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明弘治十八年,北京紫禁城内廷乾清宫中,一生勤勉的大明皇帝朱祐樘虽然才刚到三十六岁,但却已经是满脸皱纹,而且他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脸上满是灰暗之色。更加可怕的是,朱祐樘的鼻子中正在不停的向外流血,怎么都止不住,只能由旁边侍奉的少年时不时的擦拭。
朱祐樘也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之前将刘健、李东阳、谢迁等大臣召入宫中,命他们几人照顾太子,并将皇位正式传给太子朱厚照,也就是现在他身边侍奉的少年。之后朱祐樘将所有人都赶出乾清宫,只留下朱厚照一人。
朱厚照今年才十五岁,身材英挺相貌俊朗,虽然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的稚气,但是可以看出,日后肯定是个阳光帅气的大帅哥。只是现在他的脸上却满是悲痛之色,一边帮父亲擦拭鼻血,一边默默的流泪。
看到儿子满脸泪水的模样,已经进入弥留之际的朱祐樘伸出干枯的手臂,看样子是想给朱厚照擦泪水,但是却因为大限将致,身上的力气也正在逐渐消失,抬起手臂已经将他全身的力气给耗尽了。
而看到父亲的样子,朱厚照急忙抓住父亲的手放在脸颊上,同时悲声叫道:“父皇,儿臣不哭!儿臣不哭!儿臣再也不让父皇操心了!”
虽然朱厚照嘴上说不哭,但是眼睛中的泪水却是越流越多,毕竟再怎么说,他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且平时又很受溺爱,对父亲也十分的依赖,现在父亲要去世了,这让朱厚照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与痛苦。
感受到儿子对自己的依恋,朱祐樘抽动着嘴角,努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不过紧接着他努力挣开儿子的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又指了指朱厚照,目光中也爆发出一种炽热的感情。
对于父亲这种只有他们父子明白含义的举动,朱厚照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含泪开口道:“父皇放心,儿臣明白您的意思,无论日后遇到什么困难,儿臣都会帮您完成这个未了的心愿!”
已经无法开口说话的朱祐樘听到儿子的保证,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紧接着他努力的伸出手指,想要帮儿子最后一次拭去眼泪,但是就在他的手指刚刚接触到朱厚照的眼角时,却突然全身一松,整个人只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也变得轻盈无比,好像在这一刻飞了起来。
朱厚照却感觉怀中的父亲身体一重,然后再也没有任何声息,这让年轻的朱厚照也立刻明白了什么,当下是放声痛哭,殿外的群臣也得到消息,同样也是恸哭哀号不已。
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日,大明皇帝朱祐樘因偶染风寒,误服药物,鼻血不止而死,享年36岁,庙号孝宗,谥号建天明道纯诚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
第一章 破产之家
正德四年,松江府南大街一座占地颇大的府邸后花园中。
“嘿哟~,嘿哟……”
寒风凛冽中,一群赤着上身的苦力全身冒着热腾腾的汗气,正在拼命的将一块数吨重的假山石拉起来,上面架着的众多木制简易滑轮发出‘吱呀~吱呀~’的痛苦呻吟声,在众多苦力的拼命拖曳下,终于让沉重的石头慢慢的离开地面。
而这时旁边早已经准备好的特制平板车立刻推到假山石下,然后苦力们慢慢放松绳索,小心的将假山石放到车子上,紧接着苦力们又拉着车子前面的绳索,慢慢的向花园外面移动。
“小心点,这石头可是值好几百两,打碎了不但你们赔不起,本少爷也得跟着跳河!”这时一位身穿月白长衫的年轻人从花园外面走进来,看到推车子的苦力时,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
与其说进来的是个年轻人,还不如说是个少年,因为对方看上去顶多十五六岁,剑眉星目十分的俊朗,不过这个少年的眉目中,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老成,所以当人与这双眼睛注视时,会感觉对方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
“周大少放心,这十几个兄弟都是个顶个的壮,绝对不会坏了您的东西!”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热情的主动和他们开玩笑,那个在旁边指挥的工头也是爽朗的笑道。
“嗨,别再叫什么大少,现在整个松江府谁不知道,我们周家的生意倒了,家里也被我变卖一空,现在周某可是身无分文,说不得再过几天,我倒是要向老兄讨生活了!”这位被称为周大少的年轻人再次大笑着说道。
工头一听也急忙寒喧几句,不过看对方高兴的样子,他心中却在暗自嘀咕:人人都说周大少以前是个神童,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但是现在周家的生意倒了,而且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可是这几天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对方,他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难不成是因为老爹死了再加上破产,这位周大少也得了失心疯不成?
对于工头这些人心中的怀疑,王杰,不现在应该叫他周重,根本就丝毫不在意,本以为自己掉进大海肯定被淹死了,但没想到一睁眼,自己竟然来到几百年前的大明朝,而且还成为一位富家少爷,可惜他天生就没有少爷的命,这才刚当了几天的少爷,却得到老爹出海的船遇上大风暴,结果船毁人亡的不幸消息。
老爹死了不要紧,反正这个全新的周重对那位便宜老爹也没什么印象。可关键是船上还运着不少的货物,而且他们周家这些年的生意受到影响,这次出海更是举债购的货,结果现在货全没了,债主自然都堵在大门口要债呢。
周重是周家的嫡子也是独子,而且母亲早丧,下面有两个妹妹,只不过却是同父异母,她们都是周重父亲的小妾所出,所以现在全家就只有他一个男人可以主事。面对这种情况,周重不得不挺身而出。
周重的老爹名叫周海,周家在松江府是个外来户,十几年前才迁到这里,周海以经商为生,名下拥有不少的店铺,另外这些年朝廷的海禁政策放松了许多,因此周家暗中也出海走私。其实不仅仅是周家,松江府但凡有名的富豪,家中的生意多多少少都会有走私有些关系。
周海靠着经商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成为松江府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但是他却不希望儿子也以商为生,毕竟在大明朝,读书科考才是正理。所以他从小就让儿子周重读书,并且请有名望的先生教导,而周重也不负众望,从小就聪明绝顶,读书更是举一反三,很快就有了神童之名,而且还在去年考取了秀才,当时周重才十四岁。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家要出一个才子,甚至日后还可能成为官宦之家时,年纪轻轻的周重却得了一场大病,期间几次昏厥欲死,最后一次醒来时,原来的周重已经被一个名叫王杰,来自二十一世纪一个青年的灵魂所取代。
之后周海意外身死,周家遭逢如此剧变,若是换成之前那个号称神童,其实就是一个书呆子的周重的话,估计打死他也应付不过来,甚至可能会被那些债主逼的上吊自杀。
但是现在这个周重却不一样了,来自后世的他本名王杰,高中时父母出车祸双亡,靠着父母留下的存款和自己的努力打工,最后从某所二类本科大学计算机系毕业,本来在上海一家it企业上班,工资也不算低,甚至他还将老家的房子卖了,然后在上海付了首付,剩下的按揭供着座不大的房子,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可惜后来王杰因为看不惯上司调戏公司的女员工,而且还歧视他这种所谓‘外地人’,结果怒气积累到一定程度,他把上司当场爆打了一顿,最后不但丢了工作,而且还被拘留了一段时间。
自由后的王杰想要再找工作,可是上天好像也和他开玩笑似的,几个月都没能找到工作,后来手中的钱实在不多了,而且银行的按揭也像是催命鬼似的,最后王杰走投无路之下,又经一个在拘留所认识的朋友介绍,仗着自己从小练过几手功夫,身手也比较敏捷,开始做一些灰色行业,比如帮人看场子、要债、走私押船之类的,虽然看起来这些工作不怎么上台面,但是来钱却挺快,甚至比当初他上班时还要高。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王杰由一个it民工变成了不黑不白的灰色人群,做一些介于合法与违法之间的工作。其实王杰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先把房子的钱还清了,然后再攒点钱,到时自己就洗手不干,能找到正当的工作最好,若是找不到就自己做点小生意,然后再谈个女朋友结婚生子,这就是王杰,一个普通人再普通不过的梦想。
可惜王杰有一次在帮人走私押船时,买家和卖家一言不合,竟然当场火拼起来,混乱中的王杰身手不凡,一连砍翻了对方七八个打手,可惜最后却被人一脚踹到水里,结果不识水性的他被淹死在海中,再醒来时已经来到大明正德年间,而且身份也变成了一个有着神童之称的富家大少,可惜是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短短几天就成了破产少爷。
也正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所以这一世的周重虽然没有原来周重的才华,但是在处理起周府欠下的债务时,却显得极为有条理,毕竟他上一辈子他已经为银行还了一辈子债,虽然到死也没能还清,但却也锻炼出来一副淡定的心态。现在上门的债主虽然凶狠,但比起后世如此催命鬼般的银行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首先周重先是将那位便宜老爹的丧事给办了,然后将他们所欠的债务,以及周府的资产做了一个统计,结果他很悲催的发现,欠债的数额刚好比他们周府的资产多上那么一点,也就是说,等到他把债务还完之后,周府不但什么也不剩了,而且还要欠上一些外债。
虽然这个发现让周重颇为沮丧,不过生活总是要继续,所以他打起精神,将周府的产业该变卖的变卖,该抵押的抵押,甚至连周府宅子里的东西也开始进行变卖,比如刚才从花园里运走的假山石,那可值好几百两银子,另外还有府中女眷的金银首饰,也都在变卖的行列之中,这事由周重小妹的母亲赵姨娘负责,估计现在应该也收齐了。
想到这里,周重转身向内宅走去,他那位便宜老爹有四房小妾,其中除了王姨娘生了大妹镯儿,赵姨娘生了小妹朵儿,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的韩姨娘,是一对姐妹,今年才二十岁,还没有生儿育女。
说起来王姨娘进门的时间最早,所以府中也该她管事才对,但王姨娘是小门小户出身,为人也老实木讷,实在不适合持家,反倒是赵姨娘出身清倌人,性子也是精明能干,所以在她进门后,就一直管理着周府的内宅。
周家以前在松江府首屈一指的富豪之家,宅院建造的十分气派,内宅与外宅分开,占地面积相当的大,以周重的估计,最少也有十几亩,前后的院落都修建着不小的花园,房屋内外的装饰也都十分的豪华,甚至有些地方都能称上的奢侈,不过可惜的是,现在这座豪华的周府却已经破败不堪。
客厅和内宅中的做为装饰的古董、花瓶之类的东西全都被拿去抵债了,桌子、椅子之类的家俱也变卖一空,甚至连屋顶上大理石雕刻的镇宅兽角都被周重橇下来卖掉,可以说整个周府中,除了这片院子和人不能卖外,其它的全都被周重变卖成银两还债了。
不过虽然是把周府变卖一空,可惜外面的债还是还不清,剩下的一些债务虽然不多,但以现在周府的情况,还不知道能不能还上。另外周府的店铺全没了,田地也卖光了,可以说周府现在没有任何的收入。
另外更加不妙的是,前世周重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现在他却上有四个姨娘,下有两个妹妹要养活,这些人加在一起就有六张嘴,这可比养活他自己难多了。
这些烦恼事加在一起,恐怕是个人都会感到十分苦恼。可是周重除了没能多过几天少爷日子而有些沮丧外,事后却一直十分的乐观,因为对于转世重生的他来说,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属于原来的那个周重的,而他这条命本来已经死定了,但现在却占据了人家的身体重新活过来,相当于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活的机会,那么现在上天拿走属于原来周重的一些东西,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况且上天还是十分仁慈的,比如它并没有把周重所有的东西都拿走,至少他现在还有一座大宅院,比之前世按揭的那所几十平的小房子强上无数倍,而且宅子下面的土地完全属于他,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狗屁七十年的问题。
另外相比前世的孤身一人,上天还留给了周重几个亲人,比如王姨娘虽然老实木讷,但却对他十分关心,简直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另外还有两个可爱的妹妹,一个是四岁的小萝莉,一个是十三岁的大萝莉,而且最喜欢黏着他这个大哥。
想起自己在前世时,周重也是在十五岁时,父母就因车祸去世,从那时开始,周重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现在上天不但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还给了他一个虽然残缺,但却十分温暖的家庭,这一切让周重感到十分的满足。
周重快步穿过前面的几重院落,除了凛冽的寒风外,没有任何的声响,下人们早就被他遣散了,使得整个大宅子一下子没有了人气,若是晚上的话,一般胆小的人还真不敢呆在这里。
不过就在周重刚走到内宅的一所小院子,也就是赵姨娘居住的院子时,忽然听到院子的正厅内,传出一阵嘤嘤的哭声。
第二章 负债累累
周重听到院子里的哭声,特别还是大妹和小妹的哭声,他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冲进小院子,推开正厅的房门一看,结果发现房间中只有王姨娘和镯儿、朵儿,而且娘仨正在那抱头痛哭,至于赵姨娘和两个韩姨娘,却是不见人影。
“姨娘你们哭什么,赵姨娘他们呢?”周重有些奇怪的问道。本来他还以为家里又像前几天那样,有几个小地痞看到周家败落了,就想来占几个姨娘的便宜,结果全都被周重一顿拳脚打跑了,没想到进来后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正在痛哭的王姨娘看到周重进来,当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哭哭啼啼的道:“重儿,赵姨娘和韩姨娘她们三个卷着自己的私房钱跑了,甚至赵姨娘连朵儿也不要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噢,跑了就跑了,朵儿到大哥这来!”没想到周重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显得意外,反而十分平静的走过去,将哭的像个小泪人似的朵儿抱在怀里,同时轻声的安慰起来。
其实早在周重他那位便宜老爹遇到海难的消息传来后,他就已经料到这种情况了,赵姨娘和两个韩姨娘不像王姨娘,她们都还年轻,容貌也都还算漂亮,再加上她们又都是小妾,所以根本没必要陪着周家等死,甚至之后她们三人一直在暗中变卖一些财物,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周府的事,周重也看在眼里,他之所以提出让几位姨娘变卖金银首饰,其实就是想早点把她们三个逼走。
果不其然,周重才刚提出让她们把私房钱拿出来好度过难关,结果这三个薄情的女人立刻就带着私房钱逃了,特别是一向精明的赵姨娘,竟然狠心连亲生女儿也不要了。可怜朵儿才四岁,就这么没爹没娘了,这让周重对怀中痛哭的朵儿也多了一份怜惜和责任。
不过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特别是才年仅四岁的朵儿,她可能还不清楚母亲的离开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在哭累了后,再加上旁边的镯儿也上前安慰,于是小萝莉很快就停止了哭泣,由姐姐带着她去玩了。
“姨娘,你把家里的帐本拿来,我看一下还有多少外债没有还?”周重微笑着开口道,家中的欠的外债已经还了绝大部分,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只是现在都到冬天了,人家也等着钱过年,所以这些人催债也催的比较紧。
“嗯!”王姨娘擦着眼泪答应一声,转身将帐本拿了过来。
王姨娘今年才刚刚三十出头,本来是府上的丫鬟,周重自幼丧母,王姨娘就是负责照料周重的丫鬟,后来才被周重的父亲纳为小妾并生了镯儿。王姨娘的长相并不是很漂亮,不过皮肤很白,所谓一白遮三丑,再加上之前的生活无忧,因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一些。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周重父亲的去世和家中欠下的外债,让这个少妇十分忧心,短短几天就感觉苍老了许多。
周重打开帐本看了一下,结果发现帐面上还欠着债的只剩下三笔,而且每笔欠的数额都不是很大,两个两百两,一个两百五十两,加在一起共六百五十两。
“假山石卖了三百六十两,这样一来,还差两百九十两。”周重纵然乐观,但现在也不禁有些烦恼的道。两百九十两看起来好像不多,但其实不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巨款,要知道一个普通的人家,一年的花费有个三四两也就足够了,而周重现在的情况却是连普通人都不如,除了一座空荡荡的大宅子,他几乎是一无所有。
看着周重烦心的样子,旁边的王姨娘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不过最后还是目光一凝,转身进了里屋,并很快的拿出一个小包,轻轻的放到桌子上道:“重儿,这里我这些年存的一些私房钱,本想是给镯儿做嫁妆的,既然现在家里急着还债,重儿你就先拿去用吧!”
王姨娘说着,轻轻的将小包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张五十两、一张三十两的银票,以及一些散碎的银子,加在一起勉强到九十两,虽然仅仅只够还债务的一个零头,但却是王姨娘全部的积蓄了。
不过周重却一下子站起来,有些为难的看着王姨娘道:“姨娘,这些既然是你为大妹准备的嫁妆,那就不要动了,我再想想办法就是了!”
只见王姨娘却是坚持道:“重儿你就不必推辞了,家里的情况我也清楚,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卖了,而且这座宅子也被老爷抵押给了王老爷,虽然以咱们两家的关系,王家应该不会收回宅子,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再说你把宅子里的东西变卖一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宅子里的装饰,按理也是一起抵押给了王家,万一这件事传到王老爷耳朵里,那也不太好听。”
王姨娘口中的王老爷名叫王纶,另外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周重未来的岳父,周重和王伦的女儿从小就订了亲,本来打算今年完婚的,可惜天意弄人,先是周重生了重病,然后又遇到周家破产,现在周重连养活一家都困难,更别提什么成亲了。
其实真正说起来,周重脚下的宅子也不是他自己的,之前早就被他老爹抵押给了王纶,现在货没了,这宅子本应属于王家的,但是王纶是个读书人,再加上两家的关系不同寻常,因此之前就已经派人说过,让周重一家安心居住,这宅子他是不会收回的。
周重听后想了想,也觉得王姨娘说的有道理,最后只好将她的私房钱收下来道:“好吧,那这钱我就先用了,等到日后挣到钱,再给姨娘补上就是了!”
“我们家重儿从小就有神童之称,肯定能重振家业,至于补不补就不要说了,镯儿和朵儿都是你的妹妹,所谓长兄为父,等到她们出嫁时,到时你想躲也躲不掉。”王姨娘一脸希夷的道,在她看来,周重小小年纪就成为秀才,现在虽然家业败了,但是只要他们咬咬牙坚持一下,等到周重考中举人,那么现在失去的一切都会再次回来。
对于王姨娘的心思,周重也能猜到几分,只是他却在心中苦笑,若他还是原来的周重,的确很可能像王姨娘希望的那样,在家中苦读几年考上举人,但可惜他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周重,肚子里没有什么四书五经,虽然也受过十几年的教育,但是放在大明朝的科举上,显然是没什么用的。
“少爷!少爷!前面讨债的来了!”正在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高喊着,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大厅门口滚进来,圆圆的胖脸上满是汗水,头顶上冒出热乎乎的白气,看样子这一路累的不轻。
“徐管家,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讨债的人来府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至于这么着急吗?”周重看清来人,有些无奈的道。
进来的是周府的老管家,说起来这位老管家也很可怜,以前是个读书人,可惜却连个秀才都没能考上,三十多岁的人贫病交加,差点死在大街上,幸好被周重的父亲所救,后来就在周府做事,而且一做就是十几年,慢慢的熬成了周府的管家,因为他本姓徐,周重的父亲也没让他改姓,再加上他的年纪大了,所中府中上下一般都称其为徐伯或徐管家。
徐管家现在五十多岁,长相十分富态,圆脑袋、圆肚皮、短手短脚面白无须,若是把他的头发剃了再披上袈裟,刷上金漆活脱脱一弥勒佛。
徐管家一直没有成家,也无儿无女,再加上周府对自己有大恩,因此早就将周府当成自己的家了。之前周重打发下人离府,徐管家却当场发誓,生是周府的人,死是周府的鬼,哪怕是周重拿大棒子赶他离开,他也不会走。别人都夸徐管家忠义,但是周重却怀疑这个胖老头担心出门后没人养他,所以就赖在府里不走,好歹在府里还能有口吃的。
看到周重还是一脸淡定的模样,徐管家却是更为着急,先是看了王姨娘一眼,然后这才开口道:“少爷,这次是宋家来讨债了,而且还是宋老爷带着宋家二少爷一起来讨债的。”
“宋家?”周重听后一愣,却没明白徐管家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疑惑的看向王姨娘。只是让周重没想到的是,王姨娘在听到是宋家时,却是脸色苍白,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站立不稳,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摔倒。
这让周重是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扶住她,好不容易让王姨娘扶着椅子坐下,周重这才不解的问:“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宋家不就是一个债主吗,难道有什么特别的?”
看到周重还不明白,徐管家却是禁不住道:“少爷,宋家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家?”
周重一听这才忽然想起来,他记得镯儿好像是和一家姓宋的订亲了,估计应该就是来要债的这家了,只不过让他有些不明白的是,虽然亲戚是亲戚,但欠债还是要还的,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宋家还是第一次主动上门要债,这说明对方还是顾念几分亲情的,怎么王姨娘会如此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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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宋家父子
在宋家登门讨债这件事上,就可以体现出周重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与十六世纪的明朝人之间的思想代沟。
无论是后世还是古代的中国,都是一个人情社会,只不过后世随着思想的解放,人情味变淡了许多,比如在亲戚之间,登门要债也是很平常的事,只要要债的人不是大吵大闹的撕破脸皮,那么两家的亲戚关系并不会受到影响。
但是在大明这个年代,亲戚之间的债务关系却掺杂着更多的人情,一般欠债的一方,都会主动将钱还给另一方,若是实在没有钱可还的话,也会先和对方打个招呼,尽量能多求得一些时间。而债主若是急需的话,也不会自己登门向亲戚索要,而是委托一个双方的熟人从中周旋,这样哪怕是要不到,也不会伤了两家的情面。
宋家与周重的妹妹已经订亲,算起来是儿女亲家了,这已经是十分亲近的亲戚关系了,但是现在宋家竟然登门要债,这简直和直接撕破脸皮没什么两样,而能做出这样的事,也说明宋家对这门亲事根本不在乎,或者是宋家对这门亲事反悔了,只不过是想通过登门要债这种方式,逼周家与他们退婚罢了。
周重在后世因为父母早亡,所以早早的在社会上打工,也算是饱尝社会上的人情冷暖,但是打死他都没有想到,在大明朝要个债,竟然还牵扯到这么多的东西。直到徐管家向他解释了半天后,周重这才明白过来。
“呯!”周重狠狠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脸上一直带着的微笑也消失不见,转而变成满脸的阴狠。这是他自从穿越以后,第一次感到出离的愤怒,甚至比上一世时,见到那个歧视自己的老板调戏女同事更加愤怒,因为这次对方惹到了自己身边的亲人身上,而且还是他的妹妹,这让身为兄长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
“少爷息怒,宋家本来就是一批势力小人,听说这段时间以来,宋家那个二少爷和华亭县一位富商的女儿打的火热,他们这次撕破脸的登门要债,估计很可能就是想逼咱们主动退婚,然后好娶那个能给他们带来不少生意的女人!”徐管家的消息灵通,立刻将自己的分析讲了出来。
“别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你让我怎么息怒?”只见周重冷哼一声怒道,目光中也闪烁着让人心悸的寒光。
前世周重的脾气就比较暴躁,否则也不会在工作时把自己的老板都给揍了。虽然穿越后让他懂得了生命的可贵,对生活的态度也变得十分乐观,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没有脾气,事实上恰恰相反,前世在成为灰色人群后,周重接触到许多社会的黑暗面,这使得他的性格也受到一些影响,所以当他真正恨上一个人时,那么对方可就真的要小心了。
“重儿,现在咱们周家已经败了,而且整个家还要靠你支撑,所以你可千万别冲动,宋家要退婚就退吧,等到日后重儿考上举人,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后悔!”王姨娘听到周重的话却是吓了一跳,急忙开口劝道,只是在说到最后一句时,这个老实的女人也露出几分恨意。
“是啊,王姨娘说的有道理,少爷您前途无量,实在没必要和宋家的人一般见识!”徐管家也是在一旁劝道,他老于人情事故,知道以现在周家的情势,根本不宜再招惹宋家。
周重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书呆子,自然明白眼下的局势,现在周家连吃饭都成问题,根本没有资格与宋家斗。不过周重在心中却是已经将这个宋家给记上,今日宋家送给自己周家的侮辱,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好了,你们都不用再劝了,这些我都明白,为了咱们这个家,我不会冲动的。”周重深吸一口气,十分沉稳的开口道,“徐管家,你前面带路,随我一起去见一见宋家父子!”
“嗯!”徐管家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小院,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周府的前厅。
刚一进前厅,周重就看到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以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大厅中,其中那个中年人黑黑胖胖,身穿员外衫,狮鼻阔口绿豆眼,长得的确有些对不住观众。至于那个年轻人却是白白瘦瘦,五官也很端正,只是一双眼睛白多黑少,而且看人时目光上扬,好像十分的倨傲。
不用问,里面站着的这两人肯定就是宋老爷和宋家的二少爷,之所以他们是站着而不是坐着,那是因为大厅里的桌椅都已经被卖掉还债了,整个大厅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坐的地方。
只见周重在走进大厅时,本来平静的脸上立刻挂上一副和煦的笑容,好像是见到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般,上前对着宋老爷躬身道:“宋世叔来访,小侄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
看到自己少爷的这种变脸绝技,徐管家也是一愣,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位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竟然还有这种城府,之前还在大骂宋家,转眼间就能如此亲热的与对方打招呼,这简直他印象中那个只会读书的周家少爷完全不一样,难道因为家道中落的原因,使得自家少爷一下子开了窃?
宋老爷看到周重热情的样子,同样也是一愣,他以前也经常来周府,见过周重的次数也很多,但是在他的印象里,周重只是一个书呆子,哪里会懂得什么人情事故?不过宋老爷虽然吃惊,却也没有太过表露,同样也十分热情的道:“世侄不必多礼,老夫听闻周兄不幸遇难,心中也着实难过,另外也望世侄你节哀啊!”
“多谢宋世叔挂念,不知伯父今日前来,可有何要事?”周重明知故问的道。他刚才在来大厅的路上时,已经想清楚了,以宋家这种薄情的态度,哪怕对方不退,自己也不会把镯儿嫁过去,不过现在既然是对方主动退婚,那么主动权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宋家必须为今天的事,提前付出一点小小的利息来。
听到周重的问话,黑胖的宋老爷别有深意的看了旁边的徐管家一眼,之前他就已经向徐管家表明来意,他不信周重会不知道他们的来意。不过既然周重明知故问,他也不能不回答,因此只见他忽然咧开大嘴一笑道:“周世侄有所不知,最近临近年关,伙计们都等着领工钱回家过年,我们宋家是小本生意,实在是周转不开,所以希望世侄能够将之前的欠款还上。”
宋老爷不愧是个老商人,要起账来是单刀直入,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因为双方是儿女亲家感到不好意思。旁边的徐管家则在心中暗骂,宋家的生意虽然比不上以前的周家,但是在松江府却也是数的着的,现在竟然说没有钱给伙计发工钱,这种话连鬼都不会信。
不过周重听后,却是露出一脸我相信的表情,连连叹息道:“本以为宋世叔家大业大,没想到也有自己的难处,看来老话说的不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宋老爷和他儿子听到这里都是一愣,脑子里都在琢磨着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是哪里的老话?不过周重却根本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紧接着又道:“既然世叔都已经开口了,那么我们周家欠宋世叔的债务,自然也是要归还的。”
听到周重愿意还钱,宋老爷立刻眼睛一亮,但还没等他说什么,紧接着周重再次开口道:“只不过小侄这里的情况世叔您也看到了,您来了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小侄现在实在是囊中羞涩,可否请世叔再宽限几日?”
周重在说上面这些话时,脸上露出一种十分惭愧的表情,好像真的因为无法还钱而感到内疚似的。
宋老爷刚才听到周重愿意还钱,心中还十分高兴,没想到紧接着周重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个神转折,这让他是又气又恨。不过今天他来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来要钱,而是有另外更重要的目的,在达到这个目的之前,实在不宜与周重撕破脸皮,反倒是他身后的那位宋二少爷,脸上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几次张欲言,都被宋老爷给拦了下来。
对于宋氏父子的表现,周重都装做没有看见。这时宋老爷强压下心中的不快,黑胖的脸上再次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道:“周贤侄说笑了,区区两百两的债务,对于周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们宋家这种小本生意来说,实在是救命的钱啊!”
听到这个宋黑胖子依然向自己哭穷,周重却是心中冷笑,不过脸上却装的更加可怜,好像真的是一个被债主逼的走投无路的破产公子似的,而且还不停的向宋老爷说些好话,请求他再宽限几日,可惜都被宋老爷坚决的拒绝了。
最后宋老爷估计是觉得火候已经够了,这才停止了要债的话题,转而脸色一板,终于将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出来道:“周贤侄,既然你这么不顾念两家的交情,迟迟不肯还债,那老夫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周家的女儿我们宋家高攀不起,咱们两家亲事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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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无瓜葛
看到这个宋胖子终于把退婚的事讲出来,虽然周重早有准备,但还是恨不得对着眼前这张肥脸来上一拳。在明朝的大环境下,若是一个订婚的女子被人退婚,对于这个女子来说,其实和被休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日后再想嫁个好点的人家,那可就难了。也就是说,宋家这次退婚,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几乎把镯儿的一生都给毁了,这让身为兄长的周重如何不恨?
不过在经历过一次生死后,周重的性子也沉稳了许多,知道有些事情只靠拳头是无法解决的,所以他心中虽然怒火冲天,但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这次周重并没有急着回答,而且也没心情再和宋胖子演戏,反而眉头一扬,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转头对旁边的徐管家道:“徐管家,我有些累了,去帮我搬个能坐的东西来!”
宋家父子也感觉到周重身上的气质一变,之前那个走投无路的破产公子一下子不见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几分淡笑,甚至隐隐有几分痞气的周大少爷。
徐管家听到周重的吩咐先是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很快就跑出去搬了个破躺椅进来,这个躺椅是徐管家的心头肉,平时他最喜欢躺在上面晒太阳,因为太破没能卖出去,现在勉强能让周重休息下。
周重却不管躺椅破不破,只见他大步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到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仰着脸看着宋家父子道:“宋老爷想要退亲我同意,我们周家现在这种情况,也实在配不上宋家,另外按照规矩,你们宋家的彩礼和婚书我们周家也会一起还回去!”
看到眼前的周重一下子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宋老爷和宋二少爷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宋老爷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商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脸笑容的道:“彩礼就算了,只要将婚书退给我们就行了,以周家现在的情况,若是再要彩礼的话,实在让老夫于心不忍。”
其实宋老爷倒不是不想要回彩礼,当初订婚的时候,他们也是出了一笔不菲的彩礼钱,不过刚才周重的变化,让他心中十分的不安,所以才会如此大方的放弃了彩礼,而且还恬不知耻的给自己的黑胖脸上贴金。
坐在躺椅上的周重听后,却是一点也没有生气,他现在反而有些怀念后世的香烟,若是现在能在手指上夹根烟,然后再美美的吸上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来,那就更有气势了。
带着没有香烟的感慨,周重再次斜了宋家父子一眼,然后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笑道:“那怎么行,退婚就要有个退婚的样子,彩礼我们周家是一定要退还的,另外还有宋家的欠债,到时和彩礼会一起还上!”
看着周重无礼的样子,再加上那与表情严重不相符的话语,宋家父子二人都感觉心中没底,搞不清眼前这个周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见这时周重接着又道:“只不过我们周家现在的情势,实在是拿不出钱一下子还清,不过你们放心,我周重绝对不是欠债不还的人,我打算每年还上一部分,这叫分期还款,估计有个十年八年的也就还清了,到时婚书就退给你们!”
听到周重最后那近似无赖的话,宋家父子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别的不说,宋二少爷的年龄和周重差不多,本来和镯儿也准备在下一年完婚,现在若是再等上十年八年的退婚,到时他娶谁去?
“周重,你不要欺人太甚!”宋家的二少爷到底是年轻气盛,一张白脸气的通红,站出来指着周重斥道,却丝毫没想过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周重抬头扫了一下对面这位宋二少爷,脸上露出一种贱贱的微笑道,“宋二少爷这话是从何说起,你们宋家提出退婚,我周重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而且还愿意把彩礼钱还给你们,怎么到现在成了本大少欺人太甚了?”
“你……”宋二少爷本来还想争辩几句,但是却被宋老爷伸手拦住,然后只见这位宋黑胖子忽然展颜一笑道:“周少爷的话老夫明白了,您看这样行不行,周府欠我们家的债我们也不要了,另外彩礼什么的也不用退,我们宋家只要婚书就行!”
听到宋老爷的话,只见周重扭过头啐了一口吐沫,猛然露出一个笑容站起来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要是宋老爷刚才就这么上路,不就没那么多废话了吗?”
看到周重如此无赖的样子,宋氏父子都是气的不轻,不过他们心中也在奇怪,以前的周重文质彬彬,甚至读书读得都有些呆头呆恼的,怎么周家这才刚出现变故,周重竟然变得和大街上的混混似的?
可惜宋氏父子并不知道,前世的周重可比小混混要狠多了,只不过他对现在这次难得的重生十分珍惜,不想再走上前世的老路,所以才和他们玩一些‘斯文’的手段,否则按照他前世的性子,估计今天晚上就会摸到宋家大宅,然后给他们父子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当然了,现在的周重虽然不会用比较激烈的手段报复,但并不意味着他软弱,已经学会将愤怒藏在心里的周重,绝对比前世那个脾气火爆的周重更加可怕。至于他让宋家免除债务,只不过顺手收的小利息罢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宋家父子急于退掉这门亲事,若是周重执意不肯去衙门告他们的话,按照大明律,那可是一告一个准,现在周重既然摆明态度要他们免除两百两的债务,虽然两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能没有后患的把婚事退掉,这对于他们宋家来说,还是占了大便宜的。
宋老爷在商场上打滚多年,这笔账还是算的清的,因此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将怀中周家的借据取出来道:“好!周少爷竟然如此说了,那宋某就痛快一把,这是你们周家的借据,你将我儿的婚书取来,咱们两家就此两清,此后再无瓜葛!”
周重看到对方手中的借据,然后让徐管家上前验明无误后,这才示意他去后面将婚书取来,然后以一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宋世叔果然是豪爽之人,实在是我等晚辈的楷模,不过若是那位华亭富商家的小姐嫌弃令郎,宋家想要再回头娶小妹的话,那可就有些麻烦了,说不定那时我家小妹连孩子都有了,到时还望宋世叔不要怪罪才是啊!”
听到周重话中的讽刺之意,宋二少爷气的咬牙切齿,本想开口嘲笑周重几句,但却被宋老爷伸手拦住。相比之下,一张黑脸的宋老爷就显得有城府多了,对于周重那些话好像根本没有生气,只是语气淡淡的道:“小儿的婚事是我们宋家的事,不需要周世侄操心!”
看到对方好像没有生气,这让周重也有些失望,很快徐管家将婚书取来,周重拿过婚书与宋老爷交换借据,然后两人几乎同时将手中的文件撕毁,自此两家再无任何关系。只不过周重在撕借据时没有发现,旁边的徐管家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撕完婚书之后,宋氏父子转身出了周家大宅,不过就在他们父子两人刚走出宅门时,宋二少爷终于再也忍不住对父亲报怨道:“父亲,刚才您为何拦着我,他周重充其量不过是个败家子罢了,以他们周家现在的这种家境,竟然还想把妹妹嫁出去,估计最多也不过是嫁给一个泥腿子罢了,那种贱女人我可不要!”
听到儿子的报怨,周老爷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不过最后还是强忍着怒气道:“你以为我愿意受那个败家子的气吗,不过咱们宋家虽然有钱,但背后的靠山却不硬,你别看周家现在倒了,但是周重还是王伦王老爷的准女婿,那位王老爷可是做过都御史的人,虽然因为得罪八虎之首的刘公公而罢官,但是王老爷在朝中还有不少的知交好友,以咱们宋家的实力,暂时还得罪不起那位王老爷!”
宋二少爷听到父亲的解释,立刻吓的面色发白的道:“爹,既然王老爷咱们得罪不起,那为什么还要退掉周家的婚事呢?万一周重借助王老爷的声望东山再起,那咱们家不就危险了吗?”
听到儿子的话,宋老爷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咱们宋家只是暂时得罪不起王老爷,但是现在刘公公如日中天,当年王老爷和一帮人一起上书弹劾刘公公,结果这才被罢官,虽然刘公公本人可能不记得王老爷这个‘小人物’,但是刘公公手下的人却没有忘记他,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有人想用王老爷这些人的人头去讨好刘公公,估计那位王老爷的好日子也不多了,到时咱们若是还和周家有关系,那不是往死路上碰吗?”
听到父亲的话,宋二少爷也是震惊无比,他没想到一件退婚,竟然还牵扯到朝堂之上的争斗,甚至和那位如日中天的刘公公也也有关系,这实在超乎他的想像,同时宋二少爷对自己的老爹也更加的佩服,难怪人人都说‘姜是老的辣’,他们宋家缺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缺了自己这位老爹。
另外宋二少爷忽然又想到,老爹把这么秘密的事告诉自己,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老爹对自己也更加的信任,虽然他头上还有个大哥,但是他那位大哥老实木讷,根本不是经商的那块料,以后若是他继承家业的话,那宋家还不给赔死?
想到这里,宋二少爷心头一片火热,同时更加坚定了与那位华亭县富商女儿联姻的决心,只要有这层关系在,自己在家中的份量就大不相同了。
第五章 报应啊报应
什么叫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徐管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就在周重还没有来的及为清掉宋家债务感到高兴,这时徐管家缩手缩脚的滚上来,然后告诉周重,自己刚才去拿婚书时,遇到大小姐镯儿,他嘴贱把宋家退婚的事告诉了对方,结果镯儿听后捂着脸哭着跑到后花园去了,徐管家担心她出事,所以等到宋氏父子一走,他立刻就讲了出来。
明朝的女孩嫁人都早,心性也都十分早熟,比如镯儿才十三岁,但其实心理年龄和后世十六七的女孩差不多,已经可以算是大半个成年人了。不过心性成熟也未必是件好事,比如像今天这件事,镯儿就完全明白退婚对自己一生的影响,甚至这件事对一个少女来说,简直像是天塌了一般,也难怪她难过。
本来周重是准备先把这件事瞒着镯儿,毕竟在他们父亲去世后,他们这些做儿女的三年内都不能嫁娶,所以镯儿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件事,但是没想到徐管家那张把不住门的破嘴坏事,现在镯儿知道这件事后,天知道会哭成什么样?
徐管家也知道自己错了,一边说一边搧自己的嘴巴子,周重也懒得再骂他,转身就向后花园跑去。
周家所在的松江府也就是后世的上海,距离苏杭都不是很远,因此建筑风格也比较偏向南方,比如周家的花园,其实就是南方的园林风格,花园里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是应有尽有,虽然其中一些贵重的假山石被周重拉到外面卖掉了,使得花园里的视野开放了许多,但是大部分还是曲径幽深,一个人藏在这里,还真是不太好找。
周重担心镯儿想不开,然后做出什么傻事,毕竟退婚这种事放在一个明朝的少女身上,简直和被休掉没什么两样。后世一些小女孩因为作业没写完都可能自杀,镯儿虽然早熟,但恐怕也承受不起这种打击。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重跑到后花园后,立刻像疯了似的开始在花园里找镯儿,特别是池塘、树丛等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更是他寻找的重点,最后整个花园几乎都让他找遍了,终于在几座山石后面的秋千上找到了她,只不过这时镯儿正伏在秋千上轻声的啜泣,根本不知道周重的到来。
看到眼前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妹妹,气喘吁吁的周重也十分心痛,之前的周重就是个书呆子,在他的心中,除了读书就没什么值得他留意的事了,对两个妹妹自然也不怎么关心,使得兄妹之间的感情有些冷淡。
不过当初周重从昏迷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镯儿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甚至当周重知道自己穿越后,还一度以为镯儿是自己的侍女或童养媳之类的,直到后来才知道空欢喜一场。
前世的周重父母早亡,家里又没有什么亲人,使得他对亲情也是格外的渴望。因此在穿越之后,周重对周围这些亲人也格外的看重,特别是对两个可爱的妹妹,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溺爱了。虽然周重这种巨大的转变让周府的人感到很奇怪,但至少在镯儿看来,现在这个兄长比以前那个那个冷冰冰的兄长要好多了,所以在短短数天内,周重就重新在镯儿心中确立了兄长的位子,两兄妹的感情自然也变得十分亲密。
只见周重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下剧烈的呼吸,然后轻轻的走过去,故意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呦~,我们的周大小姐怎么又哭了,上次我病的时候,是谁答应我再也不哭了?”
之前周重和镯儿之间的感情虽然冷淡,但毕竟是兄妹情深,当周重病重昏迷时,镯儿每次见到他时,都会忍不住哭出声来,后来周重清醒,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接近了许多,而周重也和镯儿打赌,只要她不再哭,自己的病就会好起来,开始时镯儿并不相信,但为了让兄长开心,所以也就答应下来,在下次见他时,自己强忍着不哭,没想到周重的身体竟然真的好转起来,这让镯儿是又惊又喜,并发誓自己再也不哭了。
只不过镯儿的誓言显然没能如愿,在周重的病好转没多久,先是父亲周海遇难,现在又遇到宋家退婚这种事,这怎能让镯儿不伤心流泪?
正在哭泣的镯儿听到周重的声音,不但没有停下哭泣,反而哭的更厉害了,这让周重有些奇怪,当下走上前扶住镯儿的肩膀,但是没想到却被镯儿赌气似的甩开。
这下周重真的奇怪了,因为他从这些动作中可以感觉,镯儿的气好像是冲着他来的?这让周重有些搞不明白,只得再次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大哥哪里得罪我们镯儿了,要不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听到句话,一直伏在秋千上的镯儿终于有所反应,只见她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瞪了周重一眼,白嫩的小手胡乱的擦了一下泪水,满腹委屈的道:“兄长怎么会有错,所谓长兄为父,自从父亲去世后,兄长就是我们周家的一家之主,哪怕是为了两百两银子把镯儿卖了,镯儿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更何况只是一桩婚事?”
听到镯儿报怨的话,周重这才醒悟过来,心想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果然不一样,镯儿竟然因为这个在生自己的气,不过若是设身处地为镯儿想想,周重也能理解镯儿的心情。
想到这里,只见周重蹲下身子,与坐在秋千上的镯儿平视后,这才一脸认真的开口道:“镯儿,这件事大哥先向你道歉!不过宋家父子的为人你也看到了,咱们家这才刚出了点事,他们就翻脸不认人,这种小人哪里配的上我们家的镯儿,所以就算他们今天不退婚,改天大哥也会把你这门亲事退掉,不过大哥在这里向你保证,等到咱们三年守孝期满,大哥肯定会让我们周家重振声威,到时想要娶我们家镯儿的青年俊杰,恐怕要从松江府排到金陵城去!”
镯儿的心性早熟,也比较明白事理,其实她也知道,周重退婚是为自己好,只不过是因为周重用自己的婚书换两百两的债务,所以心里一时想不开罢了。
不过现在她亲口听到周重的道歉,知道他退婚是为自己着想,这让镯儿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接着又听到兄长准备重振周家声威的雄心时,镯儿也不禁心中高兴,但紧接着听到周重说什么求亲的人排到南京金陵时,却让她是又羞又气,禁不住啐了周重一口,脸色微红的转向一边,嘴角却带上一丝羞涩的笑容。
看到镯儿的气消了,周重又趁热打铁的劝说了好一会,最后更是一脸郑重的道:“镯儿,宋氏父子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你伤心,这大冷天的,快回房中洗一洗脸,别再冻出个什么病来,另外你看姨娘这段日子心力交瘁的样子,现在咱们的债务差不多就要还清了,你就多去陪陪姨娘,别让她把身子累坏了!”
听到周重提到自己的母亲,镯儿也是十分懂事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准备回房,不过她才刚走出去两步,却忽然又停下来皱着眉头道:“兄长,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宋氏父子虽然可恶,但是您却以婚书相要挟,然后换来对方手中的借据,这似乎不是君子所为,万一宋氏父子将这件事传出去,恐怕会有损兄长的名声。”
镯儿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种忐忑的表情。正所谓尊卑有序,镯儿身为妹妹却指责兄长,哪怕是出于好心,但却也可能遭到一顿呵斥。
不过周重听后却是一笑道:“多谢镯儿的提醒,以后为兄会注意的,不过宋家这次退婚本来就理亏,想必他们也不敢四处宣扬!”
听到周重考虑的如此周到,镯儿也放下心,转身回房去梳洗了。看着镯儿离开的背景,周重却是默默的自语道:“傻丫头,名声这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拿它换点实际的东西已经算是赚了,而且只要有了钱与权,无论你以前有什么样的名声,都会有人抢着帮你洗白!”
目送着镯儿离开,周重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回去,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周重这才刚一转身,猛然间发现一个白胖的大脸凑到自己面前,这让周重吓了一跳,以为是遇见鬼了,条件反射有大叫一声,同时拎起拳头砸了过去。
结果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皮球似的身体就滚了出去。这时周重才发现,原来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白白胖胖的徐管家,而且对方被他一拳打在眼睛上,现在正捂着眼睛惨叫呢。
看到这里,周重急忙抢上前把对方扶起来,然后有些无奈倒打一耙道:“我说徐管家,您老怎么走路都没声啊,而且还挨着我那么近,这也幸亏是我,要是换个胆小的,估计早都被你吓死了!”
“报应啊报应,刚才老奴嘴贱把退婚的事告诉大小姐,现在就挨了少爷一拳,果然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徐管家在周重的搀扶下站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唠叨着什么报应的事。
好不容易让嘴碎的徐管家停止唠叨,周重才发现,自己刚才那一拳是本能而发,根本没有留手,所以徐管家现在一只眼睛乌青,配上他那张白白胖胖的脸,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滑稽。经过询问之后,周重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徐管家来找自己,当时他正在想心事,所以徐管家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回答,最后徐管家才走上前,结果就发生了刚才的误会。
听到徐管家的解释,周重也有些尴尬,不过这只是个误会,而且周重仔细看了一下,徐管家脸大肉厚,这一拳倒也没什么事,等过几天淤血散了就好了。
徐管家眨了几个眼睛,发现看东西没有受到影响后,这才忽然想起来到周重的原因,当下有些着急的道:“少爷,咱们家最后一块值钱的假山石都被你卖了还债,现在家中实在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米粮也不多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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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吃饭的问题
听到徐管家的话,周重也不禁有些头痛,人活在世上,总归是在吃喝的,现在周家没有任何的收入,家中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可是家中却还有三大两小要养活,其中王姨娘是个女流之辈,周管家年纪又大了,至于镯儿和朵儿更不用说了,所以现在养家糊口的重任就落到了周重的身上。
“现在家中还有多少粮食,能不能支撑过今年?”周重忽然开口问道。做为一个后世人,周重认为自己搞出点挣钱的东西还是十分容易的,不过现在已经进入冬天,天寒地冻的很难找到挣钱的路子,所以他想一切等到来年春天再说。
“少爷您有所不知,本来家里还是有一些存粮的,但是在遣散下人时,有些人的手脚不干净,把府里的粮食几乎全都偷走了,幸好老奴手里还有点积蓄,所以才能支撑到现在,但是现在老奴买的米粮也没多少了,哪怕是顿顿喝粥,恐怕也撑不过这个月啊!”徐管家这时却是苦着脸道,若非情况如此紧急,他也不会急匆匆的跑来找周重想办法。
“这个月都撑不过?”周重有些震惊的道,同时心中也有些感动,他没想到这些天吃的粮食一直都是徐管家自己掏私房钱买的。另外现在都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家中只剩下十几天的粮食,而且还只能喝粥,这对于每天无肉不欢的周重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噩耗,另外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一家人吃的粮食又要从哪来?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暂时不要告诉姨娘她们,我会想办法的!”周重叹了口气道,他手中虽然还有还有四百多两银子,其中有九十两还是王姨娘的私房钱,不过这些钱是用来还债的,而且周重已经答应了人家,明天就要送过去,所以肯定是不能动的,看来自己的挣钱计划必须得提前了。
听到周重的话,徐管家却是有些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毕竟周重是被他看着长大的,也知道他这个人除了读书就没有其它的本事了,虽然自从家中出现变故之后,自家少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是徐管家却不认为周重真的有什么谋生的手段。
虽然徐管家还怀疑周重的能力,不过现在周重是一家之主,养家的责任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所以徐管家最后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后花园。
等到徐管家离开后,周重也没在花园里呆,而是回到自己的房中,然后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想着心事。本来周重睡的是一张雕花木床,不过后来为了还债也被他卖了,另外还有房中的一些书籍古玩等,同样也是一样没有留下,现在他睡的这张床还是从下人房里搬来的,房子里除了这张床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家俱,看起来很有些家徒四壁的感觉。
还债的钱都已经准备好了,这让周重感到一种从所未有的轻松,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把前世的房款也给还上了似的,古语说‘无债一身轻’,这句话现在最适合描述周重现在的感觉。
不过在轻松过后,周重却又想到赚钱养家这件头痛事,他将身边所有的资源都想了一遍,结果发现自己现在拥有一座大宅子,还有王姨娘和徐管家这几个老弱,另外身为一个后世人,他脑子里装着无数先进的知识,虽然周重不是很肯定,但他觉得这些知识应该算是自己最大的依仗,日后能否过上好日子,就全看自己能否将脑子里的知识合理的应用了。
说起脑子里的知识,周重也有一个十分意外的发现,那就是自从穿越到大明之后,他发现自己前世的记忆就像是一部详细而又庞大的电影,前生认识的每一个人;经历的每一件事;甚至是看过的每一本书,都可以在这部电影里找到十分详细的记录。
有时候周重也在怀疑,到底是原来的周重吸收了他前世的记忆,还是前世的记忆侵占了周重的思维?这是一个十分严肃的哲学问题,周重觉得以自己的智商,恐怕一辈子也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再想了,自己就是周重,周重也就是自己,管那么多干嘛?
前世的知识对现在的周重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宝藏,不说别的,随便把后世的一些新发明搞出来几样,应该就足够他们一家五口不愁吃喝了。这让周重也是精神一振,开始将脑子里前面的记忆过一遍,看有没有能够为自己换来利润的东西,结果最后还真让他想到几样,比如肥皂、牙刷、味精之类的。
但是周重很快就泄气的发现,自己想到的这些家常用的东西虽然很好,但却都有因为种种限制无法实现,比如味精这种调味品,他前世只知道这东西是用微生物发酵而来的,但至于是哪种菌类,又需要什么条件?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更别说制造了。
相比之下,牙刷的技术含量低多了,而且制造成本也不高,比如牙刷柄可以用骨头或竹子代替,毛则可以用猪鬓,制作起来也不很复杂,但想要形成规模,却需要大量的人手和原材料,以他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实现。
另外就算是把牙刷制造出来,销路也是一个大问题,毕竟明朝的人都习惯用手指或柳枝刷牙,条件好的也顶多蘸点牙粉或青盐,对于牙刷这种新产品,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花钱买
至于肥皂和前面两个相比较起来,还算是一个比较实用的办法,而且周重也知道实验室制造肥皂的办法,虽然这种办法想要形成大规模生产会很难,但以肥皂的外观与功用,就算是少量生产也能换来不小的收入,可惜肥皂与牙刷一样,同样需要一笔投入的资金,至少各种原料都要花钱买,而钱则是他现在最缺少的。
除了上面的几样外,周重也想到了一些其它的东西,但可惜都要受制于这样或那样的条件,至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带来一笔养家的财富。想到脑子里空有一座大宝库,却受制于现实的种种条件而无法实现,这让周重也不禁有些丧气,不过为了全家不挨饿,周重只能强打精神,将身边所有能利用上的东西都想了一遍,最后终于让他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这个办法和他前世带来的知识无关,最主要的还是周家的这座大宅子,虽然这座宅子早已经被抵押给了周重的那位准岳父王老爷,但对方不知是出于面子还是什么原因,一直宣称不会收回这座宅子,所以从名义上来说,这座宅子还是属于周重的。
既然这座大宅子是属于自己的,那么周重也就找到了一条财路,那就是把宅子分成几个院子,然后分别租出去,反正周府这么大的地方,周重和王姨娘几个人根本住不过来,而且现在又没有仆人和丫鬟打理,若是不住人的话,恐怕整个宅院都会破败下来。更为关键的是,出租房子几乎没有任何的成本,而且还可以提前收租金,这才是周重最为看重的一点。
想到这里,周重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胡乱的披上衣服跑到前边的一座院子里,这里是徐管家的住处,徐管家对周府的情况最清楚不过,周重想要将房屋出租,自然要先问一下他的意见。
徐管家在周府德高望重,以前享有很高的待遇,比如他就不用和那些下人一样住在一起,而是自己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周重进来也没有敲门,直接走到徐管家住的屋子里。
不过进到里面时周重才发现,整个屋子是一片狼藉,几个大箱子里倒在地上,里面的衣服撒了一地,其中还有一个大红色的裤衩搭在打开的箱盖上,微风吹过带起风骚的涟漪。至于徐管家则只穿了一件单衣,全身的肥肉凸起,正在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由于他身体胖大,动作也不是很灵便,身上早已经是汗汽蒸腾,看起来像是在洗桑拿浴一般。
“徐管家,您这是干什么呢,不会也想离开周府吧?”周重看到屋子里的这种情况,心头一喜的道,这个胖老头别看年纪大了,但是胃口却好的惊人,周重和王姨娘四个人的饭量在一起,顶多也就和胖老头持平,若是对方愿意离开周府的话,周重身上的担子也就一下子轻了许多。
正在翻找东西徐管家听到身后有人,急忙转过身来,当看到是周重时才松了口气,然后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道:“少爷,老奴早就说过,生是周府的人,死是周府的鬼,哪能在这种时候离开您啊?”
“那你这是?”周重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箱子和柜子,里面的衣服、被子什么的乱成一团,怎么看都像是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样子。
看到周重误会,徐管家急忙解释道:“少爷您多心了,老奴看到家里的这种情况,就想找点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到当铺,至少换点钱够咱们把这个冬天熬过去,您看这个棉袄,这可是当年老爷赏给我的,外面水滑的丝绸面,里面的棉花也厚实,我都没舍得穿,另外还有一些丝绸制的衣服,拿到当铺应该可以换点钱。”
明太祖朱元璋为了给儿孙留下一个铁打的江山,对大明朝的各个方面都做了详细的规定,甚至连哪个行业穿什么衣服都规定死了,比如商人不准穿丝绸,仆役、倡优等不能穿貂皮等等,这些规定本来就不合理,而且执行起来也很困难,因此这些规定也只是在明初实行了一阵,后来连朝廷自己都不在意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一些富商家中,不但商人穿丝绸,甚至连下人也能穿上丝绸制的衣服,以徐管家在周府的地位,拿出一件绸面棉袄倒也很正常,甚至连旁边那个红色大裤衩也是丝绸的。
周重接过徐管家递过来的棉袄看了看,这棉袄的面的确是用丝绸做的,做工也很不错,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关键是保存的好,而且也厚实,不过拿到黑心的当铺恐怕也换不了几个钱,至于那些丝绸面料的衣服,包括旁边的大红裤衩,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这个棉袄值钱。
“说起衣服我倒想起来了,我院子里的厢房里放着几个大箱子,里面放着不少我的衣服,徐管家你一会也去挑一些值钱的当了,然后再买点粮食,好歹不能让家里断粮了!”周重这时也开口道。
既然徐管家能为了这个家把大裤衩都当了,那么他也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只不过徐管家除了这件棉袄还值点钱外,其它根本不值什么钱,所以周重才决定把自己的衣服也当了,毕竟身为周家大少爷,他的衣服肯定比徐管家的要强一些。
接下来周重终于想到自己来找徐管家的原因,于是拉着对方坐下来,急冲冲的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不过徐管家在听到周重出租院子的想法后,脸上却露出一种不怎么看好的神色。
第七章 罗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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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把院子出租倒是个好办法,内宅就不用说了,还要留着您和王姨娘她们住,老奴住的前院分为东西跨院,每个跨院又都能分成两个小院子,现在老奴住的就是其中之一,如此一来,最少就能腾出三个院子出租,只不过……”徐管家说到这里,抬头看了周重一眼,好像有些话不敢说。
“有什么话就尽管说,现在家里就咱们两个男人了,您也别把我当成什么少爷,只当我是您的晚辈就行了!”周重也看出徐管家的踌躇,因此开口道。
之前周重怀疑徐管家留下来是为了混饭吃,现在看到对方如此为周家着想,也让他也有些感动。不过在感动的同时,周重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怀疑,因为对方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存的钱竟然还不够他们吃到过年,以他这种情况,出了周家肯定会被饿死,因此自然只能死抱着周家不放手。
徐管家听到周重如此亲切的话,脸上也露出几分激动,只见他声音干涩的道:“少爷,出租院子的想法很好,但关键却有一点,那就是咱们松江府是个小地方,需要租宅子住的人实在不多,比如那些店铺里从乡下招来的伙计,主家大都会提供食宿,再加上现在都十月中了,再过两个月都过年了,所以咱们想要在这个时候把院子租出去,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到徐管家的解释,周重也感觉一盆凉水倒在头上,他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松江府就是后世的上海,但是现在的松江府却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了,府下只管辖着华亭和上海两个县,人口也并不是很多,别说和后世的上海相比了,就算是旁边的苏杭两地都比松江府繁华无数倍。
在松江这种小地方,人口流动本来就少,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住处,自己想要把房子租出去,那也得有人愿意住才行啊!想到这里,周重不禁又是一阵头痛,同时也在心中暗恨,为什么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上海,否则光凭他手中的这套院子,就足够成为千万富翁了!
看到周重有些沮丧,徐管家急忙安慰道:“不过少爷您也别灰心,咱们可以把出租院子的消息放出去,松江府虽然不大,但做买卖的还是有不少的,说不定哪家就需要个院子存储货物,到时咱们再把租金定的低一点,应该可以租出去!”
周重听后也只得无力的点了点头道:“好吧,出租的事就交给徐管家您去做了,另外咱两的衣服拿去当就行了,姨娘和小妹她们的衣服就不要动了,家里的情况也暂时不要告诉她们,我自己会想办法!”
“嗯!”徐管家答应一声,站起来将准备拿到当铺的衣服收到一个包袱里。不过当周重看到他把那条大红绸布的裤衩也塞到包袱里时,禁不住开口制止道:“徐管家,大裤衩你就自己留着吧,我的衣服比较多,你多拿几件就是了!”
听到周重的话,徐管家答应一声,然后有些恋恋不舍的把自己的排在裤衩拿出来,虽然他认为这条裤衩的布料很好,至少可以当个几文钱,但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留下了。其实这种裤衩在古代称为褌,是一种不过膝的短裤,功能和后世的内裤差不多,只不过更加的宽松。
徐管家和周重一起来到内宅,挑了几件用料考究的衣服,不过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外面的风又十分阴冷,所以周重特意交待徐管家,让他先去做饭,明天再去当铺也不迟。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周重到厨房找到徐管家,准备把做好的饭菜送到王姨娘住的院子里。宅子里虽然有专门的餐厅,但是现在整个宅子就只有他们五人居住,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再加上天又冷,王姨娘她们出来也不方便,所以一般晚饭都是在王姨娘那里吃。
周府的厨房位于正门的右侧,以前要准备整个周府的饮食,因此占地面积也是相当的大,厨房里也分为两块,其中大厨房是给下人做饭的地方,小厨房才是给周重和后宅的姨娘们做饭的地方,而且距离正门并不远。
就在周重把做好的粥倒进瓷盆里,又帮着徐管家调了两样咸菜准备端到内宅时,忽然听到有人敲周府的大门,这让周重和徐管家都有些惊讶的对视一眼,接着周重放下晚餐对徐管家道:“我去看一下,也不知道这大冷天的谁会来咱们这里?”
周重说着转身出了厨房,不过这时竟然起风了,小风虽然不大,但是在冬天这种湿冷的空气里,却有一种冷入骨髓的感觉,周重也不禁缩了下脖子,加快脚步走到大门前打开门,结果发现外面站着一个熟人,这让周重也是一愣。
“罗婶,你怎么来了?”周重有些惊讶的道。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大妇人,粗手粗脚粗脖子,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经常干活的人,圆胖的脸上满是油光,一副营养过剩的模样,事实上这个被周重称为罗婶的人是个厨子,确切的说是以前周家的厨娘,做饭的手艺十分精湛,以前专门负责给周重和镯儿这些主人做饭,后来周家倒了,罗婶就和一帮下人被周重一起遣散了。
门外的罗婶手中提着个食盒,看到竟然是少爷亲自给自己开门时,眼圈却是一红道:“少爷,我现在被城北的吴老爷雇到家里做菜,担心您和两位小姐吃不惯其它人做的饭,刚好今天吴府里做的菜有些多了,所以我就给少爷您送来几样,您放心,这些都是没上过桌的,绝对干净!”
听到罗婶是专门冒着寒风给自己送菜的,这让周重也感到一种温情,想要开口道谢,但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最后好不容易才对罗婶谢道:“实在太谢谢您了罗婶,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让罗大或罗二送来?快点进来暖和一下,别在外面冻着了!”
罗婶的丈夫早年去世了,身边只有两个儿子,分别叫罗大和罗二,比周重要大一点,小时候也算是他的玩伴,只不过后来周重喜欢读书,罗大和罗二又得在府中干活,因此三人才没有了什么交集。
“少爷您这话就见外了,当年我家那口子病死,家里又有两个孩子吵着要吃饭,幸好遇到了老爷和王姨娘,最后老爷不但出钱把我那口子安葬,而且还给我安排活干,这才让我能把两个儿子养大,现在府中虽然遇到难处了,但只要过了这道坎就好,至于家里的那两个混小子,他们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罗婶也是周府的老人,在府中住了十几年,因此也没和周重客气,提着食盒进了府中,期间周重想要接过沉重的食盒,不过却被罗婶拒绝了。
罗婶提着食盒进了大门右侧的厨房,里面的徐管家知道了罗婶的来意后,也是夸赞罗婶有情有义。只不过当罗婶看到徐管家准备的晚饭时,却是禁不住流了几滴眼泪。
罗婶是个爽利的妇人,只见她很快止住眼泪,然后拿开食盒的盖子,将里面的几样菜拿出来,分别是一盘蒸鱼、一份咕噜肉、一道清炒白菜和一碗蘑菇汤,其中蒸鱼是镯儿最喜欢吃的菜,咕噜肉则是周重和朵儿的最爱,所以分量也最足,清炒白菜和蘑菇汤则是为吃素的王姨娘准备的。另外罗婶手中的食盒也是大户人家专用的,底部是个盛放开水的隔层,可以用来保温,所以几样菜拿出来时还冒着热气。
从这些菜上就能看的出来,这些菜肯定不是什么吴府的剩菜,应该是罗婶偷偷为他们做的,她这种行为若是被吴府知道,轻则遭到一顿训斥,重则可能连饭碗也保不住。只不过她怕周重等人担心,所以才没有说实话。
现在的周重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不通人情事故的书呆子,自然能从这些菜上看出罗婶之前在撒谎,这也让他心中更加的感动。
而这时罗婶把几样菜放在厨房里的托盘上,然后把托盘上的咸菜拿起来放到一边道:“少爷,这些咸菜吃多了不好,今天这些菜你们先吃着,明天晚上我再给你们送来一些!”
听到罗婶明天还要送,周重在感动的同时,也急忙开口劝道:“罗婶,现在天气这么冷,城北离这里又那么远,您千万不要再送菜了,这两天我和徐管家已经想好了挣钱的路子,家里的情况很快就能慢慢的恢复的,到时说不定还会请罗婶您回来做饭!”
徐管家也是个精明人,这时也开口劝道:“是啊,少爷说的不错,罗婶你找份活干也不容易,再说吴家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发现在你给老主家送饭,吴家也不会愿意,所以您以后千万不要再送菜了!”
听到周重和徐管家的话,罗婶哪里还不明白两人是为自己好?只见她收拾好食盒,然后对周重两人点了点头道:“好,少爷您是个大本事的人,肯定能重振周家的声威,到时老婆子还回来给您和两位小姐做菜!”
罗婶向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说完上面这些话后,就向周重告辞。而周重也知道罗婶要回到城北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所以也没有留她,和徐管家一起送她出了大门,然后这才端着饭菜来到王姨娘的院子。
王姨娘和镯儿、朵儿看到两人端来的饭菜时,也都显得很惊讶,毕竟自从把家里的仆人遣散后,他们每天吃的饭大都是徐管家来做,再加上债务缠身,吃的东西自然也很简单,现在一下子送上来几样她们最喜欢吃的菜,使得她们在高兴的同时,也都有些疑惑。
而周重也没有隐瞒,将刚才罗婶送菜的事讲了一遍,结果让王姨娘和镯儿感动的直掉眼泪,倒是只有四岁的朵儿还不懂事,只是盯着那盘自己最喜欢的咕噜肉流口水。
看到朵儿的样子,周重急忙劝了王姨娘和镯儿几句,趁机又指了指朵儿,结果让王姨娘和镯儿也是又好笑又心疼,当下也不再哭了,招呼徐管家一起坐下吃饭。徐管家在周府的地位本来就高,现在周家败了,他还忠心耿耿的不肯离开,所以王姨娘也没把他当外人,这几天大家都是一起吃饭,开始时徐管家还推辞了几次,但是后来也就顺势坐下了。
罗婶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特别是周重最喜欢吃的咕噜肉,这是南方粤菜的一种,味道以甜酸为主,所以也叫甜酸肉,是用里脊肉裹上面粉,然后在油中炸到六成熟,然后再加上调制的甜酸汁下锅拌炒而成。吃的时候甜酸之中又带着里脊肉的滑嫩,感觉真是棒极了。
一道咕噜肉全都被周重和朵儿消灭,就连饭量一向不大的镯儿,也把蒸鱼吃了大半,王姨娘喝了碗粥吃了点清炒白菜,蘑菇汤则被徐管家一人喝了个精光,另外剩下的菜和小半盆的粥,最后也都全都进了徐管家的肚子,而且就算是这样,周重估计徐管家还是没有吃饱,毕竟以前他可是亲眼见过,徐管家一顿饭就连吃了八碗米饭,绝对是一个实打实的饭桶。
吃过晚饭后,徐管家将东西端到厨房收拾,朵儿的母亲赵姨娘跑了,晚上自然只能跟着王姨娘睡,另外朵儿今天晚上吃了不少的肉,王姨娘担心睡的太早会不消化,所以就和镯儿一起带着朵儿在房间里玩,至于周重则回到房间里继续为养活一家人而苦恼。
一夜无话,第二天徐管家带着昨天收拾好的衣服去当铺,顺便把周府前面几个院子出租的消息放出去,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消息刚放出去,很快就有第一个租客上门了。
第八章 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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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府北街是一条十分繁华的街道,街道两铡店铺林立,其中街道最东头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店铺,这座店铺比较特别,大门前立着一道栅栏,好像是故意阻止客人进入似的,而在这座店铺的大门上,挂着一道牌匾,上书四个大字——鼎丰当铺。
身穿一身破旧棉袄的徐管家一脸怒气的从当铺大门中出来,绕过门前的栅栏后回身看了一眼当铺大门,对着大门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然后这才转过身,一边咒骂当铺里黑心的大掌柜,一边摸了摸怀里干瘪的荷包慢慢的离开了。
今天天刚蒙蒙亮,徐管家就拿着一包衣服出了门,周府位于城南,他对城南一带的当铺也比较了解,知道那边的当铺是一个比一个黑,另外他也担心让人看到自己去当铺丢周家的面子,所以特意跑到城北的当铺,可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他今天拿来的两包衣服竟然只当了两钱银子,这点钱根本就不够他们过年的。想到这里,徐管家不禁再次回身对着当铺的方向呸了两口。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怪当铺,人家典当东西本来就会拼命的往死里压价,另外衣服不像玉器古玩,新衣服可能会比较值钱,但是只要衣服一上身,那么立刻就会折价大半,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好衣服,只要是拿到当铺里,大都当不出什么价钱来,当然皮裘之类的除外。
冒着清晨的寒风回到城南,徐管家揣着钱来到菜市场,家里的米粮还有一些,但总不能顿顿喝粥吧,所以也该买点菜回去。
松江府的菜市场刚好也位于城南,距离周府隔着两条街。所谓菜市场,其实就是一片空地,各个菜贩子推着小车来到这里摆摊,等到天亮的时候,会有专管这一片的衙役前来收税,一般每个摊子也就是几文钱,倒也不算很多,不过还是有些胆子大又抠门的菜摊子看到衙役过来时藏起来,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剩下几文钱,不过这种行为万一被抓住的话,那可会被衙门往死里罚,搞不好还会吃板子。
徐管家一只脚踏进菜市场,立刻感到一阵火热的喧嚣扑面而来,市场里卖菜的摊子分成五排,排与排之间留下不宽的道路,前来买菜的人拥挤在道路上,与两侧的商贩讨价还价,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在这里说话必须用喊,否则对方根本就听不清你在说些什么。
虽然已经是冬季,但菜市场里的菜还是十分丰富的,其中最多也最便宜的自然要数最常见的白菜和萝卜,这两样菜的产量大,而且在冬天都可以储存,不少农家都挖有地窖,可以大量的储藏,到了冬天再拿出来卖给菜贩子或自己运到城里卖,也算是他们在冬闲时的一笔收入。
另外除了白菜和萝卜,还有菠菜、茼蒿等蔬菜,这些蔬菜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新鲜,但却都是从南方比较温暖的地方运来的,现在南边的气温还不是太低,所以这些蔬菜还可以成活,但若是再过一两个月,就算是南方也无法再种植蔬菜了。
徐管家进到菜市场后,直接走到那些卖白菜或萝卜的摊子前,至于像菠菜这些南方菜,因为都是从南方运来的,所以价格都十分昂贵,买家大都是一些富贵人家,一般人根本吃不起。以现在他手中的那点钱,只能买一点最便宜的白菜和萝卜。
本来现在才刚进入冬天,正是白菜和萝卜价格最低的时候,以徐管家的估计,自己花上几文钱就能买上一堆的白菜,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年的行情显然不一样,他一连转了几个摊子,白菜和萝卜的价格都远超他的估计。
最后徐管家来到一个年老的菜贩子面前,这个菜贩子看上去有五六十岁,头发斑白身穿着一件满是污迹,甚至是黑的发亮的破棉袄,正在无聊的搓着脖子上的泥垢。他面前的菜已经不多了,除了一小堆白菜没有卖掉外,另外还有几根卖相不好的萝卜,估计是别人挑剩下的,所以价格也比其它摊子便宜一些。
徐管家估计今天是买不到便宜菜了,所以一边挑选白菜一边随意的对老菜家问道:“老哥,今年的白菜和萝卜怎么涨了这么多,往年都是一文钱五斤,但今年我转了这么久,也就您这里肯卖一文钱三斤,其它地方最便宜的也只肯给到一文两斤半,这是咋回事?”
听到徐管家的问话,老菜农拍了拍发红的脖子,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老弟你这话问的就有些外行了,你看今年这天气,才十月就已经这么冷了,秋天那些种的晚一点的菜,都被冻死在地里了,再加上南方那边不少地方都已经种不活菜了,所以今天的菜价比往年都是翻上一翻,我这也就是因为只剩下这么一点挑剩的根子,所以才降了点价钱,否则你要是来的早点,我这也是一文钱两斤。”
听到老菜农的话,徐管家心中不禁叹了口气,正所谓祸不单行,现在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可是偏偏今年连菜价都涨了,可以预见,日后家中的日子肯定会更苦,自己少爷身上的担子也就更重了。
“老弟,你都挑了半天了,到底买不买啊?我这已经是今天最便宜了菜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另外我听说山东那边遭了灾,不少难民都往咱们这边跑了,说不定过几天咱们这边的粮食和菜价还会往上涨,所以我劝老弟你现在多卖一点,否则等日后涨价了,想再买这么便宜的菜可就没有了!”老菜农有点不耐烦的道。他今天就剩下这么一点菜了,卖完就能早点回家,但是现在眼前这人一直在挑,也没说买还是不买,别的客人看到他面前菜少又有人,都不愿意上前问价了。
“买,当然买!”徐管家也知道自己眼前这家估计已经是整个市场上的最低价了,家中也的确缺少蔬菜,所以自然满口答应,不过紧接着他眼角瞥一下摊子上的那几根奇形怪状的萝卜,接着再次开口道:“这样吧老哥,你剩下的菜也不多了,我把白菜都买了,另外这几根萝卜也买不出什么价,你就当添头送给我怎么样?”
“行嘞,几根萝卜不值什么,你买完我也能早点回家喝上几杯暖暖身子!”老菜农虽然脾气比较急,但却也十分爽快,听到徐管家的话也没还价,立刻答应下来。
接着徐管家和老菜农一起将白菜秤了一下,一共是九十三斤,刚好是三十一文,对方又去掉一文钱,相当于又白送给徐管家三斤白菜,这让徐管家十分高兴,连声说下次买菜还找对方。
徐管家借了对方的独轮车将菜一百斤出头的白菜和萝卜送回家,然后又推回来将车还给老菜农,不过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菜市场,而是去了市场西侧,菜市场里卖鱼或卖肉的摊贩大都集中在那边。家里已经断了很长时间的荤腥,昨天还是罗婶送来两样肉菜让大家解了一下馋,不过这也提醒了他,少爷和小姐他们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天天粗茶淡饭连自己都受不了,更别说他们了。
相比那些卖菜的摊子,这里卖鱼肉的摊子明显就在冷清多了,松江府几百万人口,光是城中就有二三十万人,但是在这些人中能吃的起肉的却还是少数,哪怕是一些家境比较殷实的人家,也只是每月才来买一两次肉回去解一下馋,比如徐管家见到的人中,大多就是这些人,另外还有一些富豪之家出来采买的仆人,这些仆人衣着光鲜,主人家一般都需要大量的肉食,所以出手也最为大方,最是受肉贩和鱼贩们的欢迎。
周府以前也经常派下人前来采买,不过周管家身为大总管,自然不会亲自管这种事,府中有专门的管事负责采买,他最多也就是查一下账罢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徐管家对菜市场也并不是很熟悉。
徐管家先是去了几个卖鱼的摊子,结果发现卖的大多是一些海鱼,毕竟松江府的东面和南面就是大海,海边有不少人以捕鱼为生,所以这里的海鲜数量不少,价格也不贵,一条十斤重的大鱼不过才几文钱,另外还有一些小点的鱼,那价格就更便宜了。
不过对于这些海鱼,徐管家想了想还是没买,因为家中根本没有人喜欢吃海鱼,唯一喜欢吃鱼的大小姐镯儿,她也只喜欢吃河鱼,嫌弃海鱼腥味太重。当然了,也有鱼贩子卖的是河鱼或湖鱼,但价钱却比海鱼贵上一倍,徐管家摸了摸怀里干瘪的荷包,最后还是没狠下心。
卖猪肉的摊子很多,徐管家信步转了几圈,搞明白大概的价格,最后来到一个生意最好的摊子。这个卖肉的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相浓眉大眼一脸的憨厚,身材魁梧强壮之极,大冷的天里只穿着一件单衣,右手执着一把尖刀,只要有买家来买肉,一刀下去切下的肉只多不少,甚至有些老主顾根本连称都不称就拿走了。
“小兄弟,你这里的肉怎么卖?”徐管家走到摊前问道。
“肥肉十二文,瘦肉十文,您老想买多少?”憨厚的年轻屠夫笑容满面的开口道。虽然徐管家穿的很破,但是他的身材一看就不像是穷苦人,年轻屠夫自然也有这个眼力,认定他是个大主顾,因此也表现的十分热情。
“这个……”徐管家以前查过府中采买的账,也知道猪肉的价格,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今年秋天的猪肉也才十一文,按说到了冬天猪肉容易保存,价格应该会降一点才是,但是现在却不降反升,看来之前那位卖菜的老哥的确没骗他,北方灾情的确影响到松江的物价了,只不过现在灾民还没进城,价格就已经涨了这么多,若是日后灾民到来,还不知道会涨多少呢?
想到这里,徐管家不禁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让对方给自己瘦肉、肥肉各来一斤,但这时只听旁边有人高声叫道:“呦,这不是徐管家吗?正说要找您呢,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了!”
第九章 第一个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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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管家一回头,结果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麻杆似的中年人,只见对方身材干瘦之极,瘦长脸上两颊深陷,绿豆大的眼睛眨啊眨,像极了老鼠,眉毛也十分稀疏,头上不多的头发用面条随意的扎了个发髻,看起来很有些贼眉鼠眼的样子。
“原来是老五兄弟,之前拜托您的事可就要兄弟你费心了!”徐管家看到这个干瘦的中年人时,脸上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
这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姓李,因为在家中行五,所以一般都叫他老五,老五没什么正经的营生,每天就靠着在市井里混日子,在松江府的人头比较熟,也帮人介绍佣工或买卖租赁房屋,自己从中抽取点好处,今天徐管家就是通过他把租房子的消息放了出去。
徐管家以前也是松江府有几分脸面的人物,像老五这种和混子差不多的人根本接触不到,现在周府虽然败落了,但是老五看到徐管家对自己是笑脸相迎,心中也是十分的受用。只见他咧开大嘴,露出两排黄板牙笑道:“徐管家客气了,小弟也只是混口饭吃,谈不上谢不谢过,不过这次小弟可是找到一个大主顾!”
“大主顾,什么大主顾?”徐管家显然有些不太明白老五话中的意思,府中只是想把几座院子出租,价格都是一定的,哪里有什么大主顾之说?
老五却显得十分兴奋,只见他扬了扬稀疏的眉毛道:“徐管家您有所不知,扬州出了位刘老爷,也是一位读书人,以前在外地做官,现在年纪大了,所以想回家养老,不过他看中咱们松江这里风景秀丽,而且距离扬州也不是很远,因此想在咱们这里买座宅院,我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所以来找您商量一下,若是你们周府愿意把宅子卖掉的话,那我这就去和刘老爷派人来的人联系看宅子?”
听到老五所谓的大主顾原来是这个意思,徐管家立刻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们周府的宅子是老爷一点点起建的,日后要做为我们周家的祖宅,绝对不能卖,这件事没得商量!”
徐管家说到这里,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接着又立刻软下语气道:“老五兄弟,我们周家虽然暂时败落了,但还没到卖宅子的地步,现在只是将前面几个不用的院子租出去,所以这件事还需要您多多费心了!”
老五听到徐管家一口回绝自己的建议,脸上的笑容也有些讪讪的,租出一套院子他根本抽不了几个钱,但是卖出去一套宅子,那他的抽头却是笔不小的收入了,足够他吃上几个月的了,可惜现在这个希望却破灭了,这让老五的心中自然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徐管家和老五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在讨论租房时,旁边正在忙着给客人切肉的年轻屠夫却是神情一动,手上切肉的动作也是一缓,扭头看着徐管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甚至想要张口说话,不过当看到老五还在这里,感觉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于是低下头接着忙自己的事,但眼神却时不时的瞟向徐管家。
为了自己那笔不菲的抽头,老五不甘心的又劝了徐管家几句,但是徐管家却知道,周府的宅子本来就已经抵押给了王老爷,只不过人家念在两家的情谊上没有索要,也正是因为如此,少爷肯定不能再把院子拿出去卖掉,所以他对老五的劝说也都十分坚决的拒绝了。
最后老五看到实在劝说不动,只能无奈的摇着头离开了,至于徐管家最后再次拜托他把租房的消息放出去的事,他也好像没听见似的,这让徐管家气的在老五离开后,再次呸了几声,大骂对方是小人。
“这位徐管家,刚才我听说您想把院子租出去?”就在徐管家刚一转身准备接着买肉时,没想到那位年轻的屠夫主动上前开口道,满是油光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看到对方的样子,人精的徐管家也是精神一振,急忙凑过去道:“没错,怎么小兄弟知道谁家急着租房子?”
年轻屠夫点点头道:“是有人想租房子,只是不知道您出租的院子大不大,房子的位置和质量怎么样?”
一听有门,徐管家也变得极为亢奋,一脸惊喜的介绍道:“院子小兄弟您就放心吧,再怎么说我们周府以前也是松江有名的大户人家,这次出租的只是前院的三个小院子,每个小院子都不比普通人家住的院子小,房屋都是这些年新建的,绝对没问题,关键是位置也好,距离菜市场就两条街,周围大都是松江府的大户人家,道路四通八达,而且刚才你也听见了,我们周家现在是不愿意卖宅子,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要买呢?”
“周府?可是那位年仅十四就考取了秀才功名的周神童府上?”年轻屠夫在菜市场混的时间也不短了,张家李短听的也不少,自然也知道周府的事。
“没错,小兄弟你既然知道我们家少爷,也应该听说过前段时间的事,现在我们周家暂时有了些难处,所以才想出租前面几套院子渡过难关,若是小兄弟知道谁想租院子的话,还请代为告之,事成之后的好处自然少不了小兄弟!”徐管家对着年轻屠夫行了一礼道,刚才看老五离开的样子,估计他那边肯定不会尽力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把房子租出去的契机,他自然要好好的把握。
不过这时年轻屠夫却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对徐管家一抱拳道:“徐管家,不瞒您说,其实是我想租房子,我本是城南郊外十字村人,每天都要赶早进城卖肉,实在感觉不方便,所以想在城中租一个住处,另外还需要储藏猪肉。”
“这……”听到原来是眼前这个屠夫要租房,徐管家却显得有些犹豫,屠户可是贱业,现在将院子租给对方,对周家来说面子上也不好看。另外最关键的是,万一对方在院子中屠宰猪羊之类的,对家中也不太吉利,特别是王姨娘还信佛茹素,更见不得这些。
“徐管家,您老放心,租的院子只是我平时居住,另外就是将白天屠宰好的肉运到院子中存放,第二天就会卖掉,至于宰杀的地方,则会在我城外的家中,绝对不会放到周府中宰杀!”年轻屠夫也看出了徐管家的顾虑,因此急忙解释道。
他最看中的是周府的位置,距离菜市场只有两条街,若是能租下来,他日后可就轻松多了。至于租金什么他倒不怎么在乎,整个菜市场谁不知道他吴屠夫的摊子生意最好,赚到的钱自然也最多,区区几个租房子的钱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听到对方不会把自己最忌讳的屠宰行为放在周家,徐管家也是松了口气,只见他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吴屠夫道:“这样吧,我回去向我家少爷禀报一下,无论少爷是否同意,改天我都会来和小兄弟你知应一声!”
听到徐管家愿意代为传话,吴屠夫也十分高兴的道:“别改天了,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今天的肉也快卖光了,一个时辰后我在旁边的丰友茶楼做东,请您和周少爷一起商谈租院子的事,房租的问题好商量!”
听到对方如此慷慨,徐管家对这位年轻屠夫的印象也是大好,当下满口答应下来,两人接着又闲聊了几句,徐管家趁机了解了一下对方的情况,结果发现吴屠夫其实才刚满二十,面相有点显老,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几岁。另外他到现在也没有婚配,家中也没有其它的亲人,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了解过吴屠夫的情况后,徐管家又买了两斤肉,本来吴屠夫说什么也不收钱,但是徐管家非要塞给他,最后吴屠夫没办法才收下,不过他一刀下去,切下的肉足有五斤多,另外还送了两根带肉的大骨头棒子,说是送给徐管家熬汤喝,徐管家推辞不过,最后只得收下。
回到周府后,徐管家兴冲冲的找到周重,然后将吴屠夫愿意租房的事讲了一遍。身为一个后世人,周重对什么屠宰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忌讳,对屠夫更不会有什么歧视,毕竟人家只是杀猪又不是杀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重听后立刻满口答应下来,然后简单的准备了一下,一个时辰后来到位于菜市场不远的丰友茶楼。丰友茶楼在松江府还是很有名的,茶楼分为楼上和楼下,楼下是大厅,专供普通人喝茶聊天,而且楼下搭有说书的台子,有说书的先生讲评书。楼上则是包间和雅座,适合文人士子吟诗作对或商人谈生意用。
第十章 少女灵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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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管家,这里!”两人刚一进茶楼,就听到大厅右侧紧挨楼梯的桌子边有人叫道。周重闻声扭头望去,结果发现那位吴屠夫果然和徐管家描述的那样,是个身高九尺的壮汉,另外从外表上看,绝对让人不敢相信他才刚刚二十出头,甚至在周重看来,说对方三十岁都有人相信。
“这位想必就是周公子了,吴山有礼了!”看到周重和徐管家来到面前,吴屠夫拱手向周重行了一礼道,徐管家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吴屠夫名叫吴山。
“吴大哥不必客气,咱们坐下谈!”周重根本没有一个读书人的觉悟,开口就和一个屠夫称兄道弟,这让吴屠夫是受宠若惊,手忙脚忙的让两人坐下,然后他又将伙计叫来,要了一壶好茶和几样点心。
“周公子,想必我想租房子的事徐管家都已经和您说过了,您放心,屠宰的事绝对不会放在您家里,租下的院子我只是用来居住和存放一些肉类,绝对不会脏了您的院子!”吴屠夫也知道自己职业受人忌讳,所以一开始就向周重再次保证道。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十分爽快的开口道:“既然吴大哥如此说了,那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这样吧,一套院子最短要租半年,而且房租要附三押一,每月租金两钱银子,您要是同意的话,咱们现在就去看院子,然后拟个文书把事情给定下来!”
“没问题,院子什么的就不必看了,我以前也经常从周府路过,知道里的院子肯定差不了,咱们现在就立文书,我身上也带着银子,今天晚上我就搬到院子里住,这样明天就不用再受冷跑那么远的路了!”年轻的吴山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看到周重同意,竟然打算今天晚上就住进来。
周重也最喜欢和吴山这种爽快人打交道,当下他向茶楼借了笔墨,然后提笔写下一份文书。说来也有趣,现在的周重虽然没有继承原来周重的文才,但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周重现在竟然写的一手好毛笔字,简体繁体的转换也十分自然,简单的文言文也能写会看,不过一些书本上比较晦涩的字句他还是看不懂。
周重写好文书后,本想给吴山读一遍的,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也粗通文墨,自己拿起文书看了一遍,周重都是用白话文书写,因此他也看的懂。吴屠夫对于文书也没有什么意见,当下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桩生意算是成了。
签过字后,吴山拿出一两二钱银子给周重,然后急匆匆的就告辞离开了,因为他还要赶到城外将收到的两头猪杀了,然后再把猪肉运到城中,否则等到晚上城门一关,他只能等到明天早晨再进城了。对此周重也没有挽留,亲自起身送吴山离开。当然了,吴山在离开之前,也没忘把账给结了。
就在周重回到座位,准备和徐管家将剩下的茶水和糕点吃完再回去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带着几分嘲笑的语气道:“呦~,没想到周大少爷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到丰友楼喝茶,看来你们周家虽然破败了,但周大少的日子却还过的不错吗?”
听到这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周重扭头望去,结果发现之前见过的宋二少爷站在自己身后的楼梯上,正面带嘲笑的看着自己,而在他的前面的楼梯上,则站着两个少女,其中后面那个做丫鬟打扮,身穿青色锦缎小棉袄,容貌俏皮可爱。
前面的少女则身穿火红色的狐皮大衣,头梳少女小髻,鹅蛋脸,琼鼻小口杏核眼、细长的柳眉入鬓,看起来明眸皓齿美丽不可方物,竟然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女。不过这位美丽的少女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向周重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怜悯,看样子应该也知道周重的身份。
看到嘲笑自己的是那位退掉镯儿婚事的宋二少爷,周重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回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一脸的痞相回敬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上次在遗春楼输给我的宋二少爷,你不会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位春红姑娘吧?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却无心恋落花,那位春红小姐是绝对不会看上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的!”
若是周重没有猜错的话,宋二少爷前面的那个美丽少女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华亭县富商之女,宋家正在积极的与对方联姻。知道了这一点,也就明白了周重为何会说出上面那段莫明其妙的话了,在一个男人的心上人面前和对方聊青楼里争风吃醋的那点事,有什么能比这种事更恶心人?
宋二少爷先是一脸迷惘,紧接着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涨红着一张小白脸指着周重大吼道:“周重,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和你在遗春楼争过什么春红姑娘?”
这时茶楼里的人也注意到发生争吵的周重和宋二少爷两人,大厅里不少人都停下聊天,开始笑呵呵的看热闹,特别是当看到楼梯上竟然还有一位美丽的少女时,更是引起不少人的兴趣,其中有几个认出了周重和宋二少爷的身份,但他们却不知道宋家已经退婚的事,不过这也更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纷纷在剩下里猜测两人争吵的起因。
“不是春红姑娘吗?那看来是我记错了!”周重一脸惊诧,看起来真的好像是他记错了一般,不过还没等宋二少爷松口气,只见周重接着又道,“若不是春红姑娘,那应该就是晴儿姑娘,要么就是月月,我记得你可是说过,最喜欢月月姑娘的那对三寸金莲!”
周重说到最后‘三寸金莲’四个字时,眼睛故意的瞟了一下宋二少爷前面的那个裘衣少女,虽然对方对方穿着长裙,但从刚才的走动中他发现,这位少女美则美矣,但却没有缠足,这显然并不符合明朝男子的审美观,因此他才故意将自己胡乱编出来的月月姑娘身上加了对三寸金莲,借此再次挑拨宋二少爷和少女的关系。
果不其然,宋二少爷听到周重的话,气的脸都快绿了,现在他也顾不上和周重斗嘴了,满脸焦急的想和身边的少女解释,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急的他是抓耳挠腮,看起来更加的不堪,惹的茶楼中看热闹的人也是一阵低笑。
相比起来,那位被宋二少爷牵连的少女却一直显得很平静,特别是看到周重只不过用了几句话,就把宋二少爷逼到如此窘境,让她对周重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目光中的怜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更加浓重的好奇,甚至还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了周重几眼,好像是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东西一般。
周重开始还不怎么在意,但很快却被这个少女的目光打量的全身发毛。不过就在这时,只见这位美丽的少女忽然展颜一笑,如冬日里散开的一抹阳光,将整个茶楼都给照亮了,同时也将茶楼中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不少人都开始猜测这位少女的身份。
“周公子好一张利口,好深的心计,小女子今日里算是见识了!”只见裘衣少女轻启朱唇笑道,似乎根本没有为周重刚才的话而生气,这让周重也是心中一凛,心道对方好深的城府,旁边的那个宋二少爷与人家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裘衣少女说完上面的话后,并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再次深深的打量了周重几眼,接着再次开口道:“正所谓相逢即是有缘,周少爷与宋二少爷既然是旧识,只不过以前有些误会,不如周公子的这顿茶就由小女子代请,还望周公子大人有大量,万不可再编排一些是非,不但坏了别人的名声,也污了自己的身份!”
裘衣少女说完,对着周重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然后转身上了楼。而周重则是一脸呆滞,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给宋二少爷设下的套,竟然被一个小女子三言两语就给破的七零八落,而且还反过来嘲讽他编排是非,实在让周重也是惊讶莫名,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宋二少爷虽然被周重挤兑的抓耳挠腮,但却也不是个笨蛋,自然也听出少女为自己出了气,当下更是喜不自胜,对着周重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道:“灵芸说的不错,败家子就是败家子,本少爷才不会和你这种人生气,另外你这顿茶少爷我请了,免得你没茶付账被店家赶出去!哈哈哈~”
宋二少爷说完,估计是怕周重再反唇相讥,所以发出一阵狂笑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到了楼上,根本不给周重说话的机会。而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到吵架的一方上了楼,这架自然也就吵不起来了,因此一个个都是失望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接着品茶。
“原来你这个小丫头叫灵芸,本少爷记下了!”周重有些恨恨的道,不过紧接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有些龌龊的笑容,低声自语道,“别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本少爷,今天哥们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无耻?”
第十一章 借花献佛、打包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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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麻烦您移步!”只见周重忽然高声冲着茶楼的柜台高喊道,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周重以前也是这家丰友茶楼的常客,而且每次前来,都是掌柜的亲自招待,只不过现在周家败落了,掌柜的也就有些懈怠了,就算是看到周重和徐管家一起进来,他依然站在柜台后面一动不动,不过现在周重直接开口喊他,这让掌柜的也不能再装做没看到了。
“周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只见掌柜的从柜台后面小跑过来,一脸假笑的对周重道。再怎么说周重和徐管家以前都是茶楼里的常客,哪怕现在周家败落了,但面子上还要过的去。另外大厅里的其它茶客也都纷纷扭头看向周重,猜测着这位周大少爷又要做什么?
“掌柜的,你们这里最贵的茶是什么?”周重一脸豪气的问道。
“这……”掌柜的听后有些为难的上下打量着周重,他们丰友茶楼虽然比不是杭州或扬州中的大茶楼,但在松江府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茶楼,自然备有不少贵重的好茶,比如有几种好茶每壶最少也有一两银子,那可不是寻常人喝的起的,以前周重倒是常喝,但是现在……
周重也看出掌柜的心思,当下脸色一板道:“怎么,难道你还怕没人付账,没看到刚才那位小姐和宋二少爷都要抢着请本少爷喝茶吗?”
听到周重的话,掌柜的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周大少竟然打算狠宰那位宋二少爷一顿,当下他也再不迟疑,满脸笑容的开口道:“周公子您是我们茶楼的大主顾,别说是有人请客,就算是没人请,小人也要请您!”
听到掌柜的这句言不由衷的话,周重不由得斜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掌柜的也是个重感情的人,那要不今天就由您请客?”
“咳咳~”掌柜的也没想到周重竟然打蛇随棍上,干咳两声化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接着又急忙介绍道,“那什么……我们茶楼新进了一批今年的新茶,其中有西湖龙井、信阳毛尖、武夷岩茶和君山银针等,全都是最上等好茶,您老想喝哪种?”
“哪种最贵?”掌柜的借介绍茶叶岔开周重的话题,周重也没有追究,而是再次追问道,他这次铁了心要让宋二少爷出次血。
“最贵的自然要数武夷岩茶了,当然不是九龙窠岩壁上的那几棵大红袍,大红袍每年就那么点产量,而且都是送到宫里做贡茶的,咱们自然喝不到,不过我们茶楼进的也是武夷岩茶中的上品,一般人有钱都买不到,每壶二两银子!”掌柜的笑眯眯的介绍道,一壶武夷岩茶的成本不过一两二钱银子,卖出去一壶就能赚到八钱,那些便宜的茶叶卖出去十斤,也不见得能有八钱的收益。
“二两?”周重对这个价钱还算满意,紧接着再次大声开口道,“这样吧,今天宋二少爷既然要请本少爷喝茶,那我就借花献佛,请在座的各位喝上一壶武夷岩茶!”
周围的人本来都在关注着周重,现在听到他要请所有人喝茶,当下全都是纷纷起哄,叫好者有之、道谢者有之、也有不少人露出不屑之色,估计他们也感觉周重这种举动有些无耻。
对于众人的表情,周重也全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后,可能会对自己的名声造成一定的影响,不过一来他根本不在乎,二来他这样做也有自己更深一层的用意。
掌柜的听到周重如此说,一开始也有些为难,大厅里少说也坐着二三十桌,这要是每桌来一壶,那可就是五六十两银子,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他担心最后那位宋二少爷不会付账。不过最后却也架不住周重和一些客人的催促,只能按让人给每桌送上一壶武夷岩茶。
周重宰人向来不会只出一刀,当伙计将茶水送上来后,周重拉住转身刚要走的掌柜,笑着开口道:“掌柜的,你们这里的茶叶卖吗?”
掌柜的一听差点吐血,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家大少竟然是一个如此无耻之人?周围正在品尝武夷岩茶的客人也纷纷回头,看向周重的目光中都带上几分怪异。
“这个茶楼有茶楼的规矩,我们丰友茶楼只卖茶水,不卖茶叶,实在抱歉了!”虽然掌柜的很想在茶叶上再赚一笔,但茶楼里的规矩不能废。
周重一听也有些遗憾,不过当他看到桌子上的糕点时,顿时眼睛一亮道:“不卖茶叶没关系,糕点总可以卖吧,这样吧,你们茶楼里还剩下多少糕点,全都给我打包送到府上!”
周重的话一出口,周围离他比较近的几桌客人,更是直接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见过脸皮厚的,但是像周大少这种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坑了那位宋二少爷的茶水钱还不算,竟然连糕点也要坑上一把。
不过掌柜的听后却是哭笑不得,茶楼里准备的糕点自然可以外卖,而且糕点也是茶楼里最重要的收入之一,因此后厨准备的糕点也不少,不过若是把这些糕点打包给周重的话,那今天他们这茶楼还开不开了?
这时周重旁边的徐管家也实在听不下去了,虽说家中缺粮,而且那位宋二少爷也不是个好东西,但自家少爷的举动也有些过了,因此只见他开口劝道:“少爷,人家茶楼也离不开糕点,咱们要是全拿走了,那他们茶楼今天就要关门了,所以您看是不是……”
听到徐管家的劝说,周重也感觉差不多了,凡事都有一个度,宋家的退婚几乎毁了镯儿的一生,按说自己就算是杀了宋家父子都不为过,不过今天的报复已经够了,否则只会引起别人对周府的反感。
想到这里,周重转头对掌柜的笑道:“这倒是我考虑不周,让掌柜的为难了,这样吧,麻烦掌柜的把百果松糕、云片糕和绿豆糕各来十斤!”
听到周重改口只要三样糕点,这让掌柜的也是松了口气,只见他也没吩咐伙计,而是自己亲自跑到厨房去准备,看样子他也是怕了周重,担心对方再改变主意,所以这才借故躲到后面去了。
糕点的准备需要花费点时间,无聊之中的周重和徐管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慢慢的两人被大厅中的说书台子吸引,现在台子上站着一个中年说书人,讲的是形成于宋元之迹的《西游记平话》。注意是西游记平话,并不是后世人所熟知的西游记,吴承恩现在还没有出生,后世人们熟悉的西游记自然也没有出现。
周重在后世是个标准的八零后,可以说从小看着西游记的电视剧长大,后来他还特意找到西游记的原本看过几遍,对西游的故事自然烂熟于心。台上说书先生讲的西游记平话形成于宋元之迹,后来经过民间的加工与修改,其实已经和西游记差不多,同样是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的故事,只不过整个故事没有统一的大纲,各个故事之间没有串连起来,故事情节也显得太过平实,远不如西游记那么吸引人,所以周重边听边摇头。
相比周重的索然无味,徐管家却是听的津津有味,他以前也是丰友茶楼的常客,而且最喜欢呆在大厅里品茶听书,有时一呆就是一下午,周府的下人如果有事,一般都是直接跑来茶楼找他。只可惜自从周府败落后,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徐管家自然也没再来过这里,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自然是倍感珍惜。
好不容易等到伙计将糕点送来,周重将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说真的,他真的喝不出二两银子一壶的茶叶好在哪?在他看来,茶水就是给人解渴提神的,至于味道上的细微差别,除了那些闲的蛋疼的文人士子外,估计没多少人会在意。
周重拉着恋恋不舍的徐管家离开丰友茶楼,手中提着三十斤的糕点,这几样糕点都是镯儿和朵儿最喜欢吃的,反正冬天也不怕变质,这么多足够她们两个吃到过年了。
徐管家跟在周重的后面,一边走一边回味茶楼中说书人讲的西游记平话,最后更是禁不住与周重讨论道:“少爷,今天那个说书人讲的真不错,西游记平话我也听过好多遍了,但是今天这个说书人却在原来的故事上进行了改编,让故事变得更有意思,而且今天刚好讲到三藏法师路遇猴行者,也不知道那个说书人会在后面加些什么样的精彩故事?”
周重听后却是撇了撇嘴没有回答,心想明朝人就是没见识,好好的孙悟空变成了猴行者,而且听一个西游记平话都能兴奋成这样,若是自己把后世的西游记搬出来交给说书人去讲,那还不让所有人打破头抢着去听?
“咦?西游记!”周重脑子中忽然灵光一闪,脚步也一下子停了下来。后面的徐管家一时没注意,白白胖胖的大脸一下子撞到周重背上,刚好撞到鼻子,这下让徐管家疼的是涕泪横流。
第十二章 卖文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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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麻烦你停下来的时候说一声,您看老奴的鼻子都快撞平了!”徐管家捂着鼻子,一边擦眼泪一说报怨道。鼻子上神经最丰富,撞一下鼻涕眼泪什么的全都涌出来,半天都缓不过来,也难怪徐管家会报怨。
不过周重却像是根本没听到徐管家的报怨似的,依然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里则是快速思考着刚才闪过那一道灵光的可行性。
前世的周重虽然被逼着成为灰色边缘人群,但以前好歹也受过十几年的教育,而且在上学的时候,也比较喜欢看书,虽然因为环境所限,古典文学没看过多少,比如论语之类的他到现在都背不全,但是四大名著和一些比较有名的古典小说,却还是看过不少的。
比如以四大名著为例,三国和水浒就不用了,早一百多年就被人写出来了,但是西游记和红楼梦却还都没有面世,吴承恩和更晚的曹雪芹都还没有出生。更巧的是他脑子里对前面的记忆十分清晰,这两本书他都看过多遍,可以说两本书的每个字都在他脑子里,若是周重现在把这两本书写出来,应该可以引起不少的轰动。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一阵兴奋,不过紧接着他又冷静的想到,古代的作家好像一般都混的很惨,很少听说古代有什么人能靠着写小说而发家致富?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钱,若是写书不能为自己带来财富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吗?
“徐管家,你知不知道怎么出书?”这时周重终于想到了徐管家,对于古代出书这种事,还是找一个本时空的土著问一下比较好。
“出书?”徐管家显然有些跟不上周重的思维,愣了好一会才开口回答道,“少爷,出书说容易也容易,说麻烦也麻烦。”
“哦,什么意思?”周重有些不太明白徐管家的话。
“少爷有所不知,出书的人有两种,第一种是那种有名气,而且写的书有人抢着看的人,这些人自然有书商拿着银子找上门,求着他们将写好的书交给自己印刷出版。第二种则是有钱的读书人,他们则是自己出钱找人印刷自己的书,然后送给亲朋好友,以此来搏取名望。”
幸好徐管家以前是个读书人,对出书的事倒也十分清楚,否则若是换成普通人,还真不清楚其中的奥秘。
周重听后却是无比的沮丧,看来作家这个职业倒是和妓女差不多,千百年来工作的形式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出书的条件和后世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惜他现在一没名二没钱,空有一肚子的好文章,却没机会拿出来换成钱花。
徐管家看到周重失望的样子,当下有些不解的问道:“少爷,您问这个问题,该不会是自己想要出书吧?”
“没错,我这里有本比西游记平话更加精彩的小说,讲的也是三藏法师西游的故事,本想出书换点钱花销一下,但没想到出本书竟然也这么难!”周重心中已经打消了出书的想法,以他现在的情况,与其搞文学创作,还不如攒点钱把肥皂之类的小发明搞出来,那些才是真正能赚钱的东西。
徐管家自然不相信周重会有什么更精彩的小说,不过身为一个下人和长辈,他也不会打消周重的积极性,甚至还为周重出主意道:“少爷,若是您真有更精彩的小说,倒也不是没办法挣钱!”
徐管家的话一下子让周重再次燃起了希望,有些急不可耐的道:“徐管家您快说,有什么办法挣钱?”
看到周重如此有信心,徐管家也不禁生出几分希望,当下开口道:“少爷,出书的路只有上面的那两条,钱我们暂时没有,但却可以出名啊,若是少爷您的小说真的十分精彩,可以先写出一部分,然后让街头巷尾的说书人四处去讲,等到最精彩的时候,咱们就不再向外传,到时自然有喜欢听这个故事的人找上门来求书,甚至也能吸引书商主动上门买书!”
周重听到徐管家出的这个主意,却是一拍自己的脑门,满脸都是懊悔之色,徐管家这个办法和后世网上那些站的收费模式几乎一模一样,先放出一部分免费章节吊人胃口,等到写到最**时开始收费,虽然有许多无良的盗版,但毕竟还是有不少品性高洁的读者会支持正版的订阅。枉自己以前也是经常在网上厮混的人,竟然连个办法都没想到,实在是太失败了!
“好!这个办法好!”周重满脸都是兴奋之色,不过紧接着他又想到一个问题,禁不住有些苦恼的道,“可是我们又不认识什么说书先生,又该怎么让他们都说我的小说呢?”
“这个好办,只要有第一个说书先生愿意说这个故事,而且故事精彩引起轰动,肯定能吸引其它的说书先生跟风,到时少爷您的名气也就打出去了,至于这第一个说书先生也简单,少爷您看我怎么样?”徐管家这次满怀信心的道,特别是最后一句时,更是信心十足。
“你?”周重上下打量着徐管家,“徐管家你行不行啊,说书可是个技术活,不是能说会道就能上台的?”
对于周重的怀疑,徐管家却是拍着胸脯保证道:“少爷您放心,老奴好歹也是听了几十年书的人,对说书的那些套路十分熟悉,以前私下里也和几个老朋友聚会,偶尔也说上几段,那些朋友可都称赞我说的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丰友茶楼背后的东主是白老爷,白府的老管家名叫白福,和我也算是老朋友了,以前经常在一起喝茶听书,我拉下老脸去求求他,让他给我个机会去丰友茶楼说书,到时只要在丰友茶楼打响名声,就不愁别的说书人不跟着说!”
听到徐管家一下子列出自己的优势,周重立刻拍板决定道:“好,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开始写小说,尽快把前面几章写出来,然后让徐管家你练习一下,若是没问题的话,剩下的事就要看你的了!”
“少爷放心,老奴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徐管家也是满脸的兴奋,自从十几年前他对科举丧失信心,整个人生除了向周家报恩外,剩下的就只有吃喝玩乐的追求了。其中对于玩这方面,徐管家主要的消遣就是听书,听的时间长了,偶尔也会在一些朋友面前表演一下,而且慢慢的他也喜欢上那种被所有人注视的目光,可惜当时他还要做周府的管家,再加上说书人的收入和地位都不高,所以徐管家才没机会成一个职业的说书人。
现在借助周重想要出书这个机会,徐管家总算是可以了却一桩心愿,将自己的兴趣变成一份职业,关键是还能养家,这才是让他最为兴奋的。至于周重口中说的那本十分精彩的书,徐管家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不过这并不重要,就算是书的内容不精彩,大不了他就讲以前那些比较经典的段子,怎么着也能混口饭吃。
周重和徐管家两人手中有吴屠夫给的一两二钱房租,若是放在普通人家,足够吃上几个月了。不过来自后世的周重实在受不了大明朝的粗茶淡饭,特别是做为一个肉食动物,绝对无法忍受食无肉的情况,前世时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周重他也都没断过肉,再加上镯儿和朵儿从小也是娇生惯养,自己更不能让她们受苦,因此周重对生活品质相求很高,至少在吃喝等方面绝对不能亏待了家人和自己。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路在菜市场时,周重拉着徐管家进去又买了些蔬菜、鸡蛋、豆腐之类的,另外还买了几十斤大米,以及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品。这时已经早都过了午饭的时间了,甚至距离晚饭也不远了,虽然周重和徐管家两人都没吃午饭,不过在茶楼吃了不少的糕点,因此两人倒也不饿。
周重扛着大米提着糕点进到家中的大门,后面跟着徐管家提着比较轻的蔬菜和豆腐之类,刚好镯儿正带着朵儿在前院玩,看到他们一下子带来这么多东西,也都是十分惊讶,其中朵儿看到周重手中的糕点,更是高兴的跳起来叫道:“太好了,这么多糕点都是我最喜欢吃的!”
朵儿说完,跑到周重面前就抢糕点吃。而周重看着大口大口吃着糕点的小妹,心中却有些酸酸的,以前他们周家也是富豪一方,什么山珍海味的没吃过?但是没想到现在仅仅几样普通的糕点,都能让朵儿如此高兴,由此可知前段时间他们过的有多苦。这也让周重更加坚定了信念: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家中的情况尽快好起来!
镯儿比较懂事,开始还怪周重买这么多东西,不过当她知道前面的院子已经租出去一套时,也是十分的高兴,再也顾不得怪周重花钱,帮着他们把东西搬到厨房。而且最后镯儿把周重和徐管家都赶出了厨房,她说做饭是女人事,从今天开始,她也要承担起家中的一份责任!
就在镯儿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成功租出第一个院子时,丰友茶楼中却正在上演精彩的一幕!
第十三章 纠结的宋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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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少爷,那批松江布就拜托你们宋家了!”丰友茶楼二楼的雅间内,那位名叫灵芸的少女坐在茶案前,轻启朱唇叮嘱道。
松江虽然是个小地方,但却有一个闻名全国的特产,那就是松江棉布,自从元朝时黄道婆从海南带来先进的纺织技术,并在老家松江传授给众人后,松江布就以质地优良、花饰灿美而著称,到明朝时,更有“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的谚语。
正德登基之后,正式将松江布列为贡品,由此让松江布的名声更上一层楼,四方商贾都争着前来进货,一时间松江布变得十分抢手,若是没有路子的话,哪怕是当地的商人也很难收到布,而宋家正是靠着手中掌握相当一部分松江布的产量,成为松江府有名的富商。
那位宋二少爷坐在灵芸的对面,脸上满是迷醉之色,认识对方这么多天,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喝茶,同时也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口鼻中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眼睛看着对方绝美的容颜,一时间宋二少爷恍如在仙境中一般。对于灵芸小姐的叮嘱,他自然也是满口的答应道:“灵芸放心,那批布后天就能收上来,到时一定会送到谢府的货栈之中!”
听到对方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而且还叫的如此亲热,灵芸小姐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不过想到布匹的货源掌握在宋家手中,她也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宋少爷真是个信人,小女子在这里代我们谢家谢过了!”
“灵芸你客气了,以你们两家的关系,哪里还需要什么谢字?”宋二少爷看着灵芸小姐灿烂的笑容,听着对方的款款软语,一时间更是感觉如在云端,整个人的脑子中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今生今世一定要娶灵芸小姐为妻,至于那个败家子周重的妹妹,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对方,但想来肯定连给灵芸小姐提鞋都不配!
谢灵芸看着面前恨不得一口把自己吞下的宋二少爷,眼中再次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厌恶,若非这桩生意关系重大,她才没有心情与这个色眯眯的宋二少爷虚与委蛇,现在她只希望自己需要的那批松江布尽快拿到手中,到时就再也不会理会眼前这个恶心的家伙了。
谢灵芸所在的谢家也是松江府的一大富商,只不过谢家的老家并不在松江府城内,而是在松江府治下的华亭县境内,家中世代以经商为生,而且主要走海货,说白了其实也就是走私,每年谢家的船队都要向外输送大批的货物,从中赚取了巨额的财富。不过谢家一向都十分低调,很少有人知道谢家到底有多少资产。
谢家虽然是巨富,但人丁却一向不旺,一连三代单传,到了谢灵芸父亲这一代,却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了,一连娶了十几房小妾,最后还是正妻给他生下这么一个女儿。
谢灵芸虽然是女儿身,但从小就聪慧异常,再加上他父亲也比较开明,经常带着她去谈生意,于是从十三岁开始,谢灵芸就慢慢的接管家业,现在谢家近一半的生意,都是由这位谢家小姐主持,甚至此事还被好事之人传为美谈,再加上谢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谁若是娶到这位谢小姐,就相当于继承了谢家庞大的家业,因此松江府不少世家公子都对她趋之若鹜。
说起来谢家以前和周家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比如以前谢家都是从周家手中收布,但是这次周家忽然倒了,谢家的货源一下子断了,因此不得已之下,谢灵芸只得转而向信用不太好的宋家进货,但是没想到在宋家遇到眼前这位宋二少爷后,就被对方给缠上了。
另外那位宋老爷也极力撮合,不过谢灵芸却看的十分清楚,宋家之所以想要娶她,看重的无非是他们谢家的家产,因此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对方的,只不过现在需要那批松江布解一时之急,因此她才不得不与对方虚与委蛇。
得到宋二少爷的保证,谢灵芸也不想与对方再这么呆下去,只见她在与宋二少爷敷衍的同时,悄悄用脚碰了一下身后站立的娇俏丫鬟,这个丫鬟的名字很特别,叫做算珠,从小与谢灵芸一起长大,两人名为主仆,其实感情更像是姐妹,特别是两人心意相通,有时根本不用说话,对方就可以领会自己的意思。
算珠感觉到自家小姐的小动作,立刻就明白了谢灵芸的意思,只见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忽然上前一步,打断一脸热切的宋二少爷道:“小姐,老爷昨天吩咐过,要您今天下午去查看一下从应天府送来的棉布,这批棉布的质量虽然不如松江布,但却是要运到倭国的,需要小姐您亲自去检验!”
听到算珠的话,谢灵芸立刻站起来道别道:“宋少爷,时间也不早了,小女子还要去验货,只得就此告辞了!”
宋二少爷听到谢灵芸的话,也不得不停下喋喋不休的话语,面带失望的开口道:“灵芸你总是这么忙,连喝个茶都没有时间,平时一定要多多注意身体!”
“嗯,多谢宋公子关心!”谢灵芸虽然讨厌对方,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做的十分周全,与宋二少爷又客气了几句,然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宋二少爷同样是丰友茶楼的大主顾,雅间内有专门的伙计伺候,现在看到对方要离开,伙计上前结帐道:“宋公子您好,今天的茶水和糕点钱一共七十一两,掌柜的已经说了,免去一两的零头,您只需要付七十两就够了。”
“七十两!”宋二少爷震惊的大叫一声,紧接着怒气勃发的吼道,“你们丰友茶楼是不是不想开了,我和灵芸只不过点了一壶茶和两样点心,你们竟然要收我七十两?”
听到宋二少爷的怒吼,谢灵芸也停下脚步,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这让宋二少爷也猛然醒悟,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在伊人面前实在有些失礼。只见他立刻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收起脸上的怒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的道:“七十两虽然对本少爷不算什么,不过你们茶楼肯定算错帐了,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小伙计一直呆在楼上,宋二少爷的账单也是别人通知他的,所以并不清楚这七十两是怎么来的,再加上他的身份低微,也不敢和宋二少爷理论,因此听到对方的话后,立刻飞奔下楼,通知掌柜的上来解释。
不一会的功夫,之前那位被周重吓的躲到后厨的掌柜的快步跑上楼,分别向宋二少爷和谢灵芸行礼。不过还没等掌柜的开口,宋二少爷却再次忍不住道:“行了,掌柜的我现在想要一个解释,一壶茶你就要七十两,就算是进贡给皇上的大红袍也没这么贵吧?”
这时谢灵芸也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她也实在很想知道,一向信誉很好的丰友茶楼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收他们七十两茶钱的天价?若是对方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到时这件事传出去,丰友茶楼的信誉可就全毁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有人来喝茶了。
对于宋二少爷的责问,掌柜的却是露出一个苦笑道:“宋公子您误会了,您点的顶级龙井只要一两银子,两盘糕点倒也不值什么钱,之所以收您七十两,主要是之前您说过要请楼下的周公子喝茶,光是他在本茶楼的消费,就有近七十两白银,所以您看……”
“周重!你这个无耻之徒”听到又是周重坑自己,宋二少爷气的全身直哆嗦,一张小白脸也是涨的通红,咬牙切齿的满脸狰狞,见过无耻的,但像周重这么无耻的人,他却还是第一次见,若是周重现在站在他面前,恐怕这位宋二少爷肯定会扑上去咬掉对方几两肉才解恨。
旁边的谢灵芸听到竟然是周重搞的鬼,樱桃小口惊讶的微微张口,一向精明的秀目中也闪过一丝呆滞之色,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传说中那个温文尔雅、年仅十四岁就考中秀才的松江神童周重,竟然会用这种无耻的手段坑人,喝一次茶就喝掉了七十两,这件事传出去足够引起整个松江府的轰动了。
接下来掌柜的又将周重请楼下所有人喝茶的事讲了一下,特别还点明周重最后拿了三十斤糕点回去。这下才让谢灵芸他们明白事情的经过,心中对周重的无耻有了更深的认识。
不过宋二少爷一边气的咬牙切齿,一边却又十分的纠结,之前他已经在楼下说过,周重今天的茶钱他请了,但是现在周重竟然无耻的借花献佛,请楼下所有人喝茶,而且点的还是连自己都舍不得喝的武夷岩茶。
若是放在平时,他大可把账给赖掉,然后为自己辩白说,之前自己只答应请周重喝茶,又没说请楼下所有人喝茶,所以楼下的花钱他只付周重那一桌就行了。但是现在自己心仪的谢小姐就在旁边,这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赖账这种事。
谢灵芸何等聪明,自然也看出宋二少爷心中的纠结,同时她也十分佩服周重,竟然连自己也算计在内,这种心计在她看来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关键是对方的无耻让她深感震惊,恐怕也只有那些在商场上打滚数十年的老狐狸,才能在这方面与周重相媲美,甚至这让她心中对这位破产少爷出了几分佩服的同时,也出现了几丝好奇。
第十四章 丰盛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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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宋二少爷还要纠结自己不否要付账时,旁边的谢灵芸忽然展颜一笑道:“刚才我也说过,周公子这次的茶钱由我代付,算珠,让人回去取七十两给掌柜的送来!”
听到小姐的吩咐,算珠刚想答应,但旁边的宋二少爷自然不能让心仪的女子代为付账,只见他急忙拦住算珠道:“灵芸且慢,有我在怎么能让你付账,这样吧,我开个条子,掌柜的你派人去宋府拿钱!”
宋二少爷在说上面这些话时,虽然尽量想要让自己显得不在乎,但嘴角却在不停的抽搐,同时心疼的都快吐血了。七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他每月的月例银子也不过才三十多两,现在倒好,周重一顿茶水就喝了他两个月的花销,下个月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看着宋二少爷心疼的样子,谢灵芸的一双秀目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同时心中也在暗笑,这位宋二少爷暂时没了银子,看他日后还如何纠缠自己?
当下宋二少爷写下条子给掌柜的,又强打精神送谢灵芸出了茶楼,等到谢家主仆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之后,宋二少爷的那张小白脸立刻布满了阴霾,目光对着周府的方向看了半天,最后才恶狠狠的道:“周重,就让你再逍遥两天,等到你那位准岳父倒了,到时本少爷一定要让你们周家跪在地上求我!”
“阿嚏~”正在家中准备晚饭的周重忽然打了个喷嚏。
“哪个美女又在念叨本少爷?”周重嘴里咕哝一声,接着拿起桌子上的鸡蛋在桌子沿上磕了一下,十分熟练的将鸡蛋打到碗里。
本来今天的晚饭是由镯儿准备的,别看镯儿以前是个千金大小姐,但厨艺却是明朝女子必修的课程之一,因此她的厨艺虽然比不上罗婶,但却也十分拿的出手。不过周重却认为这段时间大家都吃了不少的苦,有必要做顿丰盛的晚餐庆祝一下,所以光靠镯儿一人肯定不行,最后大家齐动手,除了王姨娘要看着朵儿外,他和徐管家全都去帮忙了。
前世的周重早早的成为孤儿,若是不会做饭的话,恐怕早就饿死了,再加上他这个的嘴也比较馋,顿顿都不能少肉,因此他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比如今天他就做了两个菜,其中一个猪大骨炖豆腐,另外一个则是鸡蛋豆腐白菜汤。徐管家虽然好吃,但厨艺实在不怎么样,因此只负责蒸米,其余的菜主要由镯儿负责。
三人一直忙天都快黑了,这才准备出一桌子丰富的菜肴。看到周重和镯儿都能如此高兴,王姨娘的心情也好转了许多,看着满桌的饭菜,一直夸他们兄妹的手艺好,只不过她却有些奇怪:周重是她看着长大的,却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做饭?
其实不单是王姨娘奇怪,镯儿和徐管家也同样奇怪,君子远庖厨,周重以前的精力都放在读书上了,对其它事向来都不关心,怎么可能会做的一手菜?
对于王姨娘和镯儿她们心中的疑问,周重并没有做出解释,这倒不是周重故意想要保持神秘,而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另外今天关于厨艺的事他解释了,那么以后自己再表露出其它方面的才能,肯定还需要解释,到时还不知道要编出什么样的谎言,与其这样一个谎言连着一个谎言,还不如在开始的时候就不解释,让周围的人慢慢适应他的神秘,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有人再问了。
王姨娘和镯儿她们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不过看到周重不想解释,她们也就不再问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们也的确受苦了,不但要承受周海去世的悲痛,还要承受家业破败的失落,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虽然周重一直让徐管家对王姨娘她们隐瞒家中的现状,但是王姨娘和镯儿也看的出来,家中的情况恐怕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否则也不会天天喝粥吃咸菜。
现在好不容易家中的情况有所好转,而且看到周重精神焕发的样子,这让王姨娘和镯儿都是松了口气,感觉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因此这顿饭自然也吃的十分开心,再加上饭菜又十分丰盛,因此每人都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周重同样是胃口大开,做为一个肉食动物,让他一连数天喝粥吃咸菜,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虽然昨天晚上吃了罗婶送来的咕噜肉,但那点肉非但不能解馋,反而还把他的馋虫给勾了上来,若是今天再吃不上肉,估计他连拦路抢劫的心思都有了。
也正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茹素生涯,让周重感到今天的饭菜格外的香,特别是他做的那道猪大骨炖豆腐,里面的两根大骨他和朵儿一人一根,啃的是满嘴流油,朵儿人小吃的不多,最后两根大骨头棒子全让周重一个人啃干净了,甚至连里面的骨髓都被他敲开吸了个干净。这让一向嘴馋的徐管家看的直流口水,却又不好意思向周重讨要,最后只能拼命的往嘴里塞豆腐。
这顿饭所有人都吃撑了,尤其是周重和朵儿,躺在椅子上一动不想动,镯儿也差不多,毕竟是年轻人,自制力比较差。最后还是王姨娘帮着徐管家收拾残局,不过就在徐管家刚把东西送到前面的厨房时,就听到大门外有人敲门,徐管家跑过去开门,结果发现吴屠夫站在门外,台阶下还停着一辆装满猪肉的车子。
“呦,吴山兄弟实在对不住,刚才我们在后院吃饭,听不到前面的叫门声,劳你久等了!”徐管家看到吴山这才想起来,对方说过今天晚上要住进来,可是刚才他们吃饭时太高兴,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也不知道对方敲了多久的门,所以一上来就开口道歉。
没想到吴山却是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道:“徐管家客气了,其实我也是刚来,您看现在有空没,我这里还有一车猪肉,想快点推到院子里休息一下!”
“有空,我这就把旁边的角门打开,你把车子推进来,我带你去看看院子!”徐管家说着把大门旁边的角门打开,周府的大门有台阶,车子自然进不来,倒是旁边的角门是用来车辆的进出。
吴屠夫搓了搓快要冻僵的双手,推着车子进到周府,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但他还是禁不住好奇的四处打量,若是换做以前,以他的身份根本进不来,因此他对周府这种富豪之家也带着十分的好奇。
对于吴屠夫的这种好奇,徐管家脸上闪过一丝消逝许久的自豪,不过紧接着又变得有些落寞。他先是到厨房和五姨娘打过招呼,然后带着吴屠夫来到周府前院右侧的两处院子道:“吴兄弟你看,这里有两处院子,其中后面这处院子是我在住,前面的院子则空着,以前是给客人准备的住处,不过里面的家俱之类的已经没了,我们可以提供一张床,但是铺盖之类的就要你自己准备了!”
“好,有床就好,铺盖我都已经带来了!”吴山本今天忙了一下午,也没时间准备什么,就带了铺盖过来,本以为今天要打个地铺将就一下,没想到周家愿意提供一张床,这也就省的他明天再去把家里的床搬过来了。
当下徐管家把院子的大门打开,提着灯笼在前面为吴屠夫引路,等到对方将车子推到院子里后,徐管家又简单的为他介绍了一下院子的情况。
这个院子和徐管家住的院子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三间正房外,另外两边还有两间配房,简收拾一下,一间可以做为厨房,另一间则可以做为储物间,让吴山储存猪肉之用。
吴山看过院子后,也是十分的满意,这时周重也从王姨娘那里知道吴山到来的消息,于是赶了过来,当下他又带着吴山去了下人房,那里摆放着许多下人住的床铺,吴山挑了一张最结实也最笨重的床,毕竟以他的体格,一般床还真承受不住。
本来周重还想帮着吴山抬床,一张床也有上百斤,但是没想到吴山这个大个子力气惊人,一支手就把床提起来放在肩膀上,轻飘飘的看起来丝毫不费力,就像是普通人搬一张小椅子似的,这让周重也不禁称赞一声:“好力气!”
安排好吴山后,周重回到后院,徐管家则与吴山聊了一会,主要是告诉对方住在府里要注意的地方,比如吴山只能在前院活动,后院是周重和王姨娘他们的住处,大部分都是女眷,所以是绝对不允许进去的,这些吴山也明白,自然是点头答应。
周重回到内宅,本想到书房把脑子里的西游记默写下来,好让徐管家早点准备,尽快把名气打出去,为自己挣来第一桶金。有了这最关键的第一桶金,他也就能借钱生钱,让家中尽快的恢复元气。
不过就在周重路过后花园时,却忽然听到院子中传出一阵奇怪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