育资源终究差了很多,你进县城,对整个家庭都是有好处的。”
朱森林嘴唇掀动,想说点什么,却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内心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听陈京讲话,好像是领导在推心置腹的关爱下属一般,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调进城的事情,朱森林早就考虑过了,但一直迟迟做不了决断。
县城的关系网复杂,尤其是离表舅太近了,担心别人在这其中整事,表舅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局里没有什么好的位置,有些闲差拿几块钱的死工资,根本养不活婆娘孩子,远比不上他这个平洞林业站站长那般实惠。
朱森林一直无法没做决断的事情,今天让陈京一锤定音做了决断,朱森林瞬间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陈京的话还没有结束,他话锋一转,继续道:“至于查处的木材问题,就一切当罚没处理吧!这一点毋庸置疑!”
“啊?那个……”朱森林脸色一变,张口说了两个字又觉得不妥,神色却是大变了。
他是听明白了,陈京敢情是要将四百方木材全部充公,直接没收了!
四百立方木材不是小数目,堆在一起那都是一座小山了,按照目前木材市场的行情,四百立方木材那也是好几十万,在现在这个时代,公务员的工资一月还不够一千块,几十万是很多公职人员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财富。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朱森林心中清楚这些木材背后的利益链条。
那都是乡里甚至县城各路神仙打了招呼的东西,某某领导一个电话,林业站就开个口子。这口子一开,堆积起来就是几百上千立方,现在被查处的这四百多立方木材还只是其中一部分。
现在如果按照陈京所说,将这些木材全都没收,不知要得罪多少的人。
朱森林连屁大点事儿都干不了,别人肯定会对他暗中有些看法,他想继续待在平洞可能都不成了。
一想到这些,朱森林又是入座针毡,他恨不得把事情挑明了说。
现在他是两头背黑锅,到头来两头不讨好是必然的,他将求救的眼神投向王清闲和邵名,邵名佯装喝茶,王清闲点头表态道:“对局里的处罚结论,我们坚决服从!”
王清闲一锤定音,朱森林立马蔫了。
他忽然察觉到了陈京骨子里面的狡猾,陈京提出罚没四百方木材的事儿,等于是帮王清闲和邵名唱了黑脸。
最近平洞乡屡次召开林业工作会议,逐级传达林业工作和封山育林工作的重要性,乱砍乱伐的情况之所以无法杜绝,很大程度上就是有些地方情面碍不过去。
木材这东西是资源性的东西,就以澧河县论,也不是个个地方都产木材的,所以县里几个木材主产区,盯的人不少。
王清闲和邵名也想把林业工作做到一步到位,省除一些后患。今天陈京唱了这个黑脸,人都让他得罪了,王清闲和邵名两人坐享其成,他们又哪里会反对陈京的意见?
想通这一节,朱森林心中暗暗叫苦,敢情自己为啥要招惹陈京这块茅坑的石头,他要出风头,连带着把自己也带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大家吃吃喝喝到大约十一点的样子,陈京抬手看表,站起身来说有要事一定得先走。
事情已经谈完,王清闲也就没有强留,三人把陈京送到菜馆门口,陈京忽然回头对王清闲道:“今年年尾的时候,雪压木的指标可以放松一些。到时候你们往局里打报告,我来审批!”
朱森林一愣,正要张口说话,邵名上前紧握住陈京的手道:“那就太感谢了!有你陈局一句话,我平洞上下都对你感激莫名!”
王清闲城府比较深,但此时他眼神中也多了很多柔和。
所谓雪压木,这是一个专业术语,在封山育林期间,所有的木材禁止砍伐,而雪压木就是每年因为大雪大风而自然损坏的木材。
这些木材本来都没有固定的指标的,但是没有固定的指标,下面就会阳奉阴违,没法管理。
长期的经验归总,发展到今天,雪压木已经成了一个特殊木材指标的代名词了。
每个乡镇,为了这个指标,每年是争破脑壳,陈京主动提出给平洞将雪压木指标放松一些,自然能够让邵名和王清闲对其好感大增。
客人走了,三人重新回到包房,朱森林进门就向王清闲抱怨:“这姓陈的自己要出风头,自己是块臭硬石头,他也强迫让我跟着他走,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也就他能干出来。
王书记您说,这几百方木材都没收了,你让我怎么跟别人交代?
我朱森林就这么无能,领导交代的屁大点事都办不了,以后我还怎么在澧河立足?”
王清闲端起茶杯,手上点着一支烟,青烟袅袅,他的眼神一直瞅着窗外的青山,深邃悠远,对朱森林的牢骚他恍若未闻。
邵名凑到王清闲的旁边,压低声音道:“书记,您……,我也觉得陈京的做法有些冒失了,您是不是跟林局打电话沟通一下?”
王清闲摆摆手,嘴角出了莫测高深的笑容,道:“以后年节进城的礼品多备一份,陈京的这份不能少!”
邵名一愣,道:“书记,林业局以前只有林局有,赵副局都没有备的。”
王清闲摇摇头,道:“陈京和赵文龙不一样,这个事情你一定要记得,不要忘记了。”他站起身来,眼睛瞅了一眼朱森林:“走吧,吃也吃了,喝了喝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他先迈步出门,一双手背在后面,头上的丝丝银发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腰杆挺的笔直。
“了不起啊,年轻人敢于作为就是值得鼓励的!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家伙个个畏首畏尾,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王清闲喃喃的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和邵名以及朱森林两人说话。
第十五章 守在门口的女人求收推
【新一周冲榜,兄弟们,砸点票票啊,要收藏和推荐啊!】
喝得有点高,陈京回去有些头重脚轻。
在他的记忆中,已经好久没像今天这样敞开喝了,上一次敞开喝酒还是大学毕业的那会,大家喝散伙酒,那个时候年少轻狂,千杯不醉。
掐指算来,大学毕业也不过就是三年以前,但是这个三年对陈京来说,经历得比过去二十多年还要多,现在的他和三年以前的他,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陈京不是傻瓜,在官场上忌讳的就是树敌太多,他心中对此很清楚。
没收平洞乡查处的400立方木材的决定的确很艰难,400方木材背后的东西太深了,陈京私下让蒙虎查过,据说县城某局的局长,一个人就有一百方木材。
一百立方木材,按照500块一立方来算,那就是五万块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公职人员5年多的工资了。
陈京做这个决定,必定得罪一批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陈京是有深入考虑的。
第一个考虑,陈京目前在澧河太平庸了,白白的背了一个才子之名,在林业局窝了两年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偶尔发表几篇文章在市报省报,除了和他熟悉的几个人知道外,由于没有谁拿这事炒作,他依旧是冒不了头。
在官场上混,不怕被人恨,更不怕被人喜欢,就怕被人遗忘和无视。陈京现在手上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他必须得整出一点动静来,被人喜欢的动静难整,就得整点被人恨的动静。
领导物色人才,其实很多时候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的,陈京继续沉默是完全没有机会,与其如此,陈京还不如搏一把,利用手上掌控的资源,好好的烧几把火,做点实际的事情出来。
陈京现在的做派,和他的固有性格是高度契合的,陈京以前就是书生意气的人,仗义执言是他的本分,现在他手中握了权,不做点快人心的事儿,倒显得有些不合他的本性了。
除了第一个考虑外,陈京还得考虑林中则的因素。一方面林中则敢于用陈京,就是因为陈京个性突出,如果陈京搞得滴水不漏了,他哪里敢继续用陈京?
另外,陈京还得考虑林中则目前的压力。
现在外面到处说林业局不行了,林中则要倒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林业局来几次大的行动,等于是以实际行动来粉碎这些流言蜚语,这对稳定整个林业局是有利的,林中则也是喜闻乐见的。
而这其中,朱森林也是陈京很重视的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份很敏感,陈京拉这个人一同下水,就是要利用他敏感的身份做掩护。
目前澧河的局面是很微妙的,凡属涉及到县委层面的争斗问题,那都不是小问题,朱森林看似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他毕竟和马县长扯上了关系。任何人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不能不仔细的斟酌慎重。
醉意微醺,陈京脑子里有很多关于王清闲的影像,这个王清闲在澧河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而在澧河科级实职的官员中,他的资历是非常老的,在澧河政坛,王清闲算得上是个人物。
但是今天,王清闲表现得非常的和气,陈京是第一次接触这个王书记,但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就是出奇的深刻。
不夸张的说,接触到了王清闲,陈京才算是真正的接触到了澧河政坛最核心一层的人物,陈京虽然来澧河两年了,这两年的功夫,其实都是靠边站。
所以,在陈京的内心,他把今天当做了一个开端,今天这顿酒也因此有了特殊的意义。
漫步往自己的宿舍走,在林业局家属区外面,今天没有见到徐叔两口子的烧烤摊,他就在徐叔经常摆烧烤摊的地方,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一些。
林业局家属区来来往往的熟人不少,陈京不希望自己醉酒的姿态被太多人看到。
等陈京酒醒得差不多了,他再摸索着回自己宿舍的时候,已经凌晨过了。
楼道有些黑,悉悉索索,陈京摸着钥匙。
一道手电筒的光亮突如其来的照射过来,陈京有些难以睁开眼。
“你……你就是陈局长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陈京有些懵,摸出钥匙往前走几步,凑近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女人应该还不到三十岁,穿着比较朴素,手上戴着袖笼,头发梳得很整齐,发髻挽在头上。她的皮肤很白皙,面容姣好,身材看不清楚,但从身高看,她的个头不矮。
让人最为疑惑的是,女人手上抱着一个孩子,男孩子大约三四岁,早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熟了。
“你是……”陈京疑惑不解,大半夜的,一陌生妇女,抱着孩子蹲在自己家门口,这是哪门子的事儿。
女人没回答陈京的话,只是上下打量陈京,过了半晌,才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咋这么年轻呢?你是不是陈局长啊?”
“我是陈局长,同志,你直接说事儿吧!”陈京道。他抬手看看表,十二点半了,这哪里来的一个女人呢?
女人有些拘谨的抱了抱怀里的孩子,看得出来,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够长了。陈京隐约还看见,她脚挡住的还有一只皮箱,好像是远行而来。
但这人口音又是地道的澧河腔调,陈京一时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
“我叫徐丽芳,门口摆烧烤摊的老徐就是我爸妈!”女人道。
陈京一愣,道:“哦,哦,我知道,我知道,那徐姐,你这是……”
“上次我家烧烤摊被雷哥的人找麻烦,是你出面帮了忙,我这特意来谢你呢!”女人笑着道,她抱着孩子有些吃力,边说话边麻利的换了一只手。
“那个小事,不用谢!徐叔都是老实人,我们算是老朋友了。偶尔有几个地痞闹事也不算大事……”陈京道。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钥匙将门打开了,进门开灯,女人站在门口畏畏缩缩不知道该不该进。
陈京刚开口想说话,女人却开口道:“才不是呢,那天雷哥的人就是故意去找茬的。他们早就放言了,让我爸妈的生意做不下去,我家烧烤摊摆到哪里,他就让人砸到哪里……那天亏得是你,不然……”
陈京皱皱眉头,他隐隐约约感到事情有些复杂,女人口中的雷哥陈京也听过了其名声。
在澧河这一带的地痞流氓中,这个雷哥算是一个头。县城算不上黑社会,但是雷哥算是带有黑社会性质团体的头领了。
陈京仔细的再次打量女人,女人的容貌的确颇有姿色,即使是素颜,依旧风韵流露。
说起来陈京和老徐两口子算是熟人了,而且陈京还在老徐家吃过年夜饭,但从来就不知道老两口还有一个女儿。当然,陈京也没有问他们家里的人员构成。
女人见陈京没有阻止自己讲话,话匣子一下打开了,她说话很利索,虽然条理性不强,但是没用多少时间,陈京终于听懂了女人表达的内容。
女人的男的两口子关系搞不好,男人在外面胡乱赌博,将家里的钱输得精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男人偷偷出门打工了,将女人留在家里对付那些债主。
徐丽芳一个女人,又哪里能够应付这样的局面?
当时徐丽芳在县城的某老板家做保姆,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她就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老板。
这老板很热心,给她出主意,想办法,最后还帮她利用关系让她跟她男人离了婚。这婚离了,徐丽芳自然就不用面对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可她正舒一口气的当口,又有事儿来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帮她的那个老板原来是看中了她的姿色,某天趁老板娘出去后就对她提出那个要求。徐丽芳哪里肯做那种不堪的事儿,自然是百般推脱抵抗。
男的屡次要求被拒绝,最后恼羞成怒,威胁徐丽芳,称如果她不从,就让那些债主继续来找她要债。
徐丽芳吓得不轻,工作也不敢要了,就连夜从老板家里逃了出来,由于没地方去,就带着孩子躲在了自己的父母家。
可是那老板神通广大,硬是找到了徐丽芳的所在……
然后这后面的这些什么烧烤摊闹事啥的,一切的一切根源都是因为前面的那件事儿……
女人娓娓道来,眼泪哗啦啦的掉,最后她道:“我想好了,澧河我是呆不下去了,明天大早我就准备带着孩子出去。在外面做点啥伺候人的活儿,能够养活咱娘俩就行了。
可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爸和我妈。
今天的烧烤摊又让人砸了,我爸还被人打了,我妈哭得不行,就让要来找你,被我爸拦住了!
他们不来找你是怕麻烦你,可烧烤摊是他们的命根子,我这张脸皮反正早就有城墙那般厚了,我也不在意再求一次人……”
女人双膝一弯就跪了下去,陈京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护着她。女人劲儿大得很,性子又倔,拦也拦不住,硬是让她给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