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追狗的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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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的后宅和前院的面积差不多,最中间的院子最大,以前周重的父亲周海就住在这里,在这个院子的东侧就是周重的院子,再往东则是花园,而周海院子的西侧则是王姨娘她们这些姨娘的院子,另外镯儿的绣楼也在西侧,不过自从家中败落后,镯儿就搬到了王姨娘那里,晚上和朵儿都是一起睡,毕竟这么大的院子,三人住在一起也比较安全。
从周府前院到内宅有两个门,分别位于东西两侧,周重住的院子在东侧,所以他也习惯从东侧的门进到内宅,而这个门刚好正对着后花园的月亮门,周重进到内宅后,转身把门栓好,然后就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但也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花园里传来一阵“呜呜~”的声响,听起来和冬天里的寒风声有些像,但却又有所区别,更像是人或动物被捂住嘴时的呜咽声,这让周重一下子警觉起来,同时想到不远处院子里的镯儿等人,这下更让他焦急无比,低头吹灭灯笼,一闪身来到后花园的月亮门前,仔细辨别声音的方位。
“呜呜~,噔噔噔~~”
周重刚到门前,里面那种像是呜咽似的声音更加清晰,而且紧接着里面传出一阵十分明显的脚步声,好像是里面有人也发现了周重的到来,正在迅速向远处逃跑一般。
这下周重再也顾不得许多,抄起月亮门旁边的一把花锄,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就追了上去,结果很快就看到前面有个黑影在狂奔。那个黑影听到后面周重追来的脚步声,吓的更加慌乱,再加上对花园中的道路不熟悉,因此像只无头苍蝇似在花园里东冲西撞。
今天虽然很冷,但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却都出来了,再加上周重的视力很好,借助月光可以看到前面的黑影好像只是一个人,这让他心情一松,之前担心镯儿她们被劫持的心也放了下来,同时脑子也清醒了一些,开始有意的将那个黑影往绝路上赶。前面那个黑影看样子也没什么经验,越跑越是慌乱,甚至可能已经被花园里的小路绕晕了,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逃?
仗着对花园的熟悉,再加上周重有意引导,前面那个黑影很快被他赶到一条走廊上,这条走廊通往一个立在水面上的小亭。结果这个黑影慌不择路之下,果然一头扎进走廊里,跑到尽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条绝路上。
只见那个黑影在小亭里左冲右突,几次想要狠下心跳到下面的池塘里,但是在这种天气里,池塘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跳下去就算淹不死他也能冻死,因此这个黑影几次都把一支脚伸出去了,但最后还是缩了回来。
看到对方被自己逼到了绝路上,周重也放慢了脚步,同时借机喘了几口粗气。刚才他追赶的时候,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大呼小叫的让前面的人停下,一是他知道这根本没用,二来他也担心惊动到王姨娘和镯儿她们,毕竟内宅就他一个男人,她们根本就帮不上忙,而且以他的身手,区区一个小毛贼根本没放在眼里。
周重看着小亭中惊惶无措的黑影,右手的花锄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左手的手心,一边慢慢的逼近一边戏谑的说道:“跑啊,怎么不跑了,刚才你不是跑的挺快吗?”
小亭中的毛贼也不是什么有胆色的人,听到周重的声音竟然全身一颤,特别是周重手中的那把花锄,更给了他巨大的心理压力,当周重一支脚刚踏进小亭时,只见对方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周公子饶命啊,小的真不是来偷东西的!”
“咦?”周重听到这个声音一愣,因为他感觉十分耳熟,好像这个声音在哪听过一般,当下他再次上前走了几步,借助月光这才看清,对方竟然真的是自己的熟人。
“赵二,你小子是不是皮又痒痒了,看来上次小爷给你们的教训还太轻了,大晚上的竟然还敢跑到我家来?”周重说着上去就是一脚,把对方踢了个跟头,而且他这脚也没留情,对方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其实也不怪周重不分青红皂白的踹对方,这个名叫赵二的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无赖,经常和其它几个泼皮混在一起,他们背后没什么势力,大错自然不敢犯,但小偷小摸吃饭不给钱,甚至坑蒙拐骗调戏妇女之类的缺德事也没少干,在附近这一片算是恶名昭著。
赵二虽然是附近有名的泼皮,不过以前周府家大业大,打死他也不敢招惹,因此周重开始并没有注意这家伙,不过在周府败落后,赵二和几个泼皮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翻墙跑到周府内宅,想要调戏当时还没有离开的赵姨娘和两个韩姨娘,当时周家的下人都已经遣散了,偌大的周府只有周重和徐管家两个男人,对他们两人赵二根本没放在眼里。
不过这次赵二他们这些泼皮可是踢到铁板上了,周重前世就是靠着好身手混饭吃的,一般五六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虽然现在他穿越到身材比较瘦弱的周重身上,身手有所退化,但对付赵二这几个泼皮根本不在话下。
而且为了让他们记住教训,周重还特意下了重手,打的赵二这些人是哭爹喊娘,最后跪在地上发誓再也不敢踏进周府一步,这才让周重放了他们一马,但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几天,赵二这小子竟然敢在夜里跑进来,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赵二上次已经领教过周重的身手,而且也知道这位有神童之名的周秀才心狠手黑,打人的时候专往最疼的地方打,那种感觉简直比死还难受,因此刚才被周重追时,他都已经吓的快要尿裤子了,刚才要不是担心池塘里的水太冷,说不定他还真敢跳进水里。
好半天赵二才爬起来,他这种人欺软怕硬,面对周重根本不敢还手,反而再次哀求道:“周公子您不要再打了,小的真不是来偷东西的!”
周重其实也心中奇怪,赵二这种人他最清楚不过,上次自己给他们的教训已经够重了,按说以他那种欺软怕硬的性子,应该不敢再来才是,可是今天晚上竟然闯进来,这实在有些奇怪,因此只见他退开两步问道:“哦,那你说说为什么晚上闯进我家?要是真有不得已的原因也就罢了,若是你敢在老子面前玩花样,小爷今天非让你脱层皮不可!”
“是是!小的骗天骗地也不敢骗您,今天晚上小人之所以闯进您府上,其实是为了追这个小东西的!”赵二听到周重的威胁吓的全身一哆嗦,接着又将背后的一个包裹取下来送到周重面前,这时周重才发现,赵二手中的包裹里一直发现‘呜呜’的声音,和刚才自己在花园外听到的一样。
周重也不怕赵二耍什么花样,伸手拿过包裹打开,结果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只是这只狗的四只爪子都被绑着,嘴上也被堵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两只大眼睛里满是恐惧与祈求之色,看上去无比的可怜。
“就为了追一只狗你就敢跑到我家来,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这个理由吗?”周重有些气恼的道,手中的这只小白狗怎么看都是一只普通的土狗,根本不值什么钱,赵二拿这种理由来搪塞他,简直是对他智商的侮辱。
“周公子请听小人解释,我真的不敢骗您啊!”看到周重不信,赵二再次哭着哀求道。接着他担心周重再打他,急急忙忙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赵二真的没有撒谎,他今天之所以跑到周府的后花园,的确是为了追这条小白狗,至于原因说起来还与周重有关。前几天他和几个泼皮被周重打的是鼻青脸肿,赵二比较好面子,白天不好意思出门,但他家本来就他一个人,又是个破落户,家中根本没存什么粮食,只能靠着晚上出去搞点吃的。
本来这几天的天气就冷,晚上人家都早早关门,赵二一连几天也没机会去施展他那些下作手段,这样一来,他自然也搞不到东西吃。据赵二所说,他从昨天就已经完全断粮了,今天晚上实在饿的受不了,好不容易在街上看到这条小白狗,所以就抓到家里准备炖了吃。
但赵二没想到这小狗十分机灵,竟然趁他磨刀的时候咬断绳子跑了出来,最后更是从周府后花园围墙下的排水洞钻了进来。若是放在平时,别说是一条小狗了,就算是一只会下蛋的鸡跑进周府,赵二也不敢闯进来,但今天实在是饿急了,所以他在外面徘徊半晌,最后还是仗着胆子翻过围墙跳进来,没想到他才刚刚把狗逮住,就被周重给发现了,所以才发生了之前的一幕。
听完赵二的解释,周重打量一下仍然跪在地上没起来的赵二,虽然因为天黑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不过直觉告诉他,赵二应该没有撒谎。
难道就这么放了他?周重心中有些不甘,赵二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幸好今天是犯到自己手里,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家,恐怕还会反被他讹诈一番。
“咦,对了!”周重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件事,刚好需要赵二这种人帮忙,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看来连老天都在帮自己啊!
第十六章 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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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周重忽然脸色一变,用一种大义凛然的语气道:“赵二,你怎么如此狠心,古人狩猎尚且知道放走幼兽,你竟然狠心的要吃掉如此可爱的幼狗,实在大逆不道,这条狗本少爷没收了!”
赵二对前面前面的话没太听懂,在他看来,自己只不过肚子饿了想吃点狗肉罢了,怎么就算是大逆不道了?不过最后的那句话他听懂了,知道自己到嘴的狗肉算是飞了,这让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垂头丧气的没敢说话。
不过这时只见周重上前轻踹了赵二一脚道:“行了,给老子站起来吧,你不是没吃饭吗,刚好今天晚上家里剩下点米饭,你要是想吃的话就跟我来!”
“啊?”正在心灰若丧的赵二忽然仰起头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实在没有想到,周重竟然要请他吃饭。
“啊什么啊,要吃就快点爬起来,少爷我还等着睡觉呢!”周重有些不耐烦的道。对赵二这种泼皮绝对不能太客气,否则他会认为你好欺负,所以对付他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对方打服了,之后无论你说什么,对方都不敢再违抗。
“是是!周公子您别生气!”再看赵二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一脸讨好的道。
周重也没对他加以颜色,转身带着赵二来到前面的厨房,将今天剩下的米饭和一碗菜汤放到桌上。赵二也的确是饿坏了,扑到桌子上也没用碗,直接端起盛菜汤的大海碗,然后将米饭倒进海碗中,开始拼命的往嘴里塞。
赵二这人的长相十分有特点,瘦小的身材上顶着一个又尖又小的脑瓜,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四处乱转,哪怕是吃饭时也不老实,獐头鼠目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不过他的这种长相到也十分符合泼皮的职业特点,别人一眼看到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赵二也是饿的狠了,厨房里剩下有近三大碗的米饭,结果全都进了他的肚子,外加一大碗的汤,最后哪怕是隔着厚厚的棉衣,周重也能看到赵二的肚子明显的鼓了起来。
“咯~”赵二满意的打了个饱嗝,然后又伸出舌头把碗里剩下的几粒米舔干净,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站起来对周重郑重的行了一礼道:“周公子您真是大善人,小人之前多有冒犯,望公子责罚!”
感受到赵二语气中的诚意,周重点了点头道:“知道对错说明你这个人还有的救,那边是米缸,自己拿个袋子去盛点米,先把这几天顶过去再说!”
听到周重不但讲自己吃饭,而且还让自己拿点米回去,这让赵二感动的是热泪盈眶,一时间全身哆嗦的站在那里,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其实周重也很无奈,他有事想要让赵二去做,但总不能不给人家一点好处吧?当然若是有钱的话,他大可以直接拿出一锭银子扔给对方,赵二肯定会帮他做的妥妥帖帖。可惜现在他没钱,只能用这种比较廉价的办法换取赵二的感激,达到和花钱同样的效果。
最终感激的赵二在周重的催促下,拿了个布袋子从米缸里盛了几碗米,这些米足够他喝上几天粥了,这时他向周重再次感谢道:“多谢周公子大恩,日后若是公子有什么用到小人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小人绝不推辞!”
周重等的就是赵二这句话,不过却没立刻开口,而是笑着摇了摇头,好像是说:自己就算是有事,赵二恐怕也帮不上忙。赵二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他也能读懂周重脸上的表情,当下也是神情失望,虽然他是个泼皮,但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但可惜人家周少爷根本不稀罕自己的报恩。
就在赵二感到失望之时,周重却故意做出脸色一变的神情,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接着又踌躇了好一会,这才一脸认真的对赵二问道:“赵二,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情不方便出面去做,你若是想报恩的话,倒是可以帮我一下!”
听到周重这句峰回路转的话,赵二则是精神一振道:“周公子请讲,只要是我赵二能做到的,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帮您办到!”
“哈哈哈~,粉身碎骨倒也不必,只是让你传句话罢了!”周重语气十分轻松的道,事实上他要赵二做的事也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这件事能否做好,就全看赵二他是否用心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重才会花心思收买人心。
接下来只见周重轻声对赵二交待了几句话,而赵二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将这件事做好。
交待完事情后,赵二拿着米袋子告辞,周重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重视,亲自送他来到后花园,并且帮着赵二翻墙出去。不过当赵二跳下墙头的那一刻,周重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站在墙根下想了许久,最后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妹的,赵二你这混蛋有门不走,翻墙翻上瘾了?”
带着被赵二拉低智商的愤恨,周重先去王姨娘住的院子外面转了一下,当听到院子里面传出镯儿和朵儿银铃般的笑声时,这才完全的放下心,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把门关好,但却没有栓上,主要是怕王姨娘她们有什么事找自己,所以这段时间他的院门一直没栓过。
周重转过身把怀里的小白狗拿出来,小白狗的四肢依然被绑着,嘴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可惜周重前世就不是什么爱狗的人,甚至还吃过不少的狗肉,刚才之所以从赵二手中救下这条狗,无非是给自己创造一个给对方恩惠的机会。
周重将手中的小白狗掂了掂,忽然发出嘿嘿的恐怖笑声自语道:“小家伙,没想道你倒是挺肥的,本少爷今天吃的比较多,暂时就养你两天,哪天嘴馋了,倒是可以让徐管家做顿狗肉锅解一下馋!”
说完周重把小白狗的绳子解开,结果这小家伙一下子就跑没影了,不过院门已经关上了,周重也不担心小白狗会跑掉,因此也没再管它,自顾自的向房间里走去。
周重院子的布局和前院的院子差不多,同样是由正房和两侧的厢房组成,其中右侧的厢房是他的书房,左厢房则存放着一些衣服、用品等杂物,另外以前伺候他的丫鬟也住在左厢房,不过现在无论是书房还是左厢房,里面几乎全都空了,丫鬟已经被遣散,值钱的东西也全都被卖了。
周重来到空荡荡的书房,里面的桌椅、古玩和书籍、砚台之类的几乎都变卖一空,唯一剩下就只有两个大藤条箱子,里面放着一些不怎么值钱的笔墨和纸张。周重打开箱子拿出需要的笔墨纸砚等,这些东西都是卖不掉的便宜货,甚至有些还是坏的,比如他手的这块石砚,其中一角被摔掉了,用的时候必须将那一角抬高,这样才不会让墨流出来。
将这些写字的东西拿回房里,接着周重又去左厢房里搬了一个矮桌子和一个矮凳子,这东西是原来丫鬟们吃饭时用的,做工很简单,卖不出什么价钱,因此就留了下来。
将文房四宝在矮桌子上摆放好,又将蜡烛放好,周重这才提起毛笔,同时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脑子关于前世的记忆立刻像电影般开始快速播放,很快周重就找到关于西游记这本书的记忆,书本上的一字一句甚至是每个标点符号,都是那么的清晰。
“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周重猛然睁开眼睛,下笔写西游记的第一回章节名,然后笔走龙蛇,一个奇幻恢宏的西游世界开始慢慢的在UU小说展现。
西游记一共有六十多万字,周重自然不可能一晚上就写完,事实上他也仅仅写完第一章的几千字后,就累的手臂发麻。说起来毛笔就是这点不好,写的时候必须手腕悬空,十分考验人的臂力,另外繁体字的结构又比较复杂,再加上现在的天气又冷,周重房里连个取暖的炉子都没有,写一会就要把手放在怀里暖一下,所以仅仅几千个字就让周重写到半夜。
第二天早上,一连几天满是乌云的天空终于晴朗起来,周重昨天晚上睡的实在太晚了,一直到日上三竿也没有起床,期间王姨娘叫他吃早饭,周重虽然嘴里答应,但其实脑子根本没醒,王姨娘一走他又立刻睡着了。
不过就在周重睡的正香时,忽然感觉脸上热乎乎湿漉漉的,耳边也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另外还有一种压抑的笑声。
周重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本能伸出手想把脸上的东西推开,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伸出去的手竟然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这下把周重吓的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同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双拳更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第十七章 小狗狗和我一起嫁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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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哥哥好厉害!”周重从床上跳起来才发现,自己床着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看到他如此利落的身手,高兴的是拍着手又蹦又跳,而她怀中的小白狗却是吓的“汪汪”直叫,看向周重的目光中满是畏惧之色。
当看清床前的小女孩时,周重一下子放松下来,有些无奈的道:“朵儿,你怎么又是大清早的跑到哥哥这里?”
“哥哥大懒虫,朵儿早就吃过早饭了,可是你还没起床,姐姐就和我一起来叫你起床!”朵儿白嫩的小手抚着怀里的小白狗说道,一双纯洁无暇的大眼睛眨啊眨,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爱。
“哦,镯儿也来了,怎么没见到她,另外这只小白狗怎么在你怀里?”周重探头看了看,发现镯儿没在房里,于是一边穿衣服一边随意的问道。
“姐姐在外面看书,小狗狗本来就在哥哥的院子里啊,我进来后它就跟着我,而且还舔我手心,很好玩的,刚才就是它把哥哥你舔醒的!”朵儿一脸天真可爱的道,看的出来,她对这只小白狗十分的喜欢。
“看书?看什么书?”周重一脸的惊讶,同时伸出袖子在脸上狠狠的擦了一下,对于朵儿喜欢小白狗这件事,他并没有感到太奇怪,小女孩总是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只不过他对自己被狗舔这件事还有些排斥,天知道这只狗之前都舔过什么东西?
“就是哥哥你放在桌子上的那些啊!”朵儿伸出小手指了指周重床前的小桌子,结果这时周重才发现,自己昨天写的书稿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叠白纸。
“哥哥,这只小白狗是哪里来的,送给我好不好?”正在这时,朵儿忽然再次开口道,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撒娇,小脸上更是带着一种讨好的笑容。
“送给你?”周重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小白狗肥嘟嘟的身材,在他眼中,这可是一锅上好的狗肉啊,而小白狗可能了感到周重目光中那种**裸的**,吓的一边呜咽着一边往朵儿怀里钻,只露出一个小屁股拼命的摇尾巴向他讨好,可惜它的这种讨好显然打动不了一个吃货那颗残忍的心。
一顿美味滋补的狗肉,让周重可以无视小白狗的可怜,但当他与朵儿带着几分乞求的目光相对时,心中却不由得一软,最后只好同意道:“好吧,这只狗就送给朵儿了,你一定要把它养的肥肥的,千万不要让它瘦下来!”
瘦下来可就不好吃了!周重在心中又补上一句,小孩子的兴趣一般转移的很快,万一哪天朵儿不喜欢小白狗了,到时这条狗还是自己的。想到这里,周重不禁‘嘿嘿’的笑了两声,结果吓的小白狗把整个脑袋都埋在朵儿的怀里,全身都在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正眼看周重。
“嗯,谢谢哥哥,我一定会把小狗狗养的像小猪一样!”天真的小萝莉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保证道,说完脸上还露出一种纯纯的笑容,让周重有种欺骗小孩子的负罪感。
周重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然后拉着朵儿的小手出了房间,这时周重才发现,今天竟然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更加难得的是,外面竟然没有一丝的风,暖洋洋的日光照射下,冬日的寒冷被一扫而空,甚至连空气中都透着几分暖意。
走出房门的周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又活动了一下手脚。说起来周重还是一个习惯晨炼的人,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打几趟拳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在院子里跑上几圈,以此来保持体力,这些都是他前世保留下来的好习惯。可惜昨天晚上太累睡的太晚,现在都已经日上三竿,晨练只好中断一天了。
“哥哥,哥哥,你快看姐姐!”正在周重刚把手脚活动开,忽然旁边的小萝莉牵了牵他的衣角,一脸神秘的指着屋檐下低声道,而当周重顺着她的小手望去,当下也是一愣。
只见在温暖的阳光下,秀丽文雅的镯儿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手肘支在腿上,双手托着一卷书稿,螓首微垂专注着看着书稿,嘴角一丝诱人心魄的微笑静静的绽放。额头上一抹秀发垂落,被灿烂的阳光染成了金色,看上去极其具有画面感,俨然一幅古典仕女图。
看到如此绝美的画面,周重也感到精神一阵恍惚,一时间心神俱醉。心想也不知道日后那个混蛋有福,能娶到自己这个如此漂亮文雅的妹妹?另外让周重感到可惜的是,他手中没有相机,否则若是能将这一幕拍下来放在网上,肯定会引起无数宅男的疯狂。
朵儿可能是觉得姐姐认真看书的模样十分有趣,因此只见她抱着小狗跑过去,然后大叫一声:“姐姐!”
“呀!”全身心都沉浸在西游记开篇宏大场面中的镯儿忽然受到惊吓,自然尖叫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当看清身边正笑的贼兮兮的朵儿时,气的镯儿伸手就要扭朵儿的耳朵。
朵儿却十分灵巧的躲开,嬉笑着转身跑到周重的身后藏起来。镯儿却还不依不饶,跑过来与朵儿围着周重打打闹闹,一时间两个大小萝莉闹成一团,满院子都是她们的银铃般的欢笑声。
两个女孩打闹了好一阵,最后才在周重的劝解下分开,只是这时两人都已经累的气喘迂迂,两张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说不出的可爱。
只见镯儿好不容易把气息喘均,忽然想到手中的书稿,立刻有些急不可耐的向周重问道:“兄长,这是你写的小说吗?”
“是啊,这是我昨天晚上写出来的,准备让徐管家练习一下,然后到外面宣讲,等到将名气打出去了,到时肯定会有书商上门求书,到时为兄手中也就能拿到一笔钱,有了这笔钱,不但可以改善家中的生活,另外也能借钱生钱,恢复一些我们周家的生意!”周重满怀信心的道,只要有了第一笔资金,以他脑袋中来自后世的知识,想要发家致富还不是小菜一碟?
镯儿本来十分崇拜兄长能写出如此精彩的小说,但是当她听到周重竟然准备拿书稿换钱时,神情不禁一黯,眼睛也有些潮湿,数次张口欲言,但最后却只是强笑道:“兄长如此大才,现在却用来写这些市井小说,实在太委屈了!”
周重只顾着沉浸在挣钱的幻想中,倒没注意镯儿的表情变化,只是满不在乎的开口道:“没什么委不委屈的,什么才华都是假的,能够让自己身边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才是真的!”
对于周重这种实用至上的思想,镯儿却还无法完全接受,在她在看来,自己的哥哥从小就是个天才,十四岁就能考上秀才,这在整个大明朝的历史上都很少见,日后很可能是状元之材。但是自从家业败了之后,自己兄长的性格大变,好像对科举和读书都不怎么感兴趣了,一心只想着让他们过上原来那种吃穿不愁的生活,这让镯儿为之深深感动,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还觉得兄长的这种做法有些舍本逐末。
周重倒不知道镯儿心中的想法,其实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在乎,毕竟他这个秀才可是冒牌的,现在别说去考科举,恐怕连府学里的一般考试都过不了,所以现在还是实实在在的挣钱最重要。
“镯儿,你觉得为兄写的这部西游记开篇如何,够不够吸引人?”虽然周重知道西游记在古典文学史上的地位,但他毕竟不是明朝人,心中对西游记还是没什么底,因此现在想听一下镯儿的意见。
看到周重脸上露出罕见的忐忑表情,镯儿却是抿嘴一笑道:“兄长才华横溢,四书五经都难不倒你,更何况区区小说?市井中流传的那些西游话本,与兄长的这部西游记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得到镯儿如此肯定的答复,周重脸上的忐忑立刻一扫而光,换上一副踌躇满志的表情大笑道:“哈哈~,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大哥肯定会让咱们周家重新成为松江首屈一指的大富豪,甚至是大明最有钱的大富豪,到时再将镯儿和朵儿你们两个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后悔去吧!”
听到周重再次提到自己嫁人的事,镯儿再次娇羞的红了脸,只是这次她对兄长的信心更足了。暂时还不懂事的朵儿听到兄长让自己嫁人,却是有些不高兴的嚷嚷道:“朵儿才不嫁人呢,要嫁也要嫁给大哥!”
朵儿天真的话语把周重和镯儿都逗的大笑,只是朵儿自己却有些不明白哥哥姐姐在笑些什么?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与无辜。最后周重俯下身子拍了拍朵儿的小脑袋笑道:“好,大哥就等着朵儿你长大,不过朵儿你也要努力吃饭,这样才能快点长大噢!”
“嗯,朵儿听哥哥的话,一定努力吃饭!”天真的朵儿懂事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对怀中的小白狗道,“狗狗你也要好好吃饭,等长大了我们一起嫁给哥哥!”
第十八章 知交好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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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镯儿听到这里,虽然极力想要压抑住自己的笑声,但最终没能成功,最后捂着嘴背过身去,笑的肩膀都是一耸一耸的。相比之下,周重却是一脸郁闷,小孩子的口味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正在兄妹三人聊的高兴时,徐管家用托盘给周重送来早餐。刚好周重也想让徐管家看一下西游记的第一回,但还没等他开口,徐管家却一脸为难的道:“少爷,我发现那个吴屠夫人品有问题,咱们还是想办法把他赶走吧!”
“有问题,什么问题?”周重接过徐管家手中的早餐,面带疑惑的问道。
“少爷您不知道,昨天晚上咱们剩下不少的米饭,本来我想今天早上熬粥喝的,但是今天早上起来却不见了,家里除了吴屠夫就没外人了,肯定是他偷吃了,本来吃了也就吃了,他和我说一下也行,但今天早上我见到他出摊,却根本没提这回事,这种人……”
“呵呵,徐管家你错怪吴屠夫了!”没等徐管家把话说完,周重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笑着打断他道,“昨天的剩饭是我拿去用了,不关吴屠夫的事。”
“您……您拿去了?”徐管家有些不太相信。
“是我拿去了,至于干什么你就不要问了。”周重笑着说道,赵二那种人的名声太臭,所以他不想让镯儿他们知道自己与对方有来往。
听到周重不愿解释,徐管家他也就不再追问,接下来周重兴致勃勃的将西游记第一回的书稿交给宋管家,结果对方看过之后,也是赞不绝口,只不过这第一回的内容太少,能看出来的情节不多,所以最好能多一些内容。
看到西游记得到镯儿和徐管家两人的称赞,这让周重更有信心,在吃过早餐后,立刻打起精神开始接着默写西游记。相比昨天晚上的孤单,这次镯儿自告奋勇在一边帮着磨墨,这更让周重写字的速度大增,一上午就又写出了一回。
不过就在周重闭门写书之时,昨天他与宋二少爷在丰友茶楼冲突的事终于传扬开来。说起来在古代社会,没有报纸、网络这些信息传递的媒介,几乎所有的消息都靠口口相传,其中像茶楼这种闲人聚集的地方,更是信息交换的枢纽之一,所以才仅仅一晚上的时间,整个松江府几乎都知道了昨天的事。
周重十四岁就考取了秀才,再加上周家以前也是松江府有名的富豪,因此周重在松江府的名气也是极大,前段时间周府破产,更让周重成为整个松江府议论的中心,其中惋惜者有之、同情者有之,当然更有许多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
本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对周府八卦的热情也慢慢的减退,特别是这两天,已经很少有人再聊起周府的事,但是随着昨天丰友茶楼周重与宋二公子冲突的事情传播开来,立刻让周重再次成为整个松江府的议论焦点,不少闲人聚在一起,若是有人不知道昨天丰友茶楼的事,简直都不好意思开口。
松江城北一座名叫‘品香楼’的大酒楼内,现在正是午饭时分,因此整个酒楼的大厅里坐满了人。品香楼是松江府可以排进前三的大酒楼,能来这里吃饭的人不能说非富即贵吧,但至少也是小有身家,这种人的特点就是有钱又有闲,平时除了听戏唱曲逛青楼外,最大的消遣就是聊一聊听到的新鲜事。
“一顿茶就喝掉了七十两,周公子这次干的太漂亮了,遭瘟的宋家死绝了才好!”不用问,说这句话的肯定是和宋家有仇的人。
“周重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坑宋家,简直是有辱斯文,不成体统之极!”一个对周重看不顺眼的老学究满脸愤怒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宋二公子和周公子的妹妹已经订亲了,他们两人就算是关系不睦,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撕破脸皮吧?”一个比较有脑子的仁兄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当时周公子与宋二公子冲突时,现场还有一个美貌的少女,听说他们之所以起冲突,就是因为这个少女,你们知道这个少女是谁?”这是一位极有八卦精神的仁兄在向周围的朋友兜售自己猜测出来的‘事实’。
“呸,你们都在胡说,我来告诉你们真相吧……”
大厅中每个酒桌上都在讨论着昨天丰友茶楼的事,各人都有各人的观点,这个说周重做的对,那个又说宋家是受害者,甚至还有不少人爆料出所谓的‘真相’,虽然这些真相大多与事实相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只要是酒桌上的人爱听,爆料人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陶醉在被众人瞩目的精神快感中不可自拔。
相比楼下大厅的吵闹,二楼的雅间却显得安静的多,雅间客人的身份一般比楼下客人要高一些,说话自然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份,因此哪怕他们也十分关注周重与宋家冲突的事,但最多也就是每个雅间内低声讨论一翻,很少像楼下那样大场嚷嚷。
其中一间名叫兰亭阁的雅间内,三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士子相对而坐,为首一人是个头戴儒巾,身穿青色襕衫,浓眉俊目一脸的正气,只是现在他双眉紧锁,一脸无奈的向身边的两人问道:“两位仁兄,我绝不相信文达会是那种坑人钱财的下作小人!”
文达是周重的字,一般知交好友都是以字相称。
“嘿嘿,郑兄,你不相信又能如何,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正所谓人穷志短,周重已经不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周重了,为了那位华亭谢家之女,他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坑了宋二公子七十两白银,当时有那么多人亲眼所见,难道这件事还做的假不成?”左侧那个身材高瘦,皮肤却异常白皙的年轻士子冷笑着反问道。
中间那位姓郑的士子听到高瘦士子的话,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一脸不悦的道:“刘兄,虽然周兄平时与你多有争执,但那只是君子与学术之争,咱们毕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可是你现在背后如此诋毁周兄,岂是君子所为?”
被称为周兄的士子听到郑姓士子的讥讽,当下也是脸色一变,刚想反口还击,但他对面那个天生一张笑脸,一看就让人感觉十分和气的年轻士子却开口劝道:“两位仁兄就不要吵了,大家要以和气为贵,另外郑兄的话说的不错,周兄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知交好友,就算他做出这样的事,咱们也不能在背后如此议论于他!”
看到自己对面的笑脸士子也站在周重那边,身材高瘦的刘姓士子终于不再和郑姓士子争辩,只见他气呼呼的坐下道:“好,一切自有定论,况且李兄已经出去打听消息了,等他回来,谁对谁错自然也就清楚了。”
看到刘姓士子坐下,郑姓士子和笑脸士子对视一眼,最后也都摇了摇头坐下,接下来三人都没有说话,雅间之内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从这三人的对话中也能猜到,这三人都是周重以前的知交好友,其中坐在正中的郑姓士子名叫郑经,字明伦。那个与他争辩的高瘦刘姓士子名叫刘宠,字长山。而最后劝合的笑脸士子姓张名况,字方士。另外还有一个出去打探消息的士子,姓李名政,字伯劳。
郑经与刘宠四人与周重一样,都是松江本地的士子,而且相识多年,以前经常在一起吟诗喝酒,五人的才学在年轻人中都顶尖的,先后都考取了秀才,现在都是府学中的生员,并相约在一年后参加乡试,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周重家中竟然遭逢如此大变。
雅间中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一个十分年轻的士子喘着粗气闯了进来,刚一进来就端起桌子上的茶碗一饮而尽,然后又喘了几口粗气道:“都打听清楚了,这件事不怪文达,若是换做是我的话,恐怕早就上去揍宋家那个混蛋一顿了。”
进来自然是那位李政李伯劳,只见对方年纪与周重相仿,身穿蓝色襕衫,方面大耳一脸的福相。其实在五人之中,以郑经的年龄最大,周重的年纪最小,而李政则比周重大上半岁,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两人的交情也最为莫逆。在听到周重的事后,李政也最为关心,自告奋勇的跑出去打探消息。
听到李政的话,郑经与张况都是眼睛一亮,其中郑经更是急不可耐的道:“伯劳,你快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一遍,文达到底为何会与宋家发生冲突?”
不过这时那位与周重不合的刘宠却是有些阴阳怪气的道:“伯劳兄,我知道你与周重的交情最好,但咱们读书人一身正气,你千万不要拿那些街头巷尾的传闻来糊弄我们!”
李政虽然是个读书人,却是个火爆的脾气,平时和周重一样,对尖酸刻薄的刘宠一向没有好感,现在听到他怀疑自己人品,当下气的指着刘宠怒斥道:“姓刘的,以前我和文达不愿意与你争,那是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现在文达暂时落难,你不但不念旧情,反而还在背后说三道四,像这样的人品,实在让李某不屑,若是你不愿意听的话,现在就给我出去!”
第十九章 知交好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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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伯劳兄性情高洁,刘某实在高攀不上,郑兄、张兄,刘某告辞!”刘宠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受到了这种气,况且怒斥他的李政年龄比他要小的多,因此他听后更是怒不可遏,说完一甩袖子就离开了雅间。
旁边的郑经与张况本想挽留,但最后却迟疑了一下,结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宠离开。说起来五人中刘宠的年纪仅次于郑经,但是在才学上却与郑经他们差着一筹,去年才与周重、李政一起考取了秀才。
也可能正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使得他对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周重和李政有些潜意识的嫉妒,时不时的就与两人发生一些小冲突。郑经和张况也是十分精明的人,对刘宠的心思也看的十分明白,只是苦于相交多年,让他们不好意思直接指出对方的缺点罢了。
走出雅间的刘宠看到郑经与张况也没有挽留自己,心中的火气更盛,当下再次怒哼一声,气呼呼的顺着楼梯走下楼,但是当他刚到楼下的大厅时,却听到大厅里有人嚷道:“原来如此,宋家父子做出如此下作的事,难怪周公子会做出如此激烈的手段!”
“宋家也忒不要脸了,竟然用这种手段逼迫周家,要我说啊,周公子昨天的手段还算是轻的,最好把宋家坑的倾家荡产才好!”另外一桌的一个高嗓门也在嚷道。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宋家无耻也就罢了,周重怎可也和他们一样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实在是可惜!太可惜了!”角落里几个老学究在那里摇头叹息道,虽然他们同样觉得周重的作法不妥,但语气中透出的感情却已经偏向了周重。
“啧啧~,那位周小姐真是刚烈的性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举动,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么好的女子宋家竟然不愿意娶,简直是瞎了宋家父子的狗眼!”另外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摇着扇子称赞道,这么冷的天气他也不怕得伤寒。
听到大厅里一致讨伐宋家的声音,甚至还在称赞什么周小姐?刘宠也不由心中奇怪,刚才他上楼时,大厅里虽然有人支持周重,但也有不少认为周重做的事太过下作,可是这才片刻功夫,怎么大厅里的议论竟然开始一边倒的支持起周重来?
想到这里,刘宠心中奇怪,特意侧耳细听,想要多了解一些周重与宋家的恩怨。可是大厅里人多口杂,这个说那个也说,虽然讨论的都是一件事,但每一桌人讨论的重点都不一样,刘宠听的是头晕脑涨,最后终于听到事情的重点。
原来周重之所以与宋家发生冲突,竟然是因为宋家之前借逼债为名,逼着周重退掉了妹妹与宋二公子的婚事。如此一来,整个事情就变成了宋家无耻在先,昨天周重只不过借机报复一下罢了,虽然手段有点不光彩,但却也情有可原。
“哼,退婚也是活该,宋家现在如日中天,而你们周家却一下子败落下来,若是有自知之明的话,就应该主动去退婚,非要人家上门羞辱,枉你周重还号称神童,简直是愚不可及!”刘宠走出品香楼的大门,脸上露出一种阴狠的表情道。他对周重的嫉妒已经深入到骨子里,哪怕现在周家败落了,他也依然听不得半点称赞周重的话。
就在刘宠离开品香楼的同时,楼上兰亭阁的雅间内,郑经和张况也从李政那里得知了周重与宋家冲突的原因,只见郑经猛然一拍桌子,满脸怒容的站起来道:“宋家果然是无耻小人,文达家中这才刚刚落难,身为亲家非但不在危难之际帮扶一把,反而还做出如此落井下石之举,同时也污了周小姐的名节,这种无耻之尤的举动,就算是杀了宋氏父子也不为过!”
郑经为人最是方正,尤其看不得那些仗势欺人的勾当,平时喜欢抱打不平,在松江府的普通百姓中很有声望。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宋家父子逼着周重退婚的举动也最为愤怒,心中对周重的那一丝怀疑也立刻烟消云散。
看到郑经的反应,李政也是一下子站起来道:“痛快!像宋家父子这种人,自然用不着和他们讲什么道义,文达才仅仅坑了对方七十两,若是我的话,非得坑宋家上千两、上万两不可!”
看到两个知交好友都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一向性子和善的张况却表现的很冷静,开口向李政问道:“伯劳,宋家退婚的消息确定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绝对确定,为这件事我还花了十枚大钱,好不容易才从一个人的嘴里问出来,而且不但我知道,好多人都已经得到这个消息,咱们楼下的大厅里就已经传开了。”只见李政再次坐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又有些神秘的道,“另外说起退婚这件事,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
“哦,什么插曲?”是人都免不了有一个八卦之心,比如郑经和张况,他们虽然担心好友周重的处境,但现在听到李政的话,还是忍不住凑过来追问道。
“嘿嘿,刚才我不是说了吗,这个消息是我花十个大钱从一个人嘴里买来的,这个人其实是住在周府附近的一个泼皮,当天更是亲眼见到宋家退亲的事,若是两位仁兄想听的话,咱们还是老规矩,十文钱三人平摊,我之前跑了那么长的路,所以出两文就行了,剩下的你们每人四文!”李政伸出手做了个人人都懂的要钱手势,别看他是个读书人,但在钱财上却是个最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哪怕是一文钱他也不肯吃亏。
若你以为李政是个爱钱如命的穷秀才,那你可就错了,其实李政同样出身于巨富之家,家中钱财数以万计,只不过他们家的生意并不在松江,而是集中在苏杭两地,因此在松江本地的名声却不怎么显著。
李家世代经商,到李政这一代时,才好不容易出了李政这么个读书苗子。李政的父亲和叔伯们都将他视为家族在仕途上的希望,平时对李政几乎是百依百顺,试问出身于这种家族的他,怎么可能会缺钱?
不过不缺钱并不代表着不在乎钱,李政可能是受到李家世代经商的影响,对钱财的观念与一般读书人不同,他认为该花的钱一文都不能少,但不该花的钱,却是一文也不能多花。亲兄弟之间还要明算账,更何况是朋友?
郑经与张况都与李政相交多年,自然知道这个朋友的臭毛病,另外他们也知道,别看李政看起来好像很扣门,但若是朋友有难,他绝对是最大方的一个。比如周重家中落难,前段时间他们结伴去探望,李政表示要替周重把欠下的债务都还了,但周重却是死活不让,为此两人差点吵起来,最后还是张况从中打圆场才平息了两人的争执。
只见郑经与张况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几分无奈,接着两人把荷包掏出来数出四文钱交给李政道:“给你,这下可以说了吧?”
李政笑嘻嘻的把八文钱数了一遍,小心的放到怀里道:“两位仁兄听好了,卖给我消息的人叫赵二,是周府附近的一个泼皮,此人前几天亲眼见到宋氏父子到周府讨债,至于宋氏父子在府中与文达发生了什么冲突他不知道,但是最精彩的一幕他却是亲眼所见!”
接下来李政将自己花十文钱买的消息讲了一遍,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其实是周重编造出来的故事。周重的本意并不是让赵二卖消息,他只是编造了一个故事,然后让赵二把这个故事传播出去,但没想到赵二很有经济头脑,看到这么多人对周府的事感兴趣,竟然明码标价的开始卖消息,李政就是上当受骗的其中一个。
按照赵二的描述,当天宋家父子带着礼物去周府,刚好被他看到,本来他以为宋家父子是来探望亲家的,但是没想到过了不一会儿,宋氏父子连人带礼物都被扔出了周府,然后周重走出门一脸怒气的训斥对方,训斥的内容无非也就是宋家背信弃义,竟然借逼债来退婚,实在无耻之尤,他周重身为一个知礼法的读书人,是绝对不会同意退婚的!
看到周重不愿意退婚,宋氏父子是拼命的纠缠,而且拿周家欠他们的债务威逼,可是周重却不为所动,更表示周家一定不会欠债不还,三天之内一定会把债务还清。
但宋氏父子的无耻却远超所有人的想象,竟然非要周重当场还清债务,根本不给周重准备的时间,这点连身为泼皮的赵二都看不下去了,上前说了几句公道话,可是没想到却遭到宋氏父子的毒打。
值得一提的是,赵二讲到自己大义凛然的站出来这一段时,就会向李政等受骗者看了一下身上的伤痕,以此来增加自己话中的真实性。可惜李政等人却不知道,赵二身上的伤痕是昨天晚上被周重抓到后一脚踹出来的。
不过接下来整个故事的**终于到了,就在宋氏父子殴打过赵二后,依然威逼周重还钱,否则就要退婚,也就在这时,做为退婚最大受害者的周小姐,也就是镯儿忽然走了出来,然后拿出婚书当着宋氏父子的面撕毁道:“周家之女安能嫁给如此卑鄙无耻之徒?”
第二十章 秀才们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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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重让赵二传扬出去的故事以宋家父子上门开始,以镯儿怒斥宋氏父子,并自己撕毁婚书为结束。虽然镯儿在这个故事中只在最后一刻出场,而且台词也只有一句,但却给所有听众树立了一个有情有义、性情刚烈的少女形象,同时也从正面衬托出宋氏父子的无耻。
虽说上面的故事是编造的,但宋氏父子的无耻却是事实,只不过周重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艺术加工,同时给镯儿树立了一个正面的形象,这样一来,即便镯儿被退婚,但她也得到很多人的好感,相信日后肯定会有不少人愿意娶镯儿这样的女子。
宋家退婚在先的消息一出,立刻起了周重原来所预想的效果,所有议论都开始一边倒的偏向他们周家,毕竟在大明这个时代,退婚都是十分受人鄙视的,特别是被退婚的一方还处于弱势地位,再加上宋家父子卑鄙的手段,这更让所有人都开始同情周家。
千万不要小看这种舆论的力量,特别是古代社会对个人道德也比较看重,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所受到的影响远比后世要大的多。
宋家父子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退婚,这使得宋家一时间处于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甚至连宋家的生意也都受到很大的影响,比如他们原来掌握着不少松江织工的布匹收购,但是现在不少织工鄙视宋家父子的人品,开始转而将自己织的布卖给别家,反正价钱都一样,卖给谁对织工的影响都不是很大。如此一来,宋家的生意大受影响,不少原来答应别人的货物无论按时交货,结果再次增加了宋家的信誉危机。
当然宋家也不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期间也做出数次反击,甚至他们还以牙还牙的对外宣称,是周重自感还不起宋家的债务,所以自愿放弃两家的婚事,以婚书换回了宋家手中的欠条。虽然这个消息前面是编造的,但婚书换欠条却也是事实。
对于宋家学习自己编造出来的故事,周重也通过赵二给予了还击,告诉所有人自己已经还清了周府所有的债务,加在一起足有数万两,难道还差宋家那区区二百两的债务吗?
周重的这个还击不可谓不毒,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周家欠下大量的债务,但没想到这才短短月余时间,周家的债务竟然都还清了,甚至有好事者还向一些周府的债主核实过,结果证明周重没有撒谎。
这下所有人都对周重的话坚信不疑,周府虽然倒了,但周重绝不会因为区区二百两就主动放弃自己妹妹和宋家的婚事,毕竟退婚之后,周小姐的一生几乎都毁了,那可是周重的亲妹妹,而且周重再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另外最为关键的是,郑经与李政、张况三人发动府学里的生员,在支持周重的同时,猛烈撞击宋家用卑鄙手段退婚的行为。这些生员的影响力可是不容小觑,他们要么出身书香门第,要么就是富豪出身,真正穷人出身的秀才很少。
无论是这些秀才本身的影响力还是潜在势力,都不是宋家可以抵挡的,面对秀才们的一致讨伐,宋家根本不敢再为自己辩驳,甚至宋家的人也成为松江府的过街老鼠,几乎陷入人人喊打的局面。
对于这种情况,连周重自己都没有想到,毕竟做为一个后世人,他对秀才的认知还停留在‘穷秀才’的程度上,根本没想到大明的秀才非但不穷,而且在地方上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若是早知道这一点,他哪里还用的着花费如此多的心计,直接找到郑经他们帮忙就是了。
虽然社会舆论并不能杀人,也不能让宋家破产,但至少让宋家父子落的个灰头土脸,另外听说宋家的生意也大受影响,本来如日中天的宋家是一落千丈,生意至少缩水了一半,再也不复之前的风光。
对于宋家的惨状,周重并没有任何的怜悯,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特别是宋家父子这种小人,几乎毁了镯儿的一生,若不让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好!好!太好了!”周重住的院子内,徐管家一边翻着已经完成的西游记,一边发出不断的赞叹声。
对于宋家的事,周重并没有关注太多,毕竟现在他最重要的是赚钱养家,西游记的前十回很快被他写了出来,不过在这十回中,只有一半是周重自己亲笔写的,剩下的一半则是由他口述,然后镯儿代笔的,毕竟一个人写的时间长了,手臂会受不了,两人交替着写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西游记中有一些比较反叛的词句,比如孙悟空那句“皇帝轮流坐,明日到我家”,周重就做了一些修改,使得西游记更像是一本纯粹的神话志怪小说,减少了一些对现实的讽刺,免得日后给自己惹来麻烦。
“少爷,您这本西游记实在太精彩了,我敢保证,只要拿到市面上去宣讲,恐怕以前所有的西游记平话都会销声匿迹,以后所有西游记都将以您这本书为依准!”徐管家大概看了下,脸上满是钦佩之色,若仅仅西游记这本书精彩也就罢了,更为难得的是,自己少爷几天就写了这么多,这种速度让徐管家和镯儿都对他惊为天人,让周重在他们眼中更加神秘起来。
“嘿嘿,那是自然,区区一本西游记罢了,若是这本书能卖个好价钱的话,本少爷这里的还有很多!”周重也很是得意的道,除了西游记外,他看过的古典小说还有许多,比如红楼梦、封神演义、金瓶梅等等,这些小说与西游各有千秋,若是提前出现肯定会引起更大的轰动。不过说实话,周重写小说赚钱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等到手中有了第一桶金后,他恐怕也没什么心思写小说了。
若是放在以前,徐管家对周重的话还有些怀疑的话,现在看到西游记的前十回后,他对周重的话再也没有任何怀疑,心中暗想,看来自家少爷不但是个科举上的神童,同时也是一个写小说的奇才,别的不说,光凭这本西游记,恐怕就能名垂青史了。
西游记前面的十回写了出来,接下来就看徐管家的了,说书不是读书,并不是仅仅把书的内容读一遍就行的,而是要按照书上的内容,再加上说书人自己添加的一些内容与动作,将整个故事讲的更加丰满形象,甚至某些地方还要运用一些说书的技巧,这些都需要徐管家花费一些时间。
另外徐管家建议周重,前面的十回不能全都讲出来,而是讲到第六回就行了,因为第六回刚好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然后与二郎神大战一场,最后被老君用金刚琢降伏,正准备押到斩妖台上问斩,可以算是大闹天宫的**部分,若是在这里戛然而止,肯定会给听说的人留下无穷的念想。
对于徐管家的这些建议,周重也全都表示同意,毕竟这些他都不懂,徐管家这位半专业人士的意见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他这个外行就不必瞎指挥了。
又经过几天的准备后,徐管家终于将前六回的内容编成说书话本的形式,而且为了检验效果,他还特意找了个时间将家中的人集中起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讲了一遍,结果王姨娘和朵儿都是听的十分入迷,特别是肥胖的徐管家扮出种种猴子的形象,惹的所有人都是哈哈大笑。
在后世的时候,说书和戏曲一样,年轻人已经很少会接触这些东西了,比如以周重为例,他也只是看到过一些老年人拿着收音机听评书,但他自己却没有听过。不过现在听了徐管家的西游记后,尽管他早就对内容烂熟于心,但依然听的津津有味,感觉十分有趣,难怪大明市井之间的说书那么流行。
得到家中人的肯定,徐管家也显得十分兴奋,他立刻去联系了那位白府的白管家,提出自己想要在丰友茶楼说书养家的请求,那位白管家也是个仗义的人,同时也十分佩服徐管家这种对主家不离不弃的品性,因此很快就与丰友茶楼的掌柜的打好招呼,安排徐管家下午在茶楼说书。
说来也巧,就在徐管家刚把说书的事情准备完毕时,周重忽然接到郑经和李政、张况三人的邀请,理由是几人好长时间没有聚会了,所以想请周重出来一述,说是有要事相商。另外他们也知道周重现在事情比较多,所以时间和地点都由周重来定。
接到这个消息的周重也是一喜,很快给几人回了信,告诉他们两天之后在丰友茶楼聚会,而且还特别点明,一定要在一楼的大厅中,到时自己请他们看一场好戏!
自从上次郑经他们联合秀才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后,周重才忽然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一个被忽略的秀才身份,在大明这个时代,一个秀才的功名可以带给自己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个发现让周重也开始重视自己的秀才身份,另外郑经这几个仗义的朋友也要多联系一下,一方面是向对方表达感谢,另一方面这些人脉关系同样也是一笔财富,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当然周重这次请对方去丰友茶楼听徐管家说书,也想利用一下这几人的关系,若是他们对西游记也很感兴趣的话,那么自己就将书稿交于几人,若是能通过他们在士人中流传开来,肯定能更快的打响名声。
第二十一章 郑经三人的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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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四年十月二十二日,这本来是个十分平凡的日子,但是因为周重的穿越,却让这个日子不再平凡,因为就在这天,世界文学史上一部里程碑意义的作品出现在世人面前。
下午的丰友茶楼里高朋满座,吃过午饭的闲人从城中各处赶来,与三五个茶友坐在一起,一边品茶一边聊天,也有些人借此谈上几笔生意,说说笑笑之间就把钱拿到手了。
不过更多的人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与茶楼大门正对着的高台上,那里正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怀抱琵琶,‘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虽然这个小姑娘并不是特别漂亮,但琵琶却弹的不错,再加上声音清脆如百灵,喝的小曲自然也格外好听。
在正对台子的一张桌子上,周重与郑经、李政、张况四人按主次坐好,其中郑经年纪最大,平时威望也高,因此坐在了正对着台子的主位上,张况坐在他的右首,李政与周重并臂坐在张况的对面。
“文达,你说好好的二楼雅间你不坐,怎么非要我们坐到大厅里,这周围也太吵了!”坐在周重旁边的李政扭头看了看周围,接着有些报怨的道,他虽然扣门,但从小锦衣玉食,在外面吃饭喝茶也都是在雅间里,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大厅广众之下喝茶聊天,所以显得很不适应。
“伯劳兄稍安勿躁,雅间中虽然清静,但大厅也有大厅的好处,比如台上这位姑娘的小曲就唱的不错,雅间中是绝对听不到的!”周重举着茶杯笑道。说起来当初他刚清醒过来时,李政和郑经几人就结伴前来探望,当时周重以病中精神恍惚为由,让他们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这才没有露出马脚。另外王姨娘和镯儿她们也是被他用这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听到周重的话,坐在正位上的郑经却是笑道:“文达真是好兴致,本来我还有些担心你会因家中的事受到打击,不过现在看到你如此豁达,为兄也就放心了!”
“没错,郑兄你发现没有,自从上次文达病重痊愈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比以前更加的豁达开朗了许多,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张况这时也笑着开口道,他们与周重相识多年,平时经常在一起谈心聊天,因此周重身上的任何变化,他们都能感觉的到。
“咦?方士兄这么一提醒,我也感觉文达开朗了许多,以前你可不会和我们讨论台上小姑娘的曲子这种问题。”李政也有些惊讶的对周重道,目光中则带有几分疑问,做为最好的朋友,他对周重身上发生的事也更为关心。
张况虽然没有直接问出来,但话里话外其实也表达了对周重如此大变化的好奇,李政更是直接的画在脸上,甚至连一向稳重的郑经,这时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对于周重这位好友性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他也同样十分的感兴趣。
对于三位好友的好奇,周重却是故做轻松的笑了笑道:“还能有什么?上次病重经历过生死,接着又是家道中落,饱尝人间冷暖,这让小弟的一些想法也发生了改变,甚至可以称之为脱胎换骨,现在三位仁兄面前的周重,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神童周重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周重却是心中暗笑,现在他已经在郑经三人面前道破了天机,可惜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果不其然,只见郑经听到周重说的这段话后,叹息一声抚着周重的后背道:“文达,以前我佩服你才华横溢,但却认为你的性子太过呆板,遇事不懂变通,但是今日一见,却让为兄感到惭愧,经历了这么多困难你非但没有倒下,反而被磨砺的更加成熟,相信文达你日后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郑经对周重的称赞,同样也得到了张况与李政的赞同,他们自问若是将周重的事放在自己身上,很可能会抗不过去,更别说像周重现在这样表现的如此轻松了。
郑经他们都是秀才,聊着聊着就开始转到科举这方面,特别是明年又是三年一次的会试,当初他们几个已经约定好了,到时要一起参加的,不过现在却出现了一个问题,郑经他们今天之所以约周重出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来。
“文达,周伯父去世,恐怕明年的会试你也不能参加了,这样一来就要再等三年,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时坐在周重对面的张况忽然开口感叹道。父母去世后,子女都要守孝三年,期间不但不得婚嫁,而且连科举也不能参加。
听到李政引出今天的正题,坐在正位上的郑经与张况对视一眼,然后也是开口道:“方士说的不错,不过文达你也不必灰心,今年你才十五岁,等到守孝期满参加会试,也才不过二十岁,以你的才华,再经过五年的潜心读书,相信考取举人也更有把握!”
郑经的话音刚落,与周重关系最好的李政立刻迫切急等的接过来开口道:“没错,咱们几人之中,就数文达你最有才华,所以这五年的时间你一定不能分心,我与明伦兄和方士兄已经商量好,愿意出资供文达你潜心读书,等到五年之后,必定可以一鸣惊人,甚至一举夺魁成为解元,到时咱们松江府的士子也与有荣焉!”
听到这里,周重总算明白郑经他们约自己出来的原因了,原来他们是看到周府的现状,担心自己忙于养家而疏忽了读书,于是提出出钱资助周府,让他不必为一家人的衣食担忧,从而能够专心读书,这样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考取功名。
听到郑经他们如此为自己着想,甚至愿意慷慨解囊资助自己读书,周重也感觉心头一暖,在大明这个时代,考取功名然后做官,无疑是最为风光的事。只可惜周重却有自己的苦衷,四书五经他现在是一窍不通,哪怕是给他五年的时间来苦读,也不一定能达到原来周重的高度,况且他对明朝科举的八股文实在没什么兴趣。
也正是因为如此,只见周重沉默了片刻,接着摇了摇头道:“多谢三位兄长的好意,只不过人各有志,自从家父去世之后,身边的亲人也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所以我对自己发下誓言,一定要最短的时间内重振家业,所以实在无法潜下心来读书!”
听到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的周重拒绝了他们的提议,郑经三人都是面面相觑,虽然之前已经知道周重的变化很大,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周重现在竟然将重振家业放在了首位,甚至从他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对科举十分轻视的感觉。
“文达,你可要好想清楚了,虽然现在周家暂时落难,但只要你能考取举人,些许家业又算的了什么?”李政还是有些不甘心,无论周家再怎么有钱,也仅仅只是一介商贾,但若是周重能考中举人,到时就能进入官场,周家也就成了官宦之家,那时才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至于像宋家那种人物,到时恐怕会跪在府门前认错。
周重压根就对科举没有兴趣,但是现在却不能对郑经与李政他们明说,毕竟以前的周重可是十分的醉心功名,自己不能一下子表现出太大的差异,因此只见他对李政笑道:“伯劳兄过虑了,我刚才只是说首要任务是重振家业,却也没说放弃科举,我打算一边经营家业,一边用功读书,虽然会受到一些影响,但相信只要我自己努力一些,考取功名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听到周重如此说,李政与郑经、张况三人都是无奈的对视一眼。他们认识的周重从小读书,才华自然没得说,但其它事务却几乎一窍不通,所以李政他们与之前的徐管家一样,都不相信周重有能力重振家业。所以在李政他们看来,周重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更加拼命的读书,然后考取功名并进入官场,到时周家现在失去的一切,统统都会加倍的回来。
不过李政他们劝说周重的时候,大厅台上唱曲的少女终于唱罢一曲,抱着琵琶起身向下面的茶客行礼,这时不少茶客都纷纷打赏,多则三五文,少则一两文,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不好听,自然没有打赏,最后少女一共收到几十文的赏钱,这些钱可不是她一个人的,按照规矩必须由茶楼抽走几成,剩下的才是她今天的收入。
把赏钱收好后,唱曲的少女下去休息,接下来会有另外的人登台表演。本来郑经三人劝说周重未果,心中都有些沮丧,根本没心情关注台上的事,不这这时周重却是拍了拍手道:“三位兄长,今天的好戏来了,希望兄长多多捧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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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西游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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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周重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走上台子,满脸笑容的对周围做个罗圈揖,然后大声开口道:“各位看官请了,小人徐靖,今天为大家讲一段《西游记》,不过小人的西游记与以前所有说书人的西游记都不同,今日就请各位看官品鉴一番!”
看到上台的人,郑经、李政与张况三人都是一愣,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上台的竟然是徐管家。旁边的周重却是十分平静,不过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徐管家的真名叫徐靖。
另外丰友茶楼里也有不少人认识徐管家,毕竟以前他也是这里的常客,现在这些人看到徐管家竟然登台说书,一个个也都是十分的意外。不过很快就有反应过来,开始起哄叫好,特别是以前与徐管家关系不错的老茶友,更是叫的十分起劲。
听着下面的叫好声,感受着台下众人的注目,徐管家非但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还感觉十分的兴奋,甚至全身都有些飘飘然,用后世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徐管家是个表演欲很强的人,十分享受被别人关注的目光。
只见徐管家在众的注视中走到台上的书案后,然后拿起桌上的止语木重重一拍,台下的茶客立刻寂静无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徐管家把西游记的开篇诗念毕,然后环视全场,接着继续开口道:“话说盘古开天、三皇治世、五帝定伦,整个世界分为四大部洲,分别为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澹部洲、北俱芦洲,其中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小国……”
徐管家说书的内容与周重写的西游记并不完全相同,一些比较文学性的东西都被忽略,反而增添了许多细节性的东西,比如第一回是孙猴子从石头中出生,然后拜师学艺的事,其中开始时为了描述孙悟空出生时的不凡,徐管家就增添了许多场景描写,之后的群猴嬉戏也增加了许多细节,甚至有时还要学上几个猴子的动作。可惜他的体形实在不怎么像猴子,往往都会引来一顿哄笑。
西游记的开场十分宏大,即点出孙悟空的来历,又引来天庭的出场,最后更是讲述了他出海拜师学艺的艰辛。以前的西游记主要都是围绕着唐三藏展开,而徐管家开篇却以孙悟空为主线人物,特别是这个人物出身神秘,又学得一身的本领,使得整个故事刚一开始,就吸引住了许多的听众,一直等到徐管家把第一回讲完,整个茶楼里都是鸦雀无声,中间没有任何人敢于打断徐管家。
“好!”看到周围的人都在发愣,周重拍了一下桌子带头叫道。这下周围的人也纷纷醒悟,叫好声是连成一片,甚至有几个更是兴奋的站起来直嚷,徐管家说书的水平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个故事实在太吸引人了,而且他们也听出来了,故事中的孙悟空应该就是以前西游记平话中的那个猴行者,只不过孙悟空的身世却比猴行者复杂离奇的多,而且也更吸引人!
看到各位茶客如此喜欢自己讲的故事,徐管家更加的得意,飘飘然的向众人行了个礼。不过还没等他站起来,雨点般的铜钱就被打赏的人扔上台子,同时还有几个熟人高喊:“徐管家,再来一段,好久没听过这么精彩的故事了!”
丰友茶楼里的掌柜和伙计也同样没想到,徐管家这个走后门上台的半吊子说书先生竟然这么受欢迎。任何行业都是分档次的,说书先生也同样如此,有些比较有名的说书先生,茶楼酒肆都是争着请人家到店里常驻说书,店中不但不会抽成,甚至还会倒贴钱给说书先生,毕竟一个好的说书先生,可以为一家店带来不少的客流量。
丰友茶楼的掌柜姓柳,就是上次被周重吓的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的那个家伙。虽然柳掌柜在周重的手里输的一塌糊涂,但却也是个精明的家伙,看到客人们如此欢迎徐管家,立刻对旁边的伙计示意,于是一个机灵的伙计立刻给徐管家送茶,然后帮着徐管家把台子上的钱捡起来放好。
本来徐管家只想把第一回讲完就下台的,但是下面的茶客却非拉着不让走,非让他再讲一段,甚至那位柳掌柜也同样上前请求,而且他还低声保证,自此之后,徐管家在茶楼里说书不再抽成。
周府正是缺钱的时候,徐管家听到柳掌柜的保证,也是十分的心动,最后只能将目光看向周重,而周重考虑了一下,最后也暗暗的向徐管家点了点头。
得到周重的首肯,徐管家立刻宣布同意大家的请求,等他休息片刻就加说一段,这才让茶楼里的客人轰然叫好,然后三五群的一边喝茶等待,一边开始讨论刚才听到的西游记。
“文达,徐管家这是?”郑经三人这时才有时间询问这个问题,刚才他们同样也被西游记的开篇故事吸引了进去。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小弟这段时间无聊写了本小说,本想卖给书商换点钱贴补家用,但没想到……”
周重对郑经三人也没有隐瞒,将自己打算出书却没有名气,所以想借说书来打响名气,到时自然有书商找上门来。另外周重还从怀里拿出前三回的书稿,让郑经他们品鉴一番。
郑经三人本来就对徐管家讲的新版西游记十分感兴趣,现在听到竟然出自周重之手,一个个也都是惊讶万分,不过当他们看到稿子时,更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周重竟然能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
“文……文达,这……这真的是你写的?”郑经的年龄最大,但表现的却最为惊讶,相交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知交好友除了个科举神童,竟然连写书都有如此才华。
“妙!妙啊!虽然这才仅仅是个开头,但却已经打开一个宏大的世界,孙悟空这个泼猴形象更是跃然纸上,让人看过一段后,禁不住想要看下一段,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奇书啊!”这时张况也摇头晃脑的道,目光却仍紧紧的盯着书稿,手上的扇子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手心,似乎是在欣赏着一道美妙的乐曲一般。
相比年龄大些的郑经与张况,李政的反应更像个年轻人,只见他看完第三回后,满脸涨红的猛然一拍桌子,大呼一声“痛快”,结果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痛快,太痛快了!招兵买马使得四海千山皆伏,抢龙宫闹地府一下子捅破天庭,最后天庭竟然不敢讨伐,这才是大丈夫……唔~唔~”
周重听到李政越说越不像话,最后更是差点说出造反之语,吓的他一下子跳起来捂住李政的那张臭嘴,这才没说出什么禁忌之语。郑经与张况也是吓了一跳,狠狠的瞪了李政一眼。这时李政才发现自己不是在雅间,周围都是人,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自己刚才想说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李政也是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又冲周重三人‘嘿嘿’的笑了笑,然后又抢过几张稿子认真的看了起来,表情却是越来越激动,脸色涨的通红,时不时的还‘嘿嘿’傻笑两声,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西游记所描述的宏大世界中。
西游记前三章的字数虽然不是很多,但却将整个西游世界铺展开来,而且又刻画了孙悟空这个活灵活现的主要人物,因此十分的吸引人。而就在郑经他们专心的看着手中的西游记时,徐管家这时也休息完毕,开始上台讲今天的第二场,结果和第一场一样,再次引起无数人的叫好,甚至连楼上雅间的人都被吸引出来,站在二楼走廊或楼梯上听的津津有味。
不过西游记的受欢迎程度还是远超周重和徐管家的预料,等到第二场讲完,茶楼中的客人打赏的更多,而且纷纷要求再讲一场,几个徐管家的老朋友更是跑上台拉着他,不讲第三场就不让走,下面的人也是纷纷起哄。
看到这种情况,丰友茶楼的柳掌柜也很是为难,他主要是怕把徐管家的嗓子累坏了。毕竟以眼前这种局面,徐管家说书的大名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松江,明天肯定会有大批慕名而来的客人赶来,若是今天把徐管家的嗓子累坏了,明天无法上台,那明天他们茶楼非得被赶来的客人给拆了不可。
徐管家这时也感觉累了,所以向好友和茶楼里的人赔了个罪,说明今天实在讲不动了,想要再听的话,明天下午还是老时间,而且明天的故事将更加精彩!
徐管家说完,在柳掌柜和伙计们的掩护下,飞快的跑出茶楼,至于今天的打赏他也顾的上拿,不过现在丰友茶楼还要靠他吸引客人,肯定不会吞没他的那点钱。
第二十三章 镯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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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徐管家离开,茶楼里的人都有些失望,完全不同以往的新西游记已经把他们的魂都给勾走了,现在所有人都迫切的想要知道下面的故事,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茶楼都在讨论西游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节。
周重带来的前三回手稿则被郑经三人瓜分,其中李政仗着自己年纪小,厚着脸皮把最关键的第一回拿走,张况和郑经分别拿到后两回,而且他们约定,回去后每人将自己拿到的书稿的抄写两遍,到时大家分别交换。只不过郑经三人也没有想到的是,百年之后,有人愿意出万两白银购买他们后人手中的西游记前三回原稿,但他们的后人却都是一口回绝,并且对外宣称这些书稿都将做为传家宝留给后人,绝对不会变卖。
周重与郑经三人告别后,刚想回去给徐管家庆功,却没想到身后追来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叫道:“周公子请留步!”
周重闻声扭头看去,结果发现叫自己的竟然是丰友茶楼的柳掌柜,只见对方跑过来拿出几块碎银子双手奉上,一脸笑容的道:“周公子,这是今天客人给徐管家的打赏,铜钱太重不方便拿,我就换成了银子,您帮着给带回去吧!”
周重听后伸手接过银子掂了掂,估摸着五六钱左右,这让他心中一喜,同样也是笑着对柳掌柜道:“有劳柳掌柜费心了,我代徐伯谢谢您了,另外我也会通知他,让他明天准时到茶楼说书。”
柳掌柜等的就是周重最后的那句话,听后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当下周重又和对方寒喧了几句,这才转身告辞。不过就在周重回到家中时,却看到一副奇怪的景象。
当周重进入大门来到前院,结果看到屠夫吴山推着一车子的砖头站在院子里,徐管家手拿着一壶茶,一边喝一边和对方说着什么,而吴山则是连连点头。
“徐管家,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吴山兄弟拉来这么多的砖头?”周重走过去笑着问道。今天徐管家两场书就挣了五六钱银子,这让他的心情大好,整个人似乎都轻松起来。
看到周重回来,徐管家急忙躬身道:“少爷,吴山想要在自己的院子里垒个炉灶,所以才拉来这么多的砖头,只不过我觉得……”
没等徐管家说完,周重却是眉头一皱道:“徐管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把房子租给吴山兄弟,自然也要在这里吃饭,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垒个炉灶也是很正常的事,你怎么能阻止?”
周重知道徐管家对吴山屠夫的身份有些歧视,比如那天自己把剩饭给了赵二,他就第一个怀疑是吴山偷吃的。现在又看到徐管家拦着吴山拉砖头的车子,立刻认为是他不愿意吴山在院子里开火做饭,这让周重有些生气,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交了房租的,做饭升火自然是对方的权利。
不过周重显然误会了徐管家,还没等徐管家出口解释,旁边的吴山却是笑着开口道:“周公子您误会了,徐伯不是要拦着我垒炉灶,而是在和我商量一件事,只不过他又做不了主,所以才和我一起在院子里等着公子您回来。”
“呃?”周重听后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些尴尬的看着一脸委屈的徐管家,“这个……哈哈~,那啥……不好意思徐伯,都是我不好,你们在商量什么事情,还非等我回来?”
周重也是个知错就改的人,而且连对徐管家的称呼都改了。徐管家自然不会怪罪周重,当下开口把他和吴山商量的事讲了一遍。
原来徐管家从丰友茶楼逃回来后,刚好遇到吴山推着一车砖头进来,问明情况知道他想在自己的院子里垒个炉灶后,心中却是一动。周府的厨房在前院,王姨娘和镯儿也经常帮着做饭,以前倒也罢了,但是现在家中把前院的院子租了出去,特别还有吴山这个大男人住在这里,这就显得不方便了。所以徐管家就和吴山商量,让他帮着在周府内宅中垒个炉灶,至于他自己,则可以使用府中前院的厨房。
吴山听后也很是高兴,毕竟周府的厨房他也看过,又大又整洁,那可比自己垒的炉灶好用多了,因此他也是满口答应,只不过他要进内宅必须经过周重的同意,所以两人才一直呆在院子里等周重回来。
周重听完考虑了一下,很快就点了点头笑道:“好,还是徐管家你想的周全,只是不知道吴山兄弟你现在可有空,咱们去后院一起把炉灶垒起来?”
“周公子太客气了,您老我吴山或老吴就行了,今天下午我本来就是要垒炉灶的,你要是觉得现在合适,我这就帮您炉灶垒起来。”吴山在周府已经住了几天,平时与周重和徐管家也经常见面,因此已经没了最初时的拘谨,话也变得多起来。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老吴了,咱们现在就去内宅,选个院子把炉灶垒起来。”周重听后也是一笑道,说完他和徐管家在前面引路,吴山推着车子来到内宅。
内宅加上后花园一共有七个院子,除了王姨娘和周重的院子住着人外,其它都是空的,周重和徐管家在路上商量一下,最后决定把炉灶垒在王姨娘院子旁边的院子里,这个院子本来是朵儿的母亲赵姨娘住的,以前为了照顾朵儿,这个院子的右厢房里有简易的炉灶,现在只要重新修整加固一下就行了。
垒炉灶可是个技术活,这点周重和徐管家就是个外行了,否则他们早就自己在内宅垒个炉灶了,毕竟天天前院后院的跑,也十分的不方便。幸好吴山是这方面的好手,和泥沏砖是样样精通,而周重和徐管家只能帮着提水、搬砖打打下手。
花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新炉灶终于垒成了,吴山又帮着周重他们把前面厨房的一些用具搬到内宅的新厨房,还将水缸挑满了水,着实出了不少的力气,这让周重也吴山这个憨直的汉子大有好感,同时将前面厨房一些用不着的炊具送给对方,结果惹的吴山是连连称谢。
送走了吴山后,周重和徐管家来到王姨娘住的院子,镯儿和朵儿都在,刚才他们在垒炉灶时,朵儿还跑去玩,镯儿则因为是个大姑娘了,所以就躲在院子里不出来。
“啪!”周重把今天徐管家说书得来的打赏放在桌子上,然后有些得意的对周围的王姨娘和镯儿她们道,“这是今天徐管家说书挣到的钱,足有五六钱银子,虽然多加了一场,但是今天却也把名气打出去了,相信等到明天,会有更多的客人赶来,到时收入肯定只多不少,如此算下来,一个月就是十几两银子,除去这两个月的花销,年底应该可以攒下三十两银子,等到有了这三十两银子做底,咱们家中的生活暂时也就不发愁了!”
这还是周重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坦露自己的心声,王姨娘是个没主意的人,现在看到周重如此自信,也是受到感染,一下子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徐管家则是嘿嘿傻笑,幻想着自己名满松江,以前那种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很快会再次来临;朵儿虽然不懂事,却也跟着哥哥高兴。
唯有镯儿十分复杂的看了兄长一眼,眼眶微红的没有说话。在她看来,自己兄长本应该坐在家中好好读书,然后准备来年的会试,但是现在却因为她们这些家人的拖累,不得不放弃读书,天天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奔波,甚至因为区区几钱银子的收入,就高兴成这个样子,这让镯儿着实为哥哥感到心酸。
说起来镯儿以前和周重一样,都跟着家里请来的先生读过书,而且镯儿的才学虽然比不过原来的周重,但却也十分不凡,若是她身为男儿,考取秀才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镯儿无法参加科举,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读书的喜爱,另外她还尤其喜欢画画和作诗,以前和松江府的几个大家闺秀一起,还组建过诗社,几个十几岁的千金小姐经常聚在一起吟诗作对、画画弹琴以自娱。用后世的话讲,镯儿其实就是一个标准的文学女青年,脑子里都是些风花雪月的想法,对现实反而并不怎么关心。
镯儿一向将周重视为自己的偶像,幻想着有一天哥哥通过科举跃入龙门,成为万人瞩目的年青俊彦,但是现在周重因为家中的原因,天天为了生计奔波,虽然周重自己觉得这可比读书有意思多了,而且他也不是原来的周重,对科举更是没有丝毫的兴趣。
对于周重的变化,镯儿也一直看在眼里,一开始她以为是兄长受到父亲去世和家庭败落的打击,所以才会性格大变,对科举不再感兴趣,但是通过周重写书赚钱这件事,让镯儿再次看到兄长的才华,这让她又产生了新的想法,认为兄长并不是不想读书,只不过受到她们这些家人的拖累,不得不放弃读书,转而与那些俗气的柴米油盐打交道。
也正是有了上面的想法,镯儿在看到兄长为了几钱银子如此兴奋时,才会感觉如此的心酸,同时也暗怪自己没用,无法为兄长分忧,家里家外全都靠兄长一人撑着。想到这里,镯儿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第二十四章 旺财、富贵、白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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镯儿的异样并没有引起周重的注意,他只顾着和徐管家、朵儿三人商量着今天晚上要吃些什么庆祝一下?周重提议到外面酒楼中买些菜回来吃,朵儿听后举双手赞成,但是王姨娘和徐管家却觉得外面做的不干净,而且又太贵,不如自己买些材料做来吃。
本来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周重发现镯儿一直在发愣,于是就让她表态,结果镯儿在搞清楚双方争执的原因后,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最后她也站在了母亲和徐管家这边,毕竟在她看来,这些钱都是兄长和徐管家好不容易挣来的,绝对不能浪费。
三比二,这让周重和朵儿有些失望,徐管家拿着钱兴高采烈的去买东西了,王姨娘和镯儿则去了隔壁赵姨娘的院子,将新改建的厨房好好收拾一翻,毕竟今天晚上就要用的,留下周重带着朵儿玩。
朵儿今年四岁,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看上去像个可爱无比的白瓷娃娃。而且朵儿十分乖巧懂事,虽然喜欢黏人但却不讨人厌,现在她就自己坐在小凳子上,一手抱着从周重那里要来的小白狗,一手拿着自己咬过一口的绿豆糕,轻声的说道:“小狗狗,你快吃啊,等你长大了,还要和我一起嫁给哥哥呢!”
“噗~”正在喝茶休息的周重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同时剧烈的咳嗽起来,本以为上次朵儿说过后就会忘记,没想到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要和小白狗一起嫁给自己的事。
听到周重的咳嗽,朵儿立刻跳起来跑到周重身边,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问道:“哥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喝水也会被呛到?”
等到周重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急忙拉过朵儿道:“朵儿,哥哥告诉你,小白狗是不能嫁给我的!”
“为什么呀?”小朵儿歪着脑袋,一脸天真不解的问道。
“这个……”周重一时语塞,认真的考虑了片刻才解释道,“因为我是人,而小白狗却是狗,人只能娶人,狗也只能嫁给狗,这些你明白了吗?”
“噢~”小丫头乖巧的点了点头,接着又仰起头问,“哥哥,那朵儿也是人吗?”
“当然了!”
“姐姐呢?”
“也是!”
“那我和姐姐以后嫁给哥哥好不好?”周重崩溃。
接下来周重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好不容易才让朵儿明白,兄妹之间是不能结婚的,结果知道这一点后,朵儿却有些闷闷不乐,嘟着嘴坐在那里也不说话,连怀里的小白狗都不理了。
看到朵儿生气了,周重却是一拍脑袋,心中大骂自己傻叉,和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这些干什么,等到她以后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现在自己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还惹得朵儿生气,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想到这里,周重急忙转移话题,凑到朵儿身边,先是逗弄了小白狗一下,然后这才开口道:“朵儿,这条小白狗你也养了好几天了,有没有给它起名字啊?”
果然,小孩子的注意力最容易被转移,只见朵儿听到周重的问话后,立刻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道:“有啊有啊,我想给小狗狗起名叫小白,但是姐姐却不同意,非要给小狗狗起名叫雪球,我觉得不好听,于是就和姐姐吵了起来,最后我们两个都不服气,所以只能还叫它小狗狗了。”
听到两个妹妹因为给狗起名字吵架,周重也感觉十分有意思,禁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他又摸了摸小白狗的头,结果吓的小白狗发出“哼叽哼叽~”的叫声,一个劲的往朵儿怀里钻。虽然它听不懂人话,但却能分辨出危险,从刚见到周重开始,小白狗就感觉到对方没什么好心,因此这些天它几乎都是躲着周重。
“朵儿,你看这样好不好,哥哥帮你给小狗狗起个名字吧?”周重笑呵呵的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逗一逗小女孩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好啊,哥哥你快想个好听又好记的名字,就像小白这样的!”朵儿听后十分的兴奋。
只见周重故做沉思的考虑片刻,紧接着一拍大腿道:“有了,我们叫小狗狗旺财怎么样?”
听到旺财这个名字,朵儿却是小嘴一扁道:“不好听,以前家里就有个仆人叫旺财,长得特别的黑,哪里有小狗狗漂亮?”
“我擦~,还真有人敢叫狗名字?”周重听后嘟囔了一声,以前府中的仆人也有几十个,他还真没留意有一个叫旺财的。
“好吧,旺财太黑那咱们换一个,富贵这个名字怎么样?”周重故意又逗她道。
“不好,富贵是旺财的弟弟,比旺财还要黑。”小丫头撅着嘴道,脸上开始有些不高兴的表情,两个名字都是家中以前的仆人,这让朵儿觉得哥哥是在敷衍自己。
看到朵儿变得有些不高兴,周重却是额头冒冷汗,同时心中对旺财和富贵这两兄弟的父亲敬仰无比,能够给两个儿子起这么极品的名字,这哪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人都有急智,就在朵儿脸上的不高兴慢慢积累,马上就要变成伤心甚至是嚎啕大哭时,周重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立刻一脸讨好的笑道:“哈哈,刚刚哥哥逗朵儿玩呢,我们小朵儿想给狗狗取名叫小白,你姐姐却想给狗狗取名叫雪球,既然如此,那不如把两个名字合起来,就叫狗狗小白雪球,或者简称为白球怎么样?”
“白球?”朵儿听到这个名字大眼睛一亮,脸上也露出一种欣喜的表情,拍着手跳起来欢呼道,“白球~白球~,这个名字好听,以后小狗狗的名字就叫白球了!”
好不容易糊弄过关,周重终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小孩子的心思虽然单纯,但变化太快,一不小心就可能把小孩子惹哭,也难怪那些做父母的都说带孩子不容易。
自己的小白狗有了名字,朵儿高兴的连蹦带跳,白球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也高兴的叫了两声,围着朵儿不停的转,只不过它对周重还有些心理阴影,只要周重一靠近它,立刻就会窜到朵儿怀里,无论周重怎么引诱,白球就是不让他抱,这让周重是又气又恨,心中决定只要朵儿不再喜欢白球,自己非把它炖成一锅香肉不可。
很快徐管家买菜回来,除了几样从南方运来的蔬菜外,还有一条鲤鱼和几斤上好的五花肉,另外还有周重嘱咐他买的一些调料。蔬菜和鱼都是菜市场买的,这个时候正是收摊的时间,摊贩一般都把价格下降一些,所以这些东西花的钱倒也不多。
五花肉则是从吴山那里买的,而且按照老规矩,吴山又是多给了不少,另外为了答谢周重他们把前院的厨房让给他用,吴山还送了两段大肠和半盆猪血,虽然这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却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今天周重很高兴,所以他也下厨炒了三个菜,其中有他最拿手的红烧肉和鱼头豆腐汤,红烧肉是给朵儿和徐管家准备的,鱼头豆腐汤自然是喜欢吃河鱼的镯儿,王姨娘信佛不吃荤,周重还特意炒了份糖醋白菜。本来他还想做道爆炒猪大肠的,可惜镯儿受不了那个味,因此只能放弃了。
这顿饭大家吃的同样十分高兴,特别是徐管家讲起今天自己说书时的盛况,更是眉飞色舞一脸的福气,那样子简直比考了状元都高兴。
等到大家吃过饭后,王姨娘和镯儿带着朵儿回房间去玩了,周重又去了厨房做了两道菜,主料都是猪大肠,然后把做好的菜端到自己的院子,徐管家则早在那里等着他了,同时手中还拿着一壶酒。
酒是周重让徐管家偷偷买的,毕竟今天这么高兴,若是没酒可不行,只不过王姨娘和镯儿都不喜欢人喝酒,所以他们两个就约定饭后再来一顿。
两人在房里的矮桌子旁相对而坐,周重亲自给徐管家斟了杯酒道:“徐伯,今天西游记能打开局面,实在辛苦你了,来,我敬你一杯!”
“少爷您这是哪里话,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徐管家有些受宠若惊,端着酒站起来与周重碰了一下,然后这才敢坐下来把酒一饮而尽。周重这还是第一次喝到大明朝的酒,结果发现和后世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酒可以放心的喝,肯定是粮食酿造的。
几杯酒下肚,徐管家也就渐渐的放开了,一边与周重聊着日后说书的事,一边开始和周重抢菜吃,而周重也开始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讲出来,毕竟家里就他们两个男人,有些事自然要商量着来。
这顿酒一直喝到半夜,最后徐管家醉醺醺的被周重架到前院休息,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不过这时丰友茶楼的柳掌柜却等不及了,亲自跑来请徐管家过去,因为他们茶楼那里已经聚集了大批客人,几乎都是冲着徐管家去的,若是他再不露面的话,他们丰友茶楼真有可能被这帮人给拆了。
第二十五章 许慎中求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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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西游记以说书的形式打响名气,这是周重走出的第一步好棋,随着徐管家在丰友茶楼说书的进行,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到茶楼中,为的就是亲耳听一下这个与众不同的西游故事。
也就在这种情况下,徐管家在周重的暗示下,假装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结果把西游记出自自家少爷周重之手的消息泄漏出来。
另外通过郑经、张况与李政三人之手,西游记前几回的手稿也开始在读书人之中流传开来,虽然有些顽固的老儒生认为周重写这些是不务正业,但绝大部分的读书人都对西游记这本书赞不绝口,甚至就连那些顽固的老儒生,同样也不得不承认,西游记是本足以流传后世的好书。
之前周家破产,以及周家被宋家逼迫退婚的事,已经两次将周重推到了松江府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才过去仅仅几天时间,周重就再一次成为所有人的议论焦点,同时他身上的“神童”光环也变得更加耀眼。
本来周重与徐管家打算讲到西游记的第六回,也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结果被太上老君暗算,最后被二郎神抓住押上斩妖台时,后面的内容就不再向传,坐等书商登门来找他买书稿就行了。
但是他们两人却低估了西游记的巨大影响力,丰友茶楼听书的客人越来越多,柳掌柜都不得不更改茶楼的格局,额外增加了不少桌子。而且来听书的客人身份也越来越高,不少富商和读书人都成为茶楼的常客,甚至连一些官员也利用闲暇时间前来听书,最后更是将松江府的现任知府许大人也吸引过来,这件事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另外随着西游记大名的传播,不少说书先生也是幕名而来,他们将听到的内容整理出来,然后四处宣讲。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保护,所有人都认为这很正常,甚至还有人认为这是在帮作者扬名。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这些说书人的确让西游记流传的更广,甚至西游记的故事已经传到苏杭两地,而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大明各地传播。
也正是考虑到那么多人愿意听西游记,而且还引起这么大的反响,若是只讲前六回的话,内容实在有点少。再加上周重又考虑到说书的内容与书稿的内容有着不小的差别,所以最后周重与徐管家商量过后,决定不再将后面的内容藏起来,而是大大方方的讲出来,否则很容易得罪人,另外真正的书稿在自己手里,书商想要出书就得来找他们。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随着西游记被说书人广为流传,越来越多的人对西游书的书稿感兴趣,这点松江府本地的读书人就要幸运多了,因为他们可以到周府拜访周重,顺便再求一下手稿抄写一番。
开始的时候周重还十分高兴,每次都是亲自接待,但是后来人实在太多了,最后逼的周重不得不想了个办法,将西游记的前十回通过郑经与李政、张况三人传播出去,至于剩下的书稿,则对外宣称还没有写完,这段时间他会闭门写书,希望不要受到打扰,这才终于挡住了拜访者的脚步,平时只有郑经三人前来时,周重才会亲自接待。
周府前院大厅旁边的一处暖阁里,周重与郑经相对而坐,桌上摆放着几样酒菜,另外还有一个长脸青年坐在他们两人的中间,正在笑呵呵的向周重敬酒。
“文达,许某一直在苏州求学,前几日来探望父亲,才从父亲那里听说了文达的大名,后来更有幸从明伦兄那里看到你手书的西游记,实在让愚兄佩服无比,所以一直磨着明伦兄带我来拜访,今天终于能够如愿了!”这位自称姓许的长脸年轻人满脸笑容的道,话里话外都是想与周重结交的意思。
这位与郑经一起前来的长脸青年名叫许慎中,而且来历非凡,他父亲就是松江府知府许大人,用后世的话讲就是一个标准的官二代。但是这位官二代的素质却比后世强多了,许家本是苏州人,许慎中在苏州出生,以前跟随父亲在松江生活过一段时间,十几岁时回到苏州,跟随吴门四才子之一的祝枝山学习书法,二十四岁更是一举考中了举人,在苏州城中也是小有名气。
“许兄可是大才子,特别是一手行草,更是深得枝山先生的真传,连唐解元都夸许兄的字已有枝山先生七成的神韵。”郑经之所以将许慎中带来,就是想让周重多结交一些朋友,这样无论日后做什么都能有所帮助。
周重自然也明白郑经的好意,更何况这位许才子还是许知府的儿子,本身也是一位举人,这种人自然要好好结交一番,因此对于许慎中,他也是一脸笑容道:“许兄实在是客气了,苏州自古都是才子云集,所以才有许大人和许兄这样才华横溢之士,小弟也是慕名已久,有空一定要去苏杭那里游历一番,到时还要麻烦许兄帮小弟介绍一二!”
听到周重有意去苏杭,许慎中更是高兴,当下大笑着道:“文达若是去苏州,愚兄定当做东,请文达你去几个好去处,另外还有我们苏州的几位名士,文达你也应拜访一二,比如愚兄的老师枝山先生,以及唐解元、南峰居士等人……”
说起苏州的风物人情,许慎中就有些忘乎所以,张口说起来就没完,虽然看起来有些失礼,但从他之前拉着郑经冒冒失失的上门拜访,现在又这么口无遮拦,其实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许慎中这人应该是个直性子,与人相处没什么心眼,这种人是最适合做朋友的。
自周重穿越之后,一直忙于家中的事,与外界的交往不多,对大明各地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因此对于许慎中介绍的这些情况,也引起周重的很大兴趣,时不时的追问一番,这更让许慎中谈兴更浓,结果就是两人相谈甚欢,周重得到许多有用的消息,而许慎中也聊的甚为高兴。
从许慎中口中,周重了解到不少关于大明时期苏州那边的一些情况,知道那里在明朝时已经是有名的鱼米之乡,物产丰富之极,是南方重要的农业与经济中心,同时也是应天府巡抚的驻地,文化气氛十分深厚,培养了大批的吴中士子,比如后世大名鼎鼎的唐伯虎、祝枝山等人,现在就生活在苏州,只不过两人的境遇都不太好。
两人一直从上午聊到下午,最后许慎中才将自己今天最重要的目的讲出来:“文达,下个月就是我老师枝山先生的寿辰,之前我还没想好送什么寿礼,不过在见到西游记后,心中甚是喜欢,因此我想亲自抄写一份西游记,然后送给他老人家,只不过现在流传出去的只有西游记的前几回,因此今日冒昧来访,还望文达成全!”
听到许慎中的请求,周重却是面露难色,旁边的郑经看到这里,以为周重不愿意外借,当下急忙说道:“文达,枝山先生性情幽默,平时又喜欢志怪传说,所以许兄断定,枝山先生肯定会对你的西游记爱不释手,所以才拜托我前来求取抄写一份。”
不过周重听后却是苦笑道:“明伦兄误会了,我与许兄一见如故,区区一本小说还有什么舍不得,只不过现在现在西游记我也才写到第三十回,后面预计还有七十回,加一起足有六十多万字,就算是我写出来的前三十回,也有十几万字,现在又距离枝山先生的寿辰只剩下一个月时间,恐怕许兄一人实在无法抄写完!”
听到周重同意自己的请求,许慎中也是一喜,但是当听到后面的话,却也不禁皱起眉头,十几万字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他在松江最多也只能呆十天,然后就要赶回苏州,想要在十天内抄写完西游记的前三十回,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郑经与许慎中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闻言也不禁替他着急,不过很快周重就笑着开口道:“慎中兄,你看这样行不行,刚好我写完了前面的三十回,我们这里又有三个人,不如干脆这样,每人拿十回回去抄写,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抄完,到时就由慎中兄将文稿当成寿礼送给枝山先生,也算是我们这些晚辈的一点心意!”
“妙啊!”郑经听后猛的合上扇子,一脸惊喜的道,枝山先生虽然仕途不顺,但是在吴地却是鼎鼎有名的士林前辈,他也一向十分敬仰,以前也曾去苏州拜访过,本来他也准备了一份寿礼想让许慎中转交,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周重想到的这个办法好。
许慎中只后也是大喜过望,他断定老师会喜欢西游记这本书,关键是书中的内容,至于是谁抄写的,恐怕以老师的性子,根本不会在意。
想到这里,许慎中也是点头同意,于是周重将写好的前三十回书稿取来,三人各自拿了十回。只不过郑经与许慎中好像是约定好了,争抢着把后二十回拿到手中,然后迫不急待的坐在酒桌上看起来。前十回他们都已经看过了,急于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
不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也已经西斜,最后还是比较稳重的郑经第一个醒悟过来,拉起还沉迷在书的许慎中向周重告辞,而周重也是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外。
不过就在郑经与许慎中转身刚要离开时,忽然远处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看样子目标正是周府的大门。
第二十六章 谢灵芸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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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缓缓而来的马车,本已经准备要离开的郑经与许慎中也停下来,扭头看了看周重,结果发现周重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辆车的主人是谁?
随着马车的临近,可以看到驾车的是个十分魁梧的大汉,立眉竖眼一脸的横肉,铮明瓦亮的脑袋上没有一丝头发,看起来像个和尚,但却没有戒疤,反倒从头顶到右脸颊有一道狰狞的刀伤,看上去凶恶无比,虽然对方坐在车上,但以周重的估计,对方的身高很可能超过两米,放在后世都能去打nba了,而且在块头上一点也不比那些黑人弱。
猛然看到如此凶悍的一名大汉,郑经与许慎中都是心中一突,他们都是普通读书人,很少会遇到如此凶悍的人物,另外他们也从对方身上感到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气息,甚至有种转身逃跑的冲动。
周重看到对方时也是一愣,紧接着双眼眯起来打量着对方,从驾车的这个光头大汉身上,他感到一种十分熟悉的危险气息,前世他经常与各色人群打交道,能够给他这种危险的感觉的,无一不是手上沾满了血腥的家伙。由此可见,对方肯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中最少也有数条人命。这也让周重对马车里的人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驱使一个如此凶悍的大汉为自己赶车?
马车很快在周府的大门前停下,驾车的光头大汉跳下车,然后恭敬的站在一边,接着一个娇俏的小丫鬟打开车门,将一个车凳让光头大汉放好,自己先下来在一边服侍,这时周重却感觉马车上下来的小丫鬟有眼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最后马车的门帘被挑开,一个身穿火红色狐皮大衣的绝美少女走下车,而当周重看到这个少女时,却不禁一愣,因为这个少女正是当初他在丰友茶楼见过的谢灵芸,当初对方与宋家二少爷走在一起,而且还帮着对方讥讽了自己几句。
旁边的郑经看到谢灵芸时,却露出几分惊讶之色,身为松江府有名的士子,他自然见过这位十分有名的谢大小姐,只不过他却没想到,谢灵芸竟然会跑来找周重?郑经身边的许慎中看到谢灵芸时,却是露出几分奇怪的神色,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谢灵芸看到府门前的周重时,先是冲着他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然后又看了一下郑经与许慎中,只不过当她的目光与许慎中的目光相遇时,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道:“慎中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你是灵芸表妹!”许慎中这时也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少女,同样也是一脸的惊喜的叫道。
“自然是我,表哥你不是在苏州潜心读书吗,什么时候来的松江,怎么也不去看看我和我娘?”看到表哥,谢灵芸再也无法保持平时那副淡然的模样,露出几分少有的小女儿姿态。
许慎中的母亲和谢灵芸母亲是亲姐妹,两人算起来是姨表兄妹。许慎中比她大了十岁,而她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小时候谢灵芸最喜欢跟着许慎中一起玩,从心中来讲,谢灵芸一直是把许慎中当成亲哥哥看待,可惜后来因为对方要回苏州求学,导致两人分别多年,现在能在这里遇到,自然是意外之喜。
“我也是前两天才刚到松江,还没来的及去看你和姨母,刚好从父亲那里听说了文达和他的西游记,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因此就迫不急的前来拜访,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了。”许慎中也是十分欣喜,五六年不见,当初那个跟着自己后面,满脸鼻涕一口一个哥哥的小丫头,竟然也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了,这让他实在有些惊讶。
谢灵芸自然十分了解这位表哥的性子,从小就爱书如命,特别是对那些志怪传奇格外的感兴趣,这点和他的老师枝山先生极像,因此听后倒也没有怪罪自己这位久别重逢的表哥,而是主要问了一下许慎中母亲,也就是她的姨母的身体如何?这些年过的怎么样等等问题?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表兄妹叙过旧,许慎中拉过郑经与周重,想给他们相互介绍一下,不过没想到周重却是上前淡笑道:“原来灵芸小姐与慎中兄是表兄妹,看来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听到周重和话,郑经却是心中暗笑,当初周重与宋家在茶楼冲突的那种事他也听说了,据说眼前这位谢小姐与宋家二公子在一起,现在对方却亲自来找周重,这就十分的耐人寻味了。而许慎中却是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文达你认识灵芸表妹?”
还没等周重回答,兴奋过后的谢灵芸又恢复成原来那种冷静的模样,然后露出一个有别有深意的笑容道:“前段时间我与周公子在茶楼偶遇,深感周公子才华过人,能常人所不能,因此还特意想请他喝茶,可惜后来却被别人抢着付了账单,实在让人感到遗憾。”
谢灵芸在说到‘能常人所不能’这句话时,特别的加重了语气,眼睛也深深的看了周重一眼,一般人的确没有那么无耻,竟然用那种手段坑别人。
郑经明白其中的内幕,听后差点笑出声来,而周重却有些尴尬的瞪了谢灵芸一眼。许慎中才刚到松江,根本没听说过之前的事,听到谢灵芸的话竟然信以为真,笑着开口道:“原来如此,文达的确是才华过人,光是这本西游记,就不是常人可以写出来的,表妹你能够与文达相识,也算是缘分啊!”
许慎中说到这里,别有意味的看了看周重与谢灵芸,他们两个年龄相仿,而且一个未嫁,一个未娶,再加上他们两个的才貌相当,这让许慎中越看越是满意,若是能让自己表妹嫁给才华横溢的周重,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可惜他却不知道,周重早已经订婚了,而且两人的关系也谈不上什么友好。
感受到表哥目光中的深意,谢灵芸却是脸上一红,但却也没急着解释,而是将一缕秀发拢在耳后,这才开口道:“我哪有表哥你悠闲,这次小妹前来拜访周公子,主要是有件要事与他商量,只是不知道周公子是否有空?”
说到最后一句时,谢灵芸微笑着看向周重,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询问。周重对这位极有城府的谢小姐并没有什么好感,本想一口回绝,但现在许慎中就在旁边,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是看在许慎中的面子上,自己也不好拒绝。
想到这里,周重只得露出一个假笑道:“谢小姐能够屈尊前来,实在是我们周府的荣幸!”
许慎中与郑经也都是知趣的人,看到谢灵芸有事找周重,而且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于是许慎中先是与谢灵芸约定时间,到时他会去谢府拜访,然后两人就向周重拱手告辞。
看到郑经与许慎中的马车缓缓离开,周重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扭过身看了看身边的谢灵芸,语气平淡的道:“谢小姐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看到表情转换如此之快的周重,谢灵芸却是饶有趣味的认真打量着周重,接着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道:“天气如此寒冷,周公子你就这么狠心,让奴家在此寒风中与你商谈吗?”
周重听后也有些无奈,无论自己再怎么不欢迎对方,但是礼数却不能废,因此只得转身请谢灵芸进去,那个光头大汉和小丫鬟算珠将马车停好,同样也跟着进到府中。
之前周重为了还债,将周府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是变卖一空,比如假山石、古董、家具之类的,另外院子里的装饰性物品也没放过,比如前院栽种的一些比较贵重的花草树木,甚至房顶上的石刻兽角之类,全都被变卖一空。
谢灵芸进到周府的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道路两侧的空地上大坑连着小坑,屋顶四角空荡荡的,整个院子也看不到一个仆人,特别是现在又临近黄昏,夕阳斜照,更给整个周府增加了一丝悲凉的气氛。
以前谢灵芸曾经随着父亲来过周府几次,现在眼看着当初繁华的周府落到如此境地,心中了不禁多了几分落寞,看向周重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同情。
前些天周府的客人络绎不绝,但是前院大厅却是空荡荡的,连个坐的椅子都没有。幸好这些天徐管家说书的收入大增,每天都有几钱银子进账,所以周重就把客厅旁边的一个暖阁收拾出来,然后又买上几副桌椅和火炉用于会客,刚才他就是在这里招待郑经与许慎中两人。
周重带着谢灵芸进到暖阁时,徐管家已经将喝酒的桌子收拾干净,正在努力的擦着桌子,当他看到周重身后的谢灵芸时,却是吓了一跳,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家少爷怎么会和这个与他们有过冲突的谢小姐走在一起?
分宾主落坐后,周重看着谢灵芸道:“好了,谢小姐有何要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第二十七章 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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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周重满脸不耐烦的样子,谢灵芸虽然极有城府,却也禁不住有些生气,以他们谢家的财势,再加上她又是个难得的美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盛情款待,但是现在来到周府,周重却连杯茶都没给她上,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虽然心中已经给周重打上了‘小心眼’的标签,不过谢灵芸却早就习惯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见她微笑着开口道:“周公子真是个爽快人,小女子今日前来,其实是想与周公子商议一下,可否将西游记交给我们谢家印刷?”
“你们谢家?”周重露出一种十分惊讶的表情,上次在茶楼与谢灵芸斗了几句嘴后,他特意打听过谢灵芸的情况,对谢家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谢家主要是靠着走私发家,从来没听说过他们竟然还经营书籍的印刷?
看到周重的惊讶的样子,谢灵芸却露出一种淡淡的笑容,接着开口道:“周公子不必惊讶,我前几个月刚买下咱们松江府一座最大的印刷作坊,里面的工匠全都留了下来,平时的生意也算不错,周围几个府的印刷生意也都由我们包揽,若是周公子能够把西游记交给我们印刷的话,肯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印刷成书,而且我们也有专门的渠道贩卖,我可以保证,最长不超过三个月,全国各地都将有西游记这本书的身影,到时周公子你也必将名扬天下!”
谢灵芸说完上面这些话后,面露笑容的盯着周重。她十分了解周重这些读书人,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出名更有吸引力的事,毕竟只要有了名气,他们在科举上就能占到很大的便宜,而以自己调查的结果显示,眼前这位周公子以前可是个十分热衷于功名的人,所以他绝对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可惜出乎谢灵芸意料的是,周重听完她的话后,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动心,反而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就好像是看着一只十分珍稀的动物一般。
若是换做一般人的话,恐怕早就在周重这种侮辱性的目光下暴怒而起,要么给他一巴掌,要么拂袖而去。但是谢灵芸的定力却非同一般,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周重目光中的侮辱一般,依然用一种平静的目光与周重对视。
面对这个如此有城府的谢家小姐,周重也只得甘败下风,最后他终于开口道:“谢小姐,我想请问一下,我们周家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
“自然知道!”谢灵芸看到周重在与自己的对峙中败下阵下,脸上的笑容再次深厚了几分,不过目光依然平静和煦,让人丝毫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哈~,原来谢小姐你知道,那我想再问个问题,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周某人的?”周重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再次开口问道。
“自然是以一个商人的身份!”谢灵芸毫不犹豫的道,身为谢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她懂事时起,就被父亲当做家族事业的接班人来培养,所以谢灵芸与镯儿那样的富家小姐截然不同,她的想法比大部分的人都现实,也并不认为经商是什么可耻的事,这点倒是和周重很像。
“哈哈哈~,一个商人?”周重忽然仰头大笑,好一会才停下来道,“既然谢小姐是个商人,那就在商言商,不要和我扯那些虚的,我现在只要知道,如果我把西游记书稿交给你们谢家,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谢灵芸的调查的确很详细,可惜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原来的周重,而是一个比她更加现实的周重,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挣到第一笔钱,然后让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至于谢灵芸说的什么名扬天下,周重根本就不在乎。
谢灵芸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调查中醉心于功名的周重,竟然会直接和自己提钱,而且还提的这么理直气壮,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在谢灵芸所见过的读书人中,对于金钱向来都报着一种极度蔑视的态度,哪怕是对方穷的要命,却也会表现的对金钱不屑一顾,好像一提钱就玷污了他们高雅的情操一般。
不过谢灵芸紧接着又想到,当初周重在茶楼时,就用那种让人不齿的手段坑了宋二公子,本来她以为周重是被宋家退婚气昏了头,所以才不管不顾的用出那种办法,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周重很可能是自己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一个读书人!
想到这里,谢灵芸对周重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借此来掩饰自己刚才的震惊,然后立刻改变策略道:“周公子果然是个性格直爽之人,既然您如此问了,那么小女子也就不再绕弯子了,现在西游记的前十回已经流传出来,因此前十回我们谢家不会再付帐,但是从第十一回开始,我们谢家愿意以每回二两银子的价格赎买,不知周公子意下如何?”
古人并没有什么版权的意识,一本书的内容流传出来后,只要别人愿意,就可以随意拿过去出版,所以在谢灵芸看来,周重流传出去的前十回内容是不用付钱的。也正是因为没有版权,只要谢灵芸将西游记印刷出来,日后肯定会有其它的书商翻版印刷,所以谢灵芸在西游记这本书上挣到的利润也并不多,这也导致了她付给周重的稿酬自然也高不到哪去,一回二两银子在她看来,已经是极高的价格了。
周重之前虽然已经了解过一些出版书籍这方面的情况,但是听到谢灵芸竟然只愿意出每回二两银子的价格,但却还是禁不住气道:“谢小姐,你可知道我写西游记要花费多少时间和心血?一部西游记也不过才百回,去除前面的十回,加在一起竟然才一百八十两银子,这点钱对于你们谢家来说,恐怕还不够府中一天的花费吧?”
虽然西游记是周重从后世的记忆中抄来的,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和心血,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后世四大古典名著之一,如此重要的小说的版权竟然只值区区不足两百两,这实在让他大受打击。
看到周重嫌钱少,谢灵芸却是心中暗喜,她最怕的就是对方一口回绝,但周重既然觉得价钱低,这也说明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周重如此费尽心思的打响西游记的名头,果然是想借写书赚点钱,以此来贴补家用。
想到这些,谢灵芸再次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道:“周公子是个读书人,自然不懂得经商的难处,比如以我们要印刷西游记为例,就算周公子同意将书稿交给我们,印刷时我们还要严格保密,防止书稿内容泄露出去。另外印刷书籍的数量也是个问题,印刷太多卖不掉,我们要赔钱,印的太少不够卖,会被别人钻了空子,拿着我们的书照版印刷,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而且我们也只有一次机会,日后西游记的内容流传开来,随便哪个书商都可以自己找人印刷,所以我们从西游记这本书挣到的利润并不多,希望周公子也要体谅一二!”
听完谢灵芸的诉说经商的不易,周重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开口反驳道:“谢小姐不要欺负我这个读书人,虽然我不懂经商,但却也明白一件事,现在西游记这么受欢迎,可以预见,只要西游记一上市,肯定会引起人们的哄抢,到时你们做为第一个印刷这本书的商人,根本不存在什么卖不掉的风险,而其它书商想要盗版西游记,却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因此你们谢家能赚多少,全看你们准备一次性的印刷多少本西游记!”
听到周重一下子指出事情的关键之处,谢灵芸也有些惊讶,现在她已经完全看清楚了,眼前的周重与自己调查得知的周重完全不一样,自己根本不能把他当成一个迂腐的读书人,而是要将对方当成一个商场上的对手来看待。
想明白这些,谢灵芸的一双妙目再次上下打量着周重,她一向自负聪明,看人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但没想到在周重身上,自己就一连看错了两次,这让她对周重的好奇再次增加了许多。
“好吧,既然周公子觉得价格低,那么你觉得什么价格比较合适?”谢灵芸终于再次开口道。
听到对方把这个价钱的问题推给自己,周重也是沉吟了一下,写小说这种事又苦又累,而且就算是四大名著这种层次的书,也不过才几百两的收入,所以他根本没打算将写小说做为终身之计,只不过现在他需要养家糊口,另外也需要人生的第一桶金,所以这才不得不以小说换钱,毕竟这不需要什么成本。
“三百两!西游记后面还有九十回,三百两给我,后面的九十回我会尽快给你们写出来!”周重最后终于粗略的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三百两拿出一小部分用做家用,剩下的应该足够成为他发家致富的资本了。
第二十八章 寒风中的一家人
“九十回,三百两?”谢灵芸听到周重的报价,目露精光的在心中盘算片刻,神色一定立刻还价道,“不行,太贵了,最多二百五十两!”
“三百两,一分都不能少!”周重根本没有理会谢灵芸的还价,依然坚持的道。
“你……”谢灵芸语气一滞,平静如水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她最后依然冷静的开口道,“二百八十两,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哪怕是到了京城,也不会有人为了一本书出这么高的价钱!”
“三百两,这也是我的底线,若是谢小姐不同意,大不了我就让书稿烂在手里!”周重的态度格外坚决,上次在丰友茶楼时,他就在谢灵芸的手下吃了点亏,虽然他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记恨对方,但适时的索要一点精神赔偿也是应该的。
看到周重如此坚决,谢灵芸平静的脸上再次闪过一丝波动,谢家本来是以走私起家,但是谢灵芸却认为走私毕竟不是正途,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加强海禁,所以自从她接手家族的生意后,就开始发展一些新的生意,比如印刷作坊就是她看好的一桩生意,而且更巧的是,周重的西游记给了她一个打开印刷局面的机会,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
只见谢灵芸考虑良久,最后朱唇轻抿,抬起螓首看着周重,声音依然平静的道:“好,三百两就三百两,不过我却有两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周重心中一喜,三百两终于到手了,这也表示着自己已经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很简单,第一我希望周公子在这个月将西游记的前五十回交给我,剩下的五十回可以在下一年的二月末交给我,第二若是周公子日后还有什么新作,在同等条件下,你必须将新作优先交给我们印刷出版!”谢灵芸是个经商的天才,当看到自己不能在价格上占便宜后,立刻转变方向,在这个价格上又附加了两个额外的条件,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成交!”周重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前三十回他已经写出来了,剩下的二十回肯定可以在月底写出来。至于第二条,反正他也打算在写完西游记后就不再写了,所以谢灵芸的这个算计注定是要落空的。
事情商定之后,谢灵芸立刻起草了一份契约,然后她和周重分别在上面画押,按照上面的规定,谢灵芸要拿出五十两给周重,这是书稿的定金。
只见谢灵芸吩咐一声,她身后的光头大汉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五十两银子的定金,周重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虽然银子很沉,但却让他有种心安的感觉,无论是在哪个年代,足够多的金钱总能带给人一种不小的安全感。
“多谢灵芸小姐的慷慨,天色已晚,不知道灵芸小姐还有其它的事吗?”周重将银子交给身后的徐管家,然后立刻就准备赶人,天都已经快黑了,他可不想留这位谢小姐吃饭,况且孤男寡女的也不方便。
但是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谢灵芸听后并没有立刻起身告辞,而是从身后的小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礼盒,上前几步道:“周公子,我与镯儿妹妹是诗社中的姐妹,几个月前我答应送她一盒京城产的胭脂,但是后来周伯父不幸去世,镯儿妹妹守孝在家,这几次的诗社聚会她也不能参加,所以一直没办法送给她,这次刚好来到周府,只是天色已晚,我就不进去见镯儿妹妹,还请周公子代我转交!”
周重没想到谢灵芸竟然还认识镯儿,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镯儿以前和一些松江府的富家千金经常往来,而且还组成了一个诗社,名字周重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一帮千金小姐闲着没事鼓捣出来的东西,谢灵芸身为松江府最为炙手可热的富家小姐,没理由不参与进去。
一盒胭脂罢了,想必也不值什么钱,所以周重也没有推辞,道谢后伸手接了过来,并亲自将谢灵芸送出大门。只是这时竟然开始起风了,而且天边也飘来片片的乌云,看样子随时都要变天。
看着谢灵芸的马车缓缓离开,周重转身刚准备进去暖和一下,但没想到这时角门一开,徐管家和吴山各推着一辆小车走出来,看这样子好像是要拉什么东西?
“徐管家,你和老吴这是要干什么去啊?”周重有些奇怪的问道,马上就要到晚饭的时间了,按照徐管家的性格,不应该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出去啊?
“少爷,吴山是个懂天气的人,他说今天这风一起,后几天很可能会下场大雪,所以他准备去买些煤球做燃料,我寻思着咱家家里的燃料也不多了,所以就准备和他一起去拉点回来。”徐管家毫不脸红的道,府中的燃料早就不多了,他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和吴山一起去,主要是看中吴山身强体壮,可以帮他搬东西。
“没想到老吴你还懂天文。”周重有些意外的看了吴山一眼,“这样吧,刚好我也没事,咱们一起去吧!”
明朝的煤球又叫煤饼,不过并不是后世的那种蜂窝煤,而是一种用碎煤和黄土加水做成一种实心小球,大小和乒乓球差不多,做的时候很费力,而且燃烧也不像蜂窝煤那么彻底,之前周重也想过用蜂窝煤赚钱,但蜂窝煤本来就是个薄利多销的生意,而且需要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这正是周重所欠缺的。
“周公子您就别去了,煤铺那种地方又脏又乱,实在不适合您这样的读书人去!”这时吴山也笑着开口道,他性格憨直,但并不代表着笨,这段时间徐管家经常让他帮着干些力气活,不过他并不介意,反而还感觉很高兴,因为这表示徐管家没把他当外人。
“不就是搬点煤球吗,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就算是圣人他老人家不也要吃喝拉撒吗?”周重说着走过去接过徐管家手中的车子,毕竟徐管家的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又太过肥胖,这些天因为操劳家中的事,已经明显瘦了几圈,周重也担心把他给累坏了。
看到周重接过自己的车子,徐管家本想抢回来,但却被周重拒绝,最后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只不过趁着周重没注意时,偷偷的擦了擦眼睛。
煤铺子在后世几乎已经消失了,生活燃料都变成了煤气或电等干净的能源,不过在明朝时期,煤铺子却是十分兴旺,距离周府不远就有一个门脸很大的煤铺子。
煤铺子的结构几乎都差不多,前面是一个很大房间,一侧放着柜台,柜台旁边放着筐子和秤,另外还有几个伙计和掌柜在忙碌,房间另一侧堆放着块煤和煤球,其中块煤比较好烧,而且烧的也透,但价格就要贵上一些,煤球中加了黄土粘合,价格相对较低。
煤铺子里的伙计和饭店的伙计是两个极端,饭店的伙计无论长的什么样,最少也要看着干净,但是煤铺子里的伙计却刚好相反,个个被煤灰染的黑头黑脸,身上穿的破袄同样黑的发亮,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周重估计若是把非洲的黑人塞到这些伙计中间,恐怕还真不好分辨谁哪个才是真正的黑人?
吴山和徐管家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进门后先是和几个伙计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柜台前,和那个唯一比较干净的掌柜敲定价格,几个伙计立刻动手,很快就把两人要的煤球装筐秤好倒进车里。
吴山自己推着车子在前面,周重推着车子跟着后面,徐管家则帮周重扶着车子。这时天已经黑了,风也越来越大,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但是就在他们刚转过街角,马上就要到家时,忽然发现街道的另一端走来两大一小三个人。
本来周重并没有在意,但是随着对面三人离他们越来越近,周重却惊讶的发现,在寒风凛冽的傍晚,迎面而来的三人是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孩子,看样子应该是一家子,但无论是女人还是孩子,身上都只穿着几件破烂似的单衣,在寒风中边走边发抖。
这一家子身上都脏的要命,脸上和手上全都是黑色的污渍,看上去并不比煤铺子里的伙计干净,其中男人身后背着一捆草席和两个包袱,女人背后则背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破被子。从孩子扎着的小辫子和个子来看,应该是个五六岁的女孩,脸上也比她父母干净一些,只是却被冻的乌青一片,大大的眼睛配上瘦小的脸颊与身材,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这一家三口看到迎面走来的周重三人,目光中露出一种乞求与畏惧交织在一起的神色,看起来好像希望得到周重他们的帮助,但却又不敢主动上前,只能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对方。
看着眼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一家人,吴山忽然叹了口气,放下车子伸手从怀中掏出几文钱,走过去放在小女孩的手里。期间徐管家想要阻止,但看着那个可怜的孩子,最后只是摇着头自语道:“唉,可怜的人那么多,咱们这些小百姓又能救多少?”
吴山的施舍换来男人和女人的连声感谢,小女孩同样也用沙哑颤抖的声音说:“谢谢大爷!”
看样子徐管家和吴山都知道这一家三人的来历,周重却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徐管家,他们是什么人,看起来倒不像乞丐?”
第二十九章 灾民来了(上)
小冰河时期,顾名思义,就是比较寒冷的时期,只不过比真正的冰河时期要暖和一些,因此称其为小冰河时期,一般来说,小冰河时期主要是指历史上十五世纪到十九世纪这一段比较寒冷的时期,很不幸的是,周重所处的正德年间刚好处于小冰河时期。
其实就在周重刚穿越时,就已经感受到小冰河时期的威力了,后世他本来就住在上海,对上海当地的气候自然十分了解,一般冬天很少会结冰,下场雪更是可以上新闻了。但是在大明朝的这块土地上,冬天却是寒冷无比,池塘的冰面上可以让人在上面任意行走,甚至用大锤砸都不容易砸开,晚上睡觉若是不盖两层棉被的话,半夜就会被冻醒,下雪更是常事。
虽然小冰河时期到十七世纪才会达到最高峰,但是大明却已经是大受影响,国内的灾害频繁爆发,粮食产量大幅度降低,特别是北方那些纬度比较高的地区,气候更是异常无比,降水减少导致干旱和粮食减产,再加上冬天酷寒的天气,使得每年都有无数的人背井离乡,踏上逃荒路以求一条活路。
正德四年的山东南部临近安东卫一带,从年初一直到秋末,几乎是滴雨未下,河流和井水干涸,田地中的作物是颗粒无收,灾区的百姓别说吃饭了,连吃水都很困难。另外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刚到九月北方就已经是冰封万里,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安东卫一带的灾民不得不收拾好家中仅有的一点财物,拖家带口的向南方逃荒而来。
松江府在行政区域上属于南直隶,与山东紧邻,因此这些灾民一路南下,很快就进入南直隶的地界。松江府虽然是个小地方,但这里却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又有闻名天下的松江布,使得这里的百姓生活比较富足,再加上松江又位于安东卫的正南方,所以至少有一半的灾民都涌到松江府来。
“少爷,这些逃难的灾民也是没办法,老家那边连树皮都被啃干净了,甚至听说还有人吃人的情况发生,为了给自己和家人的闯一条活路,他们靠一双腿走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才到咱们这里,可是官府也怕这些灾民进来会闹事,所以发现灾民进城后,立刻就关了城门,现在大部分的灾民都被挡在城外,刚才那一家三口算是运气好,能够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今天晚上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应该不至于被冻死!”徐管家叹着气把刚才遇到的灾民情况向周重解释了一遍。
周重听后也是心中黯然,从后世的文学和电影中,他也看到过不少关于逃荒的情况,知道逃荒灾民的惨状,每当灾荒发生,这些灾民们拖家带口的逃离家乡,然后踏上一条未知的旅途,有相当一部分人死在路上,更有不少人卖儿卖女,甚至连自己都卖掉为奴为婢,终生再也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想到这里,周重也只得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若是他们周家不倒,倒是可以组织粮食到城外救助灾民,虽然不可能让所有灾民都能吃上饱饭,但也能让不少灾民吃上一口救命粮,说不定能让不少灾民活下来,可惜现在自己家中却还只是勉力维持,实在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只能看官府要如何对待这些灾民了?
推着车子回到家,然后在吴山的帮助下把煤球卸到内宅的新厨房里,因为路上遇到灾民的事,使得周重的心情有些沉甸甸的,吃饭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镯儿心思最为细腻,很快就发现了周重的异样,不禁关切的问道。
“大小姐有所不知,刚才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山东逃难的灾民,少爷悲天悯人,看他们在寒风冻的瑟瑟发抖,心中十分的不忍,这才食不甘味!”还没等周重回答,旁边的徐管家就抢着给周重脸上贴金道。
徐管家说周重悲天悯人实在有些过了,前世经历的种种让周重饱尝人情冷暖,早就学会了用理性来对待身边的一切,对于那些灾民周重虽然很同情,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还太弱小,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更不会因为无力帮忙而难过,只不过想到后世的一些事情。
关于小冰河时期的事,周重也知道了一些,从大明建立之初,就一直受到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不但国内灾害频繁,而且北方草原的气候极度寒冷,草原民族迫于生存,经常南下抢掠,使得大明北方的边患不断,消耗了大量的国力。
再加上国内政策的错误,使得税收大量流失,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最后终于亡于辫子女真之手,堂堂华夏更是被异族统治了两百多年,几千年的民族文明出现了大踏步的倒退,后来更是被西方各国用鸦片和大炮轰开国门,华夏大地再一次陷入新的黑暗之中。
想到后世那些悲惨的历史,周重的理性告诉他,自己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根本无力改变后世的这些历史,但不知为何,周重总感觉心中有些不舒服,心中好像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己既然能够穿越而来,也许应该要为后世的人做些什么?不过至于该如何做?又该从哪里做起?周重却是没有丝毫的头绪,刚才在吃饭时他就是在为这些问题而苦恼。
“怎么,城外又来灾民了吗?”王姨娘听到徐管家的话,忽然一脸急切的开口问道。
看到王姨娘这么关心,徐管家又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当下苦笑道:“王姨娘,老奴知道您是菩萨心肠,但是家中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对于城外的灾民,咱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王姨娘是个信佛的人,平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于做善事也是格外的上心,以前周重的父亲周海在世时,也对她十分支持,比如若是遇到灾民前来,周家都会在城外搭上施粥的棚子赈济灾民,一般都是由王姨娘亲自负责,所以现在在听到城外又来灾民时,她才会如此关切。
王姨娘也只是一时善心大发,很快就想到家中的情况,只见她叹了口气道:“唉,这大冷天的,还不知道外面的灾民要被冻死多少,只希望官府能大发善心,给灾民发放些粮食和衣服,让他们能熬过这个冬天!”
“母亲,您放心吧,知府许大人为人清正廉洁,是个是难得的好官,这些年每次遇到灾荒,他都会组织城中的大户赈灾,相信这次他也不会坐视不管,城外的灾民很快就能得到妥善安置的!”镯儿最了解母亲的性子,当下也是开口安慰道。
周重听到镯儿话中提到许慎中的父亲,也不禁想起松江府上下对位知府大人的评价。
说起来大明朝官员的俸禄之低,几乎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且这些俸禄是在朱元璋时就已经固定死的,无论后世的物价怎么涨,官员的俸禄也就那么点,这样一来,若是所有官员都只靠俸禄过活的话,恐怕真的会饿死不少人。
比如几十年后的那位模范清官海瑞,除了自己的俸禄分文不取,割两斤肉给老娘过生日竟然都成了新闻,而且连他的上司都惊奇不已。
不过海瑞那种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明朝官员都是凡人,他们辛苦十几年考上科举为官,就是想要生活的更好一点,所以不少人忍受不了微薄的俸禄,开始走上了歪路。可能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只是想着利用职务之便,搞点钱改善一下生活,但是贪污这种事和吸毒差不多,人的贪欲只要一被打开,无论多少钱都填不满。
也正是因为上面的情况,再加上监管制度的缺失,使得大明朝的官场**横行,官员们搂钱的手段层出不穷,比如火耗和淋尖踢斛之类的,这些几乎都已经成为官场的惯例,另外逢年过节还有各种孝敬。甚至发展到最后,新上任的官员若是不收这些钱的话,恐怕根本就坐不稳自己的位置,因为无论是他的同僚、下属还是上司,都不会忍受身边出现一个异类。
官场上的风气一形成,就很难再更改过来,这些灰色收入的增加,使得不少官员对收受贿赂这种事看的很开,这也为行贿受贿大开了方便之门。甚至可以这么说,明朝的官场上几乎没有人不贪的,区别只是贪多贪少的问题。而且明朝这种贪污的风气影响十分深远,后世的清朝、民国及至更远,官场上也都继承了这一风气。
许慎中的父亲名叫许冠,也算是一位比较不错的官员,为人比较自律,官场上的那些灰色收入他也拿,但却不会主动伸手。而且他这个人也比较有作为,在他当政的这几年,为松江府办了不少实事,因此这位许知府在松江的名声很好,这也是今天周重愿意与许慎中结交的原因之一。只不过现在灾民围城,也不知道这位许知府会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