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
………
记忆的最后一刻很模糊，视线充斥着白色光芒和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一切随着淹没神经的撕裂痛苦而陷入黑暗。
李维想要张嘴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漫长的黑暗里荡着，浑浑噩噩，空空落落，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至黑暗的尽头一点光芒闪耀，屏蔽的感知重新连接。
………
布满血迹的土凹里，一群黑头蚂蚁从旁边的蚁巢钻出，触角来回摆动，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李维又把注意力转向四周。
从他醒来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的时间。
奇怪的视力让他很不适应，环绕着土坑视线三百六十度延伸，极限距离约一二米左右，再之外就仿佛近视眼般模糊不清，而周围声音更是死寂一片。
自己似乎失去了身体，而诡异的却是并没有死去。
他调整注意力，看向土坑中央，像燃烧视差般一团扭曲的空气静静悬浮着，这…似乎是自己的‘身体’，一切异常的根源。自己就是从那里面逃出来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身体空虚又别扭，让他还不是很适应，思维似乎也受到影响。
自己的情绪似乎太过平静了一些。
记忆有些模糊，一些细节想不太起来，就如同睡眠过度醒来，茫茫然。
李维是温陵市本地人，年前辞职从事当下热门的自媒体创作者，几个小时前还在石竹山下露营，并录制‘荒野求生’系列的素材，意外来的毫无征兆，正在补录清晨挨饿镜头时，却突然被刺目强光笼罩。
随后迷迷糊糊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伤心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酝酿，就如潮水般褪去，带着诡异的平静，李维开始观察四周。
头顶的景色同样模糊，依稀可以看到远处摇曳的树枝。三百六十度的视角很奇怪，不过当集中注意力时视界缩小却也能够适应，继续研究观察着，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能力。
自己的思维意志似乎能够在这一定区域内随意切换。
十分钟后。
不准确的测量，他估算自己能够活动的领地大约有3.5平方米左右，边缘区域不规则，最大直径和最小直径相差一倍左右，整体形状好像一个牛油果。
地面全都是泥土和碎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型植物，以及——
拍摄便携三脚架的支架腿，可惜只露出一半，其余隐藏在模糊的迷雾之中，而且自己现在似乎没有影响物质的能力，一粒沙土都没办法撼动。
情绪微微有些烦躁，不过很快就空空荡荡，李维目光向下移动，注视向爬满土坑的黑蚂蚁，观察着这些渺小昆虫的活动轨迹，他的视角随之改变，不足一厘米的蚂蚁飞速放大，很快蚂蚁身上的毛刺和瘤突都清晰可见。
惊奇的感觉，李维好奇的盯着一只相对瘦小的黑蚂蚁。
然而诡异的感觉出现，关于这只蚂蚁的认知深刻脑海，他试着转移视线，等待半分钟后，把视线重新注视向这群蚂蚁，然后瞬间就锁定原先这只，他‘认识了’这只蚂蚁。
自己以前可没有这种观察和记忆力。
瘦小的黑蚂蚁口器擒着一块血痂，穿过同伴朝蚂蚁洞口爬去，李维的视角一直跟着，当蚂蚁爬入狭小的通道后，他的视界又一次发生变化。
暗沉沉的灰色，世界瞬间褪去色彩，就像夜视仪器，毫无光亮的蚂蚁通道清晰倒映在李维的思维中。
带着好奇，他跟随者黑蚂蚁，穿过条条岔道进入一个分室，这里应该是食物储存区，里面有干枯的昆虫躯干，也有一些认不出的植物种子。
这只小蚂蚁很快又随其他蚂蚁爬出巢穴，而李维并没有离开。
他能很轻易穿过泥土墙壁，目光扫视，蚂蚁巢穴大部分构成暴露视野，最深处并没有脱离他的‘领地’。
这个蚁群的规模并不太大，大约有两三千只蚂蚁左右，持续往下，最底部的分室明显比其他分室大上不少，其中一只黑色拖拽大腹部的蚁后正安静待着。
视角悬停在蚁后上方，李维好奇观察着。
蚁后头顶两根触角微微摆动着，口器正咬着一团淡白色食物，进食速度并不快，分室内除了蚁后还有三只蚂蚁，应该是雄蚁，分别围绕在蚁后四周，除了偶尔抽动一下的触角，没有任何动静。
李维视角围绕着蚁后，拉进距离，几乎是紧贴着这只昆虫。
当李维几乎面对面抵着蚁后触角时，怪异的一幕发生，蚁后突然停止进食，微微摆动的触角突然加剧幅度，头颅也左右摆动。
同时三只雄蚁瞬间在分室内活动起来。
不止如此，分室两条通道很快涌入五六只蚂蚁，围绕着蚁后活动搜寻，目睹一切的李维把视角拉开，悬停在分室顶端。
随着它距离拉开，兵蚁和雄蚁的动作很快就停了下来，不过兵蚁并没有离开，而是和雄蚁一起散落在分室周围，蚁后恢复平静，继续缓慢啃食着淡白色的食物。
李维等待一会，想了想有一次贴近蚁后。
不出所料，蚁后再一次停止进食，触角摆动幅度暴增，而散落在周围的蚂蚁再一次贴近蚁后，触角疯狂摆动，在蚁后周围一寸寸的搜寻着什么。
“它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李维靠近蚁后头部，看着对方明显不安摇晃的触角，以及三对节肢动作试图远离自己。
蚁后慢慢拉开和自己的距离，李维念头一动，视线转换，灰白色的视野恢复色彩，重新回到地上布满血痂的土坑里。
观测视角定格在最小，不大的土坑仿佛一个血色峡谷。
李维轻松的找到那只瘦小的黑蚂蚁，此时它正用口器撕咬着一块血痂，周围也没有其他同类，拉进距离，靠近贴着对方。
不过这只小蚂蚁却并没有动作，依旧继续与食物斗争着。
“为什么会这样呢？”
自语在思维里转动，然而随着他的自语，这只小蚂蚁却突然停下动作，触角摆动，开始在原地转圈圈。
看着小蚂蚁怪异的动作，李维微微发愣。
五分钟后。
“前进，退后，绕开阻碍物，不允许，拒绝——”
李维环绕着这只瘦小的黑蚂蚁，而对方那抽搐的触角仿佛随时会罢工，似乎承受着很大痛苦压力，不过身躯却随着它的意志而行动。
很快李维拉开距离，停止信息轰炸，只见这只小蚂蚁突兀停下动作，静静的呆滞原地，足足三四分钟后触角才重新有了反应。
天幕完全黑了下来，光线的缺失使得世界的色彩褪去。
蚁群基本爬回巢穴，困意渐渐充斥着李维空荡荡的身躯，视角不受控制般的缩回土凹中那团透明的扭曲空间。
这是一个无垠广阔的虚空，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点温和光芒屹立中央。
温暖的感觉包裹着李维，一缕缕氤氲光团围绕着他，无垠的黑暗中似乎有莫名的气息朝光芒汇聚，当靠近他后，这些物质压缩凝聚，而后没入光芒消失不见。
外界土凹，拳头大小的透明空间节点，如同落雨般洒下如白砂糖般的晶状颗粒。
第二章 蚁群
晨曦暖阳，雀鸟鸣叫声回荡山林。
西北面的一角山林，由不远处湖泊传递而来的湿气，在阳光照耀下升腾起淡淡白雾，一些小动物活动在灌木中。
一只狸花猫正低嗅着眼前的帆布包，前肢微微倾斜，轻松蹬跃过障碍，停留在前，帆布包早已裂开，这只野猫撕咬开塑料袋，两根火腿肠掉落地面。
狸花猫口中发出低沉的咕咕声，抬头警惕的巡视一圈，袋装火腿肠因为已经开封，剩下两根很轻易被野猫扒拉出来，吃完食物，野猫正要转身离去，腾跃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
同一时间，在李维的视角。
刚醒来的他还没来及思考处境，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怪异物质吸引。
他好奇观察着坑洞里出现的如同白砂糖一样的颗粒，在他的视野里这些正缓慢融化的晶体颗粒挥发着诡异的白雾，丝丝缕缕融入空气之中。
‘味道’清香伴有甘甜，他甚至在这白雾里感到到清脆的口感，贪婪的吸了一口，享受久违的味觉体验。
不过他很快发现异常。
自己的领地似乎，扩张了一点点？
带着不确定，他出现在昨天测量的边缘线，那块便携拍摄支架所在的地方，昨天露出的一截记忆清晰出现在脑海，对比现在看到的画面，区域领地向外扩展有一二厘米左右。
正要巡视自己领地，右前方的模糊区域突然跃入一只野猫。
观测视角的差异让李维眼里的野猫如同山岳一般，思维瞬间转换，视角拔升到极限，他固定在半空八十厘米高左右，虽然野猫依旧感觉很大，却也能够接受。
狸花猫湿润的鼻头低嗅，咕噜噜声响起，它很快锁定土坑方向。
跃入土坑，狸花猫肚子里的咕噜噜声更响，嗅着晶状颗粒，肚皮朝上疯狂的在坑洞里打着滚，而原先聚在颗粒边的一群小蚂蚁瞬间逃散开来，不少死于泥土碾压。
足足二三十分钟，李维观察发现，这只表现如同吸猫薄荷上瘾般的野猫，在它打滚咕噜噜的这段时间，颗粒晶体挥发速度剧增。
望着晕沉沉躺在坑洞里睡死的野猫，他陷入沉思。
视线悬停在沉睡的野猫旁，李维集中注意力：“快离开，离开这，危险的——”
持续不断的意志信息冲击，这只本来在沉睡的狸花猫突然跃起，背脊绒毛炸起，尾部更是僵直，喉咙嘶嘶哈气，警惕的观察四周，飞快跳出土凹，窜入灌木丛里消失不见。
“还真行。”
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土坑，以及散落一地的蚂蚁尸体，李维觉得在研究明白这些晶状颗粒用途前，还是把坑洞隐藏起来比较好。
目光锁定重新爬出巢穴的蚂蚁们，李维决定试一试是否能够引导蚁群行动，他穿过泥土来到蚁巢最底部的分室，却看到五六只兵蚁搬运了如同砂糖大小的晶体颗粒，此刻正堆积在蚁后的身边。
而李维…淡淡能够感受到蚁后的情绪——
愉悦、舒服、更多等等信息。
默默注视着，共五块颗粒堆在蚁后身边，丝丝缕缕雾气环绕着蚁后，触角抽搐，三对节肢同时颤抖着。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左右，晶体颗粒彻底融化空气之中，遗留下点点粉尘，其中溢散的气息大部分消散空气中，小部分化作雾气被蚁后吸收，而同处分室内的几只雄蚁同样吸收一些。
就在分室内恢复平静的时候，一直观察等待的李维，试着把土凹影像通过思维缓慢传递给蚁后，同时想象泥土填充，以蚂蚁分泌混合物封闭土坑的画面。
断断续续，如同交流把语速放慢到极致一样，但即使这样蚁后反应依旧有些大。
原先散发着愉悦、舒服等情绪的虫子，在李维开始散发思维信息的时候，愉悦和舒服的情绪逐渐被烦躁，厌恶等反馈代替。
不过李维没有停止，而是把频率再下降了一些，约一个小时的时间，蚁后的烦躁开始平息，情绪出现好奇紧张这样的信息。
利用思维波动传递信息就如同身为人类时期，开口发声一般，像是一种本能。
李维这种状态下，非常具有耐心，足足持续不断有三个小时左右，期间蚁后的情绪变换几次，兵蚁也同样搜寻过几次，最终带着疑惑害怕，蚁后通过气味信息素传递一些意义不明的指令给蚁群。
三百六十度视野展开，李维注意力转到地面。
随着蚁后的信息传递，十分钟左右大约有两三百只工蚁聚拢在坑洞里，触角互相摆动着，在坑洞内转着圈子，似乎不知道蚁后所传递的信息是什么。
看着转圈子的一群蚂蚁，不满的情绪在李维身上出现，不过很快就无以为继消失不见，想了想他试着把画面化作思维波动，一股脑的覆盖向这群蚂蚁。
大约两分钟后，突然一只小蚂蚁离开队伍，爬上地面螯牙咬住一块土粒，然后爬回坑底，同时腹部分泌液体，把这块碎泥黏在蚁巢洞口，动作完后则摆动着触须与其他工蚁接触，然后开始起重复工作。
一只、两只、三只——
工蚁群逐渐有条不紊的搬运地面的土粒细沙填充坑洞，不过并非简单一股脑填充，而是类似蚁道延伸，在坑洞内建立一个个立体巢穴分室。
李维则被这只突然开窍的小蚂蚁吸引，他认出对方，就是那只瘦小的黑头蚂蚁，被他持续轰炸控制过的那只，他记得在野猫闯入时，这只蚂蚁正抱着一块颗粒不动，没想到它竟然没有死掉。
那就叫它蚂蚁一号好了。
蚁群的动作显然是非常缓慢，阳光当顶，期间又有不少其他昆虫跑到坑洞，为了不影响效率，李维都进行了驱赶，简单的恐吓波动就能把它们赶走。
………
夜幕降临，随着蚁后陷入沉睡，蚁群工作效率降低很多，有的工蚁进入蚁巢休息，而有的蚂蚁仿佛机器一般一直持续着填充坑洞这个工作。
一号没有工作也没有像其他蚂蚁一样进入蚁巢休息进食，事实上它仅仅搬运了四趟就不再动作，而是爬到坑洞最顶端，距离李维‘身体’，那团扭曲的空气挥舞着触角。
李维开始也有些好奇，尝试感应一号的思维情绪，不过别说思维了，就算情绪也是空荡荡，和一株植物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再管它，把注意力重新转向蚁后。
沉睡中的蚁后同样会对李维的信息波动有反馈，不过反应缓慢了很多，一边继续把增加蚁群数量的信息传递给它，另一边分神开始巡视起领地内情况。
领地区域的增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生物数量也非常稀少，就算偶尔有昆虫进入，基本都是路过离开，而哺乳类动物除了今天出现过一次的野猫，连一只老鼠都没有，地底倒是有一些其他种类的小生物，不过李维观察一会就没了兴趣。
整个世界静谧异常，李维视线无焦距的望着朦胧模糊的天空，思考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今天为什么不会困呢？”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时间的流逝在无所事事的状态下显得异常缓慢，当李维努力数绵羊期望勾起困意，已经数到3671只的时候，突兀间一阵清晰的感觉由领地中央，土凹中的空间节点传来。
怪异的感受降临李维身上。
如同触及皮肤，突兀一阵舒爽感笼罩，然后他发现直径五六厘米的扭曲空间，缓缓吐出点点光斑，很快落入坑底，洒在地面凝结成犹如白砂糖般的晶体颗粒。
第三章 灵气
晶莹剔透的颗粒洒落，掉落在淡红色的泥土上，有几只正工作着的小蚂蚁挥舞着触角，开始三两成群的围着晶体颗粒，又有几只爬回蚁巢，似乎去通讯的样子。
空间吞吐仅仅在一瞬间，也就一两秒内。
围绕着坑底，李维数了数一共有九十来粒，犹如白砂糖一般，在接触空气的瞬间，一股淡淡几乎不可见的气息由晶体向四周挥发，他慢慢靠近，当注意力聚集在气息旁边时，熟悉的甘甜包裹着他。
晶体颗粒挥发的速度并不快，在气息融入空气中的同时，李维也把注意力转到领地区域的边界，果然原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扩展进度，变得清晰可见。
看着渐渐爬满坑底的蚂蚁群，黑黝黝一片，李维并没有把它们驱赶开来，而是引导蚁群把晶体颗粒搬运进入蚁巢。
在随着雾气的升腾，已经很多昆虫渐渐聚拢被吸引过来了。
一边驱赶靠近的生物，一边注视着蚁群搬运晶体颗粒，在蚁巢的底部分室，四五十粒晶体堆积，占满近一半的空间，让分室显得拥挤异常，蚁后此时正在产卵，十五颗乳白色的蚁卵被工蚁运走，爬过通道放入专门的育室。
看着蚁群源源不断，想把所有晶体颗粒塞入蚁后所在的分室，李维想了想引导它们，把其他晶体颗粒放入育室内。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倒简单很多。
只要把晶体颗粒围绕白色蚁卵的信息传递给蚁群，持续不断的传输…
不过有意思的一点是，蚂蚁一号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育室，抱着一颗正缓慢挥发的晶体一动不动，其他蚂蚁也没有理它，依旧遵循的蚁后的命令，照常活动着。
注意力围绕着晶体颗粒，把视角放到最大，这些半透明的颗粒内，蕴含着丝丝缕缕乳白色，缓慢的挥发过程中，那乳白色的物质在遇到空气后，瞬间蒸发。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
观察了一夜的李维，没有疲惫的感觉，白蒙蒙的光亮降临大地时，那些晶体颗粒已经全部消失，遗留下一些像是尘埃般灰白粉末，而待在附近的蚁后和其他蚂蚁，除了表现的有些‘兴奋’外，没有其他变化的样子。
在之前蚁后身体周围充满雾气时，由它身上感受到的情绪，是持续不断的愉悦、快乐…不知道是否错觉，李维总觉得蚁后的情绪强度似乎上升了那么一丝丝。
花了点时间巡视区域边界线，外扩的进度随着晶体颗粒的挥发完毕，又恢复几乎静止状态，现在李维活动区域大概有接近四平方米左右。
如同幽灵游荡在领地，突然感觉到朦胧的边界外有什么东西在活动，这种情况在之前没有出现过，他之前观察蚂蚁爬出边界，就像相隔两个世界一般，感受不到蚂蚁的任何气息。
瞬间视角切换，注意力紧紧关注着边界无形屏障，一个模糊的影子缓缓接近着，微微感应，熟悉的感觉很快让李维比对，和蚁后身上的气息有点点相似。
毛茸茸的头颅钻入可视范围，是昨天那只野猫。
有着斑斓花纹，狸花猫灵活跃出灌木丛，鼻头低嗅，缓缓围绕这土坑，似乎在迟疑，不过很快它停止犹豫，轻灵的跳入土坑，俯首低嗅，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看着因踩踏而又显狼藉的坑洞，李维并没有放在心上。
思维意志通过信息传递，引导着这只狸花猫离开坑洞，看着警惕左右探脑的野猫，李维本来还想尝试，看能不能让它加入填坑工作，却没想到对方一个摆尾飞快窜入灌木丛，消失在李维的影响区域外。
阳光开始洒落，摇曳的树枝阴影映在草地上。
望着又死伤不少的工蚁群，也没有什么其他情绪，花了一些时间加强蚁后填坑的沟通，李维缓缓游荡着，如同一道地缚的幽灵。
………
………
太阳一次又一次落下，天色渐渐微黑。
稍冷的微风从森林吹过，风声被林地中的虫鸣声所覆盖，有些是蟋蟀的声音，有些则是蝉类的鸣叫声。
古树乔木附近，原先的坑洞已经被一个凸起的小土包替代，表面不知怎么蔓延生长出一层暗绿色的苔藓，远远望去如同一个坟包。
一只灰褐色的野鼠从灌木中蹿出，停留在附近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下，正啃食着根茎。兜兜转转，突然它鼻子微微耸动，似乎闻到些什么，小心的草地上小土包移动。
蹦跳中，野鼠不时警惕四周，当靠近土包两三米时，骤然怪异的氛围笼罩它，犹如被猎食者注视，一瞬间的颤抖，野鼠想也不想，强劲的后肢蹬地，瞬间化作道残影钻入森林。
李维无神的望着奔跑逃窜的野鼠，继续尝试沟通前面的小昆虫。
这是一株长在领地边缘，约五六十厘米高的小树苗，一只三四厘米大小的黑色蜘蛛正在织网，不过很明显这只小蜘蛛似乎有些奇怪，不时拖拽着丝线兜兜转转，半成品的蛛网显得非常怪异，图案仿佛一副抽象的线画，有些像人类的五官。
这是李维记忆中一个年轻女性的脸。
三天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清醒的思维，情绪仿佛一条绷紧的线，难有波动，感觉很疲惫，思维又清醒，李维就像失眠的人瞪着眼珠子，毫无办法。
看着因粘液干枯而停止织网的蜘蛛，收回引导它的思维波动。
陆续出现的晶体颗粒，在李维的意志下，仅有小部分被蚂蚁群获得，大部分存储在土包内的主分室里，自由挥发。
此时活动区域已经差不多有八平方米，比最初增长过倍，而随着区域的扩张，晶体颗粒的出现也多了一些，不过就算这样，扩展依旧显得非常缓慢。
同时李维还发现一个问题。
在这领地区域里，出现的生物频率越来越高，而且大部分都会不自觉的想要靠近蚁巢，倒是让难熬的时间增添些许乐趣。
而关于晶体颗粒的研究，他也有些进展。
每隔十六小时，空间节点会分泌这些结晶状的物质，在接触空气之后则开始挥发，最终化作雾气消融稀释在空气之中。
有意思的是，这种雾气仅仅在李维的‘领地’内存在，除非被生物吸收。
就像至今还经常出现在领地区域内的那只狸花猫一样，毫不掩饰的对晶体颗粒的欲望，而这种像被雾气感染的生物，也是唯一离开李维视线还能感应到的存在。
有些像李维记忆中的‘灵气’这种东西，对生物有促进作用。
就像是这样——
他把注意力转到蚁巢内的育室中，随着蚁后产卵数量暴增，育室已经扩展得比最底层还要宽很多，一排排安放的蚁卵被工蚁照料着，有些几毫米呈透明状的幼蚁已经出生，对比这几天工兵蚁的死亡，蚁群的数量正在增长。
集中意志，李维视线内慢慢的变化，只见一缕雾气从空气中凝结，随着他的意志而动，在他引导下缓缓融入一粒蚁卵中。
慢慢等待，大概十几分钟时间，就见原本需要很久才能孵化的蚁卵有了动静。
一只透明状的幼蚁成型，用稚嫩的螯牙撕扯着，而这时停留在育室内的工蚁挥舞着触角出现，利用螯牙熟练的把蚁卵咬开，这只蚂蚁丝毫不觉得这粒新鲜的蚁卵突然破壳有什么不对。
李维能够重新把融入空气中的雾气，再一次凝结出来。
第四章 平静
变成这种莫名状态已经很多天了，各种各样怪异不协调的感觉越来越淡，除了偶尔渴望睡眠外，李维其他时间都非常的平静茫然。
伴随着区域缓慢增长，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变化——
似乎在成长。
又是一个清晨，湿润的晨雾从远处湖泊蔓延过来，李维罕见的有了想做的事情。
蚁后已经在抗拒增加蚁群的数量了。
食物的存储量和产卵比例深刻它的基因，即使李维能够强制，所带来的后果可能是蚁群的覆灭。巡视着周围，寻找着解决办法，各种想法在思维里流转，他能够影响并有限的控制生物，如果持续思维轰炸的话一些个体小的昆虫是承受不住的。
但这样很难解决问题。
自己活动区域太过狭小，花费一些时间，李维能够清楚的计算不到十平方米的领地内，蚁群-包括蚁后、未孵化蚁卵等共计四千九百三十二只，小蜘蛛七只，蚊子三十七只，甲虫、毛虫等等……
就算把所以昆虫杀死，也不足以养活逐渐庞大的蚂蚁族群。
而偶尔出现在领地内的哺乳动物，以他现在的思维强度，还杀不死这些脑细胞活跃的物种。当然也有一些解决方法，比如帮助蚁群在可影响范围内捕猎，或用灵气吸引蚊虫之类等等，不过这样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时刻关注，并不想这样，很累的样子。
虽然他现在似乎并不会感觉到累。
想着想着，李维又放空思维，注意力分散望着天空发呆，这种情况不时会出现，似乎自己很抗拒时刻清醒的思维，或者是人类遗留下的保护机制作祟，有时候他能够盯着一颗小草发呆几个小时，这样的话总感觉时间会过的快一些。
“其实，好像也无所谓的样子，就算蚁巢没了对自己也没任何损失。”
“没意思。”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李维身上。
………
蚁群的数量增长陷入停滞，不过每十六小时出现的晶体颗粒从未缺少，分给蚁群的量减了不少，除了照例给蚁后一些，育室内已经很少放晶体颗粒了。
编号001的蚂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李维专门存储晶体颗粒的小土包里，这只蚂蚁很有意思，它似乎已经断开蚁后信息，除了偶尔跑到蚁巢食物存储区偷些吃的，大部分时间哪里灵气多，就在哪待着。
一只小蚂蚁，对于堆积起来的晶体颗粒挥发速度影响微乎其微，而且李维对它也很好奇，偶尔观察，虽然一再感应都没有在它身上发现有情绪波动，但因为它特别，特立独行，所以就没有进行驱赶。
当然它也比较容易指挥是一个原因。
小土包顶端有个如同火山口模样的缺口，而李维的源头就存在‘火山’中央，每次出现的晶体颗粒则散落在底部，一些挥发完剩余的粉尘则被涂满分室的周围，他发现这种遗留物质能够很有效的降低挥发速度。
因为任由晶体颗粒挥发或者被生物吸收，并不能保存住太久。
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晶体颗粒能够给他很奇异的感觉，味觉和淡淡的触感，仿佛能够抚摸到结晶光滑的表面。
虽然不是很沉迷，但他并不想自己需要调剂的时候，晶体却没有了。
指挥一号清理土包内部遗留的粉尘，这些粉尘通过观察，发现对植物是一种非常好的肥料，比如堆积在土包外表面，一些泛绿的苔藓就很快长了出来。
李维甚至还引导过几只蜜蜂，通过采集这些粉尘，尝试能不能突破边界的实验，遗憾的是暂时没什么效果，不过也让原本光秃秃的周围，植物生长速度暴增，那株快一米高的树苗就是如此。
“嗡嗡嗡…”
蜜蜂展翅声震荡空气，它的节肢上沾满晶莹粉尘，飞行途中突兀一片透明状的障碍阻挡，这是张绘有怪异人脸图案的蛛网，蜜蜂挣扎着，透明的翅膀死死的黏在蛛网上，震荡提醒潜伏在阴影里的猎手，黑蜘蛛慢慢的爬了过来。
看着眼前渐渐没了力气的蜜蜂，以及在一旁等待蛰伏的蜘蛛，李维没有解救的想法。
一缕淡淡的白雾从空气中凝结，依附缠绕着蜘蛛，它表面的绒毛如同会呼吸般开始吸收灵气，淡淡的愉悦情绪从它身上传来，还夹杂着亲昵这类情绪。
通过一些实验，他发现小部分昆虫吸收灵气到一定量后，情绪的感知，对于自己的沟通更加容易，当然也有一些列外，比如一些小蚂蚁，蜉蝣之类的。
也许是吸收效率太低，至少到现在为止李维并不能在大多数的昆虫身上感受到情绪波动。
看着蜘蛛螯牙刺入蜜蜂体内，渐渐没有了挣扎，细小的节肢拖拽着体型比自身小不了多少的食物，黑色蜘蛛很快就重新隐藏在阴影之中，而那如抽象画般的蛛网，因为一场战斗而渐显扭曲，变得毫无美感。
森林中的虫鸣声不知何时开始显得有些急躁，空气中散发着湿润而闷热的气息。
“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就像他的猜测，大约临近傍晚的时候，零星的雨点落下，伴随着阴冷的山风，整个天地骤然黑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外出的蚂蚁基本都归巢，当然也有一些被雨水冲刷不知漂流到哪个角落去了。土包覆盖有一层苔藓，防水性暂时看起来还算不错，几株不知名的小草长在土包口旁，很好的避免雨水进入。
视线聚焦在一片低洼水坑，雨水滴落溅起水花，逐渐猛烈的暴雨汇聚成流动的水流，一只黑色甲虫被暴雨冲出枯叶巢穴，无力挣扎着。
甲虫的前肢在挣扎中勾住一株草叶，不过渐渐湍急的水流使之无力脱离，湿润的空气中，一缕白色的雾气突兀凝结，缓缓朝甲虫裹去——
望着爬出水流，重新停在一株植物背面的甲虫，李维把目光投向天空。
………
又过去三天。
泥泞的地上遍地狼藉，由六只黑头蚂蚁组成的食物搜寻小队行走在杂草丛下，由于暴雨持续时间太久，土包附近积水太多，蚁群已经两三天没有出来寻找食物。
这队蚂蚁很快沿着同伴留下的信息素，来到一块淤泥附近，十几只黑头蚂蚁正撕咬着一直在淤泥中挣扎的蝌蚪，黑色蝌蚪大约有四五厘米，已经长出后腿。
它因为积水消退，倒霉困在淤泥中。
战斗很快结束，陆续抵达的蚂蚁们很快覆盖蝌蚪表面，点点血肉从蝌蚪身上割离，不到十几分钟就把蝌蚪肢解干净，搬运回蚁巢。
土包附近的植物生长异常茂盛，即使连续两天的大雨也未能给它们带来伤害，一队队黑头蚂蚁从外搬运着食物进入巢穴，而巢穴入口又有不少工蚁拖拽着湿润的泥土离开。
蚁巢的扩建一直在继续。
一边指挥着蚂蚁修建蚁巢，李维视线注意力转向蚁后，仅仅几天这只蚁后已经长大了一倍，持续的食物消耗，险些拖垮蚁群。好在前一批出生的幼蚁已经成熟，相比于未接受灵气滋润的同类，它们不仅变得强壮，还变得更加聪明容易指挥。
第五章 周围
翠绿的灌木沾满露水，在阳光下反射晶莹光芒。
山林因一场大雨焕然一新，泥泞的地面满是欢腾动物的脚印，清晨缭绕的雾气因曜日照射而渐显稀薄，石竹山涧溪水浑浊，蜿蜒汇入泰禾湖。
灌木绿枝突然抖动，片片水珠掉落，一只长相威武有斑斓条纹的狸花猫从中蹿出。
竖耳抖动，警惕四周，狸花猫腾跃间挪动四肢，三两下就蹿出五六米远，它避开水洼，挑着干燥地面行进，翻过一面嶙峋怪石的陡坡。
轻灵跃上一块山石，出现在它眼前的是一条从山顶泊泊向下流淌的小溪。
鼻头低嗅，狸花猫舔了舔前肢因沾染雨水而湿润的皮毛，很快跳到溪边俯首舔舐浑浊的溪水，抖抖身子，它重新回到巨石顶，微眯着眼眸懒散的趴下。
阳光照耀下，皮毛很快干燥缓和，它站起身子，略显人性化的歪着头颅，似乎在思考。
狸花猫并没有思考太久，选定东南面方向，灵活腾跃在嶙峋山涧，一路避开湿润的灌木叶，十几分钟后踏足一片林地。
低头嗅了嗅，它微微有些疑惑，不明白往日一片枯黄的地方怎么变得绿意盎然。
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它摆尾一转，钻过一株草丛，盘虬扭曲的乔木根出现在眼前，帆布包因为雨水的缘故，紧紧贴着地面，上面满是枯叶泥土。
狸花猫没有停留，踏着树根跳入一块小盆地。
微眯着眼眸，歪头打量，有些奇怪之前还是一个土坑平地的地方为何变成了一块绿色大土包。
在空气里嗅了嗅，眼神登时一亮，不过它很警惕，似乎想起什么，微微俯着身子，蹿到一株小树旁，碧蓝的猫眼紧紧盯着土坡，同时鼻头耸动。
四五米外的土包毫无异常。
终究抵不住仿佛来自骨子里的欲望，狸花猫长尾平移，俯着四肢警惕朝土坡挪动，距离在缓慢的缩短，它不知道是什么在诱惑着它，但它就是想靠近那里。
“离开这，远离，危险…”
刺耳的频率突然刺入脑海，狸花猫登时原地蹦起，随即弓起身子，皮毛炸直，碧蓝的眼眸盯着土坡，张嘴哈气对峙。
蹿出五六米回到树下，噪音消失，野猫警惕四周，恐惧的同时又不愿意离去。
徘徊许久，不太聪明的脑袋无法思考太多，它围绕着土坡踌躇着，在换了个方向再次尝试靠近，而脑海中同样出现莫名的噪音时，它才不得不放弃。
纵跳横跃，几个闪身就消失在灌木里。
地面积水在烈日照耀下渐渐蒸发，森林雀鸟群飞，泰禾大湖水波荡漾，动物欢快堆积在湖岸边，一群灰麻雀停留在一角岸边饮水嬉戏。
微风徐徐，吹拂过高耸的草丛，在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正嬉戏间的雀鸟突然大乱，刺耳尖鸣声中，一道黑影从草丛蹿出，兔落鹘起间，尖爪按住一只刚刚腾飞离地的灰麻雀，尖牙死死的咬住，是离开土坡的那只斑斓狸花猫。
碧蓝的眼眸倒映着碧蓝的湖泊，更显幽深。噙着没了挣扎的麻雀，它后肢蹬地，两三个扑跃就消失在草丛之中。
树荫下，狸花猫再一次回到盆地土包边。
它似乎有些许犹豫，踌躇片刻试探着抬腿向前挪移点点，又挪移点点——
在发现没有烦躁的声音出现在脑海后，它显得有些开心，谨慎的靠近土坡一米左右，松嘴丢下死去的麻雀，挥爪摆弄，然后瞪着竖瞳歪头看向土包。
时间持续半分钟。
“聪明的家伙…”
莫名的声音出现在它脑海，它有些不太理解，突然它鼻头耸动，熟悉的气息出现，身体仿佛每个细胞都饥渴着，就见它面前缓缓凝聚出婴儿拳头大小的粘稠雾气。
伴随着这只狸花猫的呼吸，悬空凝聚的奶白色雾气呈缕状被它吸入肺，咕咕噜噜声从它身体里响起，眼眸微眯，狸花猫登时倒地不起。
来自灵魂深处的愉悦，使之眼中野性消失殆尽，平日警惕的习性抛之脑后。
十几公分外，原先丢弃在地的麻雀尸体，不知何时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头大蚂蚁覆盖，这些蚂蚁个头比常见的森林黑蚂蚁大上许多，虫甲质感在阳光下仿若金属。
蚂蚁群越聚越多，连在麻雀尸体和土坡间犹如黑线。
狸花猫已经死死的睡了过去，四肢朝上，柔软的肚皮照着阳光，前爪不时的抓挠毛茸茸的脸庞，一身略黑的斑斓皮毛光亮润泽。
蚁群的动作迅速，半小时后麻雀尸体只剩下一些沾血的羽毛和白骨，血痂铺盖的草地上依旧有不少蚂蚁来回，而其血肉全部被分割运回蚁巢。
土坡方向，蚁巢入口处。
从地下挖掘的碎土大部分已经被苔藓爬满，一队队蚂蚁举着食物进入巢穴，洞口已经扩展至二指粗细，一路蜿蜒而下，通道四通八达，分室扩展，阴凉干燥的墙壁被涂满晶状粉尘，坚固而舒适。
食物存储区域，蚂蚁们把吸食完水分的肉粒放置好，又有几只蚂蚁抬着食物从另一条通道爬出，蜿蜒向上，最终抵达一个相对较大的主室。
一只身长四五厘米宛如甲虫般的怪蚂蚁正待在一堆晶状颗粒边。
漆黑如墨的甲壳质感坚固厚实，三对节肢尖锐如针，怪异的模样与运送食物的工蚁相差很大，它呆呆伏地不动，在工蚁运送食物抵达后，膝状触角抖动，略显狰狞的口器咬着肉粒快速吞食。
肉粒在口器分泌的液体下，软化放如流质，转眼间就被吃个干净。
怪异的大蚂蚁进食完后，依旧显得呆呆的，伏在地面不见动作，突然它触角微动，似乎接收到什么信息，站起身子沿着墙壁爬上顶部。
顶部是一个直径约四五公分的出口，被一些绿草叶子遮盖，大蚂蚁爬出空口后，不久抵达一株半人高矮树下，沿着树干爬上，在树冠停住。
它身体最前面的一对节肢非常灵活，尖端两个倒钩如同手指般理了理触角，随后挠向腹部，就见它腹部满是毛刺刻纹，上面沟壑间沾满了晶状粉尘。
如同挠痒般，随着前肢动作，这些晶状粉尘纷纷而落，很快沾满的小树叶面。
些许粉尘飘落而下，随风而散，而大部分则遗留在地，大蚂蚁也没有停留，很快就沿路返回，钻入土坡里消失不见。
而在矮树那边，不久后随着一阵阵密集的嗡嗡嗡声，三四只金褐色的蜜蜂出现，它们小心绕过织成怪异人脸的蛛网，停留在树冠叶面。
用来采集花粉的节肢长满绒毛，几只蜜蜂后肢采集完晶状粉尘后，很快就飞走。
陆陆续续几波，蜜蜂们渐渐就把树冠叶面上的粉尘清理完毕，当然也有倒霉的一只撞上蛛网，成了阴影猎食者的美餐。
微风吹拂，摇摆不定的蛛网上，黑红色蜘蛛依照习性开始修补这张绘有怪异女人脸的捕食陷阱。
第六章 植物
温暖，舒适…
这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空间，仿佛荒芜宇宙的虚空深处，上下左右，黑暗延伸无穷无尽，源头是一团散发着莹白色光芒的朦胧物质，耸立原地，表面萦绕着一层淡淡氤氲。
时隔这么多天，李维再一次迎来沉睡。
思维的频率在此刻彻底沉寂，似乎有什么在滋养着他，朦朦胧胧间他似乎看到冰川大河，高山流水，同时忘乎所以的萃取着养分。
睡梦中时间的流逝没有参照物，再次醒来他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愉悦。
“自己的视线更加清晰了。”
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破开，李维离开了孕育他思维的未知领域。
知了鸣叫声在夜空回荡，皎洁的月光洒落，自己的领地在沉睡中变得越来越大，如掌上观纹，思维覆盖间纤毫毕现。
通过区域边界偏移，李维大致推算出自己沉睡有两天左右。
蚁巢还在扩建，逐渐深入地下的同时又朝四面八方挖掘，土坡越来越厚实，表面的杂草被覆盖枯死又发芽，附近蚊虫乱舞，好在有蚁群栖息。
以土包为中心点，四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战斗，蚂蚁、甲虫、草蜢、蝴蝶、苍蝇…
这个窄小的区域内，越来越吸引生物的注意，大型生物还好，感官反应迟钝，一些昆虫类生物，只要接近灵气，总是不自觉的朝领地内聚集，想要栖息于此。
李维开始还耐心的进行驱赶，后来也随它去了，蚁群的食物在这种情况下，来得轻松。
眺望朦胧的夜空，西北边界外，那只狸花猫以一种另类的感知呼应着，看不见却能感受到。
这种神奇的情况，是在李维喂养它几次特地凝聚出的粘稠灵气后，愈加清晰。
………
随着他的意志——
区域内半空缓慢凝聚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粘稠白雾，足足占整个区域灵气总量的一层，随着白雾飘乎乎悬空而立，气息顷刻间随着夜风传递四周，蝉声戛然而止，慢慢细密的沙沙声由远及近。
遮天蔽日的景象并未出现，但那团白雾很快犹如夏日郊外的白炽灯般，被无数不知名的飞虫围绕，影影绰绰飞舞不休。
“喵喵…”
一道黑影冲出夜幕，三两跳就要扑向一米高空的灵气团，猫眼在黑暗中泛着荧光，身形愈加矫健，不过它并未成功，随着它高高跃起，那团白雾骤然升空，与之拉开距离。
狸花猫轻灵落地，摆尾焦躁，抬头盯着上方，在原地打转，不时发出低沉的猫叫。
“扑棱棱！”
振翅破空声响起，一道灰影闪电般的从森林里扑出，嘴短而阔，仿佛管状的鼻孔破开灵气团，张口吞下几飞虫，呈尖状的羽翼一个蒲扇打散灵气团，四散呈缕的白雾如同有生命般，回流凝集，又一次飘乎乎在空中。
李维认得这种鸟，应该叫蚊母，山林夜行性专门捕食飞虫的鸟类。
“就它好了。”
这只夜鹰应该是察觉到灵气作用，接下来几个扑击并未专门捕食飞虫，而是如同嬉戏般一次次撞散粘稠雾气，李维也迎合它，每一次接触那些灵气都疯狂钻入它身体。
“啪！”
焦躁尝试的狸花猫蹦跳接近三米，又一次跌落地面，然而它没想到的一幕发生，那只在它眼中可恶争食的鸟类，突然扑腾着翅膀，歪歪斜斜的朝地面摔了下来。
“喵喵…”
正准备张嘴跳起接住，一道熟悉的信息响彻脑海。
“别杀它，放开它，离开，禁止的…”
带有安抚性质的沟通，让这只狸花猫犹豫片刻就停下了动作，随后天空缩小一半的灵气团，分出一缕落入狸花猫鼻尖，其余则消散融入空气之中。
深吸一口气，整个皮毛都在颤抖，狸花猫哪还管什么鸟，咕噜噜舒服的原地打滚儿，任由那只夜鹰歪歪斜斜的掉落在它附近。
聚集的蚊虫散去，狸花猫翻滚没一会也被李维赶走，徒留那只夜鹰扑腾着翅膀在地上挣扎，就如同吃撑的鸭子，黑色眸子流露出满足愉悦，即使李维不感知它的思维也能观察的出来。
视线放大到极限，李维仔细观察它的状态，虽然没办法透视，但有流淌在其身体内的灵气回应，还是能大致看出点什么。
和那只狸花猫一样，灵气通过肺、胃、肠道等器官融入血液，然后率先滋润骨骼，甚至在李维感应中，疑似骨膜的物质，磨损状都在灵气滋润下以缓慢的速度修复强化着。
随着时间流逝，灵气滋润表现的平息，这只夜鹰眸子中的灵性渐渐淡去，重新被习性所覆盖，扑腾间清脆的鸣叫声响起，腾跃升空在土坡上空有滞留几分钟，很快消失在森林里。
………
微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
清晨红日跳出地面，炫目红晕染红森林草地，李维注意力沉入地底，土包内的空间依旧，墙壁却越来越厚实，空口形成一条十几公分的通道，光线愈显昏暗，不过这对他没有影响，当然光线是否充足对一号也无关紧要。
灵石已经堆积一层，随着区域扩展，每次分泌的量也逐步递增。
一号的体型变化肉眼可见，褪去的外壳也不知被它埋在哪里，现在体长已经接近六厘米，一对触角不知是没有用处了还是如何，已经渐渐退化，头部比例增重，三对节肢也粗壮了不少，整体看上去有些厚重感。
墙壁上布满小孔，不时有只只蚂蚁进出，或搬运灵石，或清理挥发后遗留的粉尘。
蚁群在食物和灵气的双重滋润下，变化非常大，不止数量暴增几倍已经有三四万只，新出生的工兵蚁也非常强壮，蚁后体型也六七厘米，不同的是它腹部变化更大，持续膨胀已经有几分白蚁蚁后的模样。
一切的变化远不止如此。
土坡顶端，一粒不知名的植物种子。
细密稚嫩的根须扎入布满晶状粉尘的泥土中，四厘米高的嫩白枝干上是两片含苞待放的绿芽，这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植物，隐藏在草地上毫不起眼。
然而它在李维眼中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鲜明出众。
淡淡的灵气覆盖在这株稚嫩的植物周围，相比于他凝聚的粘稠灵气，几乎不可见状态，但又比其他区域浓重几倍有余，而源头则是它本身。
它在制造灵气，是什么原因导致它的出现，李维无从知晓，不过至今为止，除了自身分泌的灵石外，他又找到能提升灵气，加速领地拓展的方法了。
一队队蚂蚁出现，它们在李维的指挥下，清理嫩芽周围的杂草，同时又运送湿润水珠灌溉，在它被发现的那一刻，注定它的珍贵。
暂命名二号的植物，微微摇曳如同舒展身子一般展开两片叶子。
第七章 附身
诞生的灵气植物加以关注的同时，在李维领地边界的那拍摄便携三脚架，已经全部出现在领地范围。
看着没有被移动过痕迹的支架，想来这么久的时间也没有人来寻找过自己，淡淡的情绪弥漫心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视线固定在沾满泥土已经明显损坏的数码摄像机上，只是有些后悔以前性格孤僻平时又不爱跟家人联系。
思绪间，很快一号就从土坡方向爬来，出现在数码摄像机旁。
指挥这只大蚂蚁摆动一番，确认彻底损坏后，在它尖锐强力的螯牙下，扯开内存卡卡槽，小心的把内存卡分离运送回蚂蚁巢穴，至于手机其他随身物品，早在当初爆炸的时候不知飞到哪个角落去了，想来也无法幸免。
指挥大蚂蚁把内存卡放在一间涂满晶状粉尘的干燥分室，李维盯着内存卡上的字样发呆。
温陵市地处南方沿海，算得上较发达的二线城市，石竹山则作为当地标志景区，占地极广，绵延山脉贯穿下属三四个县城，蓝田县就是其中之一。
李维当初从外省毕业后就回到温陵市生活，而他老家在离温陵市三十多公里之外的蓝田县，父母在老家开间小超市，还有一个妹妹读县城三中，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父母发现自己失踪了没有。
当时自己选择这里，是因为拍摄怕遇到人尴尬特地选择的偏僻地段，远离人烟。
种种想法闪过，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惧，说不清楚是希望有人来寻找自己，还是期望大家当自己不存在。
沮丧的情绪很难持续，李维很快又恢复平淡如水，思维慢慢凝聚，他开始寻着冥冥中的联系感应领地界外，除了栖息在不远处大树上感觉最强烈的那只狸花猫，还有七八只或浓或淡的联系可以感应到，这些都是吸收过灵气的生物。
灵气由许多未挖掘的作用，而作为它的源头，李维无疑与之存在最直接的关系。
在生物吸收灵气到一定量后，即使它们离开领地区域，李维也能锁定它们的方向，而灵气吸收越多，受‘感染’‘腐蚀’越严重，这种冥冥中的联系就越紧密。
就如同那只狸花猫。
“食物，喂食，过来这里，友好的…”
信息波动循着冥冥中的联系传递出去，仅仅二十秒左右，就见那只神态矫健，四肢修长的狸花猫从远处蹿跳奔来，速度如同一道黑影闪过，顷刻间就出现在土坡旁边。
“喵喵喵！”
长尾高高翘起，像是等待喂食的家猫宠物，抬头绕圈，嘴里急躁的喵喵喵直叫。
狸花猫头顶，白雾由淡转浓，很快形成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白球，如同水球波荡，气息溢散，狸花猫碧蓝的眼眸灵动非常，极为克制的等待，果然没一会儿，粘稠的白雾就化烟朝它飘来。
看模样像吸烟，灵气分作两缕分别钻入狸花猫湿润的鼻腔，愉悦直冲脑顶，它浑身皮毛直颤，双爪如同踩奶一般无意识的张合，咕噜噜的舒服声从肚子里发出。
意犹未尽舔舔鼻头，狸花猫没有像之前一样‘醉倒’而是精神振奋，情绪持续不断的散发着感激、亲和、快乐、尊敬等等信息。
“真聪明。”
李维交流着，如同抚摸般的回馈它的友好，想了想后又从虚空凝聚一团灵气给它，总量比之前还浓郁不少，这一次就喂饱它好了。
然而随着狸花猫全部消化完灵气后，异常的事情发生了。
“喵呜喵喵…”
狸花猫后肢抓挠头颈，口中呜呜叫唤，情绪散发并不是痛苦，而是类似痒、麻的信息。
李维缩小视角，仔细观察发生的情况，同时传递安抚信息，让它不要离开。皮毛震颤，细不可闻的骨骼活动声，还没找出是什么原因，一切就很快平息，狸花猫又一次回馈亲和快乐信息，碧蓝的眼眸睁着仿佛块宝石。
“这是什么？”李维发现一点异常的东西。
他和狸花猫的感应原本就足够强，但现在似乎发生了质变，冥冥中的联系凝结成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李维如同天生如此般，一看到这条丝线就认得它代表的是这只狸花猫。
注意力想要靠近观察，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当李维注意力持续凝聚想要看仔细时，往日缩小视线拥有极限的他，此刻仿佛进入微观世界，缤纷色彩流转，像进入一个怪异的通道，下一刻他视线画面变化。
“这是…”
身体仿佛挤在一个狭小的容器里，眼前是一片画布，色彩微微暗淡的森林景象，画面摇摆，不时可以看到毛茸茸的长腿，很明显这来自狸花猫的视角。
李维自新生以来，第一次看清楚领地之外的世界，天空的云层，远方的高山，还有那层层叠叠的森林树冠。
“食物、口渴、水，阳光暖、睡觉…”
思维信息勾连同步，他从来没有在动物身上感受到如此清晰的情绪信息，他甚至能把刚刚感应到的信息组合成一句人类的话。
“我饿了，先要去喝水，在阳光下睡觉，醒来再找吃的。”
李维没有做其他动作，任由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化，当画面清晰的靠近领地边界时，他少有的情绪泛起忐忑，时刻准备好断开这种连接，同时又抱有期望。
“我出来了！”
画面里出现李维没见过的植物，自己领地十几平方每一寸土地都清晰如故，而眼前则是排布陌生的植物，一颗巨大的乔木旁他也看到当初自己的帆布背包。
无法形容的滋味弥漫心头，李维望着眼前景象怔怔出神。
“喵？”
蹿跳在丛林的狸花猫突然停了下来，眨了眨眼眸，伸出舌头舔舐嘴角，泪腺分泌的水渍滴滴滑落，灵动的眼眸泛着淡淡疑惑，警惕的扫视四周，它甩甩头颅，灵巧的跳过灌木，很快出现在一片大湖岸边。
俯下身子舔舐湖水，断断续续喝饱，狸花猫跳上一块靠岸的岩石，前肢伸展，臀尾高抬，伸了个懒腰后，趴在微烫的石面舔舐刚刚喝水而弄湿的爪子。
带着淡淡的怅然，李维仔细感受‘附身’状态的细微。
“轰轰轰！”
刺耳的声响由远到近，狸花猫本慵懒休息的神态登时警惕，遁着声音方向扫了一眼，就要跳入草丛回到森林，突然脑海中熟悉的‘声音’响起。
“停止，等待，声音方向，观察…”
碧蓝的眼眸灵动非常，这么久的接触加上灵气的滋润它很容易理解一些简单的信息，停下蹬地动作，转身朝湖面方向望去。
只见一艘汽艇破开水面，疾驰而来。
发动机的阵响和怪异巨大的模样使得狸花猫有些警惕惧怕，在李维持续的指令下，它的情绪反馈是——
“我想离开这里。”
第八章 手机
“听从，快乐食物，有很多…”
“拒绝，快乐食物，消失，飞的鸟它有。”
思维的交流很难形成话语，李维不断的变换相近词汇波动，与狸花猫交流着，配有画面信息，很快得到对方的交流回馈。
“听从。”
思维间的传递很容易理解，李维望着渐渐驶近的汽艇，狸花猫的远视能力并不是很好，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操纵着船只。
汽艇并不大，是那种没有顶篷遮挡的快艇类似，发动机轰鸣声中，船头划开水面，层层白浪荡开，速度渐渐降了下来，不久后就停在离岩石五六十米外的湖岸边。
狸花猫在李维的指挥下，跳下岩石，借着草丛遮挡缓缓靠近。
一边安抚狸花猫，李维一边仔细观察画面中的汽艇。
泰禾湖连接温陵市晋江，再汇入海湾峡谷，最后连接大海，往年随着温陵市经济飞腾，晋江水污染日趋严重，排入其中的废水使得水质严重超标，近几年才大力加强污染治理与环境保护，泰禾湖生态才不至于被破坏太过严重。
汽艇上有喷绘‘温陵市石竹山风景区’的字样，看模样应该是景区的工作人员。
青年一件微微褪色的大红T恤配一条藏青工装裤松松垮垮，黑色短发沾着汗水贴在额头，脸颊颧骨微微有些高，整体长相普通，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在摆弄这什么东西。
青年不久后背着一个登山包跳下船只，然后在岸边架起一条像工程基建的设备，李维不认得，似乎考察什么东西。
让狸花猫沿着外圈绕到青年身后的一颗树上，继续观察着。
这青年很明显工作积极性并不高，似乎是太热，没一会就嘟囔着什么，然后跑到树荫下抽烟开小差，一边打开手机似乎在跟人微信聊天的样子。
“没有任何继续观察的兴趣。”
李维见到人的情绪很快就平复，其实这地方偏僻归偏僻，但也并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之前只因为自己没办法出领地区域，现在有了新的能力，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
正准备驱使狸花猫离去，同时李维也感觉随着附身时间越长，狸花猫似乎有些恹恹无力，对自己交流信息反馈也变得非常迟钝，看来这种状态对被附身的生物也是很大的负担。
刚跳下树，突然一声惊呼传来，狸花猫登时一惊，一个纵身蹿入灌木，但在李维压制下带着逐渐强烈的反抗焦躁情绪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青年慌慌张张的用脚踩着地面，绿黄交错的草地有点焦黑的烧灼痕迹，显然是他抽烟不小心引燃的，好在附近没有太多枯叶灌木，还没来得及蔓延开。
“那是——”
李维突然注意到狸花猫视野一角，那是一部反射着阳光的手机屏幕。
略显焦躁的狸花猫，似乎并不情愿，偷摸摸蹿出草丛，而后俯着身子轻步挪移到那青年原先休息的地方，一根黑色挂带连着防水手机壳，挂带并不长，那青年因为玩手机时不太方便就取了下来。
狸花猫咬住黑带，然后瞬间回身蹬地，拖拽着它不认识之物瞬间消失在森林里。
眼前画面飞速倒退，没几秒就响起那青年惊骂声，李维无声笑了笑，半分钟后熟悉的景色出现在眼前，指挥狸花猫把手机放下，随后安抚让它不要动。
其实在附身过程中，李维还是能分神关注领地情况，同时不管是在领地内还是离开领地区域，那条如丝线般的连接线他都能看到，不过因为不知道突然离开会对狸花猫造成什么影响，还是准备回到领地后再打算，观察观察狸花猫的反应情况。
禁锢狭小的感觉骤然一松，沿着缤纷通道李维视角重新聚合。
然而在李维抽离依附在狸花猫身上的思维时，狸花猫四肢猛地一软，险些跌落在地，呜咽着甩甩头颅，就要逃离，甚至不管安抚性质的思维波动，要不是空气中慢慢凝聚两缕灵气——
望着吸收灵气后，趴在地上喘气的狸花猫，李维持续不断的亲和安抚没有停止。
渐渐平静的狸花猫，李维让它先行离开。
很快如同甲虫般的一号就出现在手机附近，体长六七厘米的蚂蚁趴在手机旁的对比，感官上就让人一身鸡皮疙瘩，更不用说螯牙咬着黑色袋子，拖拽的怪异行为了。
控制一号比狸花猫简单太多，拽着手机很快就到了一片灌木阴影下，以此同时李维还分神让蚁群扩修一条连接土坡内部的通道。
一切就绪他开始摆弄这部偷窃而来的手机。
手机是最新P30pro，在观察那青年的时候就看清楚了。
右边有个开关按钮，一号前肢的勾爪灵活非常，不过力量不够，按不动按钮，最后还是用螯牙才把屏幕整亮了起来。
屏保是一张动漫图片，李维认得。
阿尔托莉雅新娘妆被缚手的名场面同人图。
一号很明显不懂得欣赏，爬在屏幕上按照李维指挥摆弄，手机是常见的电容式触摸屏，压力操作并没有作用，而蚂蚁的角质壳并和人类的指甲类似，没有任何反应。
手机的密码李维大致的能推算出来，他现在观察记忆能力几乎不忘，而那个青年单手开机，大拇指滑动手机屏幕的轨迹还是很容易推测出密码的。
应该是1258的图案解锁。
想了想让一号离开，注意力同时分散感应，很快锁定住一只被灵气侵蚀过的动物。
轻微的声响从左边传来，一只灰色贼头贼脑的松鼠从灌木中探出头颅，后肢站立，前爪扶着木枝，柔软的金黄色腹部后拖拽着一条大尾巴。
一缕淡薄灵气分给它，看着松鼠机灵的模样，李维进入繁琐低效的跨物种沟通。
屏幕又一次亮起，松鼠一对肉乎乎的爪子划拉两三次终于解锁屏幕，进入应用界面，密码如李维推算的一样，把声音静音，又把亮度调到最低，两个操作已经过去接近二十分钟时间。
看着还剩百分之八十七的电量，微微有些怅然。
“我的背包里还有两个充电宝，不知道能不能用。”
一些信息出现在他脑海，李维很快又投入到指挥松鼠用手机的工作中，也就好再他现在耐心恐怖到不会有情绪厌烦，在花费两缕稀薄灵气后，才发现微信等通讯软件根本登录不上去，需要原手机验证码。
无奈作罢。
进入浏览器界面，在松鼠每分钟一个字的速度下，他登录当地新闻页面。
读取信息的速度非常快，李维没有找到他所猜测的关于自己新闻的信息，人只需要几分钟的操作，他花了接近快两个小时。
原本还想登录以前常混的贴吧，但松鼠不知为何突然不理李维的信息，毫无征兆的跑了。
微微有些无语，电量只剩三十二了。
指挥任劳任怨的蚂蚁一号，强制关机手机，然后拖拽着带子把手机藏进土坡里。
又巡视一圈领地，观察灵气植物的长势，确认没有问题，他开始思考关于附身的事情了。
第九章 乌鸦
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
这句谚语以现代科学解释，已经涉及微观层面，要想真正观察灵气给生物带来的变化，甚至以灵气为源头引导生物变化方向，李维的精神强度还不太够。
阳光映在地面，一片树叶从天空落下，掉落草地。
李维注视着阳光下的落叶表面，把注意力凝聚到极限，网状叶脉互相交错，画面如同他学生时代使用低倍物镜8X视角，这样视角状态，目视距离变得很短，光线亮度提高。
小心的感应空气中灵气，思维放缓，视线中绿色的树叶上方突然出现雾海，崩腾席卷而下，召唤而来的灵气即使微弱一缕，在这种视角下也显得庞大如海。
一切控制有些像一个人拿着一枚针，而想扎中一只蚂蚁的触角，细微处的控制难以掌握。
仰视翻滚不休的灵气团，在其砸下的瞬间，整个视界白茫茫一片，可视范围几乎为零，不过感应中对于灵气的控制精确提升，思维与灵气交融，甚至能够通过灵气触碰叶面，感受它表面的细微褶皱。
尝试的时间过去的很快，夜幕降临的时候李维研究出来的东西并不多。
三只蚊子的尸体丢在落叶上，一只口器绷直，一只腹部炸裂，还有一只则被自身分泌粘液腐蚀成一滩莫名的物质。
这是被他召来实验品。
灵气在接触生物细胞后的不可控性，难以把握，如果一缕灵气附加上他的思维，倒是能够有限的区域变异，但这样的结果往往本随着整个身体循环的崩溃。
视线恢复正常，分神驱赶周围昆虫的思维也收束。
夜幕下那片被灵气弄得千疮百孔的落叶，很快就吸引只只各异的小型昆虫，密密麻麻包裹着落叶，细密的螯牙口器咬合声，仅仅几分钟就被吞食一空。
有的昆虫散去，有的则留在原地互相厮杀。
没有再关注，李维注意力转向灵气植物，怔怔无神的盯着它发呆。
领地范围越来越大，间隔最远的首尾已经有二十多米，但远远不够啊。
期间半夜还下了几滴小雨，还没来得及决定是否给这株幼苗遮雨，雨又停了下来。
就这样又过了一夜，天际泛白时分，狸花猫如往常般叼着猎物出现在土坡附近，看来之前附身带来的不安，并没有让它选择逃离。
猎物被丢在草地上，漆黑的羽毛沾染血渍，翅膀还伴随着挣扎，没有断气的样子。这是一只乌鸦，尖喙、眼睛还有双腿都是墨黑色，体型略大，李维也认不出品种。
一缕淡淡的灵气赏给狸花猫，不理会它还要更多的反馈，他没有着急招来蚂蚁群，而是认真的观察这只快断气的乌鸦，决定那它做实验好了。
狸花猫纠缠一会，见没有再出现灵气，喵喵两声就跑走了。
乌鸦在狸花猫离开之后，挣扎幅度大了很多，不过一对爪子有一只被齐根咬断，光秃秃泛血缺失爪趾，而且看翅膀耸拉的样子，似乎也折断，使不上力气。
一团灵气从虚空凝聚，就像有生命一般化作缕缕状缠绕乌鸦头部，开始这乌鸦还反馈正面情绪，但在李维把灵气聚集在它脑部后，骤然挣扎起来，情绪伴有强烈的痛苦，凄厉粗砾嘶哑的刮刮声从它嘴里发出。
声音很快就停歇，乌鸦像是彻底死掉的样子，歪着头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像搞坏掉了它的脑子。”
李维有些像中世纪的炼金术师，或者民科，缺少理论知识还有观测手段，凭想当然的胡搞乱搞，乌鸦脑部他只能借着灵气模糊感应，就像蒙着眼睛摸东西一样，一个轮廓而已。
不过虽然模糊，但这只乌鸦的脑细胞在吸收灵气后，似乎长出一个瘤突角质，李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乌鸦现在的样子，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又是一股灵气凝聚，从乌鸦食道进入，微微蠕动的器官代表它没有真正死亡。
如同扫描仪器一样，借着灵气感应，乌鸦身体信息反馈在李维的思维中，断裂的骨骼，撕裂的肌肉，还有流动异常的血液等等。
灵气精细控制有些难，沿途大部分被其他肌肉细胞粘住，最后彻底被吸收。
随着李维的动作，乌鸦身体出现抽搐情况，不过情绪思维依旧一片空白，像是脑死亡的样子。不过他观察到，乌鸦体表被撕裂的肌肉皮膜似乎在愈合，断裂骨骼也有长成的趋势，灵气的作用非常的强大啊。
李维有些感慨的同时，本来准备招蚂蚁来，但视线内突然有了新的变化。
在没有自己动作，存在于空气中稀薄的灵气，竟然被剥离出来，纷纷落入乌鸦脑部，要知道存在区域内的生物，全部只能通过呼吸，器官与外界交换气体才能吸收少之又少的灵气。
这还是第一只能够主动提纯灵气的生物。
“有意思。”
带着好奇，李维仔细观察着，同时招来蚂蚁1号，让它拖着这只乌鸦进入土坡内部。
扩建的通道蜿蜒向上，一号用螯牙咬着乌鸦的断腿，生硬的拽拉，缓慢愈合的伤口和断骨又是遭到重创，不过在进入涂满晶状粉尘的空室内，浓郁化雾的灵气涌现。
在乌鸦进入空室后，吸收灵气的速度提高不少，泛着血丝的伤口甚至肉眼可见的开始结痂，当然要说吸收灵气有多快，其实也就那样，远不如李维亲自指使灵气强行罐体融合来的快。
但他这样做的后果，恐怕和那些实验的虫子一样，死状各异。
围绕着乌鸦观察了一会，左右没见其他动静，李维让一号打开放在一边的手机。
屏幕亮起，界面载入完成，进入屏保画面。
一号螯牙咬着挂绳，按照李维的指挥，拉到一动不动的乌鸦旁边，乌鸦那只缺了爪子的脚脖子已经停止流血，李维试了试看屏幕在乌鸦肢体下有没有反应。
可以操作。
一边分神观察乌鸦变化，一边艰难的解锁屏幕，好在一号力气大，要不一些操作还真完不成，界面跳转，右上角连接显示还正常，显然那个青年还没有来得及挂失补办。
这手机里面有贴吧APP。
“带哥们，如何评价□现在天天玩蚂蚁？”
一个标题还没来得及编写内容，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帖子刚发送出去，整个屏幕突然暗了下来，电量归零，强制关机。
让一号松开被它咬的表皮翻裂的脚脖子，李维难得心里泛起开心的情绪。
乌鸦的情况没有改变，依然躺在那一动不动，不过感应中生命力倒是强盛，身上伤口结痂泛黑，翅膀的骨骼因为错位，长歪略有些畸形。
它身上已经出现有和李维联系的感应了。
第十章 苏强
温陵市地处东南沿海，属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在整个华南地区也算是核心门户城市，素有东亚文化之都美称。
落座于刺桐区的温陵东站，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站口以北是一片未拆迁的城中村，狭小的巷子灯牌杂乱无章，民宿旅社迎接一位位陌生的匆行旅客。
正午时分，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一栋外墙贴着白色瓷砖的三层民居，二楼阳台上一个青年俯瞰人流，嘴里吊着根燃了半截的香烟，正给一株摆放的绿植浇水。
崭新的手机在阳光下耀眼的很，苏强放下洒壶，每每想起来，就心疼到无法呼吸，一趟外勤居然被野猫叼走咬牙才舍得买的P30，这种事情在公司往上数几辈也没人遇到，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
窗帘拉起，外界闷热的气息阻隔，室内空调开的很低。
把刚补办的卡剪好，熟练的装好，花了些时间设置初始信息，又安装部门外勤考核APP，抚摸光滑的机体表面，他微微有些吐槽，这安装量不足三万的软件，据传花费有几百万研发资金，也不知领导是不是钱多没处花。
微信等常用软件都整好后，苏强一把倒在床上，想到下午又要跑外勤，整个人就恹恹无力，石竹山风景区管理有限公司属于公私合营的，听说以前倒是私营的，不过上届市长登台后就改了，具体原因没有关注。
“我号被盗了？”
撑起身子，他刚把原来常用软件都登录一遍，刚上贴吧突然右下角一串新回复提醒，点开看了眼，居然是没有关注过贴吧，一群嘴臭回复可把他气坏了。
看了看标题和发帖时间，刚好是他丢失手机这段时间。
爬起身子，苏强坐在电脑前，更改完帐号密码，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打开下载好的部门考勤软件，登入之后点击历史位置信息。
“妈蛋什么鬼啊。”眉头蹙起，看着昨天一条突兀的位置信息。
考勤软件在开机情况下，有权限随时通过信号反馈定位，和大部分市面上定位软件一样，当然不能非常精准定位，不过用来管理外勤员工倒是足够了。
“位置是在离我丢手机的几百米外，回来试着打过，提示关机，还以为被丢到水里，没想到居然又开机了。”
苏强一时间搞不懂了，他原本认为手机被野猫叼走，然后不知道丢在哪里，大概率是水里，因为他回去后试着打过电话，显示关机状态。但现在又开机，而且还疑似在贴吧发了个帖子，逻辑讲不通啊！
想的脑袋痛了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只请假一个上午的关系，差不多到中午一点半左右，苏强就得准备出门去上班。
石竹山风景区办公场所，位于青秀区东海湾，靠近市郊，从他家里骑电瓶车过去，要二十分钟时间，平常早上八点出门，晚上七点多回家，要说有多累其实也还好，放假也是法定节假日，工资税后七千，五险一金，在温陵市算是中上水平。
“如果多点妹子就更好了。”
电瓶车风驰电掣，热风吹拂，半长的刘海后倒，红绿灯路口，他微眯着眼眸扫视着左右，可惜同路的女人们都包裹严严实实，看不清楚模样。
过了斑马线后，眼前是一条隧道，凉风从通道内灌出，隧道人行道被人占了，他们铺上凉席就地休息，每年到夏天是常见景象。
隧道三百米，前方光亮白炽，待眼睛适应光线，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东海湾沿海大道边侧是一片高楼建筑，是温陵市有名的风景黄金地段。
电瓶车拐进一栋小楼，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男人，苏强开口招呼：“乐哥，今天是你去东八那块吗？”
“对，我手上的测量数据差不多好了。”中年男人没有多聊，往停车场走去。
停好电瓶车，有些羡慕的望向停车场方向，这哥们前段时间还完房贷，又入手一辆速派，天天开来上班，公司还有油补，脸都白了不少，不得不羡慕。
“这两年多存点钱。”
苏强走出停车棚，从公司侧门走了进去。
………
半个小时之后，苏强领到汽艇钥匙，骑着电瓶车往小岸头赶去。
两艘半旧的小艇停在岸边，锁好电瓶车，他背着工具跳到小艇上，很快发动机噪音响起，调整船头，起伏不定的水面荡起白浪，当初入职时，为了考游艇驾驶员证，可花了好大的精力，好在公司有关系，要不还真不好弄。
自己分到的测量区域，几乎都在泰禾湖周边，最近时间一艘快艇几乎都是他在用。
沿着海湾进入晋江，二三十节左右的速度不慢，拐入泰禾湖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下午三点，遮阳帽被风吹的勒人，索性收好，墨镜的视线让苏强有种阴凉的错觉，碧波荡漾的湖面映着青色山峦，堤岸近在眼前。
熄火停靠，用勾杆拉进，苏强拖着沉重工具包上岸。
岸边杂草不太多，防水靴子踩着浅滩，他拿出根香烟点燃，吞云吐雾间悠然自得，半蹲下来右手划拉着冰凉湖水，一根烟燃尽，习惯性的想丢入湖中，随后怔了怔沾水熄灭，用随身纸巾包好，揣入裤兜里。
测量非常麻烦，匹配专业设备，又东跑西转，待时间到傍晚快六点时，总进度才推进不足百份三四，收拾好东西，苏强把沉重的设备搬到船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心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记得就在东面三四百米的地方。”
夏天天黑的非常慢，快六点时间天边还照耀着红通通的夕阳，阳光橙红，映在山林间，光线亮度不见减少，苏强踌躇一会，站在船上瞭望远方，见没有难走的石坡凹地，拿起一根登山棍又下了船。
“大概有半小时多的时间。”夕阳映在脸上一片通红，他慢慢钻入灌木丛中。
………
登山杖敲击横扫，防水厚靴子踩在灌木上发出簌簌响声，离湖岸已经两百多米，苏强回头望了眼船只，又拿出新手机看了眼地图，比对下考勤的历史位置，调整方向。
一株巨大的榕树出现在眼前，如果这榕树是出现在市区，肯定建起围栏，插上标志成为保护对象，但在景区这类乔木还是比较常见的，毕竟作为本省最知名的乔木类，更是作为省会的简称。
“咦！草怎么这么茂盛。”
榕树下的阴影笼罩着一片小型盆地，苏强看了眼手机标识，蓝点重合，差不多就在这周围了，也不知道在哪里，看这附近没有水洼，希望还没坏吧。
用过地图软件的人都知道，共享位置，即使两个标点重合，也很容易找不到约的人，更不用说在杂草丛里翻找一部关机的手机了。
苏强也不太抱希望，只是心里疼哇！
“我靠，虫子怎么这么多——”
登山杖敲击灌木，突然一团黑雾腾起，细看竟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蚊子，一身鸡皮疙瘩汗毛直立，抖了抖身子，他拍打着身子慌忙跑远。
突然眼角一片红色夕阳映着的画面吸引他的注意力，一张怪异抽象画般的蛛网，斜看还不太确定，他走到正面仔细一看，不由得瞠目结舌。
“什么鬼！”
第十一章 意外
蛛网在夕阳下微微有些起伏，苏强拄着登山杖，盯着眼前怪异莫名的线画发呆，一时间他甚至连找手机的想法都忘了。
忙打开手中新手机的拍照功能，对着蛛网左右拍照，顺逆光选角度。
“话说这短发妹子，有点像宝岛那个女明星来着。”苏强评价道。
小心绕过蛛网，他又在附近找了一圈，这次倒不是找手机，而是想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蛛网，只是附近除了草叶比其他地方绿一点，只剩下就虫子特别多，根本没有发现其他特殊。
登山杖敲击灌木，甚至跑出一只滑腻的石龙子，吓得他一跳，还以为是条蛇来的。
心里有些惴惴，越是往草丛深的地方钻，越多各种各样怪虫子，鸡皮疙瘩起了又消，消了又起，实在是怕遇到蛇，苏强最后再次回到蛛网那边。
打开手机摄影功能，由远极近，开始录制视频，最后几乎贴着蛛网，更是打开前置灯光，在灌木背阴面想要寻找蜘蛛的身影。
倒不是想捉，而是打算回去查一查资料。
不想意外突然发生，就在他伸手举着手机绕过蛛网时，突然阴影中跳出一只拇指大的蜘蛛，八条细长的腿好像钢针般抓在他手背上，惊叫声中，手背一痛，随即火辣辣的灼烧感从伤口传来。
“我勒个擦！”
甩飞蜘蛛，苏强手机掉在地面，左手压着被咬伤的右手背，整个脸都因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就好像被热油溅在皮肤上一般。
慌忙查看伤口，只见一个红点凸起浮肿，旁边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不是吧！蜘蛛有这么毒吗？”
忙捡起手机，死死抓住手腕，刚抬腿走了两步，右手手掌的疼痛已经弱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整个手臂开始发麻，就好像血液流通不畅引起的发麻一样。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一半是因为刚才的疼痛，一半是被吓的。
夕阳映在苍白的脸颊上，还在思考要不要打电话求救，刚要掏手机时，双眼飞蚊重重，然后脑袋沉沉的感觉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一个踉跄，套在手上的登山杖拄着，苏强险些站不稳摔倒，直着双眼望向船只方向，手机也掏不出，左手插口袋插了两三次都打滑，恐惧弥漫心头。
“眼镜蛇也没有这么毒吧？”
“我好惨啊！”
挣扎着又跑了两步，整个意识彻底不连贯起来，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人叫他不要跑，尽力躺平身体，幻觉吗？是幻觉啊——
天旋地转间，他看见蛛网那张女人脸飘乎乎朝他裹来，由线条构成的五官渐渐扭曲，慢慢的和他印像中的富江漫画风重合。
………
夕阳渐渐暗淡，躺在草地上的青年呼吸急促。
李维一边关注青年状态，一边查看被甩飞的蜘蛛，这人撩拨蜘蛛的时候，他其实开始没太在意的，因为在他印像中这不过是只草蛛，毒性而言不太强的，性情也不凶猛。
哪想到安静蛰伏的蜘蛛，攻击毫无征兆，网蛛居然还能擅长跳跃。
他让蜘蛛在一旁不要动，注意力转向青年那边，看着呼吸急促，一脸通红起疹子的样子，情况不妙啊。
李维思考速度非常快，等待好像解决不了问题，而自己记忆中也找不到缓解蜘蛛毒的措施，唯一手段好像只有灵气的样子。
有些犹豫，他想起用灵气做实验的昆虫，自己肯定不能针对引导，希望这人运气好点吧。
淡淡的灵气从空气中凝结，飘在半空映着夕阳，如同一团火焰，灵气团化作两缕，分开落下，一份投入呼吸困难的口鼻，一份则落入已经发炎的伤口。
青年右手手背的伤口，一点红色已经转为白色，显然毒素灼烧肌肉产生坏死。
灵气沿着呼吸通道进入，沿途被肿大的淋巴吸收，最终进入肺部。灵气量小，李维不敢一股脑的塞给这人，只能持续不断的供养，缓解其呼吸衰竭的现象。
另一边从伤口进入血液的灵气多了不少，血液在灵气的刺激下循环加速，血管甚至都有蠕动感，李维尽力控制灵气不进入头部大脑，直到夕阳落下后，总算控制住这青年的生命特征。
灵气团随着李维意志而散去，只留下淡淡的一缕还在伤口盘旋滚动。
灵气的增长能扩张领地，而灵气如果消耗回落，又不会使得领地缩小，具体原因李维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所以即便消耗部分，李维也不太在意的。
狸花猫不知何时出现在领地内，此刻正蹲在青年旁边，睁着好奇的眼眸望着他，它变得越来越聪明了，在李维救治人的时候，半空中的灵气团它虽然存在欲望，竟然能够克制自己安安静静，虽然有李维吩咐的原因在。
随着青年伤口结痂，灵气慢慢淡去，狸花猫这时也走近身子。
低头在青年脸上嗅了嗅，李维在它情绪中感知到，似乎认识他？不对，应该是这只猫认识人类这种生物才对。
狸花猫跳到青年胸口，似乎感觉挺暖和，盘身坐下，卷着尾巴，下巴则拄着前爪，舒服的眯眼休息起来。
李维也没有管他们，注意力转向蜘蛛那边。
八条长腿的毛刺退化，整个腿部分作七节，表面光滑如新，一对螯牙漆黑如墨，尖长倒钩，腹部椭圆，除了几条腿的样子，整个和常见的蜘蛛没啥差别。
“家园、巢穴、入侵的生物、反击。”
李维勾连思维，得到这些反馈，蜘蛛对李维的思维已经很亲和了，在这些情绪中，他还能感知到蜘蛛对他的依恋以及信奉。
既然这蜘蛛并不一定需要织网捕食，那就让它去看守二号植物好了。
灵气植物已经增长到十五六厘米高，暂时只能看出是树类而不是灌木草，至于是什么树种李维就不清楚了，记忆力的知识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看着蜘蛛以蹦跳形式前进，如同蚂蚱般利用肢关节弹射，李维已经开始明了自己领地内的生物，在灵气作用下，已经不能用以往的眼光来判定它们的习性了。
蜘蛛跳到土坡顶，八条腿迈开，爬行能力也非常自然。
它避开几只蚂蚁，很快钻到树苗半部的一片枝叶下，按照习性想要隐藏住自己的身影，可树苗一片叶子根本无法遮蔽它，远远望去，好像树干上长了个瘤突似得。
小部分注意力继续观察青年状态，李维很快收束精神，回归土坡内部。
“这只乌鸦的情况有些怪啊。”
看着生命力旺盛，却像死掉似得乌鸦，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
第十二章 新的身体
月光悄然弥散，透过土坡缺口，漏下闪闪烁烁的光芒，映在光洁墙壁上犹如白昼。
乌鸦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折断的翅膀也被李维利用一号螯牙调整好，乌黑如墨的羽毛吸光，趴在地面犹如一道影子般。
半夜十二点。
浓郁的灵气弥漫洞内，如果以微观视角锁定乌鸦头部，甚至能看到细小的灵气漩涡，额头绒毛已经脱落，皮肤崩裂，露出惨白的颅骨。
李维仔细观察着乌鸦的变化，从三个小时前开始，它额头对应脑部瘤突的位置，因为持续灵气贯穿，最先细密的绒毛脱落，而后则皮肤开裂，仿佛多了一只苍白的竖眼。
“停下来了。”
萃取空气中灵气的波动渐渐弱了下来，微型漩涡消散，时刻关注的李维调整好视角，准备迎接其他变化。
前后一天多的时间，包括他主动凝聚的灵气，这只乌鸦身体吸收的灵气总量已经超过狸花猫不少，感知中它肌肉和骨骼的提升何止几倍，亲手缔造一只异常生物，李维还是十分期待的。
随着乌鸦动静停止，突然细微的骨裂声响起。
暴露在空气中的头颅骨，一道裂隙产生，仿佛有被什么东西挣脱束缚，想要从它脑子里出来似得。李维勾连乌鸦思维，企图感应什么，但即便这样，乌鸦还是一副死气沉沉，情绪一片虚无，空空荡荡的。
一根血丝透过裂隙钻出，如同触手般探索左右摆动，紧接着越来越多血丝出现，它们互相缠绕，似乎还带有腐蚀能力，洁白的头骨在缠绕的血丝作用下，竟然软化消融，透过间隙甚至能看到活生生的大脑。
血丝很快又缩了回去，徒留一个黑洞洞。
一边感知乌鸦情况，一边让一号离开，因为蕴含灵气浓度这么高的器官，李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觉得这血丝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时间慢慢流逝，半小时后。
血丝缩回脑部，又慢慢的再次从空洞边缘蔓延出来，触及边缘皮肤后，开始生长，最后连接成一幅皮膜的样子，血红的肉芽随着脑器官挤压，一颗肉瘤渐渐填补住空洞。
变化还没有停止，肉瘤边角遇到空气后开始固化成角质，中间浑浊的部分开始变得清澈，就这样一直怪异的红眼睛出现在李维面前。
“三眼乌鸦？”
“神仙？妖怪？”
注意力审视这只奇异的红眼睛，如同宝石般有着玉质感，不似生物器官。皮膜耸拉，像眼皮一样半掩着红眼睛，乌鸦还是没有动静，李维只觉得他们之间冥冥中的联系愈加重了。
果然，不久后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在乌鸦身上凝成，最后扎入半空中那团扭曲的节点中，正是李维的‘本体’。
节点总共拥有两条线，一条细如蜘蛛丝般透明，是狸花猫的。一条则暗黑泛红，是眼前这只乌鸦的，如狸花猫那条一样，李维看一眼就‘认识’了。
“一定程度，就会有线连接吗？”
“这乌鸦好像没什么用。”
话虽这么说，李维还是需要试一试的，开始凝聚注意力，锁定这条暗红的丝线，遂穿的感觉降临，一片幽暗过后，他降临到乌鸦的精神空间内。
死寂，空旷。
不像狸花猫，狭小和充斥杂乱缤纷的情绪念头，乌鸦的精神空间犹如一片死气沉沉的虚空，李维勾连思维状态，都感觉不到乌鸦波动的存在。
它就像一具空壳。
李维注意力分作两个视角，一个在外部观察乌鸦外表，一个则是在它精神空间透过半阖的乌鸦眼睛看模糊不清的洞内景色。
他试着在乌鸦精神空间内发出抬手的指令，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乌鸦那第三只眼率先有了反应，半阖的眼皮睁开，红色眼眸似有光芒闪动，信息从脑部传递到整个身子，渐渐李维竟然能感觉到乌鸦整个肉身。
不同于旁观附身，而是拥有触感，味觉等等。
第三只眼就像一个频率转换器，把李维的思维与乌鸦身体做交接。虽然如同隔靴挠痒，不是很自在，但他还是非常惊喜有肉身的感觉。
大部分注意力都聚在乌鸦身上，加强感知，李维生涩的抬起头，乌鸦腿也开始乱蹬，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身来。
乌鸦的视角有些重合，原眼睛和第三只眼睛的景色如同重影般交叠，第三只眼睛视力非常好，洞内情况纤毫毕现，双翅撑地，缺了一只爪子的乌鸦费劲站直，然后用翅膀辅助，朝巢穴出口一瘸一拐的挪去。
隧道悠长，虽然走得艰难，李维却乐在其中。
从绿草掩盖的洞口钻出，李维站在月光下微微昂首，四周景色很清晰，跳上土坡顶，可以看到昏迷的青年和盘在他胸口睡觉的狸花猫，煽动翅膀，借着强劲有力的单腿，他开始愉快熟悉这具身体。
………
双翅如手，扇动间猛的卷起一股大风，腾空两米后却因翅膀节奏不对，又歪歪斜斜的掉了下来，李维就像一只初学飞行的雏鸟，月光挥洒下，一次又一次的腾空。
天际渐渐泛白，太阳从东方升起。
唧唧唧唧的虫子叫声一刻不休，突然一道细微的低哼声响起，躺在地面均匀呼吸的青年睁开眼睛，刺眼的晨曦直照在他脸庞，下意识的用手遮住阳光。
苏强脑袋有些发蒙，脖颈被小草扎的痒痒的，正要起身，突然觉得胸口沉重，就见一只梨花大猫从胸口站起身来，正愣神间，那大猫俯身提臀，旁若无人的伸了个懒腰，睁着一对灵性眼眸与之对视。
“我的手！”
突然想起来，苏强哪还管身上的野猫，撑起身子忙看向自己右手背，却见上面只有一个淡白的印子，被蜘蛛咬过的伤口不见踪影。
“啊？什么情况这是。”
没空理会灵巧跳到一旁的野猫，渐渐清醒的脑袋清晰的记起昨天一幕幕，灼烧的疼痛、晕眩的脑袋，和呼吸困难的挣扎的绝望。
“呱呱呱——”
一道刺耳的鸦鸣声响起，朝声音方向望去，苏强整个人一怔，不远处榕树横枝上，站着一只独腿乌鸦，独腿虽然奇怪，但不及那长着三只眼睛的脑袋来的恐怖。
被乌鸦那红色眼睛盯着，前所未有的紧张感笼罩心头，苏强僵直着身体，眼角余光扫视一圈，方才把前因后果理清，自己找手机，女人脸的蜘蛛网，然后被咬失去意识——
“喵喵喵！”
猫叫打破平静，苏强这才看仔细野猫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什么：“就是你把我手机偷走的。”
野猫显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歪着头疑惑看他一眼，随后转身原地蹬腿，轻松跳的有两米高，扑蹿纵跃，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化作一道影子就消失在灌木中。
“我靠！”苏强不是没见过野猫，但这只猫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眼角偷瞄枝头上的三眼乌鸦，头皮微微有些发麻，一种前所未有的直觉刺激着他，驱使着他逃离这里，苏强没有抗拒，悄然后退，随后猛地转身疯狂奔向湖岸边的船只。
不敢回头看，就像小时候看恐怖片后，一个人穿越暗巷，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跑的有多快，待到了岸边时，猛地一个跨跳，咚的一声，越过三四米的距离落在船上。
………
李维盯着奔逃的青年，微微沉思，看他那跟博尔特似得速度，想来接下来有意思了。
也不着急，那青年跟自己存在感应，等自己这具身体熟悉完，可以去找他，毕竟自己困在这里快一个月的时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解决的。
“怎么办啊。”鸦头底摆，他有些怅然。
第十三章 变化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钟。
停好电瓶车，关上大门，苏强看了眼乱糟糟的院子，往年精修细剪的花圃已经长满杂草，嵌入墙角的水族箱也浑浊不堪，绿藻从水里蔓延上墙，一副破败颓废的模样。
眼前的景色，让他那张愁闷的脸颊更显凄苦。
这栋民居是从父母手里继承下来的，三层小楼也租不了多少钱，所以没有出租，工作还算不错的他，想等到以后政府拆迁这里时，能领到笔大额拆迁费，未来再娶个自己喜欢的老婆，差不多这就是他以后的人生全部。
低垂着头，慢慢挪动脚步朝屋里走去。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可能出现问题，太多的疑惑想不通，乱糟糟的脑袋都让他记不清是如何跟部门主管解释，兴许那中年女人看他状态不好，又跟自己去世的父母认识，没有追责的同时还批了两天假给他。
拿出钥匙开启房门，二楼两室一厅，换了拖鞋，一把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苏强借着光线怔怔的盯着右手手背，昨天一幕幕恍然如梦。
拿出手机点开相册，蛛网如同线画般映着阳光，是张明暗清晰的女人脸。
手指滑动，一个视频开始播放，微微抖动的视角，最后随着一声惨叫旋转掉落而结束。关了手机，苏强用力揉了揉脸颊，爬起身子，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默不作声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打开电脑。
空调风驱散房间的炎热，油腻的发梢微微摇摆，他登录搜索引擎‘被蜘蛛咬了成了蜘蛛侠’，网页刷新，率先映入眼眸的是一张身穿红蓝相间紧身服的超级英雄图片。
是的，苏强怀疑自己变成‘斯百特曼’了。
一样的被蜘蛛咬伤，一样的晕厥醒来，一样的——
他掀起衣服，六块曲线分明的腹肌替代了小肚腩，站起身走到衣柜旁，柜门嵌有全身镜，三两下把衣服脱光，一米七八的身高没有变化，但身材仿佛电影中的功夫明星。
原地起跳，二米八的天花板轻松用手摸到。
“这…应该是好事吧？”苏强语气微微不确定。
套上一条沙滩裤，就这样光着膀子回到电脑前，图片界面各异蜘蛛侠做着高难度动作，抓拽着蛛丝荡漾在高楼之间，说不出的帅气。
心思微微活络，看了眼指肚没有倒钩之类的东西，苏强又仰在椅子靠背上，无名指和中指弯曲掌心，小指、食指和大拇指伸直，依照托比马奎尔的样子，手腕对准天花板。
“嗞！嗞！”
手臂伸缩间，不自觉的用嘴配音。
然而光秃秃的腕部什么也没有发生，不曾裂开一道口子飞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强突然觉得这样有些傻，忙坐直身体，开始查询资料，关于蜘蛛、蜘蛛毒素、甚至还把蜘蛛侠起源都看了一遍，才知道原来真正的蜘蛛侠也不会吐丝来的。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胃部饥饿感迫使他离开电脑，草草冲凉换了身干净衣服，拿着钥匙准备先解决肚子问题，即使真的有什么危险，苏强觉得大概率是反抗不了。
心情平静下来，他才真正体会到身体变化的细节，耳畔杂音琐碎，十几米范围内，街对面卖肠粉的大叔，沙县厨师颠勺发出的声音，小卖部高挂的电视机声音，这一切只要他锁定声源，就能听的清清楚楚。
半只脚踏在门口，迟迟迈不出。
“这他妈…”
还远不止这样，巷子一堆垃圾里嗡嗡嗡的苍蝇飞舞，苏强清清楚楚的看到其飞行轨迹，突然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如同幻影般自己的右手出现在眼前。
带着不确定，他缓缓张开手掌，只见掌心一只被挤压烂的苍蝇静静的黏在皮肤上，收回踏出半步的脚掌，苏强重新关上大门。
匆匆弄了一锅泡面，填了肚子后，苏强打开一楼杂物间大门。
掩住口鼻，扇了扇灰尘，把压在杂物底部的健身器材取出，以前需要弯腰双手拖动的器材，现在竟然轻松提起，这重量可快有一百公斤。
留了个心眼，苏强没有在院子里测试。一楼大厅中，健身器材散落一地，滚筒洗衣机被移动位置，最后一套实木泡茶桌也被他搬到正厅，他可清楚记得，当初他爸买的时候，可是足足三个搬运工一起只抬一个桌面的场景。
“力气这太大了吧？”
粗略估计，自己怕是能搬起四五百公斤的东西，换算一下差不多有一千斤啊！苏强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
呆呆看着自己的双手，因为挤压而红通通，已经微微有些发麻，握拳松开，握拳松开，如此反复平息内心震惊，生怕自己用力过猛肌肉直接爆开。
一身细密的汗水打湿衣服，紧紧着在曲线分明的肌肉上，没有管乱成一团的正厅，苏强跑到二楼重新冲了个凉，穿好衣服后，也没有骑电瓶车，而是一路小跑朝东郊公园方向跑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
东郊公园位于青秀区西北隅，湖面近百亩，层峦迭翠，湖波凝烟，连通晋江，算泰禾湖延伸水域，在九十年代，逢年过节，人山人海，可惜二十多年过去，市政府东迁，缺乏经费管理，设备逐渐老旧，人流渐渐少了下来。
苏强穿着无袖帽衫，黑色运动裤，慢步跑在人行道上，和路上常见锻炼的人没有差别。
微微有些气喘，从家里到这差不多三四公里，比较以前耐力当然是几何倍提升，但对比非人力量来说，又还在接受范围。
橙红色夕阳渐渐落下，绕着湖泊时不时加速的苏强胸口剧烈喘息，路径边的路灯坏了好几盏，昏暗的天色下，公园内开始出现成双成对的情侣，苏强孤零零一个人，在情侣扎堆的公园，看起来有点起眼。
撑着膝盖狠狠喘了几口气，他对自己的耐力差不多有了个底，而速度方面因为不敢放开测试，加上缺少专业跑道和秒表，不好计算，但大概率也是人类极限的样子。
站在草坪边，感受心跳慢慢恢复正常，苏强除了心底一丢丢疑虑，剩下则大部分是高兴。
仰着头扭了扭腰，不理会阴影中情侣窸窸窣窣的声音，苏强快步走出公园大门，同时原本打算去医院检查身体状况的念头，不知丢在哪个角落去了。
非人的感官下，世界变得不同，往日平常的街景，在漫步中显得尤为迷人。又在半路吃了两大碗牛肉面，晚上八点钟左右，苏强回到家中。
“呱呱呱——”
突兀从头顶传来的鸦鸣声，让他嘴角噙着的笑容凝固。
第十四章 灵气复苏
房屋窗沿旁的挂杆上，独腿静立着一只乌鸦，漆黑如墨的羽毛在昏暗街灯下，没有反射一点光，如同一道影子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苏强视力非常好，认出是泰禾湖的那只三眼乌鸦，莫名的预警从心底升起，强烈的驱使他远离这只怪异的生物，僵住的脸庞在白炽灯下显得苍白如纸，脚趾不自觉的伸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
对视中，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你好！”
粗砾嘶哑的怪异腔调从乌鸦身上传来。
“——”
在听清乌鸦说话，苏强心脏猛地一缩，根本没有回答，突然脚趾蹬地，跃起后倒，一蹦就是二米高，四周景色在眼中化作慢帧数，半空中他看清楚那乌鸦模样，像背负什么重物一样，双翅微微耸拉，脖颈平伸，模样说不出的诡异。
半空中，一切动作如同本能，扭腰缩颈，弯肘垂腕，一个扭身五指便扣住院子墙顶，浇灌在院子围墙顶的玻璃渣不能阻挡分毫，臂力提拉，瞬间就翻上墙壁，双腿蹲踏在墙沿，对着民居巷子方向扑去，根本不管不顾。
圆背束身，曲膝卸力，如同一只猴子般眨眼就钻进黑漆漆的小巷，消失不见。
………
僵硬的抬起头颅，望着青年逃离的方向，李维默然无语。
“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
从领地飞到这边要接近半小时，一路预想这人会有多么多么震惊不敢置信，但哪知道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人影都跑没了，按理说，乌鸦说话虽然奇怪，但也不是没有啊。
提了提脖颈，乌鸦身体如同操线的木偶，在李维不作力的情况下，会不自觉的耸拉低垂。
“不对，他面对直视乌鸦的时候，好像在发抖。”
“是这眼睛的问题吗？”
红色宝石般的竖眼映射周围景物，回忆与青年的两次遭遇，似乎都表现的很害怕的样子，李维猜测应该是这眼睛的问题，当然不排除对方天生恐惧乌鸦。
额头皮膜卷动，闭合第三只眼，只留下一条光秃秃的竖痕，李维确认青年方向，振翅而起，扑棱棱声传递，消失在黑漆漆的天空。
五十多米高空，扫视着城中村杂乱无章的自建房，光靠视线寻找根本不可能，当然也不需要，李维选定一个方向，很快落到一栋不起眼的民房屋顶。
拐着瘸腿，挪到屋檐，探出脑袋看向下方。
那青年果然出现在视野中，不过明显状态不太好，脏兮兮的身子靠在墙上如同惊弓之鸟般慌张左右观察，见没有异常后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喘气休息。
“冷静了吗？”
嘶哑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巷子里响起，蹲坐在地上的青年一怔，抬头循声望去，脸上惊慌依旧，却没有表现出如同被掠食者锁定般的过激反应。
“你…你是什么东西？妖怪？”
“我只是一只乌鸦。”
声音没有太多情绪，微微有些空洞，音调缓慢没有波折。
“我是友好的，现在，回去。你现在的状态，不利于沟通。”乌鸦说完展翅而起，半空盘旋一圈，掠过青年头顶时，嘶哑的声音又响起：“你也逃不掉的。”
苏强昂着头看乌鸦消失的方向，那边是自己的家。
站起身，奇怪的本能没有再影响他思考，只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开启一扇前所未有的大门，是福是祸都躲不掉，先弄清楚具体情况才能作打算。
………
………
果然当苏强回到家时，就注意到静立在二楼的阳台的乌鸦。
怀着忐忑的心情，磨磨蹭蹭的洗了个澡，当他走出浴室时，就看到那乌鸦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窗户，正趴在茶几上百无聊赖的打量着，空调冷风呼呼吹着，他可记得自己没有开，难不成这东西还会用家电？
“可能…连用手机发帖都会。”苏强想到那只野猫。
“你身体很好，得到了，好处。”乌鸦回头突然说道。
尴尬的笑了笑，苏强拿起沙发上一件T恤穿好，乌鸦额头只余下道竖痕，感官上正常不少，加上这间隔时间的心里建设，他表现虽然带有不自在，却也不会在跟之前那样。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存在是？”站在沙发边俯视着乌鸦，又觉得气氛不对，苏强拿了把矮椅坐下，看着对方：“还有我身体的变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叫什么名字？”
“苏强，苏东坡的苏，强壮的强。呃…你听得懂吧？”
“我认识，字。”
苏强得到肯定的答复，心里竟不觉得惊讶，只是生活二十多年，从来没发现异常，直道现在不禁暗想，难道这世界真的有神仙妖怪？
“网络小说，你有…看过吗？”李维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青年，有些生涩的开口，理由都可以，其实什么解释不重要，能有一个听话的人才是他的目的。
“看过。”苏强老实的回答道。
“灵气复苏，世界刚开始改变，你我都是。”
李维的话没有说太细，而一旁的苏强则脑补出来，拘谨的样子突然变得兴奋，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忙收敛表情，追问道：“是可以修炼功法的那种吗？还是会觉醒超能力，或者异世界入侵？”
“不知道。”
“啊？那你是妖怪还是变异兽？”苏强忘记乌鸦之前给他带来的压迫，作为忠实的网络小说爱好者，突然遇到这种事，难免激动的乱了方寸。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就是…就是…”一时间苏强不知道怎么表达。
“世界的空气里，出现了灵气，可以给生命带来好处。”李维想不出一套自圆其说的解释，只能半真半假的告知苏强一些信息。
“灵气？”
苏强听到后狠狠吸了几口气，对方不提还不觉得，细细品味，还真有一点点跟以前不一样的味道，应该是自己觉醒了才能感觉的到？对于乌鸦的恐惧消散不少，他登时变得激动起来，正要追问修炼的方法，就被李维打断。
“别问，不知道。”
“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做。”
第十五章 植物种子
“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做。”
嘶哑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苏强压下内心的求知欲，做出聆听状。
“植物种子，要很多，不管什么植物的，都可以。”李维抬起头，停顿一会，似乎在犹豫思考，随后接着道：“另一件，准备一张电话卡。”
“植物种子？用来做什么？电话卡我这有一张备用的，联通的行吗？”
“行。”
苏强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站起身从电脑桌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电话卡，随后放在茶几桌面，“种子我明天去买，不过送到哪？”
“到你，工作的湖边，联系这个，电话卡，就可以。”
说罢李维就叼起电话卡，没有直接飞走，而是又跳到电脑桌上，抓起一根插座旁边的手机充电器，也不理苏强怪异的眼神，从窗口飞出，瞬间消失融入夜色。
呆愣愣的站在房间里，苏强盯着飘荡不止的窗帘方向，怔怔出神。
………
李维煽动翅膀，攀升高度，现代化都市的夜幕霓虹灯闪耀，绚丽多彩。
无暇欣赏美景，随着控制时间越来越久，久违的疲惫侵袭他的意志，李维被困意影响，身体愈发沉重晦涩，他需要赶回领地，然后沉睡。
简单的交流，显然苏强会存在其他想法，可这其实不重要，没有苏强还有李强、张强等等，他不是不可取代，对自己而言，没有差别。
手机卡只是顺道而为，植物种子当下急需的东西。
因为第二株灵气植物出现了，还是发芽在领地之外，冥冥中特殊的感应很微弱，李维在距离节点至少一公里外的石山上找到了它，如同翡翠般碧绿的嫩芽刚刚破土，一只壁虎栖息在旁，这些不是重点，重要的是——
领地外的植物，竟能够撑起一个微弱的灵气场，李维注意力可以有限遂穿过去，还不止这样，灵气场和领地内似乎存在呼应，如同磁力般互相吸引。
借着这种吸引力，对应方向的边界扩张变得极为活跃。
如果能拥有无数灵气种子，然后洒落大江南北，恐怕自己可活动范围的增长速度，将以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速度递增。
飞行中思考着一些问题，从人烟密集的城区到灯火阑珊的风景区，李维如同一道幽灵融入黑漆漆的石竹山里。
扑棱棱声响起，寂静幽暗的森林一角，乌鸦落到土坡旁，步履蹒跚的从一个长满绿草的通道内钻了进去，把充电线还有电话卡和原来的手机放在一起，又将这具身体摆在一个专门让蚂蚁修建的凹槽里，李维断开融合控制状态。
收束所有的思维精神，节点扭曲的空气微微波澜，随后彻底沉寂。
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发光体所散发的朦胧光线愈加耀眼，光芒形成一个光晕圆圈矗立虚空，温暖的感觉包裹着李维，如温水冲刷，思维彻底平静，慢慢的陷入睡眠中。
朦朦胧胧，光怪陆离的景色出现在梦中。
他飘荡天空，追逐着五颜六色的蝴蝶，飞舞中突然坠落而下，跌入一片由泡泡构成的海洋，泡泡表面被他砸的起起伏伏，一个泡泡破了，如同多米诺骨牌，整个海洋瞬间消失，眼看又要掉落，突然一只乌鸦把他托起，朝着太阳飞去，温暖…
………
………
天气阴沉湿冷，立夏时节的降温天气有些罕见，路上行人都加上外套，湿漉漉的街道上不时呼啸而过一辆辆轿车，今天天气可真差。
走出农贸市场，带着口罩的苏强提着半麻袋的重物挤出人流。
里面装满了各种水果种子，加上在花鸟市场买的植物种子，差不多够一麻袋了，请的两天假已经用完，今天就得去上班，顺便把种子给送过去。
摸出手机，拨打备注‘老鸹’的号码，还是提示关机。
叹了口气，他提着种子取了电瓶车，慢悠悠的朝公司驶去，这几天所发生的事，简直刷新他对世界的认知，对灵气复苏的说法，苏强半信半疑，这两天购买种子的时间，他闲暇浏览查阅各种资料，关注实时新闻，但收货不大。
他甚至还尝试了冥想打坐，希望能感受到灵气的存在，无疑也失败了。
“觉醒了超能力也要上班啊！”
倒不是没想过辞职，但辞职之后呢？存款又不多，拆迁还没个准信，超能力也不能变钱，难不成去打劫，虽然自己力量速度妥妥的破奥运会记录，但现在满大街摄像头，真去犯罪指不定第二天就上门查水表。
至于当运动员之类的，还是算了，信息太少，如果真是灵气复苏，世界上的超能力者肯定还有其他人，暂时隐藏在黑暗里观察观察情况，一头莽不可取。
清晨被水色浸润的街，行人比往常略微少了一点。
堪堪踩着打卡时间点进入公司，应付同事的关心询问，差不多九点多点他背着一大包设备出了门。
开船前又一次尝试拨通号码，依旧显示关机。
甩开繁杂的思绪，轰隆隆的发动机启动，娴熟的操纵小艇朝晋江江口驶去，左边极远处一艘巨型货轮隐约可见，红蓝相间的集装箱垒的十几米高，这是去往温陵市下属县区，温港区码头的远洋货轮。
作为侨商专门规划出的投资区，港口水深港阔，常年不冻不淤，是世界少有的天然良港，在本市经济建设占极大比重。
驶入晋江流域，满目都是依江而建的高楼小区，江面游艇船只不算多，又待使出十多公里后，延绵起伏的青山入目，一条支流从其中蜿蜒而出。
环山两端高耸，中间略低平，继续十几分钟的路程，眼前瞬间辽阔。
当苏强挺好船只，又卸下装载的设备和种子时，已经快十点钟，平常工作如果碰到出外勤远一点的，基本都带餐，毕竟测量数据进度是有时限的。
“也不知道榕大要这些数据做什么，真是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架起设备，连接上厚重的电脑，最后又打了通手机，见还是关机，苏强把用种子放在附近一棵树下，里面有防水封装，倒不怕受潮之类的。
提着剩下的测量设备，他开始了一天工作。